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京郊的风渐渐凉下来，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蝉和鸣虫此时也终于偃旗息鼓。
罗扬曦回到自己帐中沐浴更衣，坐在书桌前拿出秦王府来的便条。
“专心秋狩训兵，不必再到忠顺侯府”是秦王殿下亲手所书。
想必殿下也听闻了她的丑事，所以专程差人前来告诫。
她靠在椅背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秦王维护之意她岂能不知？
只要她不再往忠顺侯府去，等着罪奴殉葬身亡，这份夏日短暂的情爱也烟消云散。
可她实在做不到。
自从她在忠顺侯府当差那天起，她便夜夜都与昌柘在一起。
他们一起举着火把在废弃的园林里游荡，一同跑到侯府旧蹴鞠场里看星星，坐在缺了砖块的围墙上谈天说地……
从爹娘死后至今，还没人与她如此亲近。
在来近郊训兵的前夜，她最后一次和昌柘度过的时光，是绿豆糕味的甜丝丝的夏夜。
那天她为秋狩事宜回了趟秦王府，问询秦王打算面见的将领。
武将居于十六卫中，平日不问政事，没有官阶只有勋位。
秦王从未带兵打仗，对这些将领不甚熟悉，犹豫许久不能决定，又唤来幕僚好一顿商议，最终也没将名单给定下。
罗扬曦跟着争论得口干舌燥，整个下午没做什么像样儿的差事，却实在是累得够呛，唯一的收获还是赵嬷嬷的糕点。
王府的赵嬷嬷素来对她亲厚，说是夏日就要吃些绿豆才好，专门用油纸包着让她带走。
于是当夜，她和昌柘坐在蹴鞠场的台子上，便从从衣兜里掏出这份糕点。
“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昌柘把两人的火把插在地上，转头笑着看向她手里的油纸包。
“家里长辈给的，我揣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热，居然还温着。”
只不过绿豆糕稍微有些碎掉，糖糕也被压得七扭八歪，像是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系，即便揣在怀里仔细护着，即便还带有彼此的体温，可却已经松散得拢也拢不住。
昌柘拍了拍满是尘土的手，坐到她的身边。
罗扬曦捏着一块绿豆糕想喂给他，只是觉得他手脏了没法拿，凑到人家嘴边才发觉这动作有多亲密。
但昌柘依旧自然地低头叼了去，一抿开便眯着眼睛笑起来：“好糯哦，绿豆磨得很细致，是用了心的。”
罗扬曦透过火把看到他的笑，心里扑通扑通的悸动藏着酸楚，想要扬起嘴角跟着一块儿笑，抿了抿嘴唇却笑不出来。
“你也吃啊。”昌柘的嘴角还沾着绿豆糕的粉，而她的指尖也留有相同香甜的粉末，仿佛是她刚才摸到了他的嘴唇。
沉闷的夏夜终于迎来丝丝凉风，罗扬曦鬓角的碎发松散地飘起，躲开目光看向空旷的蹴鞠场：
“我明日就要到近郊去训兵了，旬日之后才能回来。”
昌柘闻言先是愣了愣，却依旧是笑着的：“那我……等你回来。”
“可是如果等不到怎么办？”
罗扬曦刚说出口便呼吸发涩，连忙也捻起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可没有抿开就先红了眼眶。
“等不到也没关系。”昌柘似乎轻微地叹了口气，“这十来天，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日了。”
“像你这样在北疆跑过马的人，可能没法想，我从小生活在罪庭之中，只能从四四方方的小洞里看天空。这里是我见过最辽阔的地方。”
蹴鞠场早没有当年的红绸绿挂，灰扑扑的坐在凉棚主座里往下看，一切都是隐没在夜晚的荒草里，影影绰绰地模糊了场地的尽头，看不清遥远的未来是凶是吉。
昌柘说完转过头来看向她，她眼泪蓄在纤长茂密的睫毛上，同样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也舍不得挪开视线。
“怎么了？我嘴角有东西吗？”昌柘故作轻松地引开了话题，拿手背的干净处蹭了蹭，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诶呀，果然是吃到脸上了。”
“别再笑了。”罗扬曦的眼泪终于簌簌滑落。
她的整颗心要被他给笑乱了，恨不得现在就带他逃离到天涯海角，把什么朝廷、秋狩都通通抛诸脑后。
“那我们再来尝尝糖糕，好不好？”
昌柘没有接着故作轻松，但也依旧没有垂下嘴角，仿佛即将要死的不是自己，或者说生死不过是件小事。
“好。”罗扬曦用手背蹭掉眼泪，费力压抑住酸软的哭腔，捏起糖糕的一角递出去。
