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钰已经数不清这是周舒禾第几次高高在上。

    他们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只会俯视别人,就像她曾经向他诉说童茗斑斑劣迹的时候,他轻笑一声,“那你想我怎么做?”

    戚钰欲言又止。

    她不是非得要他撑腰,只是向他诉说一二,解解气。

    可周舒禾,众星捧月长大,从来不会与她感同身受。

    后来她说算了,周舒禾也没再多问,她和童茗的恩怨,在他眼里算不得事,

    戚钰总是用他愿意给自己借势,也愿意为她挥霍来安慰自己,可她终归明白正常的恋人之间并非这样病态,现在她想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周舒禾从未在乎过她,因而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将她送与旁人。

    如果她的奢望从得到他开始止步就好了,她不该妄想他爱她,也不该畅想他们可以过一辈子,更不应该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她和他分手,他并不会有所波澜。

    她和他小叔在一起,他也并不会生气。

    现在她和沈涯,他不过是接受不了她的背叛,缓和过来后,又起了玩弄她的心思。

    他只是想看她向他付出一切,然后他轻描淡写地抛掷出去。

    逗狗一样。

    那被狗咬一口是什么滋味?戚钰想让他尝尝。

    -

    房卡在周舒禾手中,进门后还没插上房卡,戚钰就勾住了他的脖子,软唇贴了上去。

    这是周舒禾第一次知道她到底有多会吻人。

    她并非长驱直入,而是若即若离,接着化刚为柔,拉着对方彻底沦陷。

    戚钰换气时,呼吸扑打在他的喉结上。

    他将她抱了起来。

    房卡被戚钰插了进去,房间里瞬间亮堂起来。

    她在他怀里没稳当,就被他抱进卧室,摔到了床上。

    周舒禾打开了床头灯,接着背对着她,脱掉了大衣,露出了宽肩窄腰的身材,他卷起了袖子,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戚钰,“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不用我先去洗洗?”她笑着道,眉眼在光亮下动人心魄。

    “我不嫌你脏。”

    她脏,只是他不嫌弃。

    戚钰挪开了眸,唇角降下了弧度。

    她脱掉了外套。

    周舒禾倾覆下来,膝盖卡在了她两腿之间,“他是怎么弄你的,嗯?”

    她取下了她脑后的发卡,然后将发卡交给了他,“这样。”

    “然后。”她解开了领口的第一粒扣子。

    她顿住了指尖,抬头吻了吻他的唇角,“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吧。”

    刹那间,黛色绽放在雪白的床单上,与更要白上一层的肌肤缠绕在一起,浅黄色的灯光拂去一切阴影,春光乍泄。

    周舒禾极力忽视那些扭曲的疤痕,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没有和沈涯做过。”

    正如她所说,没有一个男人能忍住在她身上不留下印迹。

    “万一,是他嫌弃?”戚钰撇开了脸,侧脸埋在昏暗当中,看不出神情。

    “他有什么资格?”周舒禾冷哼一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松了口气。

    蓦地,他彻底反应过来,俯下身吻过她,“你没有和他做过……”

    他吻过她腰腹间的所有伤痕,告诉她他并不嫌弃,“你骗我干什么?想惹我生气?”

    他彻底感受到那些疤痕都是如何留下的,心里不免一阵阵刺痛,于是拉她进怀中,吻住了她的唇。

    “宝宝。”他声音低沉温柔,“别骗我。”

    他宽大的手遮蔽了她大半身躯,竭力地,掩盖掉某些存在的事实。

    可戚钰一盆冷水泼下来,让他猝不及防。

    “我是没有和沈涯做过,可又不是没有和你小叔做过。”

    “我和他在一起的前一年,日日在一个屋檐下。”

    他处在光亮之下,戚钰低头看着他,居然从他眼底看到一丝隐痛。

    下一秒,她整个人翻转了过来,被他咬住了耳垂,只剩下一声“呜咽。”

    他不断地舔/弄着她的耳垂上的蝴蝶,弄湿,浸润,直到她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掐着他的手臂。

    三年前三年后,周舒禾还是这么让她难受。

    她快要溺死。

    她看着他,长睫颤动不停,唇角扯出个笑来。

    “我们日日在一个屋檐下……”她拉着他的手,停顿在她心脏的位置。

    “这里,他喜欢听铃铛的声音,我就让他听了一整晚,他很喜欢,就让我日日夜夜戴着。一开始我很疼,后面我都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

    “所以你问我怕不怕疼,舒禾,我不怕的。”

    他紧抿着唇,浑身散发着寒气。

    “还有这里。”有一道浅色的长痕,要在光亮上才看得清楚。

    “有一次我惹他生气了,他说人需要疼才能长记性。”

    周舒禾双目赤红,他挣脱开她的手,掐住她的脖子。

    她不想听她说任何一句话。

    可这些和周修明相比,算不得什么。

    戚钰笑得更加肆意。

    她撑起脊背。

    “舒禾,你家的玫瑰是不是特别好看?那你看我身上的,好看吗?”

