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相当坦率的人，弗洛尔。”林兹笑了，“但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收回我的话。”
“为什么？”弗洛尔很想知道答案。可以肯定的是，她的人格魅力绝对没有大到林兹将她置于他自己的性命之上的地步，而林兹也一看就不是那种会被美色——无论这玩意弗洛尔到底有没有吧——冲昏头脑的那类人。
人的善心总有限度。弗洛尔一直如此认为。但林兹此人却完全不循常理，轻易地说出了那些几乎像是承诺——那确实是承诺。她的内心如此告诉自己——的话语，甚至不求任何回报。
她仍然并不了解这个人。望着那双倒映着自己面容的深棕色眼眸，弗洛尔想道。但她希望她能够了解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赶在怪物追上他们，将他们彻底吞噬之前。“至少得告诉我你决定这么做的原因吧？否则的话，我可就当你是为我的美色所倾倒，所以才——”
“停停停。”她的策略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不仅让原本显然不打算回答她的林兹·伊努赛尔巡卫长开了尊口，还让他露出了一副介于牙疼与哭笑不得之间的表情。“我以我作为双剑巡卫长的名誉担保，弗洛尔·沃恩女士，我对你的‘美色’并无企图。”他甚至在“美色”一词上刻意加重了语气。呵，男人。“所以说——？”弗洛尔乘胜追击，朝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好吧。”林兹叹了口气，“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是因为你自己也说了，在维序局里，我们算是搭档。也算吧，如果不考虑你其实并不是正式的维序局雇员的话。”他顿了一顿，声音渐渐降低，语气也变得沉重了起来。“而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杜尔歌林德吗？”
“因为不小心得罪了某个级别比你高得多的大人物？”根据林兹在钟塔区分局里的日常表现，弗洛尔合理地猜测道。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林兹轻声说道，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然而，不。你知道我从前是哪儿的人吗？拉帕卢兹域，希苏利亚。我在那儿出生、成长，然后加入了联盟维序局。”
拉帕卢兹域，大联盟的心脏。大联盟滥觞于彼，成就了千年的荣光。但对于大多数南境人而言，那不过是一片遥远而陌生的土地。随着第十三世纪的到来，于南境而言，外域与域外并无分别。对弗洛尔来说亦是如此。在尚且年幼天真之时，她曾梦想着远行。那个曾以为事事都能如自己所愿的女孩梦想着踏上一段拥抱自由的旅途；环游大联盟全境，攀登据说通往穹苍之上的无尽阶梯，寻找早已失落在时间与历史之中的奠基者之杖……但无忧无虑的童年总是短暂的。当她意识到梦想于她而言永远只会是梦想的那一刻，她便也同样意识到，自己永远都无法离开南境。
“‘仰光之城’希苏利亚？你竟然来自那么远的地方！”在惊讶地感叹之余，弗洛尔再次察觉了那个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巨大空洞。不，它并不重要。对如今的她而言，重要的只有一个确凿的事实——是的，奥伊-科瓦兹域束缚了她，却也庇护了她。“这么说，你是个外域人？这我真没想到。不过，你来钟塔区维序分局是……跨域调动？”
这可比林兹竟然来自拉帕卢兹域更让弗洛尔惊讶。作为一个联盟机构，所有的维序局都从属于大联盟的第七委员会，由联盟第七委员会对各域维序局的人员进行统一调度。理论上是这样，但到了现在，这也只是理论而已。第七委员会的统一调度基本上是不存在的，人员的跨域调动则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在这种情况下，林兹·伊努赛尔却被从拉帕卢兹调到了奥伊-科瓦兹，大联盟最为偏远的角落之一，与前者相隔万里，几乎像是一种流放。
钟塔区分局的其他高级长官对待他的态度一直都显得十分疏远。这种明显的差别对待似乎不止是一个已经相互熟识并合作了许久的团体对于新加入者的天然拒斥的体现而已；相对地，林兹似乎也从未试图与他的新同僚们拉近过距离——在林兹对她解释了有关“世界的另一面”的那些事后，弗洛尔明白，那是因为他不愿让更多的无辜者沦为邪灵的猎物。但在此刻之前，因为觉得事不关己，她从未想要深究维序局中的其他人要么对林兹漠然视之，要么甚至横眉冷对的缘由。