白色的糖糕扁扁的很扎实，昌柘只咬了一半，侧颊被火光映照微微泛粉，嘴唇又沾上霜白的糖粉。
罗扬曦透过自己的泪光看向他，鬼使神差把另一半塞进嘴里。
甜丝丝的，很单纯的糖糕的甜味。
从嘴巴，从喉咙，从胸口，慢慢地渗入到自己心里。
那晚的星空璀璨清晰，但她却不记得任何一颗星星，只记得和昌柘分食每块糕点、糕点碎块和最后的糕点渣。
她的指腹不小心碰到昌柘的嘴唇，昌柘的眼眸里投射出她的身影。
她把空油纸折起来放到旁边，两个人的手顺势便牵在一起，她靠在昌柘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昌柘的手臂紧贴着她的后背。
罗扬曦轻轻扯过他的发丝绕进手里，他身上有股很淡很清冽的香气，仿佛藏在草木瓜果中才有的味道。
昌柘温柔地揽着她低下头来，两个人的呼吸纠缠靠近，嘴唇终于蜻蜓点水似的碰在一起。
罗扬曦现在闭上眼便能立刻回想起，像是点燃胸膛里灼烫的一团火。昌柘的眼睫动人心魄地轻颤，波光粼粼地眸子里只有她的身影。
可再之后，他们没能多说哪怕一句话。
巡夜的侍卫远远看见蹴鞠场的火光，结队大声呵斥着跑了过来：“什么人在那儿！”
“你先走，我把他们引开。”
罗扬曦拿起地上的火把，让安全的黑暗遮蔽住昌柘，引着侍卫往蹴鞠场深处跑去。
她来到近郊校场的第一晚，便梦见昌柘隐入黑暗的脸，像噩梦般让她惊醒悸痛。
侍女半雪掀开帐篷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壶热腾腾的茶水，夏日里都冒着白色的雾气：
“发什么愣呢？拜帖折子堆成这样，拖延下去又该熬夜了。白日里跑马，夜里又苦熬着，身子怎么受得了？”
“没事。”罗扬曦掀开茶盖方便她倒茶，“怎么备这么烫的茶水？热死了。”
“数伏天就得喝点热的，你可别贪凉。”
“明日是七月初五，正好是照例拜访老师的日子，我想起早些过去。”罗扬曦抿了口茶水思量着说。
“刘中丞为人谨慎正派，应当只会劝你放手。”
“可秦王殿下已经送来便条，我除了老师，还能再去求谁呢？”
“您平日里与那么些官员交好，他们……”
“那可是御赐的罪奴，一着不慎是要砍头的大罪。”
半雪的话还没说完，霜青从帐篷外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摞书信，
“谁若是这般可怜弱小，又不畏罪责，还做什么官呢？早做山大王去了。”
“怎么竟有这么些！”罗扬曦看向她手里的书信，简直像要被杂务给压倒。
“还是秋狩的事儿露脸。”霜青自己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不过您要是把持不住，那就是叫丢人了。”
罗扬曦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还没看这些书信折子，就已经开始头昏脑胀起来。
“行了，你也别劝我，明日早些备马吧。”
霜青分门别类地把书信整理在案上，气哄哄地看着她：“还备什么马呀？你就是头驴，拉都拉不回来。”
“你可少说两句吧。”半雪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罗扬曦知道霜青嘴毒却无错处，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昌柘去死，那仿佛是要剜掉她心口的血肉。
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半雪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去，不过多时便带进来一个身穿丧服的奴仆。
罗扬曦看着桑麻捆的丧服，嚯得从案几后面站起身来，急得脑袋里不由嗡嗡直响。
那奴仆扑通跪倒在她的帐内，依礼高声哭嚎报丧：“老侯爷薨了！”
“啊。”半雪低低地轻呼出声，抬眼看向旁边的罗扬曦。
罗扬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深吸口气才缓过来：“备马！即刻备马！我要到侯府去奔丧。”
“可您与侯爷不在五服，京城城门已经落了锁，咱们奔丧也进不了城啊。”
“拿秦王府的令牌来。”
用秦王府的名义闯宵禁，怕是明日连秦王也不会放过她，但她已是破釜沉舟别无选择了。
霜青看着她决绝又惊慌的模样，终究是没有再劝，转身去把秦王府令牌拿出来，又给她备了身素黑的衣袍。
“那我们也即刻去换衣服。”半雪说。
“不，你们留在近郊，待我命令。”
“可是……”
“别可是了，如若都在城内出了事，到时候才是全军覆没。”罗扬曦边说边拎起衣衫往里走。
