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虽远,对于飞天遁地的修士来说,不过盏茶功夫。

    谢簪雪白靴点地,落到了一座破落的城池面前,除了这座城池,一路上荒无人迹,亦无部落,若她飞行方向没错,按理说应该离珞珈城不远了。

    蜿蜒城池之上灯笼残破,城墙石碑模糊不清,鬣狗在城外虎视眈眈,天上秃鹰盘旋不离。

    此地城门大开,竟是无人镇守。

    谢簪雪进了城门,发现城中空无一人,朗朗青天白日,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好酒!好酒!”

    谢簪雪循声而去,只见街前一木柱旁斜靠着一个老人。

    珞珈城终年大雪,寒冷刺骨,这老人却布衣短衫,嘴里叼着个形状怪异的酒葫芦,正打懒洋洋打着酒嗝。

    “老先生,请问珞珈城怎么走?”

    那老人轻抬眼皮,晃晃酒葫芦,指着脚下雪地道:“喏,这里不就是了?”

    “多谢。”

    谢簪雪捂了捂怀中的手炉,等衣袍捂暖了一些,将手炉施法递到了那老人手中,抬步就走。

    老人饶有兴趣地眯了眯眼,探究似地看着那袭仿佛烈火燃烧的红衣,好一会又开口道:“小姑娘,在往前走,路可不太平了。”

    谢簪雪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摆了摆手,轻飘飘又道了同样的话:“多谢。”

    老人拧紧酒葫芦,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吹了吹花白的胡须自言自语道:“有趣,许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剩下半颗金丹,筋脉有损,御不了寒,却随手把手炉递给了指路的人。

    分明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指,但还是头也不回,也不多问。

    谢簪雪在城中走了许久,发现街上偶尔有零星行人路过,基本都是成年的健壮男子,皆披箬笠蓑衣,低首疾步,不与任何人打照面。

    明明是座规模庞大的城池,却人烟罕迹仿若死城。

    谢簪雪早已忘记原书大部分内容,抖了抖被雪压得沉甸的红伞,不知向何处寻去。

    不知模样也不知男主姓名。

    梦里反派叫裴寂,那男主叫什么?龙傲天?叶良辰?

    她早就忘了我自横刀向天笑写的狗屎巨作里头大多数细节,一下子要她回想起来,她当真搜罗不出来半个字。

    谢簪雪仰头看着满天大雪,事已至此——

    吃饭要紧,还是先吃饭吧。

    然而白靴刚往前一踏,街上仅剩的几个路人疯了一般四散逃叫了起来:“石虎来了!石虎出巡了!快跑!快跑啊!”

    “石虎?”谢簪雪对这名字倒有些印象。

    沉吟之间,有个纤瘦的影子忽如灵兔一闪,躲至她的背后。

    谢簪雪未来得及回身查看,霎那间一缕杀意陡然而至,谢簪雪瞳眸一紧,红裙下摆一扬,右腿抬起朝左边一扫,将一竖长之物踢向旁边的木柱。

    一柄利箭嗡鸣一声穿透空气,被钉入木块之中。

    “小娘子好身法呀~哪里学来的呀?”

    谢簪雪目光发沉,空荡长街之上,一队铁甲军团骑着棕马而来。

    为首的士兵皆手执铁盾,腰配长剑,个个目光凶厉,丝毫没有将士之气,反倒是透着一股暴匪的气息。

    长军之中,一架虎皮红毯为垫,金玉为柱的四方形大轿被几个威武的大汉高高抬起。

    红毯之上坐着一个敞着貂袍,左拥右抱了好几个女子的男子,蓄着一圈络腮胡,那双阴骘的圆目下边晕了一圈乌黑,手中正搭着一柄长弓。

    感觉自己身后之人在发抖,谢簪雪回身一望。

    “救救我,他想抓我回去。”