“是的，跨域调动。”林兹肯定道，双手在膝上紧紧地交握。“事实上，这一调动是我自己申请的。它之所以会被批准，很可能是因为我外祖父的家族在杜尔歌林德这儿算是……说得上话？我并不确定。不过，即使这个申请没有被批准，我也有非来这儿不可的理由。”他在这之前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你外祖父的家族？这么说，你其实也能算是半个杜尔歌林德人？”弗洛尔略感意外地说，看见林兹点了点头。随即，她又迅速地想起了林兹家中的那面贴着诸多纸条的墙壁：“非来这儿不可……是因为‘肇端’在这儿吗？”
林兹没有立即回答。弗洛尔不禁注意到，即使戴着一双足够厚重、足够保暖的手套，林兹的手指仍在轻微地颤抖。于是，她改变了想法：“呃，如果你实在没法将那个理由告诉我的话，那就不用勉强了。‘我们是搭档’，对吧？知道你也这么认为，对我来说就够了。人总会有些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必须保守的秘密。这点我非常理解。”
“不。”林兹却摇了摇头，“我想我需要把那件事告诉你，弗洛尔。”在他的双眼中，弗洛尔看见了清晰的悲伤。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脸上浮现出了坚定的神色。“将近两年以前，在希苏利亚，我被指控杀害了我当时的搭档，普罗德·塞诺伊特姆。他不仅是我的搭档，也是我的挚友。没错，我让你看的那些告诫就是他留下的。”
“只差一点，我就能救他。只差那么一点。但我失败了，普尔在我的面前痛苦地死去。”林兹闭了闭眼，双手攥得更紧了一些，“我无法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我原本不应该出现的凶案现场，那附近又恰好存在着一些能够指向我的可疑痕迹。因此，人们便认为是我杀了他。由于证据不足，在调查结束后，我仅仅是被处以长期停职了事。但许多人……包括普尔的家人，都仍然坚信我是有罪的。”
“或许我确实有罪，我没能阻止那个怪物。”顿了一顿之后，林兹发出了痛苦的叹息。“所以，在被停职之后，我试图再次找到它，然后做到普尔没能做到的事——消灭它。虽然我很可能也会像他一样被它杀死。”
“然后，在寻找那个怪物的道路上，我发现了更多……来自黑暗的邪灵与怪物的踪迹。”他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嘲弄的笑容，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痛苦，“关于杀害普尔的那个怪物的许多线索将我引向了外域——奥伊-科瓦兹域，大联盟的‘南境’。巧合的是，这儿也算是我的半个故乡。所以，我向维序局申请了跨域调动。”
“我本来对这个申请被批准并不抱什么期望，但或许是因为我的外祖父插手了这件事，杜尔歌林德的维序总局不但批准了我的调动，而且还允许我保留双剑巡卫长的职衔——虽然跟着我的调令一起被送到维序总局的还有我的档案。那里面清楚地记载着：我曾被指控谋杀了我的前任搭档。”他摇了摇头，脸上的嘲弄之色渐渐消失，余下的只有沉重的悲伤，“不过我想，那并不重要。得以保留双剑巡卫长的职衔对我来说总归是件好事。在很多事上，这都是个相当有用的职衔。虽然现在的我或许确实不该再拥有它了。”
弗洛尔明白了过来。在那些有权限查阅林兹·伊努赛尔的档案的维序局中高层长官——譬如切尔西局长和葛兰迪巡卫长——的眼中，谋杀搭档的嫌疑阴影仍然徘徊在林兹的身上。所以，葛兰迪巡卫长才会对他表现得那般鄙夷厌恶，视他为维序局队伍中的一个难以抹消的污点。但真相本身所具有的噩梦般的性质却注定了它是不可为不知情者所知的。
“你的前搭档的死亡并不是你的错，林兹。”沉浸在林兹饱含悲伤的声音中，弗洛尔不假思索地倾身向前，伸出右手抓住了他仍在颤抖的手。但这其实是一个对他们双方而言都相当突然的举动。但抓都抓了，再立刻收回手就显得太心虚了。于是，她佯作若无其事，继续说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你不希望看见你的新任搭档也同样死在你的面前。好吧，我向你保证，我会尽量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弗洛尔，你……”话说到一半，林兹就闭上了嘴。沉默片刻后再开口时，他脸上的悲伤已然淡去，语气中的沉重也减轻了许多：“你得知道，这种保证是毫无意义的。”
