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辩知特意选择了纽约警察提供的现场资料中,最为近距离的一张,在现在的摄影技术下,依旧将伤口拍摄得完整清晰。

    人类皮肉翻开的创口,仿佛穿越了时空,让人闻见了几个月前案发现场的血腥味。

    “虽然有点残忍,似乎伤害到了玛丽·史密斯的死后的体面,但是为了还原案件真相,告慰她的亡灵,我希望大家可以认真地查看。”

    “大家都能看到她头部的伤口。”

    郑辩知引导着在场所有人的思考:

    “有一个很深,血液几乎都是从此流出,另外一个伤口较浅,几乎没有血液。”

    “只有已死之人的血管才会失去动力。”

    “换句话说——”

    “玛丽·史密斯的死亡,是由血液的深伤口导致的。”

    西奥多·亚当斯点点头,他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可是,郑辩知紧接着的论证,就让他皱起眉头:

    “大家设想一下,如果凶手,用高尔夫球杆去击打玛丽·史密斯的头部,并且造成了致死的伤口,那么凶手身上是否会有血痕呢?”

    他在通过提问,试图诱导陪审团员们说出对案件事实的粗看法!

    这不合理!

    不过,西奥多·亚当斯环视一圈,明显从陪审团员们的表情中看到了茫然。

    陪审团员们安静着,他们空白的大脑,一时半会儿连一个最简单的专业问题,都回答不了。

    检察官在心里笑了。

    果然陪审团员们没听得多明白,血液痕迹鉴定不是一门简单的刑侦技术,把讲述标准答案的专家抽走,一时半会儿这些生活安逸的男女老少记不住多少硬核的东西。

    徒增笑耳。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郑辩知,想看看他在如此明显的计划落空之时,会有什么样尴尬的丑态。

    以至于,西奥多·亚当斯直接默许了郑辩知此刻的讲解模式。

    没有在第一时间提出反对。

    郑辩知无所谓地推出史蒂夫·瑞德刚刚演示时用的纸板。

    他掏出黑色的油漆笔,只将其中溅落状、喷溅式与抛甩状的血痕单独圈出来,用他漂亮的花体英文为其画上明显的标注。

    郑辩知的指尖落在其中一处。

    他好像自言自语式地给,出了答案:

    “根据史蒂夫·瑞德博士的讲述,会有溅落状血迹。”

    “很好。”

    郑辩知毫不吝啬地夸奖自己,从容不迫地衔接着论证:

    “液体状态的血液受到外力作用时,会形成大小不等的分散点状血液,就是大家所见的溅落状血痕。”

    “正常情况下,凶手应该是正面攻击的吧?那么衣服或者裤子上是否应该会留下这些分散点状血液呢?”

    郑辩知故意将这句话的语调拖得很慢,如同教堂里颂诗的神父,符合陪审团员们的思考节奏。

    他的强调道:

    “但是,我方当事人的衣服和裤子上,并没有任何的溅落状血痕。”

    陪审员们若有所思。

    只要郑辩知给他们补充够了论据,他们总愿意思考下去。

    郑辩知不会让陪审团员们的大脑放松。

    他很快又拿出一张权威机构出具的鉴定报告:

    “当然,为求准确性,我们将该血衣送去实验室专家处,进行了检测。”

    “答案是肯定的。”

    “血衣上面的血液中血型只有b型,与我当事人的血型相符合。”() ()

    “但本案中玛丽·史密斯则为o型血。”

    “这足够证明——”

    “玛丽·史密斯头部的致死性伤口,并未是我当事人马尔科·罗西所为。”

    郑辩知的定义下得很掷地有声:

    “在证据的护航下,我在此,再次代表我的当事人马尔科·罗西……”

    “主张无罪!”

    他捏着的鉴定报告简直像丹书铁券一样深沉,此刻站立在辩护律师席位上,就像是被告的救世主。

    约瑟夫·罗西攥着自己的手指,简直想把它们一口气吃进肚子里去。

    郑辩知将血衣送检的时候,直接与纽约警方对接,连资金都没有朝他开口多拿。

    只是在开庭前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哪里想得到是这样一个巨大的惊喜!

    看着郑辩知坚定的神色,约瑟夫·罗西前所未有地坚信,没错,自己的弟弟就是无罪的。

    就算他真的伤害过玛丽·史密斯又怎么样?

    证据呈送在法庭,于无声之处,坚守马尔科·罗西的无罪!

    郑辩知明知故问:

    “究竟凶手是谁呢?”

    西奥多·亚当斯狠狠地皱紧眉头,他这些天思虑过度而过分忧愁的眼睛,更是充满了被现实背叛后的脆弱。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好像,仅凭借郑辩知的巧舌如簧,真得要让一个凶手逍遥法外!

    西奥多·亚当斯猛然起身,以最快的速度陈述自己的观点:

    “反对辩护律师的说辞!”

    “PienhihChengEsq,你只能证明马尔科·罗西没有实施严重的致死伤口。”

    他甚至直白地喊出了郑辩知的名字。

    忘记了自己与他在称呼上,单方面的较劲。

    西奥多·亚当斯死死地盯着郑辩知漠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道:

    “你别忘了,还有另外一个伤口。”

    郑辩知难得对他笑笑,只是在这个场景中,显得轻蔑,且不平等。

    他仿佛站在全知视角的先知,需要解答迷途羔羊西奥多·亚当斯的疑惑:

    “我相信控方手中的物证,可以帮我们揭晓谜底,我说的对吗?”

    “拥有大量搜寻资源的控方手中,应该有一份本案最为关键的物证——”

    “另一位被告人戴维·史密斯传说中的那件血衣。”

    话音落下,不止旁听席,连陪审团员们都躁动了一瞬。

    他们也有着基本常识,案发这么久了,直到第二次开庭,控方才将戴维·史密斯纳入调查对象。

    这件血衣应该早就被处理了才对!

    为什么郑辩知会突然提起它?

    是在向控方许愿吗?

    郑辩知比任何人都了解西奥多·亚当斯手上有哪些证据,正是他派人,亲手将这份大礼送到西奥多·亚当斯手上。

    他一如既往地态度恶劣:

    “检察官先生。”

    “方便、现在、给陪审团的各位展示一下吗?”

    全法庭的视线都集中在西奥多·亚当斯身上,他很想干脆说不,狠狠地打一打眼前这个讼棍的脸面。

    可是他对法律的信仰,从不容许自己的权力任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看郑辩知,才能强迫自己回答这个请求。

    他昂起头颅: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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