半雪只好先把奴仆带出帐篷，外面零零散散围着几个军士，半是好奇半是瞧热闹，却没了昨晚刚到时的轻蔑态度。
罗扬曦回到自己帐中沐浴更衣，坐在书桌前拿出秦王府来的便条。
“专心秋狩训兵，不必再到忠顺侯府”是秦王殿下亲手所书。
想必殿下也听闻了她的丑事，所以专程差人前来告诫。
她靠在椅背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秦王维护之意她岂能不知？
只要她不再往忠顺侯府去，等着罪奴殉葬身亡，这份夏日短暂的情爱也烟消云散。
可她实在做不到。
自从她在忠顺侯府当差那天起，她便夜夜都与昌柘在一起。
他们一起举着火把在废弃的园林里游荡，一同跑到侯府旧蹴鞠场里看星星，坐在缺了砖块的围墙上谈天说地……
从爹娘死后至今，还没人与她如此亲近。
在来近郊训兵的前夜，她最后一次和昌柘度过的时光，是绿豆糕味的甜丝丝的夏夜。
那天她为秋狩事宜回了趟秦王府，问询秦王打算面见的将领。
武将居于十六卫中，平日不问政事，没有官阶只有勋位。
秦王从未带兵打仗，对这些将领不甚熟悉，犹豫许久不能决定，又唤来幕僚好一顿商议，最终也没将名单给定下。
罗扬曦跟着争论得口干舌燥，整个下午没做什么像样儿的差事，却实在是累得够呛，唯一的收获还是赵嬷嬷的糕点。
王府的赵嬷嬷素来对她亲厚，说是夏日就要吃些绿豆才好，专门用油纸包着让她带走。
于是当夜，她和昌柘坐在蹴鞠场的台子上，便从从衣兜里掏出这份糕点。
“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昌柘把两人的火把插在地上，转头笑着看向她手里的油纸包。
“家里长辈给的，我揣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热，居然还温着。”
只不过绿豆糕稍微有些碎掉，糖糕也被压得七扭八歪，像是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系，即便揣在怀里仔细护着，即便还带有彼此的体温，可却已经松散得拢也拢不住。
昌柘拍了拍满是尘土的手，坐到她的身边。
罗扬曦捏着一块绿豆糕想喂给他，只是觉得他手脏了没法拿，凑到人家嘴边才发觉这动作有多亲密。
但昌柘依旧自然地低头叼了去，一抿开便眯着眼睛笑起来：“好糯哦，绿豆磨得很细致，是用了心的。”
罗扬曦透过火把看到他的笑，心里扑通扑通的悸动藏着酸楚，想要扬起嘴角跟着一块儿笑，抿了抿嘴唇却笑不出来。
“你也吃啊。”昌柘的嘴角还沾着绿豆糕的粉，而她的指尖也留有相同香甜的粉末，仿佛是她刚才摸到了他的嘴唇。
沉闷的夏夜终于迎来丝丝凉风，罗扬曦鬓角的碎发松散地飘起，躲开目光看向空旷的蹴鞠场：
“我明日就要到近郊去训兵了，旬日之后才能回来。”
昌柘闻言先是愣了愣，却依旧是笑着的：“那我……等你回来。”
“可是如果等不到怎么办？”
罗扬曦刚说出口便呼吸发涩，连忙也捻起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可没有抿开就先红了眼眶。
“等不到也没关系。”昌柘似乎轻微地叹了口气，“这十来天，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日了。”
“像你这样在北疆跑过马的人，可能没法想，我从小生活在罪庭之中，只能从四四方方的小洞里看天空。这里是我见过最辽阔的地方。”
蹴鞠场早没有当年的红绸绿挂，灰扑扑的坐在凉棚主座里往下看，一切都是隐没在夜晚的荒草里，影影绰绰地模糊了场地的尽头，看不清遥远的未来是凶是吉。
昌柘说完转过头来看向她，她眼泪蓄在纤长茂密的睫毛上，同样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也舍不得挪开视线。
“怎么了？我嘴角有东西吗？”昌柘故作轻松地引开了话题，拿手背的干净处蹭了蹭，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诶呀，果然是吃到脸上了。”
“别再笑了。”罗扬曦的眼泪终于簌簌滑落。
她的整颗心要被他给笑乱了，恨不得现在就带他逃离到天涯海角，把什么朝廷、秋狩都通通抛诸脑后。
“那我们再来尝尝糖糕，好不好？”
昌柘没有接着故作轻松，但也依旧没有垂下嘴角，仿佛即将要死的不是自己，或者说生死不过是件小事。
“好。”罗扬曦用手背蹭掉眼泪，费力压抑住酸软的哭腔，捏起糖糕的一角递出去。
白色的糖糕扁扁的很扎实，昌柘只咬了一半，侧颊被火光映照微微泛粉，嘴唇又沾上霜白的糖粉。
罗扬曦透过自己的泪光看向他，鬼使神差把另一半塞进嘴里。
甜丝丝的，很单纯的糖糕的甜味。
