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冲一早就过来，俞江琴暗骂晦气。随之却是韩冲的不悦地扫她一眼：“簪子呢？”
俞江琴转身回屋。
再出来时韩冲倚在冰盆边的榻上，侍从原本在一旁扇风，见了她让出位置。
俞江琴拿着芭蕉扇许久没动弹，韩冲闭着眼，语带追究：“近日你时常敷衍于我。”
从来都是别人伺候她，没有她替别人考虑的说法，更何况还是对韩冲。俞江琴想着是自己举动与琴娘出入太大，又被比较了。
才动动手腕，韩冲睁眼，哼笑一声：“可是怨我冷落了你？”
俞江琴：“……”
他笑意浮在表面，只掠过她头上簪子时神色才庄重一会，最后看向她脸上，那句询问中带有调笑的口吻让俞江琴犯恶心。
韩冲是真享受后宅女人为他牵挂的滋味。
“琴娘知道督公诸事繁忙，无有怨言。”俞江琴话出口时没有波动，强耐着信子跟他虚以委蛇。
“少见，琴娘你甚少与我使性子。”昨晚陶荷说起她，直言琴娘对他无半点真情，二人胡扯闲聊之间，琴娘也只会问些蠢问题。
是以韩冲有意曲解着她的话，她果然不喜欢。身体上没大动作，可嘴角抑制不住瘪了下去。
他还听陶荷说，若她将话头往他习惯爱好上引，琴娘就会表现得兴致缺缺，简直无半点“重得督公真心”的意头。
对此韩冲却不觉有落差。
毕竟当初他肯破例把琴娘带进府是因她与俞主子有几分相似的面貌，而琴娘更不是因为爱慕他才进府，她是如何同他说的。
琴娘垂着戚哀的没有半分活劲儿的眸子，韩冲到此时也不知她讲出来的话是不是真心：“只求在督公府能平稳的过完余生。”
她当真四平八稳，伺候人时事无巨细，就是在宫中小心翼翼谨慎过来的韩冲也挑不出错。
只是她安稳得很乏味，行为举动像照着书上一板一眼印刻下来的，无有不慎，更无有生机。
韩冲不介意琴娘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过各取所需。琴娘亦从不过问他每晚的举动是为何意，相反她隐忍平静，两人维持着平定，一直相安无事。
那天她却投了湖。
韩冲最初听到的时候便是不信。
琴娘被捞上来的那晚他其实来看过，她被众人安置在床上，屋里有些忙乱，只有她像睡着了似的不受任何事和人干扰，甚至抛开惨白的脸和浑身湿透的沾黏的头发衣物，这就是他平日里见到的琴娘。
恰逢皇上有差事交与，韩冲腾不出手，他便派人去查琴娘落水的事，听到婆子来报她醒了，又听说她失忆，连姓名也不记得。
直到那晚再见琴娘，韩冲才明白婆子说的她失忆的事有多离奇。
想着他又看向旁边的人，如今的琴娘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内里稳重有余却是十分鲜活的。
但这份转变落在琴娘身上，又直可等同于换了个人。
究竟是落水让她变得跟以前天差地别，还是遇着什么人想通什么事让她与以往大相径庭。
韩冲眼神暗了暗，今早上才有侍卫来报，琴娘落水的前几日有个门房与她说过话，琴娘离开时魂不守舍的，而如今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门房踪影。
琴娘跟他进府之前在神佛面前发过誓，绝不再为过去的主子所用，韩冲过去信了，如今却不敢苟同，毕竟人是会变的。
但他还没找到证据。
俞江琴不知道韩冲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觉得他是不是吃错药，大清早的来她院里胡说八道。
安慰人就要拿出诚意，韩冲财大气粗道：“刘大人送来好些古玩珍宝，我让人挑些来给你，算是这些日子的补偿。”
俞江琴却摇头：“我不要。”
以为是不合心意，韩冲才想给她换成珠钗首饰，听她接着道：“督公能不能给我换成银子或者银票？”
“……”韩冲没料到。
“为何？”
“古玩珍宝千千万，珠钗首饰各不同。”俞江琴想要好处，口气也好了，“唯有银子亘古不变，所以我想要银子。”
