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情畅饮,尽情沉醉,直到你淹没

    (Drink it in, drink it up. Till you've drowned)

    在光中,在声音中

    (In the light. In the sound)”

    银色的。不,黑色的。

    像一只天鹅。不,像一只小猫。

    可脖颈的项圈(choker)上垂落在锁骨之间的吊坠,是一只小蝙蝠,他看得真切。

    随意挽起一半的长发编成几股,又用黑丝带松散地盘起小巧的发髻。蕾丝与羽毛编织而成的黑色眼罩上有点缀的银色细钻。刚才一下就夺走他注意力的镂空项圈是和眼罩同样的工艺绣成,紧紧环绕着她纤细的颈骨。

    项圈之下,抹胸黑色礼服大方地露出一双修长的手臂,复古的腰封和紧系在背后的束绳又描绘出她同样美好的曲线。不时有隐现的钻石银链倾泻而下,沿着层层错落的黑纱裙四散坠下,宛若天幕灰暗中的长恒辉光。同色系的芭蕾式小高跟,宽系带上有反射出的柔和色泽,沿着她的脚踝缠绕交叠,逐渐消失在被高开衩裙摆掩盖的腿间。

    这一身的黑色,却衬托得她的肌肤愈发如凝脂般白皙和温润。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对上他灼热的视线,黑色薄纱手套轻掩面前,是红唇妩媚,绿眸含笑。

    好像,一种诱惑。又好像,是在邀请他。

    “但谁能辨认出那张面孔

    (But who can name the face?)

    假面舞会!

    (Masquerade!)“

    一声整齐的呼喊,唱诗班高昂的歌声震撼鼓膜,男人的身形在陡然的厉声中微微一顿。回过神来,大厅内满满地充斥着各种歌舞和笑语声。

    嬉闹、谈笑、起舞、推搡。幽灵们轻快地穿行其中,现世的所有人或鬼都在狂笑中交杯共饮。兴高采烈的霍格沃茨学生们化身为各种中世纪的幽灵、妖精、女巫、国王、士兵、牧师、小丑和贵族。每个人都佩戴着夸张的面具,有装饰着的猫头鹰翎羽,山羊角形状的帽子,像是兔子耳朵的眼罩,以及各种形状奇特俏皮的面纱。

    他尝试从她身上抽回注意力,左手边,德拉科·马尔福选择了一套银灰色的礼服,与一身墨绿绸缎长裙的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十分匹配。右手边,纳威·隆巴顿穿得像一棵曼德拉草,尤其是那硕大的、还带有几片草叶子的褐色顶帽,倒是与兔子装扮的卢娜·洛夫古德相得益彰。而舞池里,救世主男孩四人组高举酒杯,换着舞伴旋转过好几个圈。

    “假面舞会!沸腾的阴影,呼吸着谎言

    (Masquerade! Seething shadows, breathing lies)

    假面舞会!你可以欺骗任何曾了解你的朋友!

    (Masquerade! You can fool any friend who ever knew you!)”

    随着激昂的歌声攀升到达顶峰,奇装异服的人更欢快疯狂地在舞池中攒动跳跃,如此纷纷攘攘、百花缭乱。而今天,他已然没有任何需要谈的资助,甚至没有任何非霍格沃茨现任师生的人出现在场。于是黑发男巫只好百般聊赖、漫不经心地游走视线——最后,悠悠地又晃到她的身上。

    她好像已经知道他不会有更多的举动,便拉着同样一人的拉文德开过几句玩笑,随后转过身,独自走向摆放食物长桌。袅袅的雾气在她身边翻涌而起,南瓜灯的光晕是那样明灿,伴随音乐的节奏颤动着抖落下来,远看倒变成一场无法抑制的金色旋涡。

    只见,红酒杯在她的黑手套中晃过一圈圈涟漪,深色的液体缓缓抚过她的嘴边,象征成熟的红色染透了她唇与脸侧。男人感到一阵喉间紧绷,有什么陌生又熟悉的悸动开始不住地敲打他,藏在黑袍中的手掌于腿侧无意识地刮擦数次。

