“还适应您的房间吗?”

    罗贝尔把目光从阳台外挺拔俊美的雪松上收回来,转身向身后的顿河小伙卢申科微微点头致意:“谢谢您的安排,卢申科上尉,我几乎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间。”

    这个回答令卢申科感到相当意外:“恕我直言,我听说您的父亲是一位将军。”

    “几天前才成为将军。”罗贝尔笑着向卢申科解释,“但是在战前他只是个邮递员,为了供应我上学一直都住宿舍,所以我要么住学校宿舍,要么住员工宿舍,直到我结婚。”

    卢申科不由得感慨:“多么伟大的父亲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客套过几句之后,卢申科变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代表茹科夫斯基航空工程学院,邀请四位自由法国的代表参加一小时后,也就是晚上七时举办的宴会。

    “这不是正式的欢迎宴会,参加宴会的都是毕业的飞行员和工程师,所以你们尽可以随意一些。”

    “好的,上尉。”罗贝尔笑着答应了,“我也希望能见见俄罗斯的同行们。”

    “那更好了,宴会在学院食堂进行,我会提前十五分钟在旅馆门口等候你们,然后作为翻译陪同赴宴。”

    “那就有劳了,上尉。”

    “您请自便。”卢申科微微一笑,随后便离开了罗贝尔的房间,只留下一串军靴敲击地板的声响。

    “俄国人的靴子可真够响的。”罗贝尔低声吐槽了一句,接着脱下了自己的飞行夹克,从房间里捡了块抹布擦了擦皮鞋,随后便敲响了对门房间的门,过了几秒,脱的只剩汗衫和衬裤的阿尔贝特拉开门走了出来。

    “四十分钟后集合,俄国人要举办宴会。”

    “那我赶紧洗个澡。”

    “行,抓紧点,我去告诉亚历山大他们。”

    尽管政权换了,俄国人的军队依旧等级分明。罗贝尔和阿尔贝特是军官,所以有单间,而斯蒂宾和他的僚机飞行员拉帕齐尼只是士官,所以只能两人住一间屋子。不过他俩倒没啥可抱怨的,因为他们的房间同样舒适宽敞,俄国下级军官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斯蒂宾为罗贝尔开了门,罗贝尔进入房间之后,发现拉帕齐尼正在摆弄那台配发给他们的电报机。

    “三十五分钟后楼下集合,俄国人要举办宴会,不过你们两个得留下一个守着电台,自己决定一下谁留下。”

    “就我吧,罗贝尔。”拉帕齐尼头也不抬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我正好不太想去凑热闹,只想好好歇歇。”

    “行,我们把吃的给你带回来,那我先走了。”

    “好,一会见。”

    罗贝尔回去后也多少收拾了一下,在七点四十准时下楼,卢申科上尉已经在那里打量着自己受伤的右手等着了。

    “很疼吗,上尉?”

    “已经吃了止疼片了,倒也没那么疼。”卢申科放下右手回答道。

    “您是骨折还是……”

    “骨折。躲在砖墙后开枪射击,然后迫击炮把屋顶炸塌了,一块楼板掉下来,于是……五根手指折了四根。”

    “上帝,听着就疼。”

    “后来确实是疼,不过在战场上根本感觉不到,我还是在拉栓时看到右手的惨象,才意识到自己骨折了的。”

    提起战场,卢申科显然并不太高兴,罗贝尔便识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等阿尔贝特和斯蒂宾下了楼,四人便一同往食堂走去。他们一进入门口,餐厅里就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毕业生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三个身着深蓝色制服的异国飞行员身上,令三人非常不自在。

    卢申科上尉旁若无人地走过窃窃私语的飞行员们,向一个坐在主位旁的中校敬了个礼,罗贝尔三人见状也照做了。

    “这就是三位自由法国飞行员,主任同志。(俄语)”

    “很好,请他们入座吧。(俄语)”

    “是!”

    卢申科转身请三人入座,学院把他们安排到了很靠近中心的位置,与学院的领导们交流非常方便。宴会开始后,那个中校先慰问了一番三人,接着便问了一个在场所有新飞行员都感兴趣的问题:“你们和德国人交过手吗?(俄语)”

    餐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罗贝尔又成了众多目光的焦点,他不卑不吭地回答道:“交过手,中校先生,德国空军是一个强大的敌人。”

    “您有战果吗?(俄语)”

    “三架,中校先生,两架BF-,一架HE-。”

    “非常不错了。”中校诚挚地点头肯定道,“能和我们这里的雏鹰们分享一下您的战斗技巧吗?(俄语)”() ()

