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对于沈寒贞来说,她已经记不清楚这件事情具体发生在何年何月了,只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还是个没有划船用的木桨高的孩子。

    那时候,她正站在窄窄的屋檐下头,脊背紧贴着墙壁,面对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沈寒贞垂着头,小心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她脖子里挂着的那颗圆圆的蓝琉璃珠子还是晃来晃去的,雨点子啪嗒啪嗒的掉在自己的鞋尖前面。

    屋檐外的一切都被蒙在一整片白茫茫的雨幕里,沈寒贞一点也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她抹了抹溅到自己脸颊上的雨滴,隐隐约约地看到眼前有个白色的影子闪过去。

    那大概是个她的同门,沈寒贞有点想开口叫住他,她犹豫地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叫出口。

    她继续盯着暴雨中的世界,看着花枝被雨珠打的颤颤巍巍,左摇右摆的。骤然,沈寒贞听见一阵脚步声,啪嗒啪嗒地踩着水再向她接近。

    是那男孩子去而复返了,他撑着一把统一发的纸伞,衣衫特别的整洁。他又走近了一些,把伞面抬了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雨停下。”沈寒贞又把后背往墙面上贴了贴,在雨声中,她的声音显得清亮而有些茫然失措,“不然我没法走。”

    男孩叹了口气,他其实年纪也不大,却自然而然的展现出可以去照顾别人的神情,“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沈寒贞着眼看了看他脖子上的蓝珠子,再一次确认了其同门的身份。她平日里的活动范围很小,只在迎风泊附近走动,所以,她虽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其实,她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今下着

    雨,她带出来的伞却是柄坏伞,怎么撑都撑不开。

    男孩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沈寒贞希望这一眼中不要暗含他觉得她古怪的意味。但是那个不知道姓名的男孩只是往后走了几步,在雨幕中冲她招了招手,说,“来吧,你住哪里?”

    “我不是迷路。”沈寒贞固执地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伞,“我的伞坏了,我走不了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模模糊糊想起这一段经历的时候,一直认为那时候的自己显得有点怪——一个小女孩傻兮兮地贴着墙根站着,臂弯里捧着把破伞。

    “好吧。”男孩说,他收起了自己的伞,抖了抖上面的雨珠,走到那一条窄窄的屋檐下面来,“你能把你的那把伞给我看一下吗?”

    沈寒贞犹豫了一下,把伞交给了他。她其实很不想承认这把坏伞是自己的,但是伞柄上的那圈圆痕刻的清清楚楚,她没法否认。

    在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里,男孩子都在研究这柄坏伞。沈寒贞蹲在了地上,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试图把伞撑开来再合上,反复观察着它的内部结构。

    事实证明,这个男孩子并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修伞匠,他已经努力了好久,手都被弄得发红了,那把破烂伞却还是死乞白赖地躺在原地,打不开来。

    天已经渐渐地黑下来了,雨却还是没有停的征兆。男孩子似乎也犯难了,他又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迟疑地说,“天马上就要黑了。”

    寒贞点了点头。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那男孩子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把自己的伞塞到了她手里,“你撑着它赶快回家去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还没等沈寒贞做出什么反应,他就已经不由分说地把衣服罩在头上,跑掉了。

    沈寒贞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有一柄好伞,可以回家了。她摸索着打开了伞,在路上慢慢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

    她慢慢地走出了一段距离,却在路边看到点昏黄的烛光来。原来,是她师父见她许久都没有回来,提着灯笼撑着伞一路找过来了。

    “你怎么走到那里去了?”师父把她沾着水的额发往上一捋,“找了你好久,四处都找不到。”

    “避雨。”沈寒贞小声说。

    “伞呢?”

    “伞坏了。”

    在沈寒贞的记忆里,自己的确是这样回话了。

    这段幼时的记忆不知道被哪个节点触动了,一点都不讲道理的冲上了沈寒贞的心头,搅的她难以自控地分心晃神。

    直到她坐到桌案前面,想把陆临川给她的那张纸好好读一读的时候,心里还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的。

    自然地,当秦歌的声音突然冒出来的时候,沈寒贞被吓了一跳。

    “沈姑娘。”秦歌倒是一点都没有吓到别人的自觉,他熟门熟路地从窗户那儿翻身下来,探了探身子望了一眼门外待命的婢女,“我来看看你。”

    今天难道是向家为她特意安排的探望会不成?沈寒贞把纸在桌面上反扣了,状若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替于大哥送点东西给你。”秦歌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往桌上一扔,“还有,沈姑娘,于大哥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他说交易已经达成了,他自然没有拖欠砝码的道理。”秦歌又问道,“你们做了什么交易啊?”

    听了这话,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于零双见她态度不明确,便越过她去直接找了陆临川达成了这笔买卖。

    “是我欠了别人人情。”

    秦歌愣愣地瞅着她,脸上写满了“我不懂”这三个字。

    “于大哥……他人挺好的。”这时候,他才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情好像不对了一般,盲目地试图给两边解开那个他以为的误会,“朋友应该把话讲开了,对不对?”

    “我不是朋友,我是嫌犯。”沈寒贞本着公平理性的原则提醒他。

    “朋友至少应该相信朋友。”秦歌不为所动,宣布道,“要是连朋友都不相信朋友了,那这世道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世道到底有没有意思,又哪里是一个人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呢。沈寒贞点了点头,说,“你的想法很好。”

    她的模样很认真,一点都没有挖苦的意思。秦歌笑了起来,“反正,你一定能抓到那个黑衣人的。”

    他对于寒贞如此盲目自信,真叫她心里汗颜。秦歌又和她说了几句话,这才觉得时间不对了,转身去翻窗户,“沈姑娘,我这回是偷偷来的,只有于大哥知道。所以我不能待太久,我要走了。”

    他倒真的是来去如风,带来的那封信却仍安安静静地躺在桌案上,封口用蜡严严实实地封住了,一点也看不出里面会有怎样的内容。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穆灵皋嘴上不在意,眼睛倒是一眼眼地去看那蜡封,“打开看看,打开看看。”

    就算没有她的怂恿,沈寒贞也不可能对这部分情报置之不理的。她伸出手去,把信封一点点地撕开了,从中间抽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

    于零双的字并不怎么工整,摇头摆尾的,写的和他的人一样毫不着调。沈寒贞按照惯例从头到尾了扫了一遍信上的字,竟然十个里面有五六个看不太清楚。

    这可真是叫人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只好沉下来心来,从第一列慢慢地往下读。

    在认真地读完了信的第一条之后,她的心突然大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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