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檀滺警惕的看向对方。那个妖怪不紧不慢的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气的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

    “倒是个可爱的。”她娇娇的笑着,显出很满意的样子;躺在地上的相柳正挣扎的要起来,被她一脚重重的踩回地面,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声。她的指间一点一点抚过檀滺的脸颊,“干的很好嘛。”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昏暗的烛光下,美丽的像是摄人心魄的女鬼。

    檀滺好想逃离这个满是精神病的地方,先是一个看上去直愣愣的妖怪把她带到这个见鬼的地方,然后是一个神经兮兮的妖怪冲上来就要吃她,最后还有一个很开心的在旁边围观。她宁可喝光玄龟泡的苦茶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说起来妖怪会被鬼上身吗?

    她甩开了那只还想往她脖子上摸的手,把那把镰刀贴紧了对方的脖颈,顺便也踩了一脚还躺在地上的相柳,“名字?目的?”檀滺直接了当的问道。

    对方不答,只是含笑看向洞口,顺着她的视线,檀滺看到了在洞口,看上去太过震惊以至于表情都凝固了的烛龙。“使不得啊使不得啊!”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慌慌张张的冲上来,却又在看清檀滺动作时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巴蛇姐,檀滺,”烛龙咽了口口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这这······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巴蛇配合的抬起头,檀滺看见了她雪白肌肤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鳞“我可什么都没干哦,”她甚至歪着脑袋,把红唇贴进檀滺的耳朵,“小冤家,姐姐可是帮了你的,你怎这么误会姐姐?”她说的委屈,但檀滺什么都听不下去了,因为她在那个瞬间感到自己的耳廓一湿。

    “舌头不想要了?”檀滺偏开头,她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把镰刀压了下去,巴蛇的脖子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线,“谁知道你们究竟是不是一伙的?”她面无表情的直视烛龙,“我现在就要回去。”

    巴蛇愣住了,“不管用?”她有些震惊的低声说道,檀滺懒的管她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地上的相柳慢慢爬了起来,他的腰间还在哗啦啦的流血,衣服上湿了一大块,“我错了。”他低着头,“我不该乱吃妖怪。”他说的毫无悔意,像是为了完成任务般。

    檀滺冷笑着把镰刀放下,“是不该乱吃妖怪,还是没打过?”

    对方不吭声了,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头来。

    “哈哈哈,好了好了,”烛龙艰难的出来打圆场,拉着檀滺,“巴蛇姐你也别用愿术了,抱歉啊兄弟他们总是这样,我们先走吧。”

    “慢着。”巴蛇出声,她的双腿慢慢的幻化着,在一团让人眼花缭乱的光线中,蛇尾浮现,青紫晶色的鳞片随着尾巴摆动着,蛇瞳直直的看向檀滺,“能完全不受愿术影响的,我只见过一只妖。”

    “与我何干?”檀滺回答的毫不客气,“菜就多练。”

    谁料巴蛇的笑容消失了,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恨意,她磨着牙,“你吃了她吗?”她问道,檀滺看见一根又一根的尖刺从她的脑袋里伸出,红唇边逐渐长出獠牙,鳞片覆盖的地方迅速增加,她的上半身完全变成了蛇的模样。最终,几十米长的巨蛇长尾一扫,整座山洞瞬间分崩离析,整片空间陷入一片黑暗,唯有那双蛇瞳怨毒的看向她的方向。

    “你吃了她,我便吃了你!”排山倒海的尖啸向檀滺涌来,还好烛龙一把把她扯开,呼啸的风声中,檀滺听见他不可置信的声音“巴蛇姐!你今天是怎么了!”