    他从来没有如此想到她身边过。

    “别担心,今天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你看,纳威都邀请斯普劳特教授跳舞了。”白胡子上系着绛紫色大蝴蝶结的老巫师温和地劝慰道。顺着他暗示的方向,的确又有好几对教授和毕业生们滑进舞池。尤其是布莱克,被无数高年级女生缠得不胜烦扰的他都换过几拨舞伴了。

    “不劳你费心,邓布利多。”男人冷斥一句。未等邓布利多和麦格离开加入狂欢,他已猛然转身,黑袍在他身后划出一道凌冽的波涛,有冷酷的气息破开缭绕的迷雾。

    “假面舞会!窥探的羞鬼,凝视的眼睛

    (Masquerade! Leering satyrs, peering eyes)

    假面舞会!奔跑并隐藏——但仍有面孔追逐你!

    (Masquerade! Run and hide—but a face will still pursue you!)”

    香槟是一如既往的芬芳清透,只是今晚的红酒太过辛辣,一口入喉,醇厚和涩感同时直冲鼻腔。蕾雅不自觉地伸了伸舌头,喝到一半的时候,她感到一阵眩晕,只好将酒暂时搁置。她边随着合声哼唱,边忙着扫视眼前过于丰盛的食物长桌,想找一些芝士或者火腿冷盘调和口感。

    其实,她的内心正盘算等喝完这杯酒,她就会借助酒精带来的胆识,跑去教师席上将他揪下来一起跳舞。一支就好,她会执着地恳求他——鲁莽的格兰芬多永远不会允许自己留有什么遗憾,尤其是在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天。

    芝士在舌尖缓缓融化,醇香的奶味和回甘的咸涩。她舔舔嘴唇,不紧不慢地用竹签挑起一片颜色正佳的薄火腿放入口中。然后,脑中继续编织起对他撒娇的话语,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去重新拿起那杯红酒。

    “我以为经过上次,你会对自己的酒量有清楚的认知。”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地在她的身后响起,正当她回眸的片刻,他的大手已经悄声无息地顺走她的酒杯。

    “啊!校长您好。”她心虚地对他吐了吐舌头,带着假装的礼貌和客气和他打招呼。见他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她自顾自地专心咽下口中的火腿肉,用眼尾看剩余的酒液一点点消失在他的喉中。

    “我只是……”她鼓了鼓嘴,鼓起勇气转身背靠桌沿,垂下的手无意中拨弄起桌布上的皱褶。

    “你只是什么?”斯内普撂下空杯子,侧着头紧盯她。虽然假面遮住他的脸,但蕾雅还是能想象到他标志性挑眉的表情。

    这个时候,开场的歌剧和玩笑的韦斯莱烟火在渐渐淡出,舞台上的唱诗班有序退场,弗立维教授微笑着转向另一边的弦乐队。紧跟他抬起的指挥棒,场上的音乐慢慢转为悠扬婉转的圆舞曲,是《第二华尔兹》,大提琴的声音浑厚优雅。

    大厅里的光线随之逐渐暗淡下去,南瓜灯变为只剩下能看清鬼脸的昏光。只有舞池中的那块区域还被地板的星辉映出勉强能看清四周人群的亮度,场中的舞者们已转为跳起交谊舞。

    在这一片的昏暗和雾中,两个人偏回脑袋,他们不知不觉地挨近得更亲密,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清冽而苦涩的气息。她在低光中扬起下巴,直视那神秘冷峻的假面,好像是在等待着他的话。他清了清嗓子,也低下眼帘,目光落在饱满的红唇上,好像是感觉到她有要对他的请求。

    两人静默一阵,似乎被暂时抛到静止的时间之河,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先打破沉默。这时,一声厚重的鼓击兀自撼动空气,两人也因此而错愕一瞬,随即对对方牵起一个轻笑。

    “你不想……”

    “你想……”

    话语无需说完,因为她的手已经被握在他递出的左手里。

    裙摆在袅绕的云雾之中舒展开,暖橘的光影随着她的舞步扑朔在他的眼前。他温热的手扶在她的腰间,以百分之百的理智配合她的舞姿。

    他们的配合渐渐完美同步,她胸前的蝙蝠吊坠跟随二人的动作小幅度摆动,大概是黑曜石吧,在一片梦幻朦胧的光间坚定地闪烁。他注视着这样也许是象征他本人的物件,她却趁机靠得更近。