“我不这么认为。”弗洛尔肯定地说道，右手仍然牢牢地按在他的手背上。隔着手套，她感觉不到林兹手背的温度，但那双手已经不再颤抖了。“我一般不轻易对别人保证什么。但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我就是认真的。那句谜光谚语怎么说来着，‘易言镜宫覆’。无论如何，我都会说到做到，因为我是弗洛尔·沃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句谚语一般是用在描述大公殿下的命令有多么重要的时候。”弗洛尔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喜欢对一些小小的失误揪住不放。反正她都把话说出口了，信不信由他。而在接收到她的一记恼怒的瞪视后，林兹挑了挑眉，补充了一句：“还有，你准备摸我的手摸到什么时候？”
啧，差点忘了这一茬了。弗洛尔顿感讪讪，收回了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些。这将是她与林兹真正建立信任的开始。不知为何，弗洛尔有着这样的感觉。
【“现在，让我们把视线转向几乎是发生在同一时刻的另一件事——很好，告诉我，你看见她了吗？你看见那个有着红头发的女人了吗？”
“是的，那就是她。谎言之女，盲信的猎者，燃世的火焰。早在一千年之前，大联盟历史上最为杰出的月相家之一便预言了她的到来。不止一次地，人们梦见过她，却又在醒来时忘却了她。”
在昏暗的小巷里，红发女子裹着斗篷，静默地等待着，直到听见一阵隐约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东西带来了吗？等接头者走到面前时，她问。当然。对方说，从怀中取出了某样东西，递给了她。接过东西后，红发女子就转过了身，迅速地离开了那条小巷。
“你或许会怀疑，这次十分短暂的会面是否真正发生过？毕竟在它发生时，我并不在场。那么，尽管将这件事当成我的想象吧，倘若你是渴求火焰之人的话。”
“你或许会想问，我憎恨她吗？是的，我憎恨她，如同憎恨自身的软弱。当我终于能够为我所失去的一切向她复仇时，无辜者的鲜血流淌在我的脚下。我惧怕她吗？当然不。站在那条必将交汇却又永不交汇的道路的终点，我终于看清了倒错的棋局。”】
“为什么？”弗洛尔很想知道答案。可以肯定的是，她的人格魅力绝对没有大到林兹将她置于他自己的性命之上的地步，而林兹也一看就不是那种会被美色——无论这玩意弗洛尔到底有没有吧——冲昏头脑的那类人。
人的善心总有限度。弗洛尔一直如此认为。但林兹此人却完全不循常理，轻易地说出了那些几乎像是承诺——那确实是承诺。她的内心如此告诉自己——的话语，甚至不求任何回报。
她仍然并不了解这个人。望着那双倒映着自己面容的深棕色眼眸，弗洛尔想道。但她希望她能够了解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赶在怪物追上他们，将他们彻底吞噬之前。“至少得告诉我你决定这么做的原因吧？否则的话，我可就当你是为我的美色所倾倒，所以才——”
“停停停。”她的策略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不仅让原本显然不打算回答她的林兹·伊努赛尔巡卫长开了尊口，还让他露出了一副介于牙疼与哭笑不得之间的表情。“我以我作为双剑巡卫长的名誉担保，弗洛尔·沃恩女士，我对你的‘美色’并无企图。”他甚至在“美色”一词上刻意加重了语气。呵，男人。“所以说——？”弗洛尔乘胜追击，朝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好吧。”林兹叹了口气，“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是因为你自己也说了，在维序局里，我们算是搭档。也算吧，如果不考虑你其实并不是正式的维序局雇员的话。”他顿了一顿，声音渐渐降低，语气也变得沉重了起来。“而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杜尔歌林德吗？”
“因为不小心得罪了某个级别比你高得多的大人物？”根据林兹在钟塔区分局里的日常表现，弗洛尔合理地猜测道。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林兹轻声说道，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然而，不。你知道我从前是哪儿的人吗？拉帕卢兹域，希苏利亚。我在那儿出生、成长，然后加入了联盟维序局。”
