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冲复职。
时至今日俞江琴觉得他的有些话其实说得没错，胡大人没听他的话，果然是死路一条。
数罪并罚，据说胡大人签字画押的状纸得有二三十张，条条罗列清晰无可抵赖，若不是他没撑住死在牢中，最后也逃不过被斩首的下场。
俞江琴坐在凉亭里，身旁是陶荷，她兴致不减，正尝试俞江琴跟她说过的茶叶和花卉并做香膏。
外头路上是来来回回的侍从，搬着宫里的赏赐，拿着各家大人的名帖礼钱，一个接一个往韩冲桌上送。
虽是被卸职的人，这几天论功行赏下来竟然是韩冲在这事中功劳最大，不但第二天就官复原职，皇上宽慰他受了委屈，褒奖他的圣旨连下两道，韩冲这会儿可谓风光无限。
刚才被引着过去的是刘大人，以他一天不落往督公府跑的势头，应当在处理胡大人的事情中出力不小，俞江琴摇着扇子，不知道韩冲会给他多少好处。
陶荷到底里是府里老人，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透露给俞江琴听：“听说这回亏得是梁夫人，若不是她知道胡大人许多脏事，他没这么快认罪。”
俞江琴听过梁以澄说的“万死不辞”的话，但佯装听了陶荷说才知道，惊叹反问：“有这事？”
不知该说梁以澄目光长远选择明智，还是说韩冲收买人心的工夫了得，一个知晓许多内情证据的人居然心甘情愿为他所用，俞江琴觉得韩冲有点本事。
摘下泛黄的花瓣重重扔在一旁，陶荷叹道：“往后我这样人老珠黄的只怕更不被督公待见了。”
两人想法没在一条线上，俞江琴听了后安慰了句：“怎么会。”她想知道的是梁以澄为何会有胡大人的种种罪证。
“梁以澄是什么来头？”俞江琴问。
陶荷挑眉：“你不知道？”
俞江琴摇头。
陶荷想了想，觉得这没涉及韩冲私密，说道：“她是胡大人献给督公的。”
说到这个俞江琴陡然想起的却是琴娘是由韩冲带进府的，这想法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她心烦地扇风，一边回：“这个我倒是听说了。”
在那些人眼里女人和物件没有差别，只需漂亮有趣，更好的是能说会笑，哄得他们想巴结的人开心，为他们达成目的是最重要，她们的下场却无人在意。
梁以澄本该也如提线木偶，既然被胡大人送给韩冲，她就该替他讨好韩冲，为他谋求一条生路。
“她如何知道胡大人的事？”俞江琴想问的是这个，“按理她该跟胡大人是一条船上的，怎么就倒戈了？”
几天一接触陶荷知道俞江琴不是蠢人，她不糊弄人，也不敢全说了：“我也是听说的。胡大人有个傻子儿子，梁以澄是他童养媳。”
俞江琴眯了眯眼，有些难以启齿：“他把……儿媳送给……”
陶荷点头。
真不是东西！不怪梁以澄告发他。前路让她嫁给傻子，后面又把她送给太监，俞江琴设身处地想，若换做她是梁以澄，也不会让胡大人好过。
眼前浮现初见时哭红着眼的姑娘，还有她说的“督公是好人”，俞江琴这会儿能释然些。
“梁以澄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陶荷盖上蜜蜡盘的盖子，悠悠说道，“之前我还觉得她目中无人，如今想来她的遭遇处境，能有余力回击胡大人，是十分勇敢了。”
俞江琴认同地点头：“要她做傻子的童养媳，胡大人这番做派就可见他不是好东西，梁以澄能活下来还记得住他的罪行，可见平日有多聪敏。”
陶荷这会儿是真心感叹：“她真是不容易。”
转眼瞥见俞江琴脸上露出的怜悯，陶荷垂下眼，越发认同韩冲的疑虑。
早在韩冲叫她去接近琴娘时她就有些惊讶，这位琴夫人在府中犹如不存在，不喜不悲的，从不跟人打交道。
陶荷对琴娘的印象只停留在她眼底化不开的悲凉中，她就像飞在天上的风筝，离地上的人很远。
再接触时琴娘充满警惕，拒绝得很果决，陶荷还以为要另下一番功夫，可没想到她转圜回头也很果断。
虽然一开始说话傻里傻气，但陶荷如今不敢掉以轻心，她总觉得眼前的琴娘不可小觑。
另一边俞江琴还没忘想从梁以澄身上套消息的想法，毕竟是没能跟她搭上话，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才肯同陶荷接触。
