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天一过，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就来了，廊檐下挂了冰锥子，日光一晒，晶莹剔透，如珠如华。
凌樵的腿疼得厉害，窝在四轮车上，戌雀在那边树下荡秋千。
一个丽人从屋内走出，不同于戌雀上穿衣下穿裳，丽人身着薄柿色直裾，神容英气，正是酉玫，她今晨刚来到这里。
酉玫将披风盖到凌樵腿上，看了一眼戌雀，道：“依属下之见，主子就不该早早将那翠玉打的首饰拿给戌雀，今日一天她怕都没心思好好做事了。”
子敷走的那日，凌樵将翠玉拿给他，拜托谷中玉匠做了一个翠玉镯，余下的玉料打了一对耳饰，又做了一根簪子，由酉玫带过来。
戌雀收到之后很高兴，央凌樵把镯子给她戴在腕上，然后就一屁股坐在秋千上，欣赏了快一个上午，连信鸽都忘了喂。
凌樵笑道：“如果晚上给她，那她第二日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晚上给戌雀的话，她极有可能兴奋到失眠，她打小就这样，别人送她一个东西，她能高兴好几天，夜里做梦都能笑出声。
酉玫想了一下，似乎都能预料到晚上戌雀把自己摇醒，问她：“酉玫姐姐，你说主子是不是对我最好。”
那边戌雀对二人的谈话毫无所觉。
酉玫一边喂鸽子，一边道：“这信鸽她喂了几日，都喂瘦了，一看就没上心，倒是她自己，眼瞅着都胖了。”
凌樵只是笑。
冬日午膳过后的时光总是悠闲，戌雀在院里堆新的雪人，一夜过去，大的那个雪人不知被什么鸟雀扑腾散了，只剩下一堆碎雪。
凌樵吩咐酉玫：“你去信烟雨楼，拜托裘四娘查一查，红炉雪都卖给了哪些人。”
萧蔷久不出画尘山，制的所有丹药，不管解药还是毒药，通通都交给了烟雨楼代为买卖。
烟雨楼专卖丹药，和不世谷一样，非正亦非邪。
当今武林江湖门派无数，各派之间泾渭分明，正派譬如桃山派，风棠山庄，邪派譬如两大顶尖刺客组织沙烟，吹灯，非正非邪者，譬如江湖第一大情报组织不世谷，第一大丹药卖家烟雨楼，又譬如第一大武器作坊听花阁。
不世谷，烟雨楼和听花阁，都自诩“生意人”，他们的人在外分别喜欢称自己为“养鸽子的”，“卖药的”，和“打铁的”。
对江湖众人而言，三者是典型的“有奶便是娘”，来者不问出处，不问归处，只要是去谈生意的，只要给钱，就都是他们的座上宾，侠客们对此颇为鄙夷。
凌樵不以为意，裘四娘回以同样的鄙夷，听花阁的阁主贺白麟就不一样了，他嘴边时常挂着一句话，做生意嘛，就得能屈能伸，所以他捏着鼻子受了。
酉玫应声去传信。
忽闻院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凌樵循声望过去，就见一碧衣女子款步而来，唇边挂着笑，一如既往的娇憨。
她起身相迎。
赵芙蓉走到凌樵近前，搭着凌樵的手，呀了一声，道：“阿樵，我与你可真是投缘，你瞧，我今日也穿绿色呢。”
凌樵回她一笑，道：“这颜色十分衬你。”
赵芙蓉有些不好意思，双手贴了一下面颊，道：“许是今日涂了新口脂的缘故。”
凌樵看她的唇脂，是淡淡的桃粉色，赵芙蓉唇形微圆，唇角天生上翘，唇肉饱满，这样的一种颜色让她像一颗桃子。
绿衣似叶，粉唇若果，让人宛若看了一场春天。
凌樵道：“很漂亮。”
二人相携进屋去。
有贵客来，戌雀自然不能视作不见，忙去沏茶。
赵芙蓉目不斜视，跟着凌樵在软榻上坐下，才道：“前些日子你生病，我被拘着不能出府，是以今日才来看你，你身子如何了。”
凌樵道：“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赵芙蓉道：“你看着都瘦了。”
凌樵唇边挂着清浅的笑意，“病中没胃口，吃得少，兴许再过些日子，就和从前一样了。”
戌雀端着茶过来，凌樵倒了一杯给赵芙蓉，赵芙蓉浅饮了一口，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情想与你说。”
凌樵道：“但说无妨。”
赵芙蓉道：“我以后能经常来找你吗？”
凌樵顿了一下，道：“可以。”
赵芙蓉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探身过来拉住凌樵的手，道：“阿樵，若我与丁暮修成正果，一定请你坐上桌。”
“啊？”
赵芙蓉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那个……就是，我喜欢他。”
她往门那边看了一眼，转头回来继续道：“你不要告诉别人。”
