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来到大理的第一个晚上因为认床，我睡得并不好，起来的时候脑袋隐隐作痛。虽说大理的海拔不高，但对于从小居住在低海拔地区的人来说会感到不适应，我套上白T恤和牛仔裤，简单打扮一下就去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
接待我的是个十几岁的女孩，说的普通话十分标准，我点了一碗鸡肉米线，她热情地问要不要放辣，我说不用，她便钻进厨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了米线。
米线的味道很清淡，汤面浮着香菜，作为一名香菜爱好者，我觉得云南的香菜特别香，比其他地方的还要香，我正琢磨着晚上买点香菜回去煮面吃，就收到老板的消息。
序：早上好，你在哪？我已经到了。
我们约定八点见面，他掐着八点整发消息给我，十分的守时，我快速吃完最后两口，付了钱往外走。
外头的阳光逐渐变得刺眼，我戴上防晒衫的兜帽，帽沿挡住视线，我抬手整理了一下，听见一把有些耳熟的声音。
“黎小姐，我在这里。”
我看过去，一辆电动车停在店门口的斜对面，凌序一米八几的身材缩在这辆小小的电动车上，他上半身往前倾，手肘压着车前把手，长腿懒懒地抵着地面，腿型笔直修长，他戴着的头盔有护目镜，和我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摘下护目镜，仅露出高挺的鼻梁以及薄唇，嘴角微微上扬着。
更令我惊讶的是，电动车的置物筐里装满鲜切花，娇艳欲滴，原本我是被他帅气的模样吸引住，在看见漂亮的花束后，我忘记了警惕，快步走近细看。
难道这些花是送给我的？不可能吧，我们只有过一面之缘。我赶紧把脑海里纠结的想法赶跑。
凌序懒懒地开口：“你住的地方离市场比较近，我顺路去了一趟，买些花装饰咖啡店，怎么样，好看吧？”
我笑了笑：“挺好看的，老板你真会挑。”
“不过，”他脸上的笑意欲浓，“你倒是提醒我了，下次和你见面，我一定会给你带朵花。”
“不必了。”我淡淡地拒绝，毕竟我们不熟。
他支起下巴，一缕发丝从头盔里翘了出来，在微风中颤动，他拖长尾音“哼”了一声，虽隔着护目镜，我仍能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后知后觉刚才的态度不好，正要开口找补，却听见咕噜一声，凌序的肚子发出抗议声。
“啊……我忘记吃早餐了。”
他放下耍帅的姿态，单手抓住把手，头微微一侧：“上车吧，回咖啡店再搞点吃的。”
“你等一下。”
我转身去早餐店买了份热乎乎的肉包，挂到电动车把手上，他挑挑眉，道了声谢。
“回头转钱给你。”
我坐上后座比他矮一截，只能仰望他宽大的后背说：“你直接在剩余的工资里扣就行。”
“哎，行吧。”他叹气。
“老板，你不会拐我去其他地方吧？早餐店门口可是有监控哦。”我必须时刻提醒他，别做违法的事情。
他冷笑一声，扭动把手油门，电动车呼地冲出去，吓得我抓紧他腰侧两边飞起的衣摆，这里昼夜温差大，早晚出门都得带件长袖外套，这件灰黑色冲锋衣摸上去柔软丝滑，我不懂那些高奢牌子，单凭手感认为这外套怎么也得四五百。
既然他有资本穿四五百的衣服，为什么会说出拖欠工资的话？
电动车沿着柏油路行驶，我侧着头看向洱海，蔚蓝色的天空下洱海如同一面镜子，映出比天空还要深的蓝色，微风拂过，水面泛起波纹，远处是群山与白色建筑，棉花团似的云朵缓慢移动着，一切都美得不可胜收。
柏油路上的游客很少，只有三两个人站在草坪上拍照，手里拎着的气球忽上忽下。我曾在社交平台上看到很多游客拿着气球拍游客照，挺好看的，要不下次也买个气球在洱海到处跑，让别人也羡慕我。
似乎是觉察到我的沉默，凌序微微侧过头，护目镜折射着光芒：“你还好吗？”
“很好，”我担心他听不见，提高了音量，“你车技很好，我没有晕车！”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
“怎么样，洱海漂亮吧？”
“很漂亮！比大海还漂亮！”
“是你运气好，遇上好天气，天气不好的时候阴沉沉一片，一点都不好看。”
“那你的运气也很好。”
“哦？”凌序饶有兴趣地发问。
“第一天亲自接员工上班，就看到这么好看的洱海。”
