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稀弋明,案牍前堆满了奏折,一位薄唇微抿,面上肃清无波澜,剑眉星目的少年帝王正坐在台前。

    批阅起奏折,只是眉峰轻着那么一撇,那好看俊峰的面庞上却端的是不怒自威的气势。

    掌印公公刘大海掌着灯劝告着:“陛下注意歇息,莫要看坏了眼睛。”

    都说伴君如伴虎,刘大海近些年也算是在这个位置站稳了脚跟,这位新帝初登基三年至今,身边却没个亲近的人。

    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孩子会成长至今,就连他,当初也没看出来,皇帝手底下这么多的孩子,这位却是平平无奇般,从丢到战场不管死活到现在,不仅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且在登基几年时的举动,先是免税征地开河道推举科行为官举制度。

    文可安内,武可攘外。

    任谁也不敢说眼下的沈浮,不配坐上这个位置,但唯有一点,却坚持不立后宫。

    沈浮掀起眼皮,淡着声问了一句:“前线可有消息。”

    话刚顿,一袭黑影如鬼魅跃进跪在他的身前,这是他手里的一批培养出来的影子,轻功都是极佳,命名为云雀肩上都有刺印。

    云雀会比正常的边关加急还要快上两日。

    沈浮没由来的心头上有些鼓噪,面上无波动却让空气冷然了分,殿内寂静的连呼吸声都像是担心惊扰了这人般。

    窗棂间的白霜刻画在帝王的身上,沈浮眉间的浮沉更深了瞬,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该是高兴的,心里是快意的,那幅小字被火烧蚀殆尽。

    可,那个人,一定会难过的。

    挥了下手,黑夜云雀的影子像是一阵风,就这样悄然无声息的离开。

    刘大海看着陛下的这幅装扮,还有刚才没由来的气氛低沉,忍不住冒嘴:“陛下可是又。”

    沈浮轻飘飘的抬眼,叫人心底深处一摄,刘大海跪伏在地,他似是忘了,这位新帝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揣摩心思,性格间喜怒无常。

    曾经在战场上,也是杀神一般的存在。

    冷汗淋漓间找补,身形却抖如筛糠:“奴只是担心陛下安危,深夜出宫是否要多派几个人手。”

    沈浮眼里闪过抹玩味,嗤笑了一声:“还有谁能伤的了朕。”

    更何况,他是为了去见她。不想让旁人打扰。

    ——

    许家的牌匾悬挂着,字体浓墨钧厚且富有底蕴,是先帝赐给许家的,侯府三代朝臣元老功勋,都是在战场上拿过军章的。

    沈浮想起,幼时的他因为某人却最是讨厌沈这个字,听得最多的便是许家的小将军许成微跟相国府的那位次女丰茗雪从小就是郎才女貌的般配。

    叫他心上起火,阿姐那样的人世界上没人能配的上她,阿姐喜文,而许成微名字虽然秀气但却整日的喜欢舞刀弄剑,俨然是一个粗俗的武夫。

    他恨不得把这些谣言粉碎撕扯个乱,因为当时他也在场,根本没看到两人之间任何的苗头,但后来,从何边关回来后,就得到了,阿姐已经嫁人的消息,他除了酸涩间就是收起那情不知所起的少年心事。

    思及至此,他的神色间闪过一抹柔情之色。

    滞涩的心神稍缓,脚尖一点挑上梁间檐上的一颗大树,厢房内一盏烛火亮堂堂的,学着两声咕咕叫,这是幼时的暗号,唯有他们三人知道。

    一道清兰的女声响起:“阿浮?是你吗。”

    少年人的心性此刻无所隐藏,他的眉眼变得柔和在黑夜的晨辉间褶褶发着光,玉树兰芝的站在树上却唇边勾起雀跃。

    可当想到,今晚来的目的,又心情沉重了分。

    很快,一道丝绸般的墨发身材纤细,未施粉黛的容颜推开了窗,眉眼间些许无奈,沈浮勾着身子掉在树上带着笑颜:“阿姐。”

    丰茗雪眼底间流露些许的温柔:“为何深夜跑来,陛下的身份不同往日,切不可做事再如此不稳重。”

    少年的脸上蕴起暖色,语气上却尤为不满:“适才是阿姐先喊我阿浮的,现在倒怎么又成陛下了,在人后阿姐还是要照以前那样喊我便好。”

    他想起跟许成微还有丰茗雪幼时相识,那时虽然他贵为皇子但身份着实低微,当时正被人欺负趴在地上吃馊饭,当时丰茗雪就那样走过去,赶走了那些嬉闹的孩童。

    然后拉起了他,拍掉他身上的灰尘泥土,又用净帕子给他洗了脸,接着拿出两块桂花糕:“饿了吗。吃这个吧。”

    沈浮记不清自己有多么狼狈。但却能清楚的记得第一次看到丰茗雪的时刻,温柔文雅且聪慧果敢,清尘的气质及眉眼惹得少年一眼惊艳,那也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桂花糕无人能比。