    “他亲手给我纹的,纹了很多次。”

    周舒禾将她拽了一把,戚钰的指甲陷进了他的皮肉里。

    “你最好现在闭嘴。”他头痛欲裂,声音冰冷至极。

    -

    周舒禾手指划过那些疤痕,眸底一暗,“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

    戚钰良久说不出话来。

    “也是他弄的?”周舒禾扶住了她的腰,声音有些沙哑。

    那段记忆好像模糊起来,好在,和周舒禾描述,不需要她回忆。

    “不过这些,不是他弄的。”

    周舒禾有一瞬呼吸停止。

    戚钰跨坐在了他身上,好让他看清楚些。

    “他把我送出去过。”

    她语气不咸不淡,却在周舒禾心底翻起惊涛骇浪。

    “他把你送给过别人?”他紧搂住她,眸底异常狠戾吓人。

    戚钰将他的神情纳入眼底,他不是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吗?

    甚至周修明在起过这个念头后迅速给了自己一巴掌。

    而他,彻彻底底将她放手了。

    “嗯。”她敷衍道,“都是那个人弄的。”

    “事后周修明很心疼,可那又怎么样,是他亲手把我送出去的。”

    周舒禾双目渗出寒意。

    “是谁?”

    “怎么?”她在他怀里似笑非笑,“你要去找人算账吗?”

    “舒禾,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我是心甘情愿的。”

    “为什么……”他已经生不起气来,所有的情绪已经接近枯竭,眼底是暗暗的红,嗓子里已经发不出声音,“为什么……是他们逼你?”

    戚钰很久没有说话。

    撑起身,长腿从床上迈过,她从旁边扯了床毯子,披在自己身上,随后,踮起脚坐在了窗台上。

    今晚的月色很美。

    在她和周舒禾分手后,被周修明困住的那十天里,月亮偶尔很圆很大,月色十分明亮,浸透了窗户,打在她不着寸缕的躯体上。

    她不想再和周舒禾纠缠下去,说这些并没有意义。

    “舒禾。”她语调异常柔和,“你怎么不听我好好说话。”

    “我说了我,心甘情愿。”

    “只是最后,覆水难收而已。”

    初见周舒禾第一眼,她不过是想胜过童茗一头,让他成为自己的战利品。

    只是后来,覆水难收。

    环境里许久没有人出声,只有窗外的虫类在叫嚣。

    “戚钰,你就没有后悔过?”

    他望着她的后背,一处一处看过她留下疤痕的地方,那里原本是光滑的皮肤,他曾经一寸一寸抚摸过,吻过。

    他不信她真的堕落至此。

    戚钰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其实大部分时候,她并没有做决定的资格,就像她来到望港读书,是她母亲强制要求的。

    周卉拿辍学威胁她,将她的房间让给她的舅舅,她被男人的手臂压醒,第二天,她就来到望港了。

    青春期的时候,她遇到了童茗。对于成年人来说,低人一头不是难事,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本就有差距。可她不愿输给她的表妹,为此和小姨家闹掰。

    再后来。

    周修明盯上了她,通过周舒禾,他花了十天的时间,将她“驯服”,从此,成为他的人。

    这十天里,没有人过问她的行踪,她偷摸报了警,却被周修明一句话给解决。

    终于周舒禾来找过他小叔一次,他听闻周修明养了女人在房间里,流露出厌恶的目光,便离开了。

    现在,周修明去世,她资历不深,在股东眼里不过周修明养的小玩意,这笔遗产她承担不起,也不想要,于是她只能继续求人。

    她回想自己这二十多年。

    喜欢上周舒禾,和他在一起,是她屈指可数能自己做下的决定。

    要说后悔。

    她的确,后悔了。

    至于她做不了的决定,并不存在什么后不后悔。

    周舒禾问她,她平静道,“我后悔什么?”

    “我出生在一个小县城,周围大多数的人都碌碌无为地长大,然后过着平庸的日子,拿着勉强温饱的工资,找个合适或者不合适的人结婚,生一个或者两个小孩。”

    “而我可以在望港寸土寸金的地方买得起房,可以结交更高层次的人,让很多人鲜艳我,即便,我付出了我所有的尊严。”

    他说完,周舒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有恨意。

    戚钰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

    月色似水。

    有一句话压在了她心底。

    “可是舒禾,我突然觉得他们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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