    “我当然愿意这么做,中校先生,但是我的经验都是在法制MS.战斗机上获得的,而我对俄国战机的参数一无所知,因此我的经验可能对贵国的飞行员起到反作用。”

    中校闻言再次点头:“您说的很有道理,那么您可以向我们讲述一下您的战斗经历吗?(俄语)”

    罗贝尔只好从命,他在卢申科的翻译下,简要地介绍了自己是如何取得三个战果的,坦率地说,第三个战果算是白捡的,前两个战果的取得倒是比较考验技术,听的中校连连点头。等罗贝尔讲完,在场的飞行员们全都自发地鼓起掌来。

    于是,那名苏联空军中校便趁势发表了一番与其说是教导,还不如说是叮嘱的演说。卢申科尽职地将他的演说都翻译成了法语,内容无非就是要认真观察、大胆行动,以及高度就是生命之类的话,甚至还有注意空中保暖这类小技巧……这位主任简直就像是飞行员们的母亲。

    罗贝尔不由得想起航空团的团长多米尼克,听说在自己被调往开罗后,多米尼克就被戴高乐将军晋升为上校,并协助被晋升为准将的皮约古指挥整个自由法国组建自由法国的航空学院,而民族委员会任命的另一位空军委员郎古则专门负责飞机的采购和分配。

    多米尼克上校也是这样一位将新飞行员当成孩子一样对待的军官啊……

    在演说的结尾,那位苏联空军的中校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高声说出了祝酒词:

    “ЗаСталина!(为了斯大林!)”

    “ЗаСталина!(为了斯大林!)”新飞行员们举起酒杯,就连卢申科也不例外,罗贝尔和其他两名法国飞行员见状也照做了,却见这群俄国人直接将一整杯烈酒灌进了嘴里!

    “我的老天!”阿尔贝特差点把酒杯摔到地上。

    面对酒精的挑战,出身贫困的罗贝尔倒是很懂得认怂,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然后坦然面对卢申科上尉揶揄的眼神。有罗贝尔带头,其他两人自然有样学样,都“优雅地”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杯。

    “你们的杯子里不会是白色葡萄酒吧。”罗贝尔见卢申科脸色丝毫没有发生变化,便小声问道。

    “怎么可能,如假包换的伏特加。”

    “嗯……那么帮我个忙吧,卢申科同志。”

    “就冲你这句同志,我帮你。”卢申科说完,直接拿过罗贝尔的杯子,在三个法国飞行员震撼的目光中再次一饮而尽,然后平静地将高脚杯摆回到罗贝尔面前!

    “我是说你能不能帮我把伏特加换成香槟啊,卢申科同志!”

    喝了两大杯伏特加依旧面不改色的卢申科终于红了脸。

    不过即使换成了香槟,罗贝尔三人还是被热情的俄国同僚们灌得走路打晃,那一声声俄语的“завашездоровье(为了您的健康)”几乎要成为三人的梦魇。回去的路上,斯蒂宾更是直接扶着桦树吐了一轮,吐完了还醉醺醺地大吼:“这香槟味不对!”

    他这倒没说错,俄国人的香槟用的葡萄绝对不是香槟省产的,酿造工艺也不对,说是“香槟”,实际上只是普通的白葡萄酒罢了。

    但是罗贝尔顾不得这些,他扶着“阿尔贝特”的肩膀含糊地说道:“不应该让我们来……我的马塞尔,我的……他妈的……马塞尔,应该让勒布朗那个酒鬼来的……”

    被罗贝尔扶着的卢申科哭笑不得,这群废物,才喝了多点,连套头衫和翻领制服都分不清了!

    按照日程表,罗贝尔一行人应当在月日上午九点拜访茹科夫斯基学院的院长,但直到次日罗贝尔上午八点才醒,差点放了哈杰耶夫院长的鸽子,八点半才匆忙赶到大厅的他尴尬地发现了面带笑意的卢申科上尉和其他两位战友。

    卢申科转腕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再有五分钟我就要上楼叫你们起床了。”

    “非常抱歉。”罗贝尔尴尬地笑了,接着注意到了一脸幽怨的拉帕齐尼,“今天是斯蒂宾守着电台吗?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们三个人就没有一个人记得给我带吃的啊?”

    “额……抱歉。”

    “还有,开罗的电报。”

    拉帕齐尼将一张纸条递给了罗贝尔,罗贝尔读了之后立刻送了一口,并对阿尔贝特说:“我们和英国人的摩擦已经按我们的方案解决了。”

    “我昨晚就知道了。”阿尔贝特鄙视地看了一眼罗贝尔,“拉帕齐尼敲你的门都把我叫醒了,你还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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