过去琴娘是从不纠结这些的，都是他给什么就拿什么，不管多少，不论贵贱，不过这倒是她头一回有要求，不是难事，韩冲应下。
俞江琴心中一喜，她想出府，出去了就不能没有银钱。
她盘过琴娘的细软，都是镯子步摇，书画胭脂，不易于携带。而那些珍珠宝石不容易出手，就是卖了她也怕被追查出来，还是银子实在。
到时候她出了督公府，逃离了韩冲的挟制，拿着他平日给的钱财做盘缠，可不得把他气死，怎么想都是划算的好事。
俞江琴忍不住乐了乐。
而且韩冲说那些东西是刘大人送的，他私下收取其他朝臣这么多财物，保不准哪天就要东窗事发。宫里追查可不是拿回了东西就能了事，连坐追责，审讯盘问，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虽背靠皇帝，可谁又能说的准天子心意。伴君如伴虎，韩冲不知收敛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有的是跟头等着他。
俞江琴不想被他牵连。
到这儿又想到新帝，她依然毫无头绪。
先帝有十三个儿子，死在他自己手上的就有七八个，不合眼缘的杀，疑似有异心的杀，血脉不正的杀，到头来只留了几个唯唯诺诺不成气候的皇子，在俞江琴看来都屈服于先帝的疯癫，没一个扶得上墙的。
老皇帝那样的血脉，新帝自然不是什么正常人，居然重用个太监，俞江琴暗自摇摇头，果然老鼠的儿子只会打洞。
而韩冲还想弄明白琴娘到底意欲为何，他说道：“去跟以澄说一声，我今儿陪琴娘，就不去她那里了。”
俞江琴听得这话，一个头两个大。老皇帝以往也爱用这招，挑起两个女人的争斗，屡试不爽，他反正乐观其成。
坏主意一学一个准，她还得打起笑脸：“且慢！”韩冲看过来，俞江琴很大度道，“梁夫人进府没多久，年岁不大胆子又小，督公还是多陪陪她吧。”
别来招惹我！俞江琴脸上带笑心里嘶吼。
韩冲在榻上换了个姿势，奇道：“琴娘真是大度，那好……”
才要松口气，韩冲竟话头回转，拿迷离的眼神对着她：“那等晚上，你去书房找我。”
晚上？书房？
俞江琴身体一僵，韩冲在她房里的举动已经够诡异了，去了书房谁知他要干什么，她不能去。
书房除了他吩咐过的，其余的一概不能进，韩冲也从未让琴娘踏足过。如今他想试探一回，琴娘是不是与她前主子搭上了关系，是不是想装疯装傻试探他的底线。
琴娘回过神了：“督公肯在乎琴娘的心意，我心里很高兴。”
韩冲点点头，听她继续道：“只是这些天我遇到陶荷夫人，才知道我受督公恩宠实在太多，是不会对督公产生怨心的。”
说着她起身去了屋里。
韩冲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居然没顺着要去他的书房，她居然将陶荷要求分她恩宠的话放在了心上。
他沉思了一会，这要是还在宫里，娘娘们不得斗个你死我活。
没多久俞江琴拿着一小盒香膏出来：“这是陶荷夫人做的茉莉香，督公你闻。”
韩冲不用香，不过那茉莉花茶他喝着不错。
俞江琴企图用香膏唤起韩冲对陶荷的一些回想，然后赶紧离开她的院子。
韩冲顿了顿：“她怎么了？”没细问陶荷是如何跟琴娘说的，他谨慎地回。
都成太监了还跟男人一样薄情寡义，俞江琴唾弃他：“她一年多未见督公，十分想念。”
“一年多？”韩冲语塞，陶荷未免太夸张。
大事小事都不记得，俞江琴鄙夷着，将他归于有根也是负心汉的那类人。
韩冲默了一会：“那我去看看她。”想想他还是得跟陶荷问清楚。
俞江琴如了意，放了心，只等韩冲离开。
就在此时，侍从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禀督公，胡大人在狱中受不了酷刑，已经全招了。”
韩冲坐起身，像忽然摘下了面具，气势凛然起来：“人死了没有？”
“半死不活的。刘大人的人来说，打的血肉模糊，进气没有出气多了。”
韩冲沉着脸点了头，立刻吩咐去找梁以澄来，快步出去。
屋里剩下俞江琴，拔下头上簪子，愈发觉得它不吉利，她喃喃自语：“戴着你还真是总会有血光之灾啊！”