    顷刻间,大片的浅白柔肤钻进他的视野,她身上的罗勒与柑橘绣球的香气毫不犹豫地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立即错开视线,又瞥见一张被酒精和没有按捺住的喜色侵染得潮红的脸。她双眼明亮,唇间微喘,他只得稳住思绪,转而看向她耳垂坠饰的银针,却依然觉得这就像是沉坠到他内心深处的陨星,一下下挑动他那并不平静的心弦。

    天鹅。诱人的黑天鹅。

    又或者,是蛊惑的小猫。

    “原来,”她抬头望他,见到他眼中敛住的情绪和抿平的嘴角,大概明白斯内普现在是想尽力在其余人的关注中隐藏他们的关系。

    可是,又怎能不被发现呢?

    假面根本难以掩盖他如此与她默契的动作,他在她腰间的戒指泛着暖光,只幸好她现在戴着手套。但始作俑者的邓布利多和麦格教授早已在另一边乐呵呵地带头看热闹。小狮子们都惊讶到停止舞蹈张大嘴巴,而顿住的斯拉格霍恩教授差点踩到平斯夫人。一直观察场上动静的弗立维教授,加快的指挥差点让演奏的人没跟上。

    还有,推开包围圈去拿食物的布莱克,正表情复杂地望着这边,一脸了然温和的卢平默默地陪他喝起冷酒。

    “原来?”他暂时忽视周围的情况,低声说。

    “原来,你傍晚说的是这个呀。”蕾雅轻快地眨眨眼,决定拆穿他:“所以,你当时是想说‘我可不想,跟哭肿眼的你跳舞’吗?”

    斯内普有一瞬的错拍,随即故意趁着一段长节奏引导她旋转,好让她背对他,仿佛这样就不会受到任何的诱惑似的,“别再说话,莱恩哈特。”他说,“虽然我很庆幸你原来知道自己哭的样子。”

    “那我也只能尽量。”她索性向后紧贴他的胸膛。听着耳侧他沉闷急促的心跳,她眼睛一转,调皮地捏了捏他放在腰侧的手,“但至少请允许我感慨一下,校长。没想到你的舞步这么好。”

    梅林,他怎么这么烫,就是隔着手套,她都能感觉到他的热度。

    “让我提醒你,莱恩哈特。”他低下头,声音压在她的耳边,“有很多人在看着我们。”

    “我知道。”她拉着他的手转圈,重新面向他,跟随旋律的起伏迈着轻盈的碎步向前。她顺势踮起脚,明眸微微晃动,用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可是,现在忍不住想要吻我的,可是你呀。”她吐出的气息轻柔地扑在他的颈侧。

    斯内普的嘴角下沉得愈发厉害。蕾雅察觉到他的变化,识趣地退回安全距离,搭在他肩上的手却仍一下下摩挲着他的长袍,唇边是一个灿烂温暖的笑容,“或者说,其实是我?我想要……”

    黑发男巫的瞳孔猛地扩大,也木然地停住一切动作,让她差点踩着他的皮鞋撞进他的怀里。他堪堪稳住两人的平衡,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手间稍加力度地掐了她一下,想阻止她更多的胡闹。

    你看,绝对是小猫,狡黠的,明明是她在捣乱,结果反倒是他成了坏人。

    所幸舞曲终于在这个时候渐渐减弱,弗立维教授端正地鞠躬,用他那独特的尖嗓子宣布:“接下来我会将舞台交给大家最喜欢的,古怪姐妹!”他挥了挥手,但还没来得及走下指挥台,古怪姐妹一跃到台上,接过演奏任务。

    吉他和密集的鼓声顿时响彻全场,曲风猛然一转为摇滚风格。场上立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弗立维教授被涌动的人群托举而起。这些不知疲倦的学生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活力,比开场更为激烈热闹地扭动热舞。

    但这种欢闹并不是两人的风格。于是,他趁着这阵躁动,拖着她悄声无息地从礼堂的侧门离开。

    他拉起兜帽,走到大理石楼梯的一处昏暗死角,将她按在那里。

    男人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清冷的阴影,他的假面埋在深沉的幽黑之中,也让他至少找回如常倨傲的自我。他抬起她的下巴,刻意加重语调道:“说说看,你这一整晚到底在盘算什么,嗯?”

