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宇刚下朝,匆匆朝御书房走,贴身太监跟在身后恭恭敬敬道:“皇上,张相求见。”

    “让他等会儿。”

    御书房的御案上,奏折堆得老高,北辰宇没翻看,坐下之后便让李总管把南边窗户打开。

    之后,北辰宇静静地看着窗外。良久,才像是在和太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人真的会失忆吗?”

    见没人吭声,北辰宇转头看贴身太监,不耐道:“李屹,朕问你话呢?你可听说过失忆之事?”

    李屹斟酌了会儿,搞不清北辰宇所谓何意,但又不能不回答,只能选择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皇上,奴才自小进了宫,也没见谁失忆过,但估摸着应该还是有的。”

    北辰宇瞪了他一眼,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又侧头沉思了会儿,说:“最近,朕在书上见到一件趣事,有些想不明白,一会儿你替朕分析分析。”

    他站起来,在书房内踱步,垂眸思索,讲述:“说的是一名女子,在大婚当夜抛弃了夫君销声匿迹,多年后,再出现在夫君面前,却说几年前的事情她全然不记得了。你说,她失忆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李屹想了想,认真说:“应该是真的。”

    北辰宇忙追问:“为何?你为何觉得她是真的?”

    “若是假的,迟早会露馅啊。而且,若她没失忆,消失这么多年,为何还会回来?”

    “若她是不得不回来呢?”

    “那奴才也觉得是真的。若是装的,得多累啊。况且当初既然决定成婚,俩人定是相处过相互了解,一方撒谎,另一方很容易发现破绽。”

    “你说得没错,是装的,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北辰宇又问李屹:“这几日,皇后在做什么?”

    “早膳后,便在御花园散步,从长乐宫到荷花池,途径梅园、杏林和琵琶亭,一个时辰后原路返回。

    午后,偶尔会去喂食锦鲤。”

    “就这样?”

    “是。”

    “没派人寻周枚森?”

    “回皇上。北辰素来后宫不得干政,皇后长于宫闱,应当知晓此事。”

    “嗯,叫张之迁进来吧。”北辰宇走到御案后坐下,随手拿过一本折子打开看。

    张之迁是为议和之事来求见。

    从两个月前北辰大获全胜,南临提出议和之时起,北辰朝堂便分作两派,以右相为首的一派,主张大举进攻,拿下南临边境,并以此为据点,发展军事力量,蚕食南临。

    另一派,则是以左相张之迁的主和派。

    双方各执一词,相持不下,讨论了近两个月也没有结果。之后,北辰宇倾向议和,提出和亲来换取议和之事。

    如今,和乐公主已经在后宫安顿,原本该提上议程的议和之事,反倒风平浪静。

    这并不是说,两派都达成了某种共识,而是大家都在观察,观察北辰宇的反应,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主张。

    北辰宇城府极深,御极之术如火纯青,饶是几朝老臣都猜不透这名年轻帝王的心。

    虽说议和条款是他提出,可出来和亲一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之外,旁的都是待商议。说白了,南临用和亲之事,换取的并不是停战,而是商讨停战的机会。

    如今,周枚森在驿馆焦急等待,却迟迟不见召见,但他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准备。他早就打听了张之迁的为人和主张,大量的钱财都已经运送到他府上。

    因而,张之迁这次来,便是来替南临说和的。

    “张爱卿是来劝和的?”北辰宇问。

    张之迁将奏折递上,恭恭敬敬回话:“回皇上,臣确实主张停战。虽说北辰胜了,可以臣之见,当下不宜再动刀兵。”

    北辰宇就像不知道他会这么说一半,挑挑眉,问:“爱卿有何高见?”

    张之迁继续回禀:“臣的理由有三:

    首先,今年上半年,我北辰南部地区水患,粮食欠收,前不久,北部地方又逢干旱与沙尘暴,许多农户的麦苗被毁,下半年的粮食产量,大概还要减少三成以上。

    其次,再过不久便要入冬……”

    就在这时,主战的右相陈兹求见。

    三两句话后便跟张之迁互怼起来。陈兹说:“南临求和不过是缓兵之计,若不乘胜追击,他日必定反扑,界时北辰再收拾南临,需得付出几倍的代价。”

    张之迁争论:“南临割让土地,让公主求和,态度诚恳,若是陈相执意开战必将劳民伤财。”

    陈兹应对道:“长平关一带山地颇多,土地不肥沃,且南边有长平山脉阻隔,南临治理起来本就不方便,属于鸡肋之地。本就应该属于北辰,就算南临不割让,北辰也能轻而易举打下来。

    至于和乐公主,为了一介女子便停战,非明君所为!”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你……”张之迁指着陈兹,说了好几个“你”,却说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辩驳,便对着北辰宇,“请皇上圣裁。”

    “两位爱卿说得都在理,先回去,容朕考虑。”北辰宇依旧如是说。

    双方的理由,他都想过,但他的真正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

    此次,他愿意南临的议和提议,除却南宫徵的事情是他有意为之之外,也是客观形势上,正如张之迁所说的,北辰如今不宜再动刀兵。

    但两国博弈,又岂能这般轻易便露出自己的底牌,这么容易便如了对方的愿,答应退兵。

    如今北辰都占上风,因而,他有自己的打算,除了南临的人和城池之外,他还要达到另外一个目的。

    如今还什么都没做,陈兹便这般义正言辞,若是北辰宇将内心想法说出来,定会吓坏这个股肱之臣。

    张之迁没有马上告退,而是又拱手行礼,说:“南临兵部尚书周枚森已然在驿馆住了许久,正等候召见。”

    陈兹立即说:“让他等几日,难不成还委屈了他?”

