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磕头这事儿,顾盼前世是没干过的,而这世,那是比喝水吃饭还熟练。

    只是这次面对这团不明生物,倒有些影响她判断发挥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在井下面。”

    “会不会很痛,要不,进我屋里休息一下吧。我房间有膏药,你要是不介意,随便抹。”说着的同时,顾盼不停看向对方。

    察言观色外加低声下气,是她古代为奴为婢主修第一课。

    就算对方只是一滩黑泥,她也不敢打盹。

    而那边被砸的人,在顾盼的好言好语中也不复回答。哑了火似的,憋在水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可怜了顾盼那负重拿桶的手。

    那是又软又酸。

    直到她想连人带桶一起放下,换个姿势接着道歉时。

    一阵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桶底传来。

    “那屋里面凉快吗?”

    *

    顾盼把小黑泥带回屋时,又往桶里添了些井水,让它彻底被掩盖。

    冰凉沁人的温度,里面窝着的小黑泥不停地扭动。

    看来是舒服些了。

    等到通体温度降下来,它这才探头探脑地涌出水面。

    先前没有五官,分不清正反的脸,此时多出了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直勾勾的打量着室内。

    她正准备上前交谈,没曾想反倒是对方先开了口。

    “珀。”

    “我叫珀。”

    闻声,顾盼再一次正式道歉道:“珀,刚刚真的对不起。”

    “习惯了,你们人类就是如此粗鲁。”

    珀对人类文明最精简的概括只有两个字,荒蛮。

    它从来这颗星球见到人类起,就没遇见过一件顺心事。

    但眼前这个小人类,倒是比其他人要礼貌些,至少不会一惊一乍地大呼小叫。

    “你也别一直道歉了。”说罢,它往前探了探,像是招呼她一般。

    见对方的态度缓和,顾盼放松的同时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你刚刚说的互帮互助还作数吗?”

    “当然!我们星联的人是最讲契约精神了。”

    提及母星,珀隐藏体内的小小四肢,不自觉地举了起来。

    “这次要是合作成功,给我一点时间,你想把地球灭了我都能办到。”

    ……

    她不想。

    她没说过。

    眼见话题越跑越偏,方才思索的诸般疑惑还没问呢,顾盼赶紧坐直了身体,也不扭捏,直接开口道。

    “珀……我能看看你的飞船吗?我没见过哎。”

    她确实最好奇的就是这个。

    而此话一出,本还兴奋的珀,缓缓放下高举的手揣了起来。

    像只被打了霜的茄子。

    它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盼,浅浅叹息了一声道:“现在看不了,我们的合作,就是要你帮我找飞船。”

    用最稚嫩的声音,说最炸裂的话。

    “啊?”

    “我找飞船?”

    “嗯。你找。”

    “……”

    不是,什么情况。

    没人告诉她忙是这么帮的啊。

    她昨天看珀哭得着实可怜,自己又存着私心,想让人看看有没有办法,给她带回现代去。这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要互帮互助。

    可现在回去这事儿,她还没好意思提出口,对方就憋这么个大的。

    她想问问,是那穿回去希望大点,还是找飞船希望大点。

    气氛就这样久久凝固。

    珀看着一直发愣的小人类,没忍住有些疑惑道:“我说的是你母星的语言呀。”

    “我的飞船被你们人类给捡走了,你也是人类,你要给我找回来。”

    好你个人类命运共同体。

    珀也不管顾盼回没回神,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控诉,激得水花四溅。

    这架势,此刻顾盼要是敢说放弃合作,它估计下一秒就要引爆地球。

    等一刻钟后,待她心累地接收完珀轰炸的信息,终是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作为一个探寻者,一直以来,带珀星际穿梭的工具是一个叫做厄歌的飞船。当然说是飞船也不太准确,因为珀和厄歌是一体的,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而这次来地球也非心血来潮,因为珀要前往的星球,地球是其连接点。

    漫长岁月里,无数次的跳转降落,珀从没有出现过差错,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厄歌都会给予它适应当前星球的变化能力。

    但偏偏这一次出现了状况。

    在没有任何降落缓冲的情况下,珀直接就摔在了此时的小院里,另一边厄歌和他当场就分体了。

    没了厄歌,珀无法空间跳跃,更无法适应地球环境。白天他就休养着,夜晚凉爽些他才拖着身体去感应厄歌,这几天实在是热的不行便跳井里降温,却被路过的人当成了邪祟。

    “地球这里磁场有问题,我现在能量都已经见底了。”

    珀说到此处,那是低落的情绪直接达到顶峰。

    “我讨厌人类,讨厌这里。”

    它是越想越气,干脆又下沉桶底了。

    这般精神不振的模样,顾盼恍惚间仿佛看见刚穿来这里的自己。

    担心珀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她赶紧上前宽慰。像是给猫儿顺毛一般轻抚对方头顶。

    只是摸了一手黏液。

    她看了看自己亮晶晶的手,默默在衣裙处擦了擦。

    “哎,珀,你先别难过,我问你,厄歌大吗?我怎么给你找?”