陶荷出现的缘由的俞江琴能接受，但接受不代表她就认同。宫中的生存经验告诉她，没有自己送上门的盟友。
但没得选。眼下她需要陶荷，也需要梁以澄，借着刚才的话头俞江琴提议道：“她这样可怜，与你我同在后宅，往后总是要见面，不如咱们先挑个日子去看看她？”
陶荷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胡大人的事牵连很广，二人约好等这几天风头过去再去看望梁以澄。
临分别时俞江琴向陶荷要了一罐蜜蜡：“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做盒香膏给她，算是借花献佛。”
陶荷闻言笑骂她没安好心，这不得害得她重新选了礼来，说罢她就要告辞，说这就回去准备，定要把俞江琴的比下去。
分别后俞江琴脸上还带着笑意，若不是身处督公府后宅，她跟陶荷应当很处得来。
慢悠悠走在竹林边上，俞江琴恍恍惚惚的，已不记起有多久没敢跟他人交心了。
前面是条大路，眼见两个侍从抬着箱子从东边过来，他们面上通红，小声喊着号子，抬得很吃力。
俞江琴等着他们先过去，还没走到路上，又来了人，一边走一边交谈：“冯大人，这边请。”
她嗤笑一声。今日的督公府当真热闹，源源不断的人登门拜访，想来都是看韩冲圣宠不绝，趁机讨好来的。
太监做到韩冲这样，也算是种圆满吧。俞江琴心里想。
等人走过后她从竹林旁探出脑袋，四处看看，不见人影了。
俞江琴这才走出来，她不得不小心谨慎，按韩冲这结党的人脉，见过她的人越多，等她逃出府被抓到的可能就越大，还是尽量避开他们为好。
这样想着她往刚才那人去的方向看了眼，这一眼她却迟疑。
方才侍从喊的是冯大人……盯着那道背影，那熟悉的走路姿态，俞江琴想起那个名字，冯林？
恰逢他侧脸向侍从说话，俞江琴看了吃一惊，真是他。
不想多事的念头和抑制不住的好奇在脑袋里打架，俞江琴紧了紧拳头，最终选择跟上去。
本就对朝堂大臣不熟悉，更别说时过境迁之下一朝天子一朝臣，俞江琴该一个也不认得才对。
但冯林俞江琴识得——
她曾跟他订过亲，两家在她进宫前才解除了婚约。
俞江琴眼下当真有满心疑惑，他为何会出现在韩冲府上？
时至今日俞江琴觉得他的有些话其实说得没错，胡大人没听他的话，果然是死路一条。
数罪并罚，据说胡大人签字画押的状纸得有二三十张，条条罗列清晰无可抵赖，若不是他没撑住死在牢中，最后也逃不过被斩首的下场。
俞江琴坐在凉亭里，身旁是陶荷，她兴致不减，正尝试俞江琴跟她说过的茶叶和花卉并做香膏。
外头路上是来来回回的侍从，搬着宫里的赏赐，拿着各家大人的名帖礼钱，一个接一个往韩冲桌上送。
虽是被卸职的人，这几天论功行赏下来竟然是韩冲在这事中功劳最大，不但第二天就官复原职，皇上宽慰他受了委屈，褒奖他的圣旨连下两道，韩冲这会儿可谓风光无限。
刚才被引着过去的是刘大人，以他一天不落往督公府跑的势头，应当在处理胡大人的事情中出力不小，俞江琴摇着扇子，不知道韩冲会给他多少好处。
陶荷到底里是府里老人，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透露给俞江琴听：“听说这回亏得是梁夫人，若不是她知道胡大人许多脏事，他没这么快认罪。”
俞江琴听过梁以澄说的“万死不辞”的话，但佯装听了陶荷说才知道，惊叹反问：“有这事？”
不知该说梁以澄目光长远选择明智，还是说韩冲收买人心的工夫了得，一个知晓许多内情证据的人居然心甘情愿为他所用，俞江琴觉得韩冲有点本事。
摘下泛黄的花瓣重重扔在一旁，陶荷叹道：“往后我这样人老珠黄的只怕更不被督公待见了。”
两人想法没在一条线上，俞江琴听了后安慰了句：“怎么会。”她想知道的是梁以澄为何会有胡大人的种种罪证。
“梁以澄是什么来头？”俞江琴问。
陶荷挑眉：“你不知道？”
俞江琴摇头。
陶荷想了想，觉得这没涉及韩冲私密，说道：“她是胡大人献给督公的。”
说到这个俞江琴陡然想起的却是琴娘是由韩冲带进府的，这想法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她心烦地扇风，一边回：“这个我倒是听说了。”
在那些人眼里女人和物件没有差别，只需漂亮有趣，更好的是能说会笑，哄得他们想巴结的人开心，为他们达成目的是最重要，她们的下场却无人在意。
