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北辰宇抱进宫的。
侍女说,她是历来唯一一个由皇帝亲自抱进宫的和亲公主,这个荣耀前所未有,至高无上。
大家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仿佛看到了她受宠无度的未来,甚至还有侍女夸张地说:“公主晕厥的这一日,皇上来了三趟呢,看公主的眼神,满是担忧和深情。”
南宫徵只听着,神情平静。
那日换乘銮驾,她的山脚刚踏入北辰的土地,便挺不住晕倒了,余光似乎是瞧见了他下马奔来。之后便全然没有了知觉,直到半个时辰前醒来。
今日便是大婚,她醒来的时候倒是刚刚好,服了药,用了点粥,便被拉起来梳妆。
屋内四处都是红彤彤的,如今俩人身份不同,比起李春秋那简陋的屋子自然是好了万千倍。
嫁衣首饰,原本都是南临准备好的,可北辰宇不乐意,着人按照北辰的礼节准备了新的。嫁衣款式倒是和南临差不太多,布料更为柔软轻便,上面的金线也更加光亮。
钗环首饰,金冠头面,也都是按北辰风格预备的。凤冠上面的凤凰金光灿灿栩栩如生,这工艺竟比南临最好的手工艺者还要精湛。
那时候在北辰游览时,她明明见识过这儿的手工业,并不比南临好多少,没想到短短三年,竟然发展得这么迅速。
侍女一边给她梳头洁面,一边兴奋地说:“公主,这些凤冠钗鬟,都是太后成婚时用过的,皇上特地命人拿来给公主使用,这是天大的恩赐呢。公主有所不知,在我们北辰,若是新人成婚得了长辈赏赐嫁妆,便是得到了长辈们的赐福,预示着能长长久久恩爱有加,白头到老。”
这个说法她倒是听过,从北辰宇嘴里听来的。那次成婚,他兴冲冲拿了些首饰,说是他母亲用过的,让她带上。
她还笑他太夸张,这么豪华的首饰,那是一般人家能够有的。他笑笑,说是祖传的。
可最后,他依旧是为事业抛下了她,可见这些传闻,也都是不可信的。
见凤冠有些眼熟,南宫徵拿过来仔细瞧,待看清时心里很是诧异。这凤冠,就是上次他拿给她的那一顶,如今,他竟又送来了。
竟真是祖传的,可他此番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是恩赐么?
若是她未曾了解北辰宇,或者也会如同她们这般,以为他是深情之人,以为他真的想同自己白首。
那时候,她赖在李春秋家,想要他收自己为徒,他自告奋勇帮忙,也住下了。李春秋德高望重学问渊博,却有个小爱好,便是斗鸡,小打小闹倒也怡情,可那日,来了个外地的游子,也爱斗鸡,且颇有见识学问,与李春秋一见如故。
那次,李春秋一次输了大半个月生活费,直到那游子跑路,才知道遇上了个有高明的骗子。
无奈,大家只得吃糠咽菜,为了改善伙食,谢宇去打了只野鸡,回来后不肯立即杀掉,而是将这只野鸡收拾得干干净净,养得毛光水滑,宁可自己吃野菜,也要给它喂□□粮。
她不解,问他:“不是捉来炖汤的么,你这般伺候着,莫不是想要长长久久养着?”
他笑说:“徵儿这就不懂了,在我们北辰,要善待所有物种,包括口粮。因而,我让它享受几天好日子,再宰了炖汤,它也就死而无憾了。”
她搞不懂,说他脑子里尽藏着些歪理。
而他也却如那日说的那般,善待了那只鸡。之后但凡抓到什么野物,若是没死,也都会进行伺候几日。
如今,他送了这么一堆东西来,外人难免会觉得他是想要和她长长久久,可她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他的习惯使然,保持口粮最后的尊严罢了。
而今,她为了南临的利益嫁给他,作为战败国的和亲公主,在他眼里,和口粮又有何意?
她笑着问侍女:“北辰可有善待食物的习惯?”