俞江琴转身回屋。
再出来时韩冲倚在冰盆边的榻上，侍从原本在一旁扇风，见了她让出位置。
俞江琴拿着芭蕉扇许久没动弹，韩冲闭着眼，语带追究：“近日你时常敷衍于我。”
从来都是别人伺候她，没有她替别人考虑的说法，更何况还是对韩冲。俞江琴想着是自己举动与琴娘出入太大，又被比较了。
才动动手腕，韩冲睁眼，哼笑一声：“可是怨我冷落了你？”
俞江琴：“……”
他笑意浮在表面，只掠过她头上簪子时神色才庄重一会，最后看向她脸上，那句询问中带有调笑的口吻让俞江琴犯恶心。
韩冲是真享受后宅女人为他牵挂的滋味。
“琴娘知道督公诸事繁忙，无有怨言。”俞江琴话出口时没有波动，强耐着信子跟他虚以委蛇。
“少见，琴娘你甚少与我使性子。”昨晚陶荷说起她，直言琴娘对他无半点真情，二人胡扯闲聊之间，琴娘也只会问些蠢问题。
是以韩冲有意曲解着她的话，她果然不喜欢。身体上没大动作，可嘴角抑制不住瘪了下去。
他还听陶荷说，若她将话头往他习惯爱好上引，琴娘就会表现得兴致缺缺，简直无半点“重得督公真心”的意头。
对此韩冲却不觉有落差。
毕竟当初他肯破例把琴娘带进府是因她与俞主子有几分相似的面貌，而琴娘更不是因为爱慕他才进府，她是如何同他说的。
琴娘垂着戚哀的没有半分活劲儿的眸子，韩冲到此时也不知她讲出来的话是不是真心：“只求在督公府能平稳的过完余生。”
她当真四平八稳，伺候人时事无巨细，就是在宫中小心翼翼谨慎过来的韩冲也挑不出错。
只是她安稳得很乏味，行为举动像照着书上一板一眼印刻下来的，无有不慎，更无有生机。
韩冲不介意琴娘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过各取所需。琴娘亦从不过问他每晚的举动是为何意，相反她隐忍平静，两人维持着平定，一直相安无事。
那天她却投了湖。
韩冲最初听到的时候便是不信。
琴娘被捞上来的那晚他其实来看过，她被众人安置在床上，屋里有些忙乱，只有她像睡着了似的不受任何事和人干扰，甚至抛开惨白的脸和浑身湿透的沾黏的头发衣物，这就是他平日里见到的琴娘。
恰逢皇上有差事交与，韩冲腾不出手，他便派人去查琴娘落水的事，听到婆子来报她醒了，又听说她失忆，连姓名也不记得。
直到那晚再见琴娘，韩冲才明白婆子说的她失忆的事有多离奇。
想着他又看向旁边的人，如今的琴娘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内里稳重有余却是十分鲜活的。
但这份转变落在琴娘身上，又直可等同于换了个人。
究竟是落水让她变得跟以前天差地别，还是遇着什么人想通什么事让她与以往大相径庭。
韩冲眼神暗了暗，今早上才有侍卫来报，琴娘落水的前几日有个门房与她说过话，琴娘离开时魂不守舍的，而如今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门房踪影。
琴娘跟他进府之前在神佛面前发过誓，绝不再为过去的主子所用，韩冲过去信了，如今却不敢苟同，毕竟人是会变的。
但他还没找到证据。
俞江琴不知道韩冲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觉得他是不是吃错药，大清早的来她院里胡说八道。
安慰人就要拿出诚意，韩冲财大气粗道：“刘大人送来好些古玩珍宝，我让人挑些来给你，算是这些日子的补偿。”
俞江琴却摇头：“我不要。”
以为是不合心意，韩冲才想给她换成珠钗首饰，听她接着道：“督公能不能给我换成银子或者银票？”
“……”韩冲没料到。
“为何？”
“古玩珍宝千千万，珠钗首饰各不同。”俞江琴想要好处，口气也好了，“唯有银子亘古不变，所以我想要银子。”
过去琴娘是从不纠结这些的，都是他给什么就拿什么，不管多少，不论贵贱，不过这倒是她头一回有要求，不是难事，韩冲应下。
俞江琴心中一喜，她想出府，出去了就不能没有银钱。