凌樵懂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什么来找她，其实是为了见丁暮吧，她点头道：“好。”
赵芙蓉于是收回手，她皱了皱鼻子，有些烦心：“他那个木头，我都旁敲侧击跟他提过好多次了，说我爹有意招婿，他倒好，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今年都十九岁了。”
凌樵迟疑了一下，道：“如果是他的话，你爹同意吗？”
赵芙蓉愁容满面，“不同意，我每次出来找丁暮，都是偷偷翻墙出来的，怕被我爹发现，我都是等他睡了以后才敢翻墙回去。”
凌樵道：“你每次见丁暮，他是什么反应，你的心意，他难道就真的一点没察觉到？”
她摇摇头，道：“恕我直言，他若真如斯愚钝，怎么会留在段兰时身边这么多年。”
赵芙蓉有苦难言，道：“他大概以为我还喜欢段将军吧。”
凌樵垂目，端起茶饮了一口。
赵芙蓉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娓娓道来：“他们来羊河郡是三年前，我是在街边一家包子铺碰到他们的，起先我并没有注意到丁暮，他长得没有段将军好看，也没有段将军高，所以我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段将军，段将军的肩膀很厚实，一看就很可靠，娘从前跟我说，找男人要找可以依靠的，见到段将军的第一眼，我觉得他就是娘说的那种男人，后来我在府上又看到了他们，段将军和爹侃侃而谈，丁暮总是沉默地站在一边，我问他段将军喜欢什么，他也不怎么回答我，我那时候觉得他好讨厌，我总是希望朔风陪在段将军身边，因为朔风很活泼，很愿意告诉我段将军喜欢什么，后来朔风也不告诉我了，因为丁暮不让，我不懂为什么不让，朔风说，怕段将军遭遇不测，我那时候气愤极了，我就去质问丁暮，能有什么不测，我难不成还会给段将军下毒？他就看着我，很平淡的语气，不会，我气死了，调头就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失控的牛车，回过神来时，我吓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是丁暮救了我，他揽着我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了牛车，我连擦伤都没有，我第一次发现，他的肩膀很厚实，甚至比段将军还要厚实，他其实也很高，只是没有段将军那样高而已，但我那个时候还没意识到什么，后来他和段将军一起出现，我总是偷偷看他，再也看不到段将军，我才意识到，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可是他一直觉得我喜欢段将军，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他，他就用那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我，好像在谴责我对他家主子三心二意。”
赵芙蓉闭了闭眼，道：“我真的要被他气死了！”
凌樵不知该说什么，便没有开口。
赵芙蓉整理好情绪，又道：“阿樵，你有喜欢的人吗？”
凌樵怔了一下，垂目，扯了扯唇笑道：“从前，有的。”
“那他也喜欢你吗？”
凌樵道：“从前喜欢。”
赵芙蓉疑惑，“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凌樵道：“十年前，我家中逢难，他不信我死了，一直找我，可我怕连累他，打算报完仇再去找他，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已更名换姓，彻底消失，五年前，他生了一场重病，把我忘了，两年前，他娶了妻。”
手背微微湿热，凌樵才惊觉自己落了泪，她抹了抹脸，擦去了眼泪，道：“见笑了。”
赵芙蓉眉间也染上一层悲意，她喜欢丁暮，丁暮再榆木脑袋，可他没娶妻，她尚且还有一丝希望，而凌樵，却是再也不可能和那人在一起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赵芙蓉道。
“月亮，他是像月亮一样的人。”凌樵毫不迟疑。
赵芙蓉咬了咬唇，“那你还喜欢他吗？”
凌樵有些苦涩地摇摇头，“他娶妻的时候，我就不再喜欢他了。”
只是，偶尔还会想起他，想起他们差一点就能结为夫妻，白头偕老。