    檀滺一镰刀砍在蛇尾,却发现根本无法砍破表面的鳞片。“玄龟跟我说过,鸟族假正经,鱼族死脑筋,蛇族都是神经病,”她一个翻滚,躲过了巴蛇喷射过来的一股毒液,嘴里念叨着“现在我觉的玄龟真是枢阳山上最会骂的妖怪了。”

    她回头,看烛龙一边躲巴蛇的攻击,一边试图解释什么的样子,还不忘把檀滺护在身后,一转头,相柳正软趴趴的倒在一团毒液里。“我没吃过妖怪。”她大声喊了几次,但无济于事,不听的人话混账玩意儿!她暗骂,在巴蛇攻击的间隙双手结阵,引雷术和助火术连用——她有点庆幸,还好自己曾经为了烤肉悄悄练了很多遍,但用平时烤肉的法术肯定没法把巴蛇当场烤熟。

    她深谙质量不够数量来凑的道理,一口气结了上百个阵,密密麻麻的附在蛇尾上,在巴蛇扭头要把法阵拆除的瞬间,她引爆了所有的法阵。

    天地间白光一现,从天而降无数闪电,轰隆隆落在地面,巴蛇被闪电击中,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烧焦的味道,木木平时不让她抓蛇吃,所以她也没尝过蛇肉的味道,但巴蛇一定好吃不了——她真的是服了自己一天到晚乱想的脑子。

    见鬼了,巴蛇被攻击后速度一点没降,杀意一点没减,如山的身躯向她倾过来,看样子是要把她活活压死,她竭尽力气向前跑,在碰到蛇身时奋力一跃,拿镰刀死死钩住蛇鳞,攀上了巴蛇的蛇尾,什么仇什么怨,今天巴蛇是非杀她不可吗!她有些丧气的骂着,哪怕再精通阵法,一口气结百来个复合阵也会吃力,疲惫涌上她的身躯,她咬牙支撑着。

    风声在耳边呼呼响着,巴蛇的獠牙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俯冲下来,檀滺捏了个盾诀,不出所料的被击了个粉碎,她欲哭无泪。平时哪里见过这种阵架,偶尔去危险一点的地方采草药木木都会不放心的跟去看看,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烤鱼烤肉二选一,平时接触的妖怪就那么几个,结果一出门就碰上了不由说分一心只想打死她的蛇精!她逆着大风硬生生爬了几步,还是被巴蛇一个甩尾直直丢了下去。

    失重感包围了她,视线可及之处唯有自己的双手和不断放大的地面,耳边尽是风声,咆哮着擦过脖颈,整个人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尾扁舟,只能任命运摆布。见她坠落,巴蛇的头转了过来,特地在她的下方张开血盆大口,猩红的蛇信子不怀好意的吐着,尖利的獠牙上带着死亡的气息。要死在这了吗,檀滺有些茫然的想着,被一只蛇吃掉,木木和玄龟会伤心的吧。

    耳边的风声不知何时停住了,宛如凝固的冰;空气一时变的寂静,隐隐约约只能听见石林中的虫鸣,她意外的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草药香紧紧的包裹住她,一只手摸了摸她经过一番折腾有些乱糟糟的碎发,又拍了拍她的头。

    她终于痛痛快快的落下泪来。

    鹿蜀稳稳的接住了檀滺,往下看,玄龟随手几个破元阵下去,直直的将巴蛇钉在了石林中。“她想靠蛮力冲出来。”玄龟不放心的往鹿蜀这瞥了一眼,看到檀滺安然无恙便扭过头去,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样伤敌一千,损己八百。她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来杀你,檀滺你到底是拆了人家的家还是吃了人家的娃?”

    鹿蜀把檀滺改成单手抱着,另一只手空出来,比划了几下,淡淡的金光聚起,一点一点勾勒出剑的锋芒。“檀滺根本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欺负别的妖怪,”他微笑,只是笑意不曾到达眼底“但别的妖怪就说不定了。”

    “玄龟,这次你就别插手了。”

    周围漆黑一片,唯有玄龟的阵法和鹿蜀的剑亮着光,巴蛇终于冲破了阵法的束缚,“你,该死。”她盘起身,即使蛇身上已遍布血迹,却还是固执的向檀滺冲来,在她看见檀滺惊讶的脸的那瞬间,才发现一道金色的剑光已在眼前。