“听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不用谢。”
说完，我们两个都笑了，黑店老板在我心中留下的可疑形象稍微变好了，可能是本人比较风趣，也可能是因为这片漂亮的蓝水的影响。
从民宿出发开电动车到咖啡店只需十分钟，如果走路要二十分钟，我跳下车，咖啡店门口花团锦簇，绣球花瓣表面沾着点点露珠，凌序将车停到屋檐下，掏出钥匙开门。
“老板，现在才九点，平常都是这个点开门的吗？”
“不是啊，”他推开门让空气流通，抬手捋了一下凌乱的前额发，露出细长眼眸，“咖啡店几点开门取决于我几点起床。”
真够随便的。
他手很大，手掌拍在一排灯制开关上，店里的灯立刻亮了一大半，他随手扔掉车钥匙到柜台，打开咖啡机的开关，然后转身进厨房，我就像他的小尾巴，他去洗手，我就去洗手，他围上围裙，我也照做。
“哎不是，黎小姐。”
他突然刹住车，我没反应过来直接撞上他的后背，鼻子一阵酸痛，我捂住伤处哀怨地盯着他，他噗地笑出来。
“不好意思，你太小只了，我没看见你跟得很近。”
我瞪得他更狠了。
“来，让我看看鼻子。”
他弯下腰和我平视，并没有直接碰我，而是用眼神暗示我手拿开，我照做，凌序看了一眼确认没事，直起腰来，诚恳地说：“下次我会注意的。”
“原谅了，你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吗？”我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
“你不用一直跟在我后面，其实当个服务员很简单，开店闭店搞好卫生，热情招呼客人，有空去后厨洗个杯，我的要求不高，你自由发挥就行。”
“好的。”
我之前在公司当会计，有时候人手不足让我来接待客户，可以说有这方面的经验，其实只要不加班，怎么都行。
我十分讨厌加班。
“那就开始吧，你先去门口把狗赶走。”
“哦，好……什么？”
他没有立即告诉我，而是从橱柜拿出洁白的瓷碟，倒出两个肉包子，放进微波炉加热，这样的举动让我产生他在掩饰什么的错觉。
老板长得又高又帅，高挺的鼻梁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哪国的混血儿，举手投足间有股矜贵优雅的少爷气质，比如他吃肉包子，得先加热，用筷子夹着吃，绝不会弄脏手；比如他身上价值不菲的的衣服；比如他不经意的抬眸，面无表情的模样有着上位者才有的淡漠。
“没有为什么，”他慢悠悠夹起包子，咬下一口，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快去快回，回来……好烫！”
他咬住的包子迸溅出肉汁，飞溅到我的围裙，我连忙退后两步，看他吐出被烫着的舌头到处找纸巾的狼狈模样，自动删除刚给他贴上的优雅标签。
咖啡店与洱海相隔一条马路，阳光普照，湖面波光粼粼，白鸟展翅盘旋于其上，我眯着眼站在花丛中搜寻狗的身影。
忽然，一抹浅金色晃晃悠悠地闯入我的视线，这是一只三个月大的小金毛，嘴里叼着和自己身形差不多大的小狗玩偶，它沿着通往咖啡店的鹅卵石路走到门口，乖巧地坐下，用那双可爱的豆豆眼看我。
“这也太可爱了，”我感叹着蹲下身摸摸它的头，小奶狗舒服地扬起下巴，很是享受，“你是谁家的小朋友呀？怎么会来这里。”
“它是隔壁养的狗。”
身后突然传来幽怨的一声，着实吓我一跳，凌序躲在玻璃门后面，幽怨地透过缝隙观望外面，这让我想起一个表情，就是随着镜头的移动，躲在墙边暗中观察的憨憨柴犬的表情被逐渐放大，我看看凌序，又看看向我敞开肚皮的小金毛。
“老板……”
“它分明就是竞争对手派来干扰我们店，几乎每天都来，真是可恶。”
“老板，你是不是……”
“我明天去他们店里说清楚，再不行就去街委会投诉。”
我揉着小金毛的肚皮，直截了当指出他掩饰的事实：“你怕狗就直说，不要冤枉小狗，小狗听不得坏话。”
“……你到底站哪边的？”
小金毛舔了舔我的手指，我恨不得抱住它猛亲：“狗好，人坏。”
“完了，我家员工被竞争对手下蛊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帅哥竟然不如一条狗。”
我乐了，把小金毛抱起来，捉住它的爪子朝凌序挥了挥，笑道：“我还没正式入职呢。”