从嘴巴，从喉咙，从胸口，慢慢地渗入到自己心里。
那晚的星空璀璨清晰，但她却不记得任何一颗星星，只记得和昌柘分食每块糕点、糕点碎块和最后的糕点渣。
她的指腹不小心碰到昌柘的嘴唇，昌柘的眼眸里投射出她的身影。
她把空油纸折起来放到旁边，两个人的手顺势便牵在一起，她靠在昌柘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昌柘的手臂紧贴着她的后背。
罗扬曦轻轻扯过他的发丝绕进手里，他身上有股很淡很清冽的香气，仿佛藏在草木瓜果中才有的味道。
昌柘温柔地揽着她低下头来，两个人的呼吸纠缠靠近，嘴唇终于蜻蜓点水似的碰在一起。
罗扬曦现在闭上眼便能立刻回想起，像是点燃胸膛里灼烫的一团火。昌柘的眼睫动人心魄地轻颤，波光粼粼地眸子里只有她的身影。
可再之后，他们没能多说哪怕一句话。
巡夜的侍卫远远看见蹴鞠场的火光，结队大声呵斥着跑了过来：“什么人在那儿！”
“你先走，我把他们引开。”
罗扬曦拿起地上的火把，让安全的黑暗遮蔽住昌柘，引着侍卫往蹴鞠场深处跑去。
她来到近郊校场的第一晚，便梦见昌柘隐入黑暗的脸，像噩梦般让她惊醒悸痛。
侍女半雪掀开帐篷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壶热腾腾的茶水，夏日里都冒着白色的雾气：
“发什么愣呢？拜帖折子堆成这样，拖延下去又该熬夜了。白日里跑马，夜里又苦熬着，身子怎么受得了？”
“没事。”罗扬曦掀开茶盖方便她倒茶，“怎么备这么烫的茶水？热死了。”
“数伏天就得喝点热的，你可别贪凉。”
“明日是七月初五，正好是照例拜访老师的日子，我想起早些过去。”罗扬曦抿了口茶水思量着说。
“刘中丞为人谨慎正派，应当只会劝你放手。”
“可秦王殿下已经送来便条，我除了老师，还能再去求谁呢？”
“您平日里与那么些官员交好，他们……”
“那可是御赐的罪奴，一着不慎是要砍头的大罪。”
半雪的话还没说完，霜青从帐篷外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摞书信，
“谁若是这般可怜弱小，又不畏罪责，还做什么官呢？早做山大王去了。”
“怎么竟有这么些！”罗扬曦看向她手里的书信，简直像要被杂务给压倒。
“还是秋狩的事儿露脸。”霜青自己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不过您要是把持不住，那就是叫丢人了。”
罗扬曦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还没看这些书信折子，就已经开始头昏脑胀起来。
“行了，你也别劝我，明日早些备马吧。”
霜青分门别类地把书信整理在案上，气哄哄地看着她：“还备什么马呀？你就是头驴，拉都拉不回来。”
“你可少说两句吧。”半雪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罗扬曦知道霜青嘴毒却无错处，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昌柘去死，那仿佛是要剜掉她心口的血肉。
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半雪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去，不过多时便带进来一个身穿丧服的奴仆。
罗扬曦看着桑麻捆的丧服，嚯得从案几后面站起身来，急得脑袋里不由嗡嗡直响。
那奴仆扑通跪倒在她的帐内，依礼高声哭嚎报丧：“老侯爷薨了！”
“啊。”半雪低低地轻呼出声，抬眼看向旁边的罗扬曦。
罗扬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深吸口气才缓过来：“备马！即刻备马！我要到侯府去奔丧。”
“可您与侯爷不在五服，京城城门已经落了锁，咱们奔丧也进不了城啊。”
“拿秦王府的令牌来。”
用秦王府的名义闯宵禁，怕是明日连秦王也不会放过她，但她已是破釜沉舟别无选择了。
霜青看着她决绝又惊慌的模样，终究是没有再劝，转身去把秦王府令牌拿出来，又给她备了身素黑的衣袍。
“那我们也即刻去换衣服。”半雪说。
“不，你们留在近郊，待我命令。”
“可是……”
“别可是了，如若都在城内出了事，到时候才是全军覆没。”罗扬曦边说边拎起衣衫往里走。
半雪只好先把奴仆带出帐篷，外面零零散散围着几个军士，半是好奇半是瞧热闹，却没了昨晚刚到时的轻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