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漪查找本地攻略选定某家清吧,沈清棠却在推荐里一眼瞧见名为“今朝”的小酒馆,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是它。

    踏足前心理建设是来放松,可下意识的眼神巡视却骗不了人。

    是啊,沈清棠就是听到他对身边人的邀约,才毫无疑义地支持冯漪的临时起意,而选这家也不过是因为近期是民谣live专场。

    是一场别有用心的碰运气,高中生涯最后一任同桌是陆言泽文理没分班前的高一同学。

    那位向来内敛矜持的女生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就是托人递出自己的同学录首页,即使得到的只是与他人别无二致的兴趣爱好与寄语,却依旧获得极大的珍视,也让她羡慕了好久。

    《滕王阁序》和《赤壁赋》,是她印象里最难背的课文,拿下的并不轻松,即使高考前夕下笔甚至能形成某种肌肉记忆,现在依旧无法保证能背全,可那张纸上的内容似乎刻骨铭心,哪怕只是匆匆一眼。

    她有些庆幸没看到人,不然缘分一说,再平白生出无尽遐想,不过庸人自扰,或许他早就不喜欢民谣了。

    可能是那杯变了质的青梅酒给他造成的伤害足够大,后来清醒的他有如壮士断腕般摒弃过往种种,当他所谓网络知友期间,曾尝试过干预,毕竟总该喜欢些什么,不妨试试她所热爱的。

    这家酒馆有个禁烟的明文规定,避免不了的声喧刺耳,沈清棠却不觉得烦闷,相反,处处弥散着的微醺让她不由放松下来。

    虽说豪言不醉不归,但她们只有两位女生,到底不敢多肆意,点了几杯低度数且果味足的鸡尾酒。

    沈清棠最喜欢喝龙舌兰日出,为它的颜值,也曾试着调制,即使层次分明的日出色彩感能完全呈现,却总感觉少些什么,或许是热闹的氛围。

    冯漪从洗手间出来,嘴角挑起神秘的笑:“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陆言泽。”沈清棠下意识脱口而出。

    “bingo。”冯漪成功打出个响指,“真姐们儿,就是默契!你都不知道,络绎不绝有人去要联系方式,男的都有,想不注意到都难。”

    沈清棠捏着酒杯的手下意识一紧,眼里是翻涌泛滥的情绪,心狂跳不止。

    冯漪没察觉出异样,因为短时间内她再也没能打出第二个完美响指,正幼稚地与自己较着劲。

    手机又传来工作上的急call,她不由低骂一句,叮嘱沈清棠警防陌生人尤其是异性后匆匆跑了出去。

    可捱不过好奇,她离座佯装去洗手,隔着重重人影,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贪婪以至于很快被察觉,最后余光里瞥见他似乎冲她挑了下眉。

    回到座位,她下意识用酒精压制那阵心有余悸,却在嘴唇碰到杯壁时愣住,恍然想起不要碰离开视线的酒,又猛地扎进洗手间,一遍遍冲洗。

    出来时,她故作淡定地走过,却失落地发现那处已然空了。

    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将app挨个点了一遍,期间有人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拒绝三人,不堪其扰,她检查卡座周围的物品,确认无遗漏后,走出酒馆。

    沈清棠呼吸着清新不少的空气,看着招牌上的字,低喃:“今朝有酒今朝醉。”

    身后传出突兀地哂笑,接着是熟悉的散漫男声:“你刚刚来来回回,是在找我吗?”

    她没敢回头,陆言泽却不肯放过她,指名她的身份:“没错,就是你,周五下午还在你工作的‘倾言’咖啡店见过。”

    装不在意,特别是对他,于她而言,很是习以为常的一件事,心理学逆向运用更是让她逼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坦然否认:“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是吗?”陆言泽配合反问,神情却笃定,“在咖啡店,你见到我时有些紧张,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在电话里听到我会来盛园,后又在门口得知我们约了二场喝酒。”

    “嗯,是。”沈清棠破罐子破摔地点点头,“所以呢?”

    这一招直球打得他措手不及,一次两次可以称之为巧合,可这半天高频率“偶遇”很难不让人多想,虽然他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意,或许是闲的吧!