    张之迁:“陈相,此非北辰待客之道。”

    眼看着俩人又要吵起来,北辰宇赶紧挥手:“好了,两位爱卿,这事朕自有斟酌。”

    俩位宰相告退。张之迁刚回府,周枚森的人就上门探听结果来了。

    同时,周枚森也想办法买通了宫人,向南宫徵递了消息,说清了如今的形势,让公主在宫里也尽量想办法周旋,最好是打听一下北辰宇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宫徵的焦急并不比周枚森少。

    来北辰之前,她便已经将整个形势打探清楚,此行议和还有件大事,便是南临被关押在北辰军营的一万名俘虏,要想办法让他们得到释放,回到家乡。

    而南宫徵如今深居后宫,根本打探不到军营的消息,俘虏的情况她半点都不知道,几次求见北辰宇,都被拒之门外。

    那日新婚夜,他离开后,南宫徵就不曾有机会见到他。

    她不便插手前朝之事,有没有人手打探消息,每日无所事事,闲不住,便在御花园的闲逛。

    这几日,她几乎将御花园的一切摸清楚,倒是有不少发现。

    最大的发现,便是她发现御花园竟然有三个湖,一个狭长清浅,是活水,湖底到处都是鹅卵石,边上也放着许多扁扁的鹅卵石。

    另一个种着荷花,却不是观察的五颜六色大朵鲜艳的荷花,而是用来养莲蓬和莲藕的。

    最后,便是锦鲤池。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几处,都是北辰宇经常来的地方。尤其是那个鹅卵石湖。

    那时候,她在民间时,时常看见谢宇到湖边去打水漂,高兴也去,不高兴也去且十分厉害。她很好奇,便问:“这东西这么有意思吗?”

    他说:“当然,你要不要试试,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

    说着,他便啪啪啪丢出去几个扁扁的石头,果然刷刷刷地就在水面上崩了七八九下。

    “从哪儿学来的?”

    “跟我一同长大的人,他玩这个特别厉害。”他又说,“若是哪天我掌了家,定要在后花园修一个湖,全部铺满鹅卵石,都要这种扁扁的形状,每年举行个打水漂比赛。”

    她当时笑话他幼稚。

    如今他做了皇帝,竟真的修了这么个湖,只是不知道比赛到底办了没有。

    这个湖,北辰宇应当常来。湖边的鹅卵石,是有人特地放的,干干净净垒在一边。

    为了不引人怀疑,南宫徵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靠近过,每次闲逛都离得远远的,走到看得到此处的地方,假装欣赏景色,搜寻北辰宇的身影。

    却一连好几日,都没见到他。

    回去的时候,南宫徵绕到莲池边,让下人找来了一艘小舟,跟燕儿一起轻轻划着,摘了几个莲蓬。

    又命小厮挖了几节藕,洗净了带回去。

    长乐宫有自己的小厨房,南宫徵让小厨房将藕切片清炒,靠北方的藕爽脆,清炒极为爽口。

    又亲手将莲子剥了,让燕儿熬成莲子羹。

    熬好后,燕儿给她送来一小碗,温度刚好。南宫徵吃了几片清炒藕片,喝了口莲子羹,粉糯糯甜丝丝,带着莲子的清香,味道很不错。

    她放下调羹,吩咐燕儿:“去,再盛一碗,多加三勺蜂蜜。”

    燕儿以为南宫徵是觉得不爽利,便建议:“北地较为干燥,娘娘若觉得不适,燕儿给您泡杯蜂蜜水吧。”

    “不用,你去盛就好。”

    待莲子羹准备好,南宫徵让燕儿放进食盒提着,往御书房走。

    “这几日,娘娘每天都送甜汤来,皇上都没喝,娘娘又何必白费力气?”燕儿嘟努着嘴,不满地嘀咕。

    “说不定哪次就喝了呢。”南宫徵毫不在意的模样。

    到门口,依旧是李屹接过,也还是那句话:“娘娘,皇上正忙着,甜汤奴才给您送进去,外头风大,您且回吧。”

    “劳烦公公了,无碍,我在这等会。烦请公公告知圣上,今日这莲子羹是臣妾亲自去采摘的莲子,新鲜着呢。”

    李屹:“娘娘稍等。”

    不一会儿,李屹果然出来,笑道:“娘娘久等,皇上请娘娘进去。”

章节目录

嫁给疯批前任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春来笑暖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春来笑暖并收藏嫁给疯批前任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