    再然后,丰茗雪那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他死乞白赖的为了骗桂花糕吃,每次都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着。

    直到,他见到了许成微,三个人成了朋友,说是三个人,但实际上丰茗雪不在的时候他跟许成微倒是打了不少的架。

    当时的许成微已经比他高半个头,总是略胜一筹,而他却选择每次都把自己弄得脏兮兮鼻青脸肿的然后去向阿姐抱怨,在后来,看到阿姐喜欢穿白色,他就把自己洗干净之后在跑出去让丰茗雪给他上药。

    而丰茗雪却每次都会斥责的眼神看向许成微,而后疼惜的吹吹他的伤口给他涂药。

    那时,许成微就像是遗落的小狗般咬着牙眼睛里怒气重视,看着丰茗雪照顾他。

    那时是沈浮少时年幼时,几乎握在心间为数不多的糖,让他千肠百转的回味着。

    他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并没有进屋,却眼间有些触动:“阿姐,我肚子饿了,还有桂花糕么。”

    丰茗雪也被他的稚气说词说笑了,像是变戏法般:“阿浮每次过来都要桂花糕,吃不腻的么。”

    吃不够,又怎么会腻。沈浮换了个姿势坐在树上,恰好对着丰茗雪的窗户接过,这个位置又不会惊扰到旁的人,从外面的视角看出来,唯有丰茗雪一人倚着窗户看月。

    少年的眉眼间桀骜却带着软:“谁让阿姐做的桂花糕太好吃了,宫里的那些都比不上阿姐的手艺。”

    丰茗雪自然不信,宫内的那些御膳房又怎么会连个桂花糕都做不好,只当沈浮又在吹捧她:“你啊,惯会花言巧语,也不知道以后有多少姑娘会被阿浮骗。”

    沈浮内心酸涩,语气轻快:“阿姐又在取笑我了,阿浮才不想要多少姑娘,但求一世一双人。”

    丰茗雪的神色微动,一世一双人对寻常世家不难,但就连许成微现在都有妻妾,沈浮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但她不打算戳阿浮的心:“阿浮难不成是有意中人了?说出来也让阿姐给你把把关。”

    沈浮的眼底浮现落寞:“那若是,她不喜欢我呢。”

    丰茗雪倒是很意外沈浮今日有些不同寻常,她的心口没由来的被情绪感染,摸了下少年的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阿浮呢。”

    沈浮的神色亮了:“假如是阿姐这样的女子,也会喜欢我吗。”

    丰茗雪稍一愣,她的指间蜷缩了下错开视线,才发觉两人之间似乎这样的距离早已不妥,收了温情:“阿浮莫要胡说,阿姐早已成亲。”

    她的声音有些颤:“是他,出了什么事了吗。”

    沈浮不知怎样回到的宫中,他的脑海中都是,成亲两个字,心思间无所遁形,丰茗雪那时的神情刺痛了他,只匆匆留下两个字:“不知。”  便如一阵风,先行离开。

    很快,三天过后那边传来噩耗,侯府内有妻妾妇孺甚至孩子的哀声。

    挂着白。

    沈浮一身五爪龙袍坐在大殿上,俊气间看向满朝文武端的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却实则是在放空心绪,丰茗雪此时在侯府是何样,他不想看到丰茗雪为那个人伤心难过。

    掌印公公刘大海倒是能看得出些端倪,但他却没有吩咐不敢吭声。

    “许家三朝功勋元老,许小将军现如今战死沙场,府内妻儿可如何安置是好。”

    有人眼咕噜转了下,提出建议:“许家侯府世子年纪轻轻,为国捐躯薨,理应由幼子世袭爵位,但正妻近年并无所处,应由二夫人的幼子继承。”至于这个许家的二夫人,听闻是许成微当初从烟花之地带回来的。

    说是无意,但既然要了人家的身子肯定是要负责的,于是取回来进了侯府的门。

    沈浮的眼睛眯了下,看向这位说话的大臣,情绪不辩。

    这位大臣叫刘世安,是当朝四品的官员,生性见风使舵但善用计谋,有点小聪明罢了,至于私底下怎么样的,他心里门清,跟许成微相比,他府内现下已经快十三房小妾了。

    这个档口开口,但却不妨碍他嘴角勾起玩味:“一个妓子也配称得上是侯府的二夫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众人之间讨论的东西已然哑了声。

    刘世安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关注这种事情,传言说,陛下跟许家以往似乎有端倪不合的风声,但现下,似乎是真的,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立马跪下。顾不得乌纱帽:“是臣失言冲撞了陛下。臣该死。臣该死。”

    沈浮只是想到了,这个刘世安抬高了那位,青楼女子,就算称为二夫人,那也是跟丰茗雪站在了一道线,她也配?

    别说一个女人,就是许成微站在他面前,他也能拍着桌子说,他配不上丰茗雪,现在也好,躺在了棺材板里。

    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男人。

    年龄还大,没他年轻没他长得俊俏,也没他体贴,为什么阿姐会选择他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

    而且管不住自己,还有怪罪于酒意上头才纳入府中,真正喝醉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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