“真入职了我就给你每个月加五十。”
“为什么？”
我歪头，小金毛也跟着歪头，凌序愣了一下，轻咳一声。
“是赶狗的钱。”
“我考虑考虑。”
“考虑归考虑，不、不要抱着它靠近我，啊啊啊，别过来！”
我往前一步，凌序就后退一步，一直退到身后有桌子抵住他才停下来，我看他满脸的抗拒，只好停止恶作剧。
“好啦，我送它回去。”
“交给你了，训狗师。”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下一秒脚底抹油溜回厨房，看来他和狗共处一室已是极限，如果让他摸摸小狗脑袋，可能会疯的。
送走了小金毛，我进洗手间清理身上的狗毛，用洗手液洗干净双手，再次出来时闻到咖啡的浓郁香气。
“过来尝尝。”
凌序做了个请的手势，手边是两个精致的咖啡杯，咖啡的香气正是来源于此。
我犹豫片刻，问道：“我成了正式员工，是不是可以实现每日咖啡自由？”
“当然，随便喝，不过只能在店里喝，禁止带出外面。”
“为什么？”
他朝我眨眨眼，语气温和：“每一位咖啡师都有独特冲泡手法，你作为员工应该遵守规则，不外泄机密，顾客不一样，可以享用也可以带走，他们既是消费者，也是宣传者。”
“放心吧老板，对于保密我可是很在行的。”
“哦？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会计。”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看来他也知道会计师的痛。
他修长手指抵着杯碟，将咖啡推向我∶“喝吧，喝了会开心点。”
“谢谢。”
我端起咖啡杯浅浅地嘬了一口，这和去其他咖啡店喝的咖啡都不一样，咖啡浓郁但不苦涩，残留在口腔的香气余韵长久，喝了第一口会想喝第二口，一直把它喝光为止，只为了回味口腔里的淡淡香味。
“好好喝！”
我舔了舔下唇，把自己的感受说给他听，凌序满意地勾起嘴角，眼里全是自信。
“记住这个味道，当客人问你这款小粒咖啡好不好喝的时候，你就可以介绍给他。”
“好，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他看向门口，眼底有细碎的光芒。
“开始迎接客人吧。”
我回头，看见有人推门而入，立即心领神会，热情地迎上去。
这一天下来很顺利，迎接客人，为客人介绍咖啡的口味，有遇到不懂的，凌序会适时出现解释。可能是新店开业，知名度不高，客源比较少，下午六点多店里就空荡荡的。
我洗干净最后一个咖啡杯，听见后面传来凌序的声音。
“黎小姐，可以下班了。”
“好。”
我擦干手上的水迹，解下围裙，凌序的目光追随着我，我知道他要问什么，其实今天的试工体验挺好的，待在这里有股莫名的安心感，加上老板没有想象中那么不靠谱，我们应该可以好好相处。至于工资问题，虽然他给我打了预防针说会拖欠工资，但又转账一百块，相当于今天的工钱，既然对方有诚意，那么……
凌序倚靠在门框边，双手环胸安静地等待我的回复，店里只留了天花板边缘的小灯，朦朦胧胧的光芒笼罩住他，我思量了许久总算得出答案，又或者答案早就出来了，只是我需要说服自己。
“老板，我想留下来。”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眼睛亮亮的，他伸出手，再次和我握手。
“欢迎你的加入，黎小姐。”
“不要叫黎小姐了，你可是我老板。”
我们松开手，凌序刚才握过我的那只手抚上下巴，他略做思考，说道∶“我要叫什么？阿暮？小暮？”
“黎暮，叫全名就行。”
“好的，阿暮。”
我露出惊讶的神情，意识到凌序在故意逗我，不由瞪了他一眼，他勾起嘴角，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转身关上厨房的灯。
“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你回去了，我还要留下来研究新口味。”
早点下班是我多年以来的打工愿望，我道了声好，离开了咖啡店。
我走进面馆吃了碗云南米粉，这是我来云南的第三碗米粉，今天中午吃的是老板亲自做的茄汁意粉，味道还不错，也许是我身边没有朋友，又或是二十五岁还没谈过恋爱，才认识了一天半的异性做饭给我吃，我竟觉得新奇又开心。
我开始期待第三天的生活。
