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授课的时候,罗贝尔就把法国飞行员们希望尽快参战,请求苏联先安排懂法语的飞行员同他们进行训练的想法告知了卢申科上尉。

    卢申科自然非常振奋,获悉法国人想法的他一刻也不曾拖延,直接跑去招待所前台借用电话向上级报告了四人的要求。过不多久他便返回会议室,告诉罗贝尔等人:“红空军已经同意了你们的请求,他们将在莫斯科军区空军预备队中抽调一批懂法语的新飞行员,组建一个以你们为骨干的歼击机团。”

    组建以外国人为骨干的歼击机团,对红空军来说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但这么做对苏维埃空军而言百利而无一害:首先,这几个法国飞行员不仅飞行技术过硬,作战风格也不同于红空军的歼击机飞行员,让几个新飞行员跟法国人飞必然有利于两军交流经验技术。

    其次呢?如今飞行学院扩大了好几倍,教官缺口很大,个别飞行学院甚至只教授起飞降落后,就把菜鸟派到部队去了,因此让这几个法国飞行员客串一番教官自然没什么坏处。

    至于部分保守的干部提出的“新飞行员被资本主义的上级带坏了怎么办”这个问题,红空军也有办法解决,那就是挑选政治过硬的新飞行员进入法国人带领的飞行中队。凡加入这个独立飞行中队者,政治面貌至少是团员,最好是党员——他们个个理论水平卓越,政治信仰坚定,拿到陆军去做政工干部都不在话下,还指不定谁影响谁呢!

    更何况,苏联人民内务委员会还收到情报,自由法国飞行员的领导,也就是那个罗贝尔·克吕尔少尉完全是工人阶级出身,他的养父戴泽南将军又是一位国际纵队战士,一位毫不掩饰的工人阶级革命同情者,而且几乎从来没有牵扯过托派或者无政府主义者:他协助的左翼力量一直是受莫斯科指挥的西共和法共,以及对莫斯科友好的美共。

    这么一算计,苏联方面甚至产生了把几个法国飞行员感召成布尔什维克的乐观想法。

    于是在月日,四人就收拾东西搬出了航空学院宾馆,搬去位于莫斯科南郊的伊万诺沃野战机场。

    卢申科继续充当四人的翻译,为了便于管理,国防委员会把他从红军转到了红空军,于是他就从一名步兵指挥员变成了空军政工干部。他连新军装都没领到,就直接带着四个法国人离开了空军学院。

    在汽车上,罗贝尔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卢申科,苏联的最高荣誉奖章是什么?”

    “苏联英雄。”卢申科立刻回答。

    “发给外国人吗?”

    “发。”

    罗贝尔点点头,然后郑重地说道:“为了法兰西的名誉,卢申科同志,我想拿到苏联英雄勋章,获得它的要求是什么?”

    “笼统地说,获颁金星勋章需要为保卫苏维埃政权立下英雄壮举,不过就此前金星的颁发情况来看,成为王牌飞行员应该是基础?”

    “那我不是马上就能达成吗?”

    “现在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了,毕竟是战争年代嘛,总有非同寻常的英雄人物能立下我们甚至没法想象的赫赫功勋。”

    “确实,比起那些‘诸神黄昏’般的狠角色,还是日积月累比较合理。你能多少给我点提示吗?多少架梅塞施密特能达到苏联英雄的标准?十架?十五架?还是二十?”

    “我不太了解。”卢申科坦诚言道,“不过应该不至于到需要二十架战绩的地步,苏联英雄虽然稀缺,但门槛应该也没高到那种程度。”

    “那就好。”罗贝尔点头回应,仿佛击落十几架德国战机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似的,浑然不顾他现在连目标的零头都没达到。

    不过即使是惯常愿意开自己长机玩笑的阿尔贝特也没有出言讥讽他,他固然不怎么擅长演说,但为法兰西共和国而战的决心和勇气却从不落后。苏联英雄勋章确实不好拿,不过阿尔贝特确信罗贝尔真能为那枚金星豁得出去。

    想到这里,阿尔贝特决定再一次支持自己的长机:“如果可能,我也想拿一枚。”

    “可能,怎么不可能。”卢申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相信将来你们都能戴着苏联英雄勋章回家。”

    罗贝尔想到了邮局,想到了尽管搬进去没多久、却完全属于自己和家人的“小巢”,不由得叹了口气:“那将是多么遥远而美好的一天啊……”

    他回过头看向坐在后座上的卢申科,很快从后者的眼神中发现他正和自己想着完全不同但又分明一致的景象。回过神来的卢申科看向他,带着俄国式的深沉回答:“确实。”

    他们在上午十点抵达了伊万诺沃野战机场。既然是野战机场,自然不可能容纳太多战机。事实上,在这个机场驻扎的只有隶属于预备队航空第集团军的第歼击机团,团长是亚历山大·李尔斯维克少校。() ()