侍女显然被问住了:“奴婢不明白公主所问,是何意。”
南宫徵解释给她听,她笑道:“公主您这位朋友可真有意思,想法倒是挺新鲜的。”
她笑而不语,安安静静让侍女们在她头上捣鼓。
北辰宇确实给了她这个口粮足够的尊重,婚礼隆重而盛大,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的红地毯,祭拜天地,接受百官朝贺。
透过珠帘,南宫徵侧头看着北辰宇的侧脸,熟悉又陌生。听说他长得像母亲,五官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得令人惊叹。
三年征战,没在脸上刻下风霜,只是让他的皮肤比从前略深些,也更显得英武俊朗,那双黑如深洞的眼睛,傲然地望着脚下匍匐的朝臣,闪着满足和傲然。
“好看吗?”他忽然侧过脸,带着讪笑。
南宫徵被抓到,慌了一瞬,却没立即收回视线,反而大大方方看着他,眼神磊落。
就像寻常嫔妃看着帝王一般,恭敬有礼。
自踏入北辰国土起,她便知自己身负重任不能任性胡来,不管过去有何纠葛怨恨,都需放下。
因而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皇上天人之姿,无人能及,大家有目共睹。”她说,声音和缓平顺,笑容标准端庄。
北辰宇眼里闪过一丝揶揄,随即也换上标准笑容,道:“一路过来,皇后觉得我北辰如何?”
南宫徵笑,客套道:“疆域辽阔,风光秀丽。”
“哦?那皇后觉得我北辰男儿如何?”他好奇的模样,仿佛真的在意南宫徵的看法。
她依旧保持着笑脸,看着北辰宇:“英武勇猛,很好。”
“看来皇后对北辰了解甚多。”
“皇上谬赞。虽未曾有幸亲眼目睹,但南临有不少书册记载着北辰的风土人情,来之前,臣妾悉数读过。”
“未曾目睹过?”他面色肃然,脸上那丁点儿可怜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南宫徵依旧笑得端庄:“臣妾身子弱,久居深宫,三年前从沉睡中苏醒,许多事情记得不太真切了,或许曾跟随父皇来过北辰也未可知。”
听完这话,北辰宇抬头哈哈哈大笑了一阵,满脸讽刺地看着她:“不记得了?”
又笑了一阵:“好个不记得了。”
俩人没再说话。
南宫徵微微松了口气,此行的目的是议和,若是牵扯到过去的恩怨,必然会影响到大事。
那次,不管到底是不是他派人来捉拿她,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听语气,北辰宇对自己也颇有怨念,她不愿意让私事影响了国事,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将过去的那段生活暂时埋藏。
礼仪结束,南宫徵被送入洞房时,累得腿酸脖子酸了。她抬手想将头上繁重的凤冠摘下,被燕儿拦住:“公主,不是,娘娘,不吉利。”
到底她曾经真真切切爱过,如何能做到真正忘记。坐在婚床上时,她脑海里依旧不自觉浮现他的眼神。听她说不记得从前了,他的表情是怎样的来着?
诧异?愤怒?不解?
她暗暗觉得好笑。是他亲手毁了过去的美好,如今他倒是比她还在意,难不成还想她跟他演一次恩爱夫妻?
不顾燕儿的嘀咕,她径自拆了凤冠。太重了,压得脖子疼得厉害,加上这两日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已经饿得手脚无力。
更何况新婚,新郎官要去陪酒,就算是皇帝需要宴请大臣,短时间内他应该回不来。
房内摆放着一桌吃食,琳琅满目,好几样都是她爱吃的,竟然还有烤鹌鹑。
她手有些无力,拿筷子夹了半天夹不到,燕儿摇着头,给她夹了只鹌鹑腿,又夹了几片易消化的瓜果类。
“娘娘少吃些,一会儿北辰……皇上该来了。”
南宫徵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又斟了一杯果酒喝下,心想,他哪有那么快来。
虽然时时提醒自己,要忘掉过去,可看着这红彤彤喜庆的房间,她的心思依旧不受控制地飞到了那件简陋屋舍里。
李春秋淡漠名利,不愿意结交达官贵人,也不收任何人的钱财礼物,平时靠卖些字画度日。因而,生活过得十分窘迫,三间寒舍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
谢宇找人给他修葺了一番,才不至于四下漏风到处漏雨。
知道两人决定成婚,李春秋将自己住的东厢房腾挪出来当新房。
谢宇买来许多红纸红绸开始装扮。那时候,她很惊讶他竟然如此多才多艺,红花是他亲手扎的,喜喜字是他自己剪的,连她的喜服都是自己裁剪,请隔壁老妈妈缝制的。
还有那个盖头上的双面绣,他一直不肯说是谁的手笔。
那天,只宴请了左邻右舍几户人家,她独自在新房里等他,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他喝得醉醺醺,晃晃悠悠地进来。
如今想来,他那么自持的人,能和村民喝那么多酒,约莫就是故意的,他早就想好了要离她而去。
有什么理由比喝醉酒更好使呢?