来到大理的第一个晚上因为认床，我睡得并不好，起来的时候脑袋隐隐作痛。虽说大理的海拔不高，但对于从小居住在低海拔地区的人来说会感到不适应，我套上白T恤和牛仔裤，简单打扮一下就去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
接待我的是个十几岁的女孩，说的普通话十分标准，我点了一碗鸡肉米线，她热情地问要不要放辣，我说不用，她便钻进厨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了米线。
米线的味道很清淡，汤面浮着香菜，作为一名香菜爱好者，我觉得云南的香菜特别香，比其他地方的还要香，我正琢磨着晚上买点香菜回去煮面吃，就收到老板的消息。
序：早上好，你在哪？我已经到了。
我们约定八点见面，他掐着八点整发消息给我，十分的守时，我快速吃完最后两口，付了钱往外走。
外头的阳光逐渐变得刺眼，我戴上防晒衫的兜帽，帽沿挡住视线，我抬手整理了一下，听见一把有些耳熟的声音。
“黎小姐，我在这里。”
我看过去，一辆电动车停在店门口的斜对面，凌序一米八几的身材缩在这辆小小的电动车上，他上半身往前倾，手肘压着车前把手，长腿懒懒地抵着地面，腿型笔直修长，他戴着的头盔有护目镜，和我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摘下护目镜，仅露出高挺的鼻梁以及薄唇，嘴角微微上扬着。
更令我惊讶的是，电动车的置物筐里装满鲜切花，娇艳欲滴，原本我是被他帅气的模样吸引住，在看见漂亮的花束后，我忘记了警惕，快步走近细看。
难道这些花是送给我的？不可能吧，我们只有过一面之缘。我赶紧把脑海里纠结的想法赶跑。
凌序懒懒地开口：“你住的地方离市场比较近，我顺路去了一趟，买些花装饰咖啡店，怎么样，好看吧？”
我笑了笑：“挺好看的，老板你真会挑。”
“不过，”他脸上的笑意欲浓，“你倒是提醒我了，下次和你见面，我一定会给你带朵花。”
“不必了。”我淡淡地拒绝，毕竟我们不熟。
他支起下巴，一缕发丝从头盔里翘了出来，在微风中颤动，他拖长尾音“哼”了一声，虽隔着护目镜，我仍能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后知后觉刚才的态度不好，正要开口找补，却听见咕噜一声，凌序的肚子发出抗议声。
“啊……我忘记吃早餐了。”
他放下耍帅的姿态，单手抓住把手，头微微一侧：“上车吧，回咖啡店再搞点吃的。”
“你等一下。”
我转身去早餐店买了份热乎乎的肉包，挂到电动车把手上，他挑挑眉，道了声谢。
“回头转钱给你。”
我坐上后座比他矮一截，只能仰望他宽大的后背说：“你直接在剩余的工资里扣就行。”
“哎，行吧。”他叹气。
“老板，你不会拐我去其他地方吧？早餐店门口可是有监控哦。”我必须时刻提醒他，别做违法的事情。
他冷笑一声，扭动把手油门，电动车呼地冲出去，吓得我抓紧他腰侧两边飞起的衣摆，这里昼夜温差大，早晚出门都得带件长袖外套，这件灰黑色冲锋衣摸上去柔软丝滑，我不懂那些高奢牌子，单凭手感认为这外套怎么也得四五百。
既然他有资本穿四五百的衣服，为什么会说出拖欠工资的话？
电动车沿着柏油路行驶，我侧着头看向洱海，蔚蓝色的天空下洱海如同一面镜子，映出比天空还要深的蓝色，微风拂过，水面泛起波纹，远处是群山与白色建筑，棉花团似的云朵缓慢移动着，一切都美得不可胜收。
柏油路上的游客很少，只有三两个人站在草坪上拍照，手里拎着的气球忽上忽下。我曾在社交平台上看到很多游客拿着气球拍游客照，挺好看的，要不下次也买个气球在洱海到处跑，让别人也羡慕我。
似乎是觉察到我的沉默，凌序微微侧过头，护目镜折射着光芒：“你还好吗？”
“很好，”我担心他听不见，提高了音量，“你车技很好，我没有晕车！”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
“怎么样，洱海漂亮吧？”
“很漂亮！比大海还漂亮！”
“是你运气好，遇上好天气，天气不好的时候阴沉沉一片，一点都不好看。”
“那你的运气也很好。”
“哦？”凌序饶有兴趣地发问。
“第一天亲自接员工上班，就看到这么好看的洱海。”
“听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不用谢。”