年少相识，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纵使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也终究是觉得遗憾的。
赵芙蓉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
晚上段兰时回来，照例来澄园看了一眼，其实凌樵的风寒已经好了，他却仍旧不太放心。
凌樵还没有歇息，坐在四轮车上，看廊外的风雪。
段兰时在她身边停下，“你喜欢雪？”
凌樵道：“我喜欢花。”
段兰时道：“那你为什么看雪。”
凌樵道：“雪花也是花。”
她扬手接了几片，薄薄的雪花转瞬即化，只在她指尖留下冰凉的触感。
段兰时道：“你总是有理。”
凌樵欣然接受。
段兰时偏过头，道：“等春天到了，我带你去草场骑马，那里有花，有草，有树，有溪流，还可以看见雪山。”
“你会骑马吗？”他问。
凌樵侧脸，微微仰头道：“当然，我们可以比一场，但你不能用逐日，逐日是汗血宝马，你得跟我用一样的马。”
段兰时挑眉，道：“没问题。”
他望了一眼夜色，道：“往常这个时候我来，你都已经睡了，今日怎么这样晚。”
凌樵道：“等你。”
“等我？”
“嗯。”凌樵道，“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凌樵两手虚握成拳，伸到段兰时面前，“你不如先猜猜，在哪一只手上，猜中了就给你。”
段兰时道：“就不能直接给我？”
“那多没意思。”凌樵笑说，“你怕猜不中？”
段兰时也不扭捏，点头道：“是啊，猜不中就没有了。”
凌樵晃了晃拳，“猜不猜，很冷的。”
闻言段兰时也不再纠结，指了指右手。
凌樵摊开右手，空空如也。
段兰时不免有些失望。
岂料凌樵却直接将左手上的物件移到了右手上，笑着看他，“你不拿，是不想要吗？”
段兰时犹豫，“可是我猜错了。”
凌樵道：“没猜错，只是我的手长反了。”
段兰时道：“谬论。”
凌樵扬眉，道：“我乐意。”
段兰时拿过来，那是一枚驼鹿角扳指，打磨得光滑，触之细腻，色泽如玉，他往自己指上套了一下，很合适。
他道：“你特意做的吗？”
凌樵道：“我哪里会做这些，找别人做的。”
段兰时并不看凌樵，低头注视扳指，道：“很合适，我也很喜欢。”
“合适就好。”凌樵道，“我该睡了，就不陪你赏雪了。”
凌樵的腿疼得厉害，窝在四轮车上，戌雀在那边树下荡秋千。
一个丽人从屋内走出，不同于戌雀上穿衣下穿裳，丽人身着薄柿色直裾，神容英气，正是酉玫，她今晨刚来到这里。
酉玫将披风盖到凌樵腿上，看了一眼戌雀，道：“依属下之见，主子就不该早早将那翠玉打的首饰拿给戌雀，今日一天她怕都没心思好好做事了。”
子敷走的那日，凌樵将翠玉拿给他，拜托谷中玉匠做了一个翠玉镯，余下的玉料打了一对耳饰，又做了一根簪子，由酉玫带过来。
戌雀收到之后很高兴，央凌樵把镯子给她戴在腕上，然后就一屁股坐在秋千上，欣赏了快一个上午，连信鸽都忘了喂。
凌樵笑道：“如果晚上给她，那她第二日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晚上给戌雀的话，她极有可能兴奋到失眠，她打小就这样，别人送她一个东西，她能高兴好几天，夜里做梦都能笑出声。
酉玫想了一下，似乎都能预料到晚上戌雀把自己摇醒，问她：“酉玫姐姐，你说主子是不是对我最好。”
那边戌雀对二人的谈话毫无所觉。
酉玫一边喂鸽子，一边道：“这信鸽她喂了几日，都喂瘦了，一看就没上心，倒是她自己，眼瞅着都胖了。”
凌樵只是笑。
冬日午膳过后的时光总是悠闲，戌雀在院里堆新的雪人，一夜过去，大的那个雪人不知被什么鸟雀扑腾散了，只剩下一堆碎雪。
凌樵吩咐酉玫：“你去信烟雨楼，拜托裘四娘查一查，红炉雪都卖给了哪些人。”
萧蔷久不出画尘山，制的所有丹药，不管解药还是毒药，通通都交给了烟雨楼代为买卖。
烟雨楼专卖丹药，和不世谷一样，非正亦非邪。
当今武林江湖门派无数，各派之间泾渭分明，正派譬如桃山派，风棠山庄，邪派譬如两大顶尖刺客组织沙烟，吹灯，非正非邪者，譬如江湖第一大情报组织不世谷，第一大丹药卖家烟雨楼，又譬如第一大武器作坊听花阁。
不世谷，烟雨楼和听花阁，都自诩“生意人”，他们的人在外分别喜欢称自己为“养鸽子的”，“卖药的”，和“打铁的”。
对江湖众人而言，三者是典型的“有奶便是娘”，来者不问出处，不问归处，只要是去谈生意的，只要给钱，就都是他们的座上宾，侠客们对此颇为鄙夷。