    那是一个穿着破衣的小男孩,浑身僵直却止不住颤栗,像只受惊的小兽,死死抓着谢簪雪的衣袍,像是害怕极了。

    小男孩面如玉雕,睫羽轻覆而下,眼尾轻啄了一颗嫣红色的泪痣,两颗珠眸仿佛一碰即碎宛的墨玉,祈求般地望着她。

    头上还带着一点金光,好家伙!自带主角光环,这不是主角还能是谁,系统说男主会遇到危险,必是眼前这来意不善的男人了。

    裙袍一甩,谢簪雪微微往前一站,挡在小男孩身前,扬起下颌,对抬椅上的男人淡淡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字节不多,字字猖狂。

    “他是珞珈城城主,平时出城烧杀抢夺,就会死好多人,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小男孩声音颤抖,然而那双无人看到的墨眸里却没有半分惧意,满是漠然。

    他如今被魔尊重伤,魔力暂时消散,眼前之人比他好不了多少,金丹破碎,还伤了筋骨,但温玉看出她是修真中人,她能暂时为他提供最佳躲藏之处。

    不仅如此只要找好时机,他便可轻而易举取了她剩下的金丹化为己用。

    “城主?”

    谢簪雪听到这二字,倒是想起了书上所写的一段暴史,因为太过残暴,谢簪雪还留存印象。

    洛珈城地处北疆,常年有流寇作乱、外敌入侵,自从洛珈城被如今的城主石虎侵占之后,更加不得安生。

    石虎不问政事,喜食民肉,荒淫无度,嗜杀成性,如萧珩所言,石虎出府,必定带着手下,烧杀抢掠,血染长街。

    这也导致了洛珈城白日百户闭门,城中无一女子踏足长街,因为皆被掳掠完了,幼儿不敢放肆哭闹,父母只得用布捂住幼孩之嘴,生怕引起石虎注意,落了个满门被屠戮的下场。

    石虎的军士们早就急不可耐,开始四处□□掠,其中一个军士正徒手拎着一个小乞儿,那个小乞儿头上也带着一点金光。

    年纪约莫十二三岁,剑眉星目,如一只发怒的小老虎,尚带稚气的瞳眸里带着炯炯目光紧直盯着那名军士怒骂着各种污言秽语。

    “呸,你们这群狗王八,不得好死,放开我,我要打得你爹直喊哇塞露!”

    怎么他也有金光,谢簪雪纳闷了,除了女主,能头带金光的除了主角,不就是反派了,难道这张牙舞爪的小子是反派?

    “小崽种,敢骂老子,老子今天叫你死无全尸!”

    眼见得那军士将那小乞儿怒摔在地,长枪一挑,朝着他喉间刺去。

    谢簪雪眸色发冷,她将木柱之上的羽箭拔下,一箭利落地穿透那个士兵的喉咙,鲜血喷涌。

    石虎显然没见过敢在他面前这般嚣张的女子,他拂开自己半边发髻,露出缺了半耳的残耳咬牙道:“你身后这宝贝,是我的宠物,我花了重金买下他让他伺候我,可是他不仅反抗我,还咬了我半只耳朵后逃跑了,我找了他整整三天三夜,小娘子你说你该不该将他还给我!”

    当初石虎从未看过这般面容姣好的男童,身上带着鞭伤,皮肉却是白嫩如玉,如一只美味的兔子。

    从奴隶头子花下重金买下他伺寝,谁知这兔崽子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是满嘴利牙,下手毒辣,将他半只耳朵生生咬了下来,还差点将他刺杀了。

    “还你?他们是人,不是你的所属物品,何来还不还?”

    “区区贱民,我付了那么多钱,怎么不算我的?不听话的宠物就该好好教训。”

    石虎眸光一狠,倏地松开手中的羽箭,如在狩猎一般,再次朝着谢簪雪身旁小乞儿射去,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供他玩弄的猎物。

    长箭出弓,疾速百里,在离小乞儿瞳孔不到一掌距离,谢簪雪轻轻松松地握住了射来的箭柄。

    冰雪腥膻,人命如蝼蚁,谢簪雪眸光发冷。

    “哦?你说的很对,区区贱种,是该好好教训。”

    谢簪雪看着瓷娃娃般的小男孩道,一袭袅袅如红蕖的艳红衣摆轻旋,却是向着石虎而去。

    轻风伴着青柏枝头的白雪拂过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清冷面庞,此刻谢簪雪却如杀神,眼里满是杀意。

    拢起红伞,飞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瞬出现在石虎面前。

    原主谢簪雪的剑招可是云岚山一绝,红伞在谢簪雪手中如刀一样,出伞极快,刺透了石虎的腹中。

    “你背了血债,欠了这座城多少人命,是不是也该还?”