    跟暖烘烘的礼堂大厅不同,霍格沃茨的走廊可留不住任何一丝的温度。更甚,寒气正顺沿古老的砖缝扑在她躶//露的肌肤上,令她浅浅地发抖。她不自觉地向面前唯一的热源凑近,真诚地说:“……你明明就知道。”感受到他加重的鼻息,她以手背碰碰他的脸颊,垂下的时候不经意地划过他的外套纽扣,诚恳的话语也同样轻如蝉翼:“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你知道今晚不会有人愿意回寝室的。”

    “所以,你就决定拐走校长,好为其他人创造宵禁后可以在城堡游荡的机会?”他嗤笑一声,尖锐锋利地指出她的“意图”。嘴上是不留情,但他忍不住开始揉搓起诱引他一整晚的唇瓣。他看着她的口红被蹭在指尖,喉结在衣领后不自知地滚动数次,继而顺沿她柔润的下颌往下,最后捻起她颈间的蝙蝠吊饰。

    他把玩着这个小饰品,眼神微妙地收紧,语气也越加严厉:“别试探我,蕾雅。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提议 (Do not tempt me, Rhea. This is not a wise proposal)。”他的瞳仁在漆黑中依然灼灼如火,似乎是被她的淘气激怒。

    够了,真的不能再继续了,他必须保持冷静。虽然这整整一晚,都是他在纵容她任性天真的引诱——但当她真的将这个选项摊在他的面前,他又害怕自己的失控会伤害到她——她比想象中诱人太多,他没有把握事情不会超出她可以承受的程度。

    压制下不该有冲动,斯内普按在她肩侧的手还自觉地将她再推开一点。找回了冷静叙述的能力,故意拖长词句,沉声警告她:“这会是一件不能反悔的事 ,我并不能保证现在带你上去会发生什么。(For this is the point of no return, I cannot assure you of the consequences should I take you upstair now.)”(1)

    “我已做过决定。(I have decided.)”她揪着他的黑袍开襟重新缩短两人的距离,眼中展露出一贯让他降服的坚定和执着,“或者,请告诉我。我们还要等多久呢?(Or just tell me, how long should we two wait?)”

    他没有办法用言语回答她这个问题,而她,亦不再想要他的回答。因为当她小心翼翼地牵起他按在她肩膀的手试探他的意思时,他反手拽住她,摁在长袍里面。

    这是万圣夜的假面舞会,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刻去注意一个戴着兜帽和面具的男人,也没有人会在七年级毕业生疯狂的夜晚,去在意两个依依不舍、依偎一起取暖的孤寂灵魂。

    天气更冷了,烟花都已全部停止,暗灯笼也纷纷躲藏起来,庭院上空只余下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绵密,大概是要下雪。

    进入房间的第一件事是升起壁炉的火。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蕾雅只觉得那些堆砌的石头砖块间窜起的火苗要灼伤她。又或者说,是今晚推开那扇橡木大门的那刻,由他亲手在她身上纵下的火从来就没有熄灭。

    但她心甘情愿被彻底燃烧殆尽。

    这么想着,她步步逼近,摘下他的兜帽,解下他的面具,然后是黑袍。他的手停在她脑后的眼罩丝带上,轻轻一扯,乌黑的装饰羽毛在空气中翩然而起,刺绣织物随之缓缓落地。

    “我好冷,校长。”她抿了抿唇,那双被红酒熏染得如火般热烈的眼睛,正全无保留地凝视着他。

    “如果你再这样称呼我,我会毫不犹豫履行我的校长职责,为格兰芬多私闯校长卧室扣去五十分。”他低沉地说着,转身往壁炉再加入两块木炭,然后不紧不慢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环抱,扯起一张薄毯覆在她的肩上。

    “我已经毕业了!”她争辩道,显然没有要把他的话放在心里的打算。在他的腿上坐稳后,她依靠自然的本能,像只猫咪一样攀上他的脖颈,紧贴他取暖,低声细语道:“而且,是您亲自带我进来的。”这字字句句,分明都是在撼动他仅剩不多的脆弱防线。

    “今天依旧是你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天。”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在她的后脑勺。嘶哑的嗓音似是谴责,更似是野兽在最后进攻之前告诫:“而且,我今晚已经想对你说很久。让我最后重申一遍,不要试探我,更不要捉弄你的校长,格兰芬多。”