    水底缓和了些的珀闷闷道:“不大,分体后就和一颗小珠子一样,非常漂亮。在你们地球,单看厄歌的外表估计都能卖不少钱。”

    “我和厄歌能有感应。但是,不能具体到特定的人身上。”

    “只能……”

    ……

    正到关键处,这声音却像断片一般,停了下来。

    聚精会神听着的顾盼察觉不对,急忙往水中一瞧,却见对方已经眉头紧皱,双眼紧闭。

    急促的呼吸下,水里冒起的泡泡此起彼伏。

    看起来痛苦且煎熬。

    顾盼方才反应过来,这就是珀所说的不适应环境。

    尽管她内心惴惴不安,但此刻也没有什么缓解措施,怕越帮越忙,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往桶里添了几口凉水。

    仔细处理收拾完桌面的水渍,宽衣上榻后,她再次开始辗转反侧。想着自己日后的打算,一夜浅眠。

    第二日,她顶着昨日就存在的眼下青黑,开始迷迷糊糊的洗漱,准备前往濯衣院。

    而此时,本该沉睡的珀却从木桶里冒出了头,好似昨晚的难受不存在般,伸展拉长了自己柔软的身体。

    顾盼见状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上前在确认一二,可珀却有些不自在的跳出了水底。

    随后对着顾盼扭捏道:“我想和你一起出去。”

    “我不会拖后腿的。”

    *

    庄子规模不比得主宅,但奴仆的一二三等却是分得明明白白。

    长河来濯衣院时,本还揪着人骂的何嬷嬷瞬间变脸,对着这个比她小了几轮的姑娘那是一个和颜悦色。

    “长河姑娘,这一大早什么风把你吹这儿来了啊。”

    何嬷嬷说的也不是恭维话,长河作为赵姨娘常伴在侧的一等丫鬟,那可算是庄子半个主子了。

    平日里这地儿她也不常来,一般也就交代些事会走动。

    长河对着何嬷嬷也不迂回,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发钗连带着荷包,昨日傍晚落在了换洗的衣裳里,想着你们应当还未开始清洗,便自己来取了。”

    “哎呦,那长河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寻。”

    何嬷嬷听闻片刻也不耽搁,立即去往专门放置衣物的里间开始清点。

    只是寻着衣物不久,她是越翻越心惊。

    别说内侧忘拿的物件了,长河那衣裳外侧绣好的珠串,都被扯了几段下来。

    顿时,何嬷嬷豆大的汗珠滚落下脸颊。

    而那边,长河看着往来的奴仆进进出出了两轮,方才见找东西的人回来。

    本就心气不顺,听完对方的答复,登时怒火中烧。

    “不见了?”

    “这不过一夜,你这濯衣院管事怎么当的?手脚不干净的也敢用!”

    这高亢的声音让何嬷嬷更加心虚了,衣服坏了的事儿她也没敢报。

    “荷包一些碎银也就算了,那发钗可是城北少东家亲自打的,你今日要是不给我寻到,这个月的赏银,我让账房给濯衣院儿统统减半!到时候你底下人来问着了,自己担着!”

    说罢,长河也不走,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势必要人给她一个交代。

    此时还在院儿里的奴仆是大气也不敢出。

    而被拂了面儿的何嬷嬷,也不敢骂回去,只能对着低头的众人怒吼道:“都聋了还是哑了!愣着干嘛!把人都给我召回来!”

    人群四散。

    顾盼被如意找到时,正满头大汗地搅合皂角。

    好在珀冰凉的触感从她袖口传出,才让人要好受些。

    眼下她这皂角水刚要分装,便被如意拉着就往外走。

    “顾姐姐都什么时候了,快点儿走了!再晚些,何嬷嬷就要吃人了!”

    “?”

    这回濯衣院的路上,顾盼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了,她赶紧规矩地站到人堆里,埋头当鹌鹑。

    而此时坐在中心的长河,揉了揉纤细的手腕,看向何嬷嬷,“人齐了?”

    “齐了齐了,婆子我这就去抓那不要脸的贼人。”

    内院奴仆皆是女眷,这搜寻也无需避让。

    何嬷嬷找了两个高壮的丫鬟,三人便开始动作。

    濯衣院拢共也就二十号人,很快就搜到在后排的顾盼。

    此刻,她袖口里谨慎的珀,早已将软泥似的身体化作薄薄一片,安静的贴在顾盼手臂皮肤上。任旁人如何去摸,也没有一丝异样。

    又过了半炷香。

    那日头是越升越高,氛围却愈发压抑。

    三人把院儿里众人身上都仔细查了好几遍,奴仆们的厢房也是翻了好几番。

    皆无所获。

    满头大汗的何嬷嬷,都想给面前这个小辈跪下了。

    反观端坐的长河,这时倒是不急了,她微微抬眼看了一下面如菜色的何嬷嬷。随后慢慢悠悠理了理自己的衣摆道:“李府来的人,住的院儿可查了?”

    这李府来的除了指顾盼,还能有谁。

    何嬷嬷赶紧低头道:“还未。”

    那块儿地谁想去触霉头啊。

    “那嬷嬷是个大方的,这领罚都要争个头彩呀。”长河这话说得弯酸,但在是痴愣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

    思及自己这月的赏银,和对其他奴仆的威望,何嬷嬷也顾不上那么多,带着人就直奔东边儿杂院。

    一刻钟后,众人都以为不会有下文时。

    何嬷嬷手里却拿了一只精美的发钗回来。

    她前脚刚进来,眼睛就是一横。

    “好你个顾盼!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长河姑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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