成了便成了,若是不成,便说是自己那日是发酒疯,正常人又怎好跟醉酒的人计较。
如今他是皇帝,婚房布置得铺张豪华,再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了吧。
南宫徵看着眼前的金银器皿,端起酒壶闻闻,扑鼻的桂花香。
她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得不说,皇宫的东西就是不一般,这桂花酿比李春秋的好喝多了。她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娘娘,别喝太多,担心醉。”
“无碍,这酒不醉人。”
话音刚落,门被人推开,北辰宇一身红艳艳的挺拔身形出现在门口。
“照你这么个喝法,也是会醉人的。”
燕儿赶紧将南宫徵扶到床边坐着,盖上盖头,低头退到一边。
南宫徵抬眸看着眼前的红艳艳,上面用双面绣法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她觉得很眼熟,仔细一看,竟然和上一次成婚的盖头一模一样。
喜娘拿着秤上前,递给北辰宇。
红烛哔哔啵啵地燃烧着,随着喜娘的念念有词,北辰宇进行着普通新郎官的惯用流程。
房间里只剩他和她俩人。
南宫徵到底还是闺阁姑娘,不免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深呼吸几次打算豁出去,起身准备给北辰宇宽衣。
便听见他说:“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皇后早些安寝吧。”
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南宫徵暗暗觉得不妙,但她太累了,燕儿给她梳洗后,头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南宫徵果然收到消息。
北辰宇对议和之事,只字不提。
侍女说,她是历来唯一一个由皇帝亲自抱进宫的和亲公主,这个荣耀前所未有,至高无上。
大家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仿佛看到了她受宠无度的未来,甚至还有侍女夸张地说:“公主晕厥的这一日,皇上来了三趟呢,看公主的眼神,满是担忧和深情。”
南宫徵只听着,神情平静。
那日换乘銮驾,她的山脚刚踏入北辰的土地,便挺不住晕倒了,余光似乎是瞧见了他下马奔来。之后便全然没有了知觉,直到半个时辰前醒来。
今日便是大婚,她醒来的时候倒是刚刚好,服了药,用了点粥,便被拉起来梳妆。
屋内四处都是红彤彤的,如今俩人身份不同,比起李春秋那简陋的屋子自然是好了万千倍。
嫁衣首饰,原本都是南临准备好的,可北辰宇不乐意,着人按照北辰的礼节准备了新的。嫁衣款式倒是和南临差不太多,布料更为柔软轻便,上面的金线也更加光亮。
钗环首饰,金冠头面,也都是按北辰风格预备的。凤冠上面的凤凰金光灿灿栩栩如生,这工艺竟比南临最好的手工艺者还要精湛。
那时候在北辰游览时,她明明见识过这儿的手工业,并不比南临好多少,没想到短短三年,竟然发展得这么迅速。
侍女一边给她梳头洁面,一边兴奋地说:“公主,这些凤冠钗鬟,都是太后成婚时用过的,皇上特地命人拿来给公主使用,这是天大的恩赐呢。公主有所不知,在我们北辰,若是新人成婚得了长辈赏赐嫁妆,便是得到了长辈们的赐福,预示着能长长久久恩爱有加,白头到老。”
这个说法她倒是听过,从北辰宇嘴里听来的。那次成婚,他兴冲冲拿了些首饰,说是他母亲用过的,让她带上。
她还笑他太夸张,这么豪华的首饰,那是一般人家能够有的。他笑笑,说是祖传的。
可最后,他依旧是为事业抛下了她,可见这些传闻,也都是不可信的。
见凤冠有些眼熟,南宫徵拿过来仔细瞧,待看清时心里很是诧异。这凤冠,就是上次他拿给她的那一顶,如今,他竟又送来了。
竟真是祖传的,可他此番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是恩赐么?