    “我没有……唔!”他没有再给予她任何能回答的机会,因为他在一路上早已暗下决心。无论眼前人今夜要再辩解什么,他都有必要清清楚楚地让她深刻地记住这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课。

    ——不要,戏弄,她的,校长。

    斯内普强硬地封锁她的话语,在缭绕缱绻的雾里引导她回应他。他吸着小巧的舌尖,精确预测她的极限,并在恰当时刻松开。低下头,看见被吻得犹如晚露欲滴的鲜红花瓣,再往上,是一双雾蒙模糊的翠叶般眼眸,里面溢满对他纯粹的深爱。

    踌躇一阵,他抬手解开她发间的丝带、项圈、鞋绳,弯弯绕绕的缎带在地板上纠缠成一团,那只幽黑小巧的蝙蝠则静静地停在他的枕侧。她的长发散落在他的指间,而后,他再次近乎占有地逼近她,直至她的呼吸被他吞没。

    太耀眼了。

    紧绷的手指还在微微发颤,尽可能不去看那抹除了毛毯已一无所物遮挡的柔白。尽管如此,他的心脏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度挤压胸膛。他与她的坚持对峙一阵,涣散的余光不适时地捕捉到她无意咬在唇边的贝齿,他根本难以直视,只好再度闭上眼睛,尽可能不看她。

    “西弗?”她顺着他的黑发,指腹掠过他的薄唇,呼吸在两人间徘徊。

    “别那样看我。”他睁开眼,怜惜地抚触她的小脸,仿佛获得了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再开口时,喑哑的声音是被一团厉火燎过,“别那样看我,蕾雅。”他重复道,字句间依然略微有最后告诫的意味,尽管他的动作和眼神都流淌出不加掩饰的深情。

    “西弗。”她再次轻呼他的名字,拉过他的小臂,半是挑逗般轻扯起那根小熊发绳。

    “我已经说过了,别……”别再挑战我的忍耐。

    “你会后悔这一刻吗?”她轻轻打断他,抬眸直直地看他。

    “……不。”他低喘一口气,笃定地说:“我永远不会。”

    蕾雅弯起唇角,凑前在男人的眼睑一啄,抽出敞开的衬衫,挨在他耳侧的低语掺杂着令人迷醉的甜美:“同样的,西弗,我也想真正地和你在一起。”

    西弗勒斯一贯笔直的肩线陡然震颤,有什么紧绷的东西随着此时壁炉中木炭燃断的声响也一下就断裂开。坠落一地的残骸将所有的退路也都砸碎封断,这已是无法回头的分界处。他的思绪一片空白,颤悠悠地踏上这座甜蜜的独木桥,而前方,是这只狡猾小兽引他前往的理想国,他不知道那些光亮的、璀璨的、迷人的都到底是什么。

    太耀眼了。

    意识回拢时分,小兽已被他按倒在柔软纯白的雾花间。西弗勒斯不可自抑地沉落在那宠溺的凝视中,遵循本能,他吻过期盼已久的额头,面颊,脖颈,手臂,还有左肩的伤痕。他一点点探寻,沿着正因为重量塌陷的布料缓慢地前进。

    壁炉烧得正旺,过多的木炭正在那里引起一场大火。火花兀自溅开,高温的蒸汽开始在这片迷人的雾之国弥散。太热了,他感觉自己宛如在教授一堂有关于火焰魔法的课。这是他将要教会她的最后一课,但她显然根本不懂得怎么掌握这门精细的学科,只能任由魔力无序地从身体迸发,让这些高涨的、乱窜的烈火猛然烧起,也吞噬他。

    细腻的火舌紧紧舔舐着他的每一分、每一寸。他的每个细胞,所有一切,都在这种高温下无可抵抗地融化,连血液也被炙烤得如炽热的熔岩般从毛孔淌出,所经的皮肤都被烫得一阵阵发痛。

    她显然比他更加糟糕,炎热迸溅的岩浆带着坚硬的石块冲抵向她。随之而来的碰撞使她不知所措地蜷缩,但无意中漏出的呜咽又像是助燃剂,生生让本已肆虐的炽焰焚烧得愈加凶猛。

    “西、西弗!”