    石虎发出惨叫,仰头看着眼前声如冷泉的女人。

    刚谢簪雪被红伞遮住了面庞,石虎只当她只是个不知情的外来女子,如今他瞪着双目看着眼前这恍若仙子的美人,才意识道这女子不是普通凡人。

    能有这般移形换影之术和身手的,只有那山上的仙人。

    “你!你不是凡人!”

    石虎旁边的女子们吓得跳下抬椅,将士们见石虎被刺,也都连连被吓退了好几步。

    抬椅无人扛着,轰然坠地,谢簪雪蜻蜓点水般停落长轿。

    “你不能杀我。”石虎满头大汗道:“你们修士不能诛杀凡人!”

    这世界有个规矩,修士不可妄杀凡人,否则有违天道,于修行有害无益,显然石虎也知道了这点。

    凡人奈何不了他,修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动他。

    “这就是你在这如此肆无忌惮为非作歹的缘由?不好意思,我这人不仅不守天理,还不讲道理,别人治不了你们,我偏可以。”

    谢簪雪如今已剩半个金丹,修行受阻,这规矩对她来说简直是放屁。

    谢簪雪向来不多说废话,手腕一转,剑气如狂风骤起,为非作歹的将士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长街血花飞溅。

    “轮到你了。”谢簪雪嘴角勾笑,眸光寒意涔涔,伞尖对准了石虎的心脏。

    石虎吓得浑身战栗,流了一地脏秽,他看得出来,谢簪雪是真的想下死手。

    曾经他以活人取乐,如今罪罚轮到他头上,他才感受到什么是恐惧。

    然而心口疼痛迟迟未等到。

    谢簪雪手腕被一股灵力制住了,她抬起头,正正对上了一双无辜的鹿眼。

    “师姐,你居然,想伤害凡人!”林薇鹿眼微张,满是不可置信道:“还有街上那些尸体,他们都是中了剑气,难道是你杀的!”

    站在她面前之人,荷粉衫裙在身,身姿盈盈可握,娇楚动人,此刻却让谢簪雪觉得无比烦躁。

    谢簪雪冷眼看着来人头上同样的金光,加上这快亮瞎她24k钛合金狗眼的圣母光芒,不是林薇还能是谁。

    啧啧啧,这张脸,好生楚楚可怜,有那么瞬间,竟给了谢簪雪一种自己才是那个十恶不赦之人的错觉。

    “放手。”见石虎挣脱了她的鞋底,谢簪雪声音发冷道。

    “他只是个凡人,我们是修士,怎么能对凡人下手,凡人自有官府管,师姐把她抓了报官不就好了,怎么能对他下此毒手。”

    林薇余光瞥见了蠢蠢欲动的石虎,皱着两道柳眉道。

    “报官有用,此人能在此地随意屠杀?林薇,我不想与你弯弯绕绕搞什么宫心计那套,但你,也别来干涉我。”

    圣母哪里好,请多洗洗脑。

    谢簪雪身后的小男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冷眼看着这两个修士你来我往。

    石虎岂是坐以待毙之人,见谢簪雪被林薇一把牵扯住,趁机从毛毯上爬起,一脚踹上了谢簪雪的心口,而林薇见势巧妙地松开了手。

    那石虎是个练家子,谢簪雪被踹飞了好几步远,红衣滚落出一道凌乱的雪痕。

    谢簪雪本就伤势未愈,受这一击,喉头一腥,当即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不好!”

    小乞儿心口一抖,飞快跑向谢簪雪,见状,小男孩见状也跟了上去。

    小男孩本是想利用这女人杀了那石虎,没想到倒是出了点意外。

    石虎跑了百米远,还不忘记搭弓射箭,朝蹲在谢簪雪前面的两个孩子连射了几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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