若是她未曾了解北辰宇,或者也会如同她们这般,以为他是深情之人,以为他真的想同自己白首。
那时候,她赖在李春秋家,想要他收自己为徒,他自告奋勇帮忙,也住下了。李春秋德高望重学问渊博,却有个小爱好,便是斗鸡,小打小闹倒也怡情,可那日,来了个外地的游子,也爱斗鸡,且颇有见识学问,与李春秋一见如故。
那次,李春秋一次输了大半个月生活费,直到那游子跑路,才知道遇上了个有高明的骗子。
无奈,大家只得吃糠咽菜,为了改善伙食,谢宇去打了只野鸡,回来后不肯立即杀掉,而是将这只野鸡收拾得干干净净,养得毛光水滑,宁可自己吃野菜,也要给它喂□□粮。
她不解,问他:“不是捉来炖汤的么,你这般伺候着,莫不是想要长长久久养着?”
他笑说:“徵儿这就不懂了,在我们北辰,要善待所有物种,包括口粮。因而,我让它享受几天好日子,再宰了炖汤,它也就死而无憾了。”
她搞不懂,说他脑子里尽藏着些歪理。
而他也却如那日说的那般,善待了那只鸡。之后但凡抓到什么野物,若是没死,也都会进行伺候几日。
如今,他送了这么一堆东西来,外人难免会觉得他是想要和她长长久久,可她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他的习惯使然,保持口粮最后的尊严罢了。
而今,她为了南临的利益嫁给他,作为战败国的和亲公主,在他眼里,和口粮又有何意?
她笑着问侍女:“北辰可有善待食物的习惯?”
侍女显然被问住了:“奴婢不明白公主所问,是何意。”
南宫徵解释给她听,她笑道:“公主您这位朋友可真有意思,想法倒是挺新鲜的。”
她笑而不语,安安静静让侍女们在她头上捣鼓。
北辰宇确实给了她这个口粮足够的尊重,婚礼隆重而盛大,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的红地毯,祭拜天地,接受百官朝贺。
透过珠帘,南宫徵侧头看着北辰宇的侧脸,熟悉又陌生。听说他长得像母亲,五官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得令人惊叹。
三年征战,没在脸上刻下风霜,只是让他的皮肤比从前略深些,也更显得英武俊朗,那双黑如深洞的眼睛,傲然地望着脚下匍匐的朝臣,闪着满足和傲然。
“好看吗?”他忽然侧过脸,带着讪笑。
南宫徵被抓到,慌了一瞬,却没立即收回视线,反而大大方方看着他,眼神磊落。
就像寻常嫔妃看着帝王一般,恭敬有礼。
自踏入北辰国土起,她便知自己身负重任不能任性胡来,不管过去有何纠葛怨恨,都需放下。
因而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皇上天人之姿,无人能及,大家有目共睹。”她说,声音和缓平顺,笑容标准端庄。
北辰宇眼里闪过一丝揶揄,随即也换上标准笑容,道:“一路过来,皇后觉得我北辰如何?”
南宫徵笑,客套道:“疆域辽阔,风光秀丽。”
“哦?那皇后觉得我北辰男儿如何?”他好奇的模样,仿佛真的在意南宫徵的看法。
她依旧保持着笑脸,看着北辰宇:“英武勇猛,很好。”
“看来皇后对北辰了解甚多。”
“皇上谬赞。虽未曾有幸亲眼目睹,但南临有不少书册记载着北辰的风土人情,来之前,臣妾悉数读过。”
“未曾目睹过?”他面色肃然,脸上那丁点儿可怜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南宫徵依旧笑得端庄:“臣妾身子弱,久居深宫,三年前从沉睡中苏醒,许多事情记得不太真切了,或许曾跟随父皇来过北辰也未可知。”
听完这话,北辰宇抬头哈哈哈大笑了一阵,满脸讽刺地看着她:“不记得了?”