说完，我们两个都笑了，黑店老板在我心中留下的可疑形象稍微变好了，可能是本人比较风趣，也可能是因为这片漂亮的蓝水的影响。
从民宿出发开电动车到咖啡店只需十分钟，如果走路要二十分钟，我跳下车，咖啡店门口花团锦簇，绣球花瓣表面沾着点点露珠，凌序将车停到屋檐下，掏出钥匙开门。
“老板，现在才九点，平常都是这个点开门的吗？”
“不是啊，”他推开门让空气流通，抬手捋了一下凌乱的前额发，露出细长眼眸，“咖啡店几点开门取决于我几点起床。”
真够随便的。
他手很大，手掌拍在一排灯制开关上，店里的灯立刻亮了一大半，他随手扔掉车钥匙到柜台，打开咖啡机的开关，然后转身进厨房，我就像他的小尾巴，他去洗手，我就去洗手，他围上围裙，我也照做。
“哎不是，黎小姐。”
他突然刹住车，我没反应过来直接撞上他的后背，鼻子一阵酸痛，我捂住伤处哀怨地盯着他，他噗地笑出来。
“不好意思，你太小只了，我没看见你跟得很近。”
我瞪得他更狠了。
“来，让我看看鼻子。”
他弯下腰和我平视，并没有直接碰我，而是用眼神暗示我手拿开，我照做，凌序看了一眼确认没事，直起腰来，诚恳地说：“下次我会注意的。”
“原谅了，你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吗？”我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
“你不用一直跟在我后面，其实当个服务员很简单，开店闭店搞好卫生，热情招呼客人，有空去后厨洗个杯，我的要求不高，你自由发挥就行。”
“好的。”
我之前在公司当会计，有时候人手不足让我来接待客户，可以说有这方面的经验，其实只要不加班，怎么都行。
我十分讨厌加班。
“那就开始吧，你先去门口把狗赶走。”
“哦，好……什么？”
他没有立即告诉我，而是从橱柜拿出洁白的瓷碟，倒出两个肉包子，放进微波炉加热，这样的举动让我产生他在掩饰什么的错觉。
老板长得又高又帅，高挺的鼻梁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哪国的混血儿，举手投足间有股矜贵优雅的少爷气质，比如他吃肉包子，得先加热，用筷子夹着吃，绝不会弄脏手；比如他身上价值不菲的的衣服；比如他不经意的抬眸，面无表情的模样有着上位者才有的淡漠。
“没有为什么，”他慢悠悠夹起包子，咬下一口，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快去快回，回来……好烫！”
他咬住的包子迸溅出肉汁，飞溅到我的围裙，我连忙退后两步，看他吐出被烫着的舌头到处找纸巾的狼狈模样，自动删除刚给他贴上的优雅标签。
咖啡店与洱海相隔一条马路，阳光普照，湖面波光粼粼，白鸟展翅盘旋于其上，我眯着眼站在花丛中搜寻狗的身影。
忽然，一抹浅金色晃晃悠悠地闯入我的视线，这是一只三个月大的小金毛，嘴里叼着和自己身形差不多大的小狗玩偶，它沿着通往咖啡店的鹅卵石路走到门口，乖巧地坐下，用那双可爱的豆豆眼看我。
“这也太可爱了，”我感叹着蹲下身摸摸它的头，小奶狗舒服地扬起下巴，很是享受，“你是谁家的小朋友呀？怎么会来这里。”
“它是隔壁养的狗。”
身后突然传来幽怨的一声，着实吓我一跳，凌序躲在玻璃门后面，幽怨地透过缝隙观望外面，这让我想起一个表情，就是随着镜头的移动，躲在墙边暗中观察的憨憨柴犬的表情被逐渐放大，我看看凌序，又看看向我敞开肚皮的小金毛。
“老板……”
“它分明就是竞争对手派来干扰我们店，几乎每天都来，真是可恶。”
“老板，你是不是……”
“我明天去他们店里说清楚，再不行就去街委会投诉。”
我揉着小金毛的肚皮，直截了当指出他掩饰的事实：“你怕狗就直说，不要冤枉小狗，小狗听不得坏话。”
“……你到底站哪边的？”
小金毛舔了舔我的手指，我恨不得抱住它猛亲：“狗好，人坏。”
“完了，我家员工被竞争对手下蛊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帅哥竟然不如一条狗。”
我乐了，把小金毛抱起来，捉住它的爪子朝凌序挥了挥，笑道：“我还没正式入职呢。”
“真入职了我就给你每个月加五十。”
“为什么？”
我歪头，小金毛也跟着歪头，凌序愣了一下，轻咳一声。