凌樵不以为意，裘四娘回以同样的鄙夷，听花阁的阁主贺白麟就不一样了，他嘴边时常挂着一句话，做生意嘛，就得能屈能伸，所以他捏着鼻子受了。
酉玫应声去传信。
忽闻院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凌樵循声望过去，就见一碧衣女子款步而来，唇边挂着笑，一如既往的娇憨。
她起身相迎。
赵芙蓉走到凌樵近前，搭着凌樵的手，呀了一声，道：“阿樵，我与你可真是投缘，你瞧，我今日也穿绿色呢。”
凌樵回她一笑，道：“这颜色十分衬你。”
赵芙蓉有些不好意思，双手贴了一下面颊，道：“许是今日涂了新口脂的缘故。”
凌樵看她的唇脂，是淡淡的桃粉色，赵芙蓉唇形微圆，唇角天生上翘，唇肉饱满，这样的一种颜色让她像一颗桃子。
绿衣似叶，粉唇若果，让人宛若看了一场春天。
凌樵道：“很漂亮。”
二人相携进屋去。
有贵客来，戌雀自然不能视作不见，忙去沏茶。
赵芙蓉目不斜视，跟着凌樵在软榻上坐下，才道：“前些日子你生病，我被拘着不能出府，是以今日才来看你，你身子如何了。”
凌樵道：“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赵芙蓉道：“你看着都瘦了。”
凌樵唇边挂着清浅的笑意，“病中没胃口，吃得少，兴许再过些日子，就和从前一样了。”
戌雀端着茶过来，凌樵倒了一杯给赵芙蓉，赵芙蓉浅饮了一口，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情想与你说。”
凌樵道：“但说无妨。”
赵芙蓉道：“我以后能经常来找你吗？”
凌樵顿了一下，道：“可以。”
赵芙蓉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探身过来拉住凌樵的手，道：“阿樵，若我与丁暮修成正果，一定请你坐上桌。”
“啊？”
赵芙蓉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那个……就是，我喜欢他。”
她往门那边看了一眼，转头回来继续道：“你不要告诉别人。”
凌樵懂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什么来找她，其实是为了见丁暮吧，她点头道：“好。”
赵芙蓉于是收回手，她皱了皱鼻子，有些烦心：“他那个木头，我都旁敲侧击跟他提过好多次了，说我爹有意招婿，他倒好，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今年都十九岁了。”
凌樵迟疑了一下，道：“如果是他的话，你爹同意吗？”
赵芙蓉愁容满面，“不同意，我每次出来找丁暮，都是偷偷翻墙出来的，怕被我爹发现，我都是等他睡了以后才敢翻墙回去。”
凌樵道：“你每次见丁暮，他是什么反应，你的心意，他难道就真的一点没察觉到？”
她摇摇头，道：“恕我直言，他若真如斯愚钝，怎么会留在段兰时身边这么多年。”
赵芙蓉有苦难言，道：“他大概以为我还喜欢段将军吧。”
凌樵垂目，端起茶饮了一口。
赵芙蓉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娓娓道来：“他们来羊河郡是三年前，我是在街边一家包子铺碰到他们的，起先我并没有注意到丁暮，他长得没有段将军好看，也没有段将军高，所以我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段将军，段将军的肩膀很厚实，一看就很可靠，娘从前跟我说，找男人要找可以依靠的，见到段将军的第一眼，我觉得他就是娘说的那种男人，后来我在府上又看到了他们，段将军和爹侃侃而谈，丁暮总是沉默地站在一边，我问他段将军喜欢什么，他也不怎么回答我，我那时候觉得他好讨厌，我总是希望朔风陪在段将军身边，因为朔风很活泼，很愿意告诉我段将军喜欢什么，后来朔风也不告诉我了，因为丁暮不让，我不懂为什么不让，朔风说，怕段将军遭遇不测，我那时候气愤极了，我就去质问丁暮，能有什么不测，我难不成还会给段将军下毒？