又笑了一阵:“好个不记得了。”
俩人没再说话。
南宫徵微微松了口气,此行的目的是议和,若是牵扯到过去的恩怨,必然会影响到大事。
那次,不管到底是不是他派人来捉拿她,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听语气,北辰宇对自己也颇有怨念,她不愿意让私事影响了国事,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将过去的那段生活暂时埋藏。
礼仪结束,南宫徵被送入洞房时,累得腿酸脖子酸了。她抬手想将头上繁重的凤冠摘下,被燕儿拦住:“公主,不是,娘娘,不吉利。”
到底她曾经真真切切爱过,如何能做到真正忘记。坐在婚床上时,她脑海里依旧不自觉浮现他的眼神。听她说不记得从前了,他的表情是怎样的来着?
诧异?愤怒?不解?
她暗暗觉得好笑。是他亲手毁了过去的美好,如今他倒是比她还在意,难不成还想她跟他演一次恩爱夫妻?
不顾燕儿的嘀咕,她径自拆了凤冠。太重了,压得脖子疼得厉害,加上这两日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已经饿得手脚无力。
更何况新婚,新郎官要去陪酒,就算是皇帝需要宴请大臣,短时间内他应该回不来。
房内摆放着一桌吃食,琳琅满目,好几样都是她爱吃的,竟然还有烤鹌鹑。
她手有些无力,拿筷子夹了半天夹不到,燕儿摇着头,给她夹了只鹌鹑腿,又夹了几片易消化的瓜果类。
“娘娘少吃些,一会儿北辰……皇上该来了。”
南宫徵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又斟了一杯果酒喝下,心想,他哪有那么快来。
虽然时时提醒自己,要忘掉过去,可看着这红彤彤喜庆的房间,她的心思依旧不受控制地飞到了那件简陋屋舍里。
李春秋淡漠名利,不愿意结交达官贵人,也不收任何人的钱财礼物,平时靠卖些字画度日。因而,生活过得十分窘迫,三间寒舍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
谢宇找人给他修葺了一番,才不至于四下漏风到处漏雨。
知道两人决定成婚,李春秋将自己住的东厢房腾挪出来当新房。
谢宇买来许多红纸红绸开始装扮。那时候,她很惊讶他竟然如此多才多艺,红花是他亲手扎的,喜喜字是他自己剪的,连她的喜服都是自己裁剪,请隔壁老妈妈缝制的。
还有那个盖头上的双面绣,他一直不肯说是谁的手笔。
那天,只宴请了左邻右舍几户人家,她独自在新房里等他,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他喝得醉醺醺,晃晃悠悠地进来。
如今想来,他那么自持的人,能和村民喝那么多酒,约莫就是故意的,他早就想好了要离她而去。
有什么理由比喝醉酒更好使呢?
成了便成了,若是不成,便说是自己那日是发酒疯,正常人又怎好跟醉酒的人计较。
如今他是皇帝,婚房布置得铺张豪华,再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了吧。
南宫徵看着眼前的金银器皿,端起酒壶闻闻,扑鼻的桂花香。
她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得不说,皇宫的东西就是不一般,这桂花酿比李春秋的好喝多了。她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娘娘,别喝太多,担心醉。”
“无碍,这酒不醉人。”
话音刚落,门被人推开,北辰宇一身红艳艳的挺拔身形出现在门口。
“照你这么个喝法,也是会醉人的。”
燕儿赶紧将南宫徵扶到床边坐着,盖上盖头,低头退到一边。
南宫徵抬眸看着眼前的红艳艳,上面用双面绣法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她觉得很眼熟,仔细一看,竟然和上一次成婚的盖头一模一样。
喜娘拿着秤上前,递给北辰宇。
红烛哔哔啵啵地燃烧着,随着喜娘的念念有词,北辰宇进行着普通新郎官的惯用流程。
房间里只剩他和她俩人。
南宫徵到底还是闺阁姑娘,不免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深呼吸几次打算豁出去,起身准备给北辰宇宽衣。
便听见他说:“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皇后早些安寝吧。”
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南宫徵暗暗觉得不妙,但她太累了,燕儿给她梳洗后,头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南宫徵果然收到消息。
北辰宇对议和之事,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