    指甲剜进皮肉,使他至少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再克制,放慢。

    “……要停下吗?”

    她坚定地否决这个提议。他心疼地皱起眉,但还是选择尊重她的倔强。只是俯下身,再次耐心细致地贴上滚烫的唇瓣,试图以此来安抚、减轻烈焰给她带来的痛楚。

    “傻瓜,别咬伤自己。”

    他的指尖探出,代替她的嘴唇抵在齿间。如深渊般眼睛紧盯着她潮湿氤氲的双眼,时时刻刻观察她脸上的神情变化,生怕在那里寻得任何过度的紧张与不安。他是如此地专注,甚至没有发现从鼻尖滑落的汗滴已然占据底下的浅白,在明艳的火光照耀下,烙成一串串绚烂瑰丽的红痕。

    一切的火焰,烟花,雷鸣,还有喧嚣。

    最终,余下的只有她,是这世间上所有的美好与温暖。

    无法抑制的感叹最终从西弗勒斯的喉中逃脱,又被她的温柔稳稳擭住。最后的颤动落在生命余烬的绵长,他成为她体温的一部分,于波澜退去的纷乱间感受到她无尽的包容和爱意。

    这种感觉过分满足而完整,久久停留耳侧的清晰喘息让他欣然。还有她无意识地一下下勾勒他肩背后腰伤痕的动作,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仿佛,那些年复一年的疤都被她一点点抚平,他与他热爱的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得到重逢,融汇为一,这里再也不会有更多的磨难,再也没有了。

    他已完全属于她,而她,就在他身旁。

    “蕾雅。”他此刻什么都不想做,唯一的愿望是听见她的声音。

    “嗯……?”她从紧绷中缓神,全身的每个地方都乏力透彻,以至于烧灼感退后的很久一段时间,她都还处于恍惚的状态。感到他支起身子缓慢地离开她,她才轻微抽气,勉强掀开眼皮:“……你在想什么?”她用手背轻轻擦去他湿漉面庞上的汗珠。

    “一些令我愧疚和罪恶的安心感。”他再度安抚般紧拥住她,拨开她的额发,拂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然后找到被水汽和火色同时亲吻过的脸颊,贴了过去,“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倏地回想起他刚才到底有多温柔,话语也羞赧地微弱下去,几乎听不见:“我只是在想……”

    “想说什么?”

    “我现在特别觉得,”蕾雅抚摸着他仍有未尽星火的眼底,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十分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开口:“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西弗勒斯愣了愣,很快低低地笑着说:“不太对。”

    “……怎么不对?”她困惑地问。

    他不以为然地耸肩,起身用魔杖施展两个清洁咒语,顺便往壁炉中添入几块木炭,才挑起一边的眉毛转向她,轻描淡写道:“因为我才是。”

    蕾雅一时目瞪口呆,随后忍不住笑出声,对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探出手抱住他的脖颈:“好啦,是你。”

    眼前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能又严厉冷硬又热烈可爱?还会时不时在她面前、且仅在她面前透露出纯粹的孩子气。这么一想,蕾雅又将男巫拉过来,再度与他交换一个长久的吻。

    “还冷吗?”男人展开一个获得胜利的轻笑,仔细地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枕头上。

    “当然不冷。”她听着真实火焰噼啪跃动的细响,沁心的暖意也随之袭来。她在这种融融的和煦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睡吧,我会在教师早会前叫醒你。”他掖好她身上的羽毛被。

    “嗯,我爱你,西弗。”她说。

    “我知道。”他再度吻在她的额上,抬手熄灭房内的灯光后躺在她的身侧。又故作严肃地补充:“但敢再乱称呼,我会让你记住教训的。”

    “你不提,我都忘记这件事了。”蕾雅浅笑着翻身钻进他的臂弯,像一只疲倦的小兽终于觅得迁徙地般,温顺地窝在他的胸前:“至少,这最后的几个小时还让我这么唤你吧。我亲爱的教授。”

    “……。”西弗勒斯扯起嘴角,无奈地顿了顿,搭在她腰间的手臂环得更紧。

    房间内,只有壁炉中炭火持续燃烧的噼啪声伴随幸福的暖流持续回响。

    很快,安然平和的睡意就席卷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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