他就看着我，很平淡的语气，不会，我气死了，调头就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失控的牛车，回过神来时，我吓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是丁暮救了我，他揽着我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了牛车，我连擦伤都没有，我第一次发现，他的肩膀很厚实，甚至比段将军还要厚实，他其实也很高，只是没有段将军那样高而已，但我那个时候还没意识到什么，后来他和段将军一起出现，我总是偷偷看他，再也看不到段将军，我才意识到，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可是他一直觉得我喜欢段将军，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他，他就用那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我，好像在谴责我对他家主子三心二意。”
赵芙蓉闭了闭眼，道：“我真的要被他气死了！”
凌樵不知该说什么，便没有开口。
赵芙蓉整理好情绪，又道：“阿樵，你有喜欢的人吗？”
凌樵怔了一下，垂目，扯了扯唇笑道：“从前，有的。”
“那他也喜欢你吗？”
凌樵道：“从前喜欢。”
赵芙蓉疑惑，“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凌樵道：“十年前，我家中逢难，他不信我死了，一直找我，可我怕连累他，打算报完仇再去找他，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已更名换姓，彻底消失，五年前，他生了一场重病，把我忘了，两年前，他娶了妻。”
手背微微湿热，凌樵才惊觉自己落了泪，她抹了抹脸，擦去了眼泪，道：“见笑了。”
赵芙蓉眉间也染上一层悲意，她喜欢丁暮，丁暮再榆木脑袋，可他没娶妻，她尚且还有一丝希望，而凌樵，却是再也不可能和那人在一起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赵芙蓉道。
“月亮，他是像月亮一样的人。”凌樵毫不迟疑。
赵芙蓉咬了咬唇，“那你还喜欢他吗？”
凌樵有些苦涩地摇摇头，“他娶妻的时候，我就不再喜欢他了。”
只是，偶尔还会想起他，想起他们差一点就能结为夫妻，白头偕老。
年少相识，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纵使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也终究是觉得遗憾的。
赵芙蓉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
晚上段兰时回来，照例来澄园看了一眼，其实凌樵的风寒已经好了，他却仍旧不太放心。
凌樵还没有歇息，坐在四轮车上，看廊外的风雪。
段兰时在她身边停下，“你喜欢雪？”
凌樵道：“我喜欢花。”
段兰时道：“那你为什么看雪。”
凌樵道：“雪花也是花。”
她扬手接了几片，薄薄的雪花转瞬即化，只在她指尖留下冰凉的触感。
段兰时道：“你总是有理。”
凌樵欣然接受。
段兰时偏过头，道：“等春天到了，我带你去草场骑马，那里有花，有草，有树，有溪流，还可以看见雪山。”
“你会骑马吗？”他问。
凌樵侧脸，微微仰头道：“当然，我们可以比一场，但你不能用逐日，逐日是汗血宝马，你得跟我用一样的马。”
段兰时挑眉，道：“没问题。”
他望了一眼夜色，道：“往常这个时候我来，你都已经睡了，今日怎么这样晚。”
凌樵道：“等你。”
“等我？”
“嗯。”凌樵道，“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凌樵两手虚握成拳，伸到段兰时面前，“你不如先猜猜，在哪一只手上，猜中了就给你。”
段兰时道：“就不能直接给我？”
“那多没意思。”凌樵笑说，“你怕猜不中？”
段兰时也不扭捏，点头道：“是啊，猜不中就没有了。”
凌樵晃了晃拳，“猜不猜，很冷的。”
闻言段兰时也不再纠结，指了指右手。
凌樵摊开右手，空空如也。
段兰时不免有些失望。
岂料凌樵却直接将左手上的物件移到了右手上，笑着看他，“你不拿，是不想要吗？”
段兰时犹豫，“可是我猜错了。”
凌樵道：“没猜错，只是我的手长反了。”
段兰时道：“谬论。”
凌樵扬眉，道：“我乐意。”
段兰时拿过来，那是一枚驼鹿角扳指，打磨得光滑，触之细腻，色泽如玉，他往自己指上套了一下，很合适。
他道：“你特意做的吗？”
凌樵道：“我哪里会做这些，找别人做的。”
段兰时并不看凌樵，低头注视扳指，道：“很合适，我也很喜欢。”
“合适就好。”凌樵道，“我该睡了，就不陪你赏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