拉帕卢兹域，大联盟的心脏。大联盟滥觞于彼，成就了千年的荣光。但对于大多数南境人而言，那不过是一片遥远而陌生的土地。随着第十三世纪的到来，于南境而言，外域与域外并无分别。对弗洛尔来说亦是如此。在尚且年幼天真之时，她曾梦想着远行。那个曾以为事事都能如自己所愿的女孩梦想着踏上一段拥抱自由的旅途；环游大联盟全境，攀登据说通往穹苍之上的无尽阶梯，寻找早已失落在时间与历史之中的奠基者之杖……但无忧无虑的童年总是短暂的。当她意识到梦想于她而言永远只会是梦想的那一刻，她便也同样意识到，自己永远都无法离开南境。
“‘仰光之城’希苏利亚？你竟然来自那么远的地方！”在惊讶地感叹之余，弗洛尔再次察觉了那个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巨大空洞。不，它并不重要。对如今的她而言，重要的只有一个确凿的事实——是的，奥伊-科瓦兹域束缚了她，却也庇护了她。“这么说，你是个外域人？这我真没想到。不过，你来钟塔区维序分局是……跨域调动？”
这可比林兹竟然来自拉帕卢兹域更让弗洛尔惊讶。作为一个联盟机构，所有的维序局都从属于大联盟的第七委员会，由联盟第七委员会对各域维序局的人员进行统一调度。理论上是这样，但到了现在，这也只是理论而已。第七委员会的统一调度基本上是不存在的，人员的跨域调动则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在这种情况下，林兹·伊努赛尔却被从拉帕卢兹调到了奥伊-科瓦兹，大联盟最为偏远的角落之一，与前者相隔万里，几乎像是一种流放。
钟塔区分局的其他高级长官对待他的态度一直都显得十分疏远。这种明显的差别对待似乎不止是一个已经相互熟识并合作了许久的团体对于新加入者的天然拒斥的体现而已；相对地，林兹似乎也从未试图与他的新同僚们拉近过距离——在林兹对她解释了有关“世界的另一面”的那些事后，弗洛尔明白，那是因为他不愿让更多的无辜者沦为邪灵的猎物。但在此刻之前，因为觉得事不关己，她从未想要深究维序局中的其他人要么对林兹漠然视之，要么甚至横眉冷对的缘由。
“是的，跨域调动。”林兹肯定道，双手在膝上紧紧地交握。“事实上，这一调动是我自己申请的。它之所以会被批准，很可能是因为我外祖父的家族在杜尔歌林德这儿算是……说得上话？我并不确定。不过，即使这个申请没有被批准，我也有非来这儿不可的理由。”他在这之前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你外祖父的家族？这么说，你其实也能算是半个杜尔歌林德人？”弗洛尔略感意外地说，看见林兹点了点头。随即，她又迅速地想起了林兹家中的那面贴着诸多纸条的墙壁：“非来这儿不可……是因为‘肇端’在这儿吗？”
林兹没有立即回答。弗洛尔不禁注意到，即使戴着一双足够厚重、足够保暖的手套，林兹的手指仍在轻微地颤抖。于是，她改变了想法：“呃，如果你实在没法将那个理由告诉我的话，那就不用勉强了。‘我们是搭档’，对吧？知道你也这么认为，对我来说就够了。人总会有些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必须保守的秘密。这点我非常理解。”
“不。”林兹却摇了摇头，“我想我需要把那件事告诉你，弗洛尔。”在他的双眼中，弗洛尔看见了清晰的悲伤。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脸上浮现出了坚定的神色。“将近两年以前，在希苏利亚，我被指控杀害了我当时的搭档，普罗德·塞诺伊特姆。他不仅是我的搭档，也是我的挚友。没错，我让你看的那些告诫就是他留下的。”
“只差一点，我就能救他。只差那么一点。但我失败了，普尔在我的面前痛苦地死去。”林兹闭了闭眼，双手攥得更紧了一些，“我无法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我原本不应该出现的凶案现场，那附近又恰好存在着一些能够指向我的可疑痕迹。因此，人们便认为是我杀了他。由于证据不足，在调查结束后，我仅仅是被处以长期停职了事。但许多人……包括普尔的家人，都仍然坚信我是有罪的。”
“或许我确实有罪，我没能阻止那个怪物。”顿了一顿之后，林兹发出了痛苦的叹息。“所以，在被停职之后，我试图再次找到它，然后做到普尔没能做到的事——消灭它。虽然我很可能也会像他一样被它杀死。”