她盘过琴娘的细软，都是镯子步摇，书画胭脂，不易于携带。而那些珍珠宝石不容易出手，就是卖了她也怕被追查出来，还是银子实在。
到时候她出了督公府，逃离了韩冲的挟制，拿着他平日给的钱财做盘缠，可不得把他气死，怎么想都是划算的好事。
俞江琴忍不住乐了乐。
而且韩冲说那些东西是刘大人送的，他私下收取其他朝臣这么多财物，保不准哪天就要东窗事发。宫里追查可不是拿回了东西就能了事，连坐追责，审讯盘问，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虽背靠皇帝，可谁又能说的准天子心意。伴君如伴虎，韩冲不知收敛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有的是跟头等着他。
俞江琴不想被他牵连。
到这儿又想到新帝，她依然毫无头绪。
先帝有十三个儿子，死在他自己手上的就有七八个，不合眼缘的杀，疑似有异心的杀，血脉不正的杀，到头来只留了几个唯唯诺诺不成气候的皇子，在俞江琴看来都屈服于先帝的疯癫，没一个扶得上墙的。
老皇帝那样的血脉，新帝自然不是什么正常人，居然重用个太监，俞江琴暗自摇摇头，果然老鼠的儿子只会打洞。
而韩冲还想弄明白琴娘到底意欲为何，他说道：“去跟以澄说一声，我今儿陪琴娘，就不去她那里了。”
俞江琴听得这话，一个头两个大。老皇帝以往也爱用这招，挑起两个女人的争斗，屡试不爽，他反正乐观其成。
坏主意一学一个准，她还得打起笑脸：“且慢！”韩冲看过来，俞江琴很大度道，“梁夫人进府没多久，年岁不大胆子又小，督公还是多陪陪她吧。”
别来招惹我！俞江琴脸上带笑心里嘶吼。
韩冲在榻上换了个姿势，奇道：“琴娘真是大度，那好……”
才要松口气，韩冲竟话头回转，拿迷离的眼神对着她：“那等晚上，你去书房找我。”
晚上？书房？
俞江琴身体一僵，韩冲在她房里的举动已经够诡异了，去了书房谁知他要干什么，她不能去。
书房除了他吩咐过的，其余的一概不能进，韩冲也从未让琴娘踏足过。如今他想试探一回，琴娘是不是与她前主子搭上了关系，是不是想装疯装傻试探他的底线。
琴娘回过神了：“督公肯在乎琴娘的心意，我心里很高兴。”
韩冲点点头，听她继续道：“只是这些天我遇到陶荷夫人，才知道我受督公恩宠实在太多，是不会对督公产生怨心的。”
说着她起身去了屋里。
韩冲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居然没顺着要去他的书房，她居然将陶荷要求分她恩宠的话放在了心上。
他沉思了一会，这要是还在宫里，娘娘们不得斗个你死我活。
没多久俞江琴拿着一小盒香膏出来：“这是陶荷夫人做的茉莉香，督公你闻。”
韩冲不用香，不过那茉莉花茶他喝着不错。
俞江琴企图用香膏唤起韩冲对陶荷的一些回想，然后赶紧离开她的院子。
韩冲顿了顿：“她怎么了？”没细问陶荷是如何跟琴娘说的，他谨慎地回。
都成太监了还跟男人一样薄情寡义，俞江琴唾弃他：“她一年多未见督公，十分想念。”
“一年多？”韩冲语塞，陶荷未免太夸张。
大事小事都不记得，俞江琴鄙夷着，将他归于有根也是负心汉的那类人。
韩冲默了一会：“那我去看看她。”想想他还是得跟陶荷问清楚。
俞江琴如了意，放了心，只等韩冲离开。
就在此时，侍从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禀督公，胡大人在狱中受不了酷刑，已经全招了。”
韩冲坐起身，像忽然摘下了面具，气势凛然起来：“人死了没有？”
“半死不活的。刘大人的人来说，打的血肉模糊，进气没有出气多了。”
韩冲沉着脸点了头，立刻吩咐去找梁以澄来，快步出去。
屋里剩下俞江琴，拔下头上簪子，愈发觉得它不吉利，她喃喃自语：“戴着你还真是总会有血光之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