    巴蛇见过多年前那场大战的盛况,眼前的微笑的青年逐渐与几千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重合,在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剑下亡魂。即使如此,她依然没有减慢速度,哪怕自己魂飞魄散,她依然有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鹿蜀没有说话,只是剑指一勾,那刹间,那柄剑才吐出森森然的剑意,顺着光线幻化出无数柄剑;鹿蜀的手顺势往下一压,巴蛇的身体瞬间被刺穿。庞大的躯体终于不堪重负的倒下,血液如溪流般哗啦啦的流出,渗进石林的间隙。巴蛇重新回到人型,无力的躺在一片血污中,但是她的眼睛仍然不甘心的直直看着檀滺的方向,“你,该死。”她机械的重复道。

    “你是真的不想要这条命了。”鹿蜀对上她的眼睛,仍是轻轻的笑,“我能杀掉你们的长老,自然也能杀了你。”

    “那种事情,我根本就无所谓。”她半死不活的说道,往上抬了抬眼睛,只是在看到檀滺的时候突然又激动起来,咬牙切齿,“你吃了蚩!等着吧,哪怕去了地府我也会用尽方法杀了你!”

    木木在身旁,檀滺连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我根本就没吃过妖怪!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不听!”她说话时看到一边探头探脑想过来的烛龙,一时气不过,生生把烛龙拉过来,“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把我带过来的!”

    烛龙傻眼了,转头看了看还倒在血泊里的巴蛇,又看了看已经若无其事已经站起身来的相柳,最后小心的看了看鹿蜀,“我的错我的错!”看到鹿蜀如出一辙的微笑时,他就像被针刺了一下,猛的跳了起来“都怪我,兄弟!”

    “千百年来,在没有任何外物加持下,能被动抵抗愿术,不被愿术影响的,唯有早被屠杀的蚩一族。蚩的能力,唯有通过吞噬蚩获得。”巴蛇突然说道“最后一只蚩是我的至交好友,不知死于谁手。”

    “千年来,我杀了所有拥有蚩的能力的妖怪。”她的神色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剩你。”

    檀滺有些忘记那天木木和巴蛇说了什么,只记的那天她太过疲惫,巴蛇还在说话,她便忍不住困倦,一头栽在了木木的肩上。醒来时是木木关心的问她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摇摇头,说睡一觉什么都好了,让木木松了口气。

    “事情都处理好了,”他点点头,“我们现在就回去。”说到这里,他一翻袖子,手掌上赫然是一条黑色的小蛇,正直直的躺在手心。

    檀滺一愣,像怀疑自己的眼睛般看了好几遍,“这是······相柳?”

    “好聪明。”木木总是会夸她的,他把相柳放到她手心,“给你的,你以后还是要学学怎么用毒的,别给那些坏妖怪活路。”

    黑色的小蛇识趣的绕过她的指尖,在她的手腕上盘起身子,就像一个贴身的镯子。她仍是一头雾水“你是怎么做到的?玄龟呢?巴蛇呢?烛龙呢?所以她为什么······”

    话音未落,玄龟就从木木身后走出,“怎么做到的?鹿蜀他以德服人。”他看了不吭声的小蛇一眼“揍几顿就老实了。”他继续跟她解释“我在这;鹿蜀说巴蛇知道很多蚩的事情,先留着不杀;烛龙说要给你赔礼道歉;她在说原因的时候,你不是醒着?”

    “所以我真的和那个叫‘蚩’的妖怪有关?”檀滺追问。

    “谁知道呢?”玄龟还是看不下去她那个鸡窝头,移开了视线“和蚩搭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你该怎样就怎样。”他犹豫了一下,看到檀滺有些不安的眼神,还是把手放到她已经变的毛茸茸的脑袋上,安慰道“别怕。”

    手被鹿蜀瞪了,这很好,玄龟突然就不想把手撤下来了,手感不错,他评价。

    鹿蜀忍无可忍的把他的手打掉了,这也很好,他总算能看到这个神经生气了。

    这一趟算是没白来,玄龟觉得自己掰回一局,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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