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日中天。

    戚钰躺在周舒禾的越野车里,身上疏忽落了床毛毯。

    “盖着。”他注视着她,将车门关上了,转身离去。

    她将毯子往上一拉,毛绒盖住她的脖子和下巴,让她整个脸蛋如同陷进云端。

    周舒禾的东西都是很好的,她摸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总之盖在她身上,很暖和。

    车外很是嘈杂,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都听不太真切。

    火势在他们来之前就得到了控制,她睡着的那段时间,周舒禾在核对损失,负责人则去了趟警局。

    戚钰再次睁开眼时,天色昏暗下来,天边一大片火舌般的云,吞噬着整个世界,戚钰陡然心惊,视线逐渐清晰后,才意识到那是晚霞。

    毯子从她身上滑落下去,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在她身上,戚钰转动上半身翻找自己的外套,还没找着,视线豁然开朗。

    车外透进的冷风里,混杂着青草的生涩味。

    和周舒禾身上那股味道很像。

    他半条腿横进来,膝盖抵着车垫,手扶着车顶,“醒了?”

    “我在找我外套。”戚钰甚至挪动位置,看是不是被自己压在屁股下了。

    她身上那件毛衣松松垮垮,根本挡不住白润的皮肤。

    周舒禾钻进车内,长臂一伸,就将她的衣服从副驾驶底下拽了出来。

    他的胳膊挡在戚钰身后,带有男人特有的气息。

    接着外套落在她肩膀上上,宽大修长的手在她视线内转瞬即逝。

    戚钰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周舒禾也不知道,只告诉她,“我今晚不回去,你想回去的话,自己开车或者让小何送你。”

    戚钰还没想好,先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忽然起火了?”

    “不清楚具体原因。”周舒禾道,“大致推断是照明线路出现了问题。”

    这里会定期检查,发生意外也属小概率事件,好在事故发生在白天,发现得及时,只存在部分经济损失。

    戚钰睡了这么久,也不困了,回去反而会不安,便说留在这里陪他。

    -

    凌晨三点,周舒禾终于忙完。

    戚钰在车上开了一盏灯,半张脸藏匿在黑暗里,而另外半张脸,笔尖勾勒过似的清晰,转折的线条接近完美。

    周舒禾拉开车门,没有上车的意思,低眸看着她。

    戚钰放下手机,上半身朝他靠近,皮肤如同蒙上一层珠光,光滑莹润。。

    “想不想看星星?”他毫不遮掩地盯着她。

    漫天的星,像珠宝织成的网,笼罩着黑幕,闪烁不停。

    戚钰麻利地下了车,凉风簌簌,她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抬起了头。

    这里的星星比古城里的,更近,更亮。

    身后传来响声,她一看,是周舒禾在支帐篷。

    周围有风,柳树在这个季节枝条已经变得光溜,但密集地垂落下来,正好营造了温暖舒适的空间,底下的土壤不硬不软,钉子很容易捶打进去。

    周舒禾撩起了袖子,筋络从袖口蜿蜒下来,覆盖住手背,与肌肉交织在一起。

    戚钰手里提着灯,看他的动作,意识到他比两年前要更有力量,也更成熟。

    她忍不住用指尖去贴他的手背。

    “冷的话就先进去。”

    “里边也冷。”

    “那你说,哪里不冷?”

    戚钰将指尖塞进他的袖子,“这样就不冷了。”

    趁机捏了把周舒禾的肌肉,他手头上动作还没完,也就暂且没理睬他,等帐篷支好,周舒禾将她摁在里面,一只手伸进她的毛衣下摆,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语气却十分平淡,“痒吗?”

    她腰侧有一处格外敏感。

    戚钰用牙齿轻咬他的掌心,周舒禾不顾她的反抗,依旧用指尖掐着那侧。

    可戚钰咬了他一口,而他恰巧摸到一处凸起。

    “这是什么?”

    戚钰撑起身,干脆用手背去冰他脖子,“小气。”

    周舒禾没被她转移注意力,“你腰上是什么?”

    戚钰笑着和他说,“你小叔的习惯你忘啦?”

    周舒禾低头看着她,她笑得平和,笑得毫无芥蒂,又有些刺目。

    “我小叔只是喜欢玩玩,不至于下这么重手。”周舒禾能明显感受到,那是刀痕,再者从周修明房间里出来的戚钰他见过,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哦,那是我记错了。”戚钰下巴靠在他肩上,“可能是有一次,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吧。”

    又怕周舒禾追问,她道,“我闲着无聊干了很多事,擦伤碰撞经常发生,怎么弄的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周舒禾莫名有些烦躁,她向他展露许多东西,却从未向他展示过缘由。

    戚钰身上藏着秘密。

    可她不说,周舒禾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深入了解。

    她有秘密又怎么样,他不是非得知道。

    “说起你小叔。”戚钰缓缓道,“我想到他说的一句话。”

    “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他说过,死后的人会化作一颗星星,在天上庇佑心心念念的人。”