梁以澄本该也如提线木偶，既然被胡大人送给韩冲，她就该替他讨好韩冲，为他谋求一条生路。
“她如何知道胡大人的事？”俞江琴想问的是这个，“按理她该跟胡大人是一条船上的，怎么就倒戈了？”
几天一接触陶荷知道俞江琴不是蠢人，她不糊弄人，也不敢全说了：“我也是听说的。胡大人有个傻子儿子，梁以澄是他童养媳。”
俞江琴眯了眯眼，有些难以启齿：“他把……儿媳送给……”
陶荷点头。
真不是东西！不怪梁以澄告发他。前路让她嫁给傻子，后面又把她送给太监，俞江琴设身处地想，若换做她是梁以澄，也不会让胡大人好过。
眼前浮现初见时哭红着眼的姑娘，还有她说的“督公是好人”，俞江琴这会儿能释然些。
“梁以澄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陶荷盖上蜜蜡盘的盖子，悠悠说道，“之前我还觉得她目中无人，如今想来她的遭遇处境，能有余力回击胡大人，是十分勇敢了。”
俞江琴认同地点头：“要她做傻子的童养媳，胡大人这番做派就可见他不是好东西，梁以澄能活下来还记得住他的罪行，可见平日有多聪敏。”
陶荷这会儿是真心感叹：“她真是不容易。”
转眼瞥见俞江琴脸上露出的怜悯，陶荷垂下眼，越发认同韩冲的疑虑。
早在韩冲叫她去接近琴娘时她就有些惊讶，这位琴夫人在府中犹如不存在，不喜不悲的，从不跟人打交道。
陶荷对琴娘的印象只停留在她眼底化不开的悲凉中，她就像飞在天上的风筝，离地上的人很远。
再接触时琴娘充满警惕，拒绝得很果决，陶荷还以为要另下一番功夫，可没想到她转圜回头也很果断。
虽然一开始说话傻里傻气，但陶荷如今不敢掉以轻心，她总觉得眼前的琴娘不可小觑。
另一边俞江琴还没忘想从梁以澄身上套消息的想法，毕竟是没能跟她搭上话，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才肯同陶荷接触。
陶荷出现的缘由的俞江琴能接受，但接受不代表她就认同。宫中的生存经验告诉她，没有自己送上门的盟友。
但没得选。眼下她需要陶荷，也需要梁以澄，借着刚才的话头俞江琴提议道：“她这样可怜，与你我同在后宅，往后总是要见面，不如咱们先挑个日子去看看她？”
陶荷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胡大人的事牵连很广，二人约好等这几天风头过去再去看望梁以澄。
临分别时俞江琴向陶荷要了一罐蜜蜡：“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做盒香膏给她，算是借花献佛。”
陶荷闻言笑骂她没安好心，这不得害得她重新选了礼来，说罢她就要告辞，说这就回去准备，定要把俞江琴的比下去。
分别后俞江琴脸上还带着笑意，若不是身处督公府后宅，她跟陶荷应当很处得来。
慢悠悠走在竹林边上，俞江琴恍恍惚惚的，已不记起有多久没敢跟他人交心了。
前面是条大路，眼见两个侍从抬着箱子从东边过来，他们面上通红，小声喊着号子，抬得很吃力。
俞江琴等着他们先过去，还没走到路上，又来了人，一边走一边交谈：“冯大人，这边请。”
她嗤笑一声。今日的督公府当真热闹，源源不断的人登门拜访，想来都是看韩冲圣宠不绝，趁机讨好来的。
太监做到韩冲这样，也算是种圆满吧。俞江琴心里想。
等人走过后她从竹林旁探出脑袋，四处看看，不见人影了。
俞江琴这才走出来，她不得不小心谨慎，按韩冲这结党的人脉，见过她的人越多，等她逃出府被抓到的可能就越大，还是尽量避开他们为好。
这样想着她往刚才那人去的方向看了眼，这一眼她却迟疑。
方才侍从喊的是冯大人……盯着那道背影，那熟悉的走路姿态，俞江琴想起那个名字，冯林？
恰逢他侧脸向侍从说话，俞江琴看了吃一惊，真是他。
不想多事的念头和抑制不住的好奇在脑袋里打架，俞江琴紧了紧拳头，最终选择跟上去。
本就对朝堂大臣不熟悉，更别说时过境迁之下一朝天子一朝臣，俞江琴该一个也不认得才对。
但冯林俞江琴识得——
她曾跟他订过亲，两家在她进宫前才解除了婚约。
俞江琴眼下当真有满心疑惑，他为何会出现在韩冲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