    这个航空团目前还在组建中,很难说有什么战斗力。团长亚历山大对四个法国飞行员也很友好,毕竟他们目前算是航空团的骨干了——那些抽调来的懂法语的新飞行员只是政治立场过硬,战斗技巧还是极其稚嫩的。

    鉴于四个法国飞行员都是打过仗的老手,而且除了拉帕奇尼外都有至少一个战果,所以团长干脆安排他们四个一人带两个新人僚机(苏军还在使用三机编队),两个中队的架子就算勉强搭起来了。四人当中目前战绩最高的罗贝尔本应当担任一中队的中队长,但他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在地面蹦蹦跳跳都有些困难,更遑论去天上拉四五个G的过载,所以只能“屈居”二中队的队长,将一中队队长的职位“让”给了阿尔贝特。

    对于此罗贝尔本人是完全无所谓的,他始终认为自己能取得比阿尔贝特少尉更多战绩纯属运气好。

    阿尔贝特只有两个战绩,但都是实打实在地在缠斗中取得的。他自己呢?四个战绩两个靠对头,一个靠捡漏(就是那个在不列颠海峡上空击落的亨克尔轰炸机)。某些人可能会说:“对头比缠斗更能体现勇气啊!”但罗贝尔不赞同这个观点,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或者缠斗已经没有取胜希望,谁愿意和喷吐着火舌的敌机对冲呢?从屁股后面把它打下来不好吗?

    他主要在意的是,自己可能无法尽快参加战斗了——这可真够讽刺的,提议尽快参战的那个家伙自己却要变成最后上天的那个!

    但亚历山大少校用法语安慰他道,如无意外,第歼击机团至少两个星期内不会参加大规模的战斗,因为他们不仅人手不足且缺乏训练,装备也相当缺乏。

    相比较装备而言,第团的人手倒缺的还不算那么厉害,航空团地勤和警卫都已经配齐,目前缺乏的三分之一的飞行员也很快就能抽调来。他们人数虽少,但主要是编制的问题,而不是人员匮乏的问题。

    一个满编的法空军歼击机航空团下辖两个中队,每个中队都拥有战机架左右。而苏军的歼击机团尽管也下辖两个中队,每个中队却只有八九架战斗机。

    也难怪法国的上级多米尼克·穆兰只能以中校军衔“代理团长”,而苏联的上级亚历山大·李尔斯维克却能以少校军衔坐稳团长一职。法军歼击机团的编制都快赶上苏军的歼击机师了,对军衔要求更高自然理所当然。

    至于装备嘛……现在他们就只到位了九架飞机,而且全是老式的伊-——这才是最令他们感到痛苦的。

    “我们将来就用伊-了吗?”阿尔贝特感到有些失望。

    “不是的,将来我们会列装先进的雅克-战斗机,但是现在前线确实艰难,给我们这支短时间内挺难形成战斗力的部队配备最先进的战机,实在有些浪费。”

    这话确实中肯,法国飞行员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亚历山大少校便让他们去看看新飞行员,如果有特别中意的小伙子就和自己说一声,少校在分配飞行员时会遵循他们的意愿。

    于是罗贝尔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现在他也是中队长了呢!

    亚历山大少校的机械师菲利克斯负责把罗贝尔等人领到飞行员俱乐部去,在那里,他四人找到了八个新飞行员。四人正围在两个空弹药箱叠成的桌子边打牌,两人坐在长木凳上下棋,一人旁观下棋,还有一人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书。

    菲利克斯咳嗽了一声,年轻人们应声回头,看到菲利克斯军士长领着四个穿陌生军装的飞行员,以及一个穿陆军军装的苏军上尉后,便立刻扔下手头的工作立正敬礼。四人回礼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苏军飞行员的军衔全都是少尉。

    罗贝尔和阿尔贝特还好,斯蒂宾和拉帕奇尼就有些尴尬了,因为他俩甚至连军官都不是,只是军士长。

    “他们都是新飞行员吗?”罗贝尔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如假包换,罗贝尔同志。”卢申科回答道,“刚毕业一星期就到这儿来了。”

    “那怎么个个都是少尉?”

    “我还奇怪为啥你们还有士官担任飞行员呢,先和他们说两句吧,他们都在等着呢。”

    罗贝尔咽了口唾沫,换成了自己练习了许久的俄语:“你们好,同志们。(俄语)”

    “您好,指挥员同志!(俄语)”

    苏联飞行员们给出的标准回答令罗贝尔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俄语的确进步了一些,不至于让苏联人听得一头雾水了,于是他继续说道:“很高兴见到你们!(俄语)”

    “Ура!Ура!Ур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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