    周修明喜欢极限运动,追求肾上腺素飙升。

    每隔半年,他就要去北欧滑一次雪,戚钰没有跟去那次,就出了意外。

    她真恨周修明为什么不干脆死了。

    等她赶过去,周修明躺在床上,腿上缠着纱布。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看她,“你不来的话,我这腿是好不了了。”

    “我来了,你腿也没见好。”

    “我心肝丢了,自然好不了。”周修明朝她敞开怀抱,“别闹脾气了,过来。”

    戚钰小心翼翼地躺过去,离他有些距离,却被他扯了把腰,直接撞他胸膛上。

    “许教练死了。”她目光低落。

    “嗯。”周修明鼻尖落在她颈间,“当时他欠债,妻离子散,还得罪了很多人,是我捞回来。”

    “这些年他改过自新。”

    “有点可惜。”

    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久了,对于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也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自私、傲慢,充斥着她的全部。

    她和许教练不熟。

    可周修明觉得她害怕,抚摸着她的肩,温声道,“死后的人会化作一颗星星,庇佑心心念念的人,许教练会庇佑我们的。”

    戚钰问道,“那如果我死了呢?”

    “嗯?别说这种傻话。”

    “但如果非要论的话,你或许会庇佑所有人,唯独没有我吧。”

    “也不是非得没有你。”

    周修明咬住她的肩头,“别痴心妄想”

    没想到先死的人是周修明,戚钰想了想,“他那么自私,应该不会庇佑任何一个人。”

    周舒禾道,“他会。”

    戚钰:“谁?”

    “十年前,他生命里那个女人吧。”周舒禾很想从戚钰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却见她毫无波澜。

    “也是。”戚钰呢喃,“他念念不忘。”

    她都知道,却毫无怨言。

    周舒禾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这回戚钰惊慌失措,像从前那样,只会抓着他的袖子,跟着他的节奏来。

    -

    周舒禾做了个梦。

    梦里艳阳高照,地面上蜿蜿蜒蜒的橙红色线条,一会儿腾空燃起蓝焰,一会儿流动起来,深得有些发黑,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散发着腥味。

    再过一会儿,戚钰躺在他面前,浑身赤裸着,可不见一处白皙的皮肤,她裹着身子的黑发下不断有血迹蔓延出来,贯穿她全身,汇聚在她的腰侧,那朵绽开的玫瑰。

    周舒禾面目狰狞,他看不清戚钰的脸,她好像全被黑色发丝挡住,只有尖锐的下巴露了出来,

    周舒禾伸出手,想要拨开她的头发,触碰到细软的时候,头发变成一条条小蛇,往他指尖缠绕上去,往他指甲里、皮肤里钻。

    一阵刺痛。

    周舒禾睁开眼,入目便是戚钰鲜丽明亮的五官,长睫搭落在雪白的皮肤上,不住颤动。

    绞痛的心脏回归平息,周舒禾掌心一翻,将细小的虫子摁死在了帐篷上。

    外面的光线越来越强,戚钰不住往他怀里钻,以躲避日光。

    托戚钰的福,周舒禾难得一次睡这么长时间。

    -

    周舒禾请所有人在县城里吃了顿饭,他让戚钰先去,给他留个位置,他另外还有事。

    桌上的菜很多,饿了大半天,戚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在周舒禾回来之前,就吃完了一碗饭。

    等所有人吃完了,周舒禾才回来,坐在戚钰身边,拆开筷子。

    -

    回到房间内,戚钰当着周舒禾的面,掰开了一粒药,面不改色地吞下去。

    “上次没吃?”他靠着门框,注视着她。

    “我吃辣不疼了舒禾。”戚钰无可奈何看着他,“上次你就弄错了。”

    周舒禾笑了,“我弄错了?”

    “是啊。”戚钰定定地看着他,她变了,回不到从前,对于改变了的东西,现在才是对的,从前不是。

    “那现在是?”

    “将错就错。”

    药有点苦,戚钰又喝了口水,随后看向他的目光松弛许多,“骗你的,吃得太饱了。”

    周舒禾抽身离去,他没随手关门,戚钰也就一直站在桌前等他。

    一股刺鼻的味道转来,戚钰转身,便看到他手里拿着个瓶子,里面辣椒红得发艳。

    “不是骗我?”周舒禾将辣椒放在她手边,“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能吃。”

    接着他声音又软和几分,“实在吃不了的话,也可以直接和我说。”

    他给了她两个选择。

    他每次都这样,让她自己选,然后让她选到最糟糕的结果上去。

    她选择吃下辣椒。

    很显然这不是她能承受的辣度,一瞬间,像是有针往鼻子眼睛里扎,她睁不开眼,眼泪却清晰而出。

    周舒禾大拇指抚过她的眼下,“这不是不能吃?”

    戚钰睁开眼,双目通红,忽地向前咬上他的唇。

    既然周舒禾自始至终没有给她两个选择,那她只好将他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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