“然后，在寻找那个怪物的道路上，我发现了更多……来自黑暗的邪灵与怪物的踪迹。”他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嘲弄的笑容，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痛苦，“关于杀害普尔的那个怪物的许多线索将我引向了外域——奥伊-科瓦兹域，大联盟的‘南境’。巧合的是，这儿也算是我的半个故乡。所以，我向维序局申请了跨域调动。”
“我本来对这个申请被批准并不抱什么期望，但或许是因为我的外祖父插手了这件事，杜尔歌林德的维序总局不但批准了我的调动，而且还允许我保留双剑巡卫长的职衔——虽然跟着我的调令一起被送到维序总局的还有我的档案。那里面清楚地记载着：我曾被指控谋杀了我的前任搭档。”他摇了摇头，脸上的嘲弄之色渐渐消失，余下的只有沉重的悲伤，“不过我想，那并不重要。得以保留双剑巡卫长的职衔对我来说总归是件好事。在很多事上，这都是个相当有用的职衔。虽然现在的我或许确实不该再拥有它了。”
弗洛尔明白了过来。在那些有权限查阅林兹·伊努赛尔的档案的维序局中高层长官——譬如切尔西局长和葛兰迪巡卫长——的眼中，谋杀搭档的嫌疑阴影仍然徘徊在林兹的身上。所以，葛兰迪巡卫长才会对他表现得那般鄙夷厌恶，视他为维序局队伍中的一个难以抹消的污点。但真相本身所具有的噩梦般的性质却注定了它是不可为不知情者所知的。
“你的前搭档的死亡并不是你的错，林兹。”沉浸在林兹饱含悲伤的声音中，弗洛尔不假思索地倾身向前，伸出右手抓住了他仍在颤抖的手。但这其实是一个对他们双方而言都相当突然的举动。但抓都抓了，再立刻收回手就显得太心虚了。于是，她佯作若无其事，继续说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你不希望看见你的新任搭档也同样死在你的面前。好吧，我向你保证，我会尽量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弗洛尔，你……”话说到一半，林兹就闭上了嘴。沉默片刻后再开口时，他脸上的悲伤已然淡去，语气中的沉重也减轻了许多：“你得知道，这种保证是毫无意义的。”
“我不这么认为。”弗洛尔肯定地说道，右手仍然牢牢地按在他的手背上。隔着手套，她感觉不到林兹手背的温度，但那双手已经不再颤抖了。“我一般不轻易对别人保证什么。但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我就是认真的。那句谜光谚语怎么说来着，‘易言镜宫覆’。无论如何，我都会说到做到，因为我是弗洛尔·沃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句谚语一般是用在描述大公殿下的命令有多么重要的时候。”弗洛尔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喜欢对一些小小的失误揪住不放。反正她都把话说出口了，信不信由他。而在接收到她的一记恼怒的瞪视后，林兹挑了挑眉，补充了一句：“还有，你准备摸我的手摸到什么时候？”
啧，差点忘了这一茬了。弗洛尔顿感讪讪，收回了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些。这将是她与林兹真正建立信任的开始。不知为何，弗洛尔有着这样的感觉。
【“现在，让我们把视线转向几乎是发生在同一时刻的另一件事——很好，告诉我，你看见她了吗？你看见那个有着红头发的女人了吗？”
“是的，那就是她。谎言之女，盲信的猎者，燃世的火焰。早在一千年之前，大联盟历史上最为杰出的月相家之一便预言了她的到来。不止一次地，人们梦见过她，却又在醒来时忘却了她。”
在昏暗的小巷里，红发女子裹着斗篷，静默地等待着，直到听见一阵隐约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东西带来了吗？等接头者走到面前时，她问。当然。对方说，从怀中取出了某样东西，递给了她。接过东西后，红发女子就转过了身，迅速地离开了那条小巷。
“你或许会怀疑，这次十分短暂的会面是否真正发生过？毕竟在它发生时，我并不在场。那么，尽管将这件事当成我的想象吧，倘若你是渴求火焰之人的话。”
“你或许会想问，我憎恨她吗？是的，我憎恨她，如同憎恨自身的软弱。当我终于能够为我所失去的一切向她复仇时，无辜者的鲜血流淌在我的脚下。我惧怕她吗？当然不。站在那条必将交汇却又永不交汇的道路的终点，我终于看清了倒错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