“是赶狗的钱。”
“我考虑考虑。”
“考虑归考虑，不、不要抱着它靠近我，啊啊啊，别过来！”
我往前一步，凌序就后退一步，一直退到身后有桌子抵住他才停下来，我看他满脸的抗拒，只好停止恶作剧。
“好啦，我送它回去。”
“交给你了，训狗师。”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下一秒脚底抹油溜回厨房，看来他和狗共处一室已是极限，如果让他摸摸小狗脑袋，可能会疯的。
送走了小金毛，我进洗手间清理身上的狗毛，用洗手液洗干净双手，再次出来时闻到咖啡的浓郁香气。
“过来尝尝。”
凌序做了个请的手势，手边是两个精致的咖啡杯，咖啡的香气正是来源于此。
我犹豫片刻，问道：“我成了正式员工，是不是可以实现每日咖啡自由？”
“当然，随便喝，不过只能在店里喝，禁止带出外面。”
“为什么？”
他朝我眨眨眼，语气温和：“每一位咖啡师都有独特冲泡手法，你作为员工应该遵守规则，不外泄机密，顾客不一样，可以享用也可以带走，他们既是消费者，也是宣传者。”
“放心吧老板，对于保密我可是很在行的。”
“哦？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会计。”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看来他也知道会计师的痛。
他修长手指抵着杯碟，将咖啡推向我∶“喝吧，喝了会开心点。”
“谢谢。”
我端起咖啡杯浅浅地嘬了一口，这和去其他咖啡店喝的咖啡都不一样，咖啡浓郁但不苦涩，残留在口腔的香气余韵长久，喝了第一口会想喝第二口，一直把它喝光为止，只为了回味口腔里的淡淡香味。
“好好喝！”
我舔了舔下唇，把自己的感受说给他听，凌序满意地勾起嘴角，眼里全是自信。
“记住这个味道，当客人问你这款小粒咖啡好不好喝的时候，你就可以介绍给他。”
“好，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他看向门口，眼底有细碎的光芒。
“开始迎接客人吧。”
我回头，看见有人推门而入，立即心领神会，热情地迎上去。
这一天下来很顺利，迎接客人，为客人介绍咖啡的口味，有遇到不懂的，凌序会适时出现解释。可能是新店开业，知名度不高，客源比较少，下午六点多店里就空荡荡的。
我洗干净最后一个咖啡杯，听见后面传来凌序的声音。
“黎小姐，可以下班了。”
“好。”
我擦干手上的水迹，解下围裙，凌序的目光追随着我，我知道他要问什么，其实今天的试工体验挺好的，待在这里有股莫名的安心感，加上老板没有想象中那么不靠谱，我们应该可以好好相处。至于工资问题，虽然他给我打了预防针说会拖欠工资，但又转账一百块，相当于今天的工钱，既然对方有诚意，那么……
凌序倚靠在门框边，双手环胸安静地等待我的回复，店里只留了天花板边缘的小灯，朦朦胧胧的光芒笼罩住他，我思量了许久总算得出答案，又或者答案早就出来了，只是我需要说服自己。
“老板，我想留下来。”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眼睛亮亮的，他伸出手，再次和我握手。
“欢迎你的加入，黎小姐。”
“不要叫黎小姐了，你可是我老板。”
我们松开手，凌序刚才握过我的那只手抚上下巴，他略做思考，说道∶“我要叫什么？阿暮？小暮？”
“黎暮，叫全名就行。”
“好的，阿暮。”
我露出惊讶的神情，意识到凌序在故意逗我，不由瞪了他一眼，他勾起嘴角，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转身关上厨房的灯。
“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你回去了，我还要留下来研究新口味。”
早点下班是我多年以来的打工愿望，我道了声好，离开了咖啡店。
我走进面馆吃了碗云南米粉，这是我来云南的第三碗米粉，今天中午吃的是老板亲自做的茄汁意粉，味道还不错，也许是我身边没有朋友，又或是二十五岁还没谈过恋爱，才认识了一天半的异性做饭给我吃，我竟觉得新奇又开心。
我开始期待第三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