    见他半天不说话,沈清窈乘胜追击,这也是她迅速想好的有力反证:“看在我们一天这么有缘的份上,能不能拜托你出卖一下好兄弟的联系方式呢?”

    此话一出,世界像是被按下静音键,酒馆里的音乐还在继续,她却敏锐地听到有什么掉落在地面的声音,随即是被风吹来她身边,经由空气稀释过的淡淡烟味。

    前一秒,江煦阳正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抽着烟,淡定从容的看戏状态,虽然心里小小谴责了下兄弟咄咄逼人的不道德,岂料瓜竟然在自己身上。

    烟掉落在地的瞬间,他还有闲心观察窜开的火星,直到烟头彻底暗下,这才抬眸看向罪魁祸首,恰好眼神对视。

    只见女人眉疏目淡,眼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可不像她所表达的暗恋他。

    此刻沈清棠也在直白地观察着他,即使俯视角度也挑不出他颜值上的毛病,长睫落下的阴翳不偏不倚覆住深邃的桃花眼,眸似点漆,优越的眉骨被碎发遮掩,单论此时的上半张脸可以说是漂亮,鼻挺唇薄,衬得他侧脸线条硬朗,因而并不显女相。

    江煦阳很快收回视线,也无所谓她的注视完全称得上是有所冒犯的打量,自顾自地捡起烟蒂,起身扔进不远处分类垃圾桶的干垃圾区。

    各有所思的沉默结束在他们等来代驾时,冯漪也适时出现,在他们象征性询问需不需要送一程时,她像是听不懂客套话般爽快道谢。

    半小时的车程里,陆言泽没避开车内的陌生人们,无所谓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女人由控诉说到分手。

    面对江煦阳评价出的那句“以秒计时的空窗期”,他没反驳,反而吊儿郎当又欠揍地开着玩笑:“这么酸?要不跟你凑合啊,牡、丹、花~”

    *

    想过会再见,没想到下一面来得这样快,这处商业区多的是写字楼,最不缺咖啡店,各类连锁品牌齐全,沈清棠的咖啡店生意一般,不过她也没指望靠这赚大钱,比较佛系。

    这会线上线下都没什么订单,她正准备在店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专心搞自己的论文,远远看见陆言泽朝这方向走来,暂且停下手头的动作,继续开门迎客。

    以她对他的单方面了解,他是来找她的,大概率是为了还昨晚的打车钱,她确实也有点故意的成分在。

    “一杯拿铁。”陆言泽心血来潮多问一嘴,“拉花会吗?”

    “不会。”其实她来店里的时间不太多,最近是因为忙论文上的事,要多接触一些形形色色的人,另一原因大概就是眼前人。

    “那我自己来吧!”

    “嗯?”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这人真的很自觉,已经绕行至操作台前,前期准备工作完成,他侧眸自信问她:“想要什么图案?”

    沈清棠脑海里大致过了几种常见的,最终选定:“郁金香,可以吗?”

    “小意思。”

    与她总断点不同,他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着熟练又专业,没一会儿,郁金香跃然浮现。

    期间店里来了位女客,把他当成拉花师傅,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点名千层心图案。

    女人的别有用心,他竟也乐意满足,不像高中时拒异性于千里之外,大学的他,她其实不太愿意回忆,可从他与好兄弟的对话里不难得出结论,往昔难再寻。

    在她晃神的间隙,尚且陌生的两人周遭隐隐有暧昧涌动。

    女人接过咖啡,魅长的眼眸里笑意盈盈,直勾勾地盯着他,问“如果冲会员卡,可以附赠你的联系方式吗?”

    陆言泽轻撩眼皮,似笑非笑,眼里戏谑却明显:“或许有,你可以试试。”

    女人行动力强,真就冲了卡,陆言泽眼神示意沈清棠把握住,而女人并不在意正被她介绍的福利,反而苦恼道:“怎么办,你送我的心,我舍不得喝。”

    他拆了支三品管,不解风情地搅散拉花,态度猝不及防地淡下来:“现在可以舍得了。”

    女人不怒反笑:“脸变得还真快,不怕我找老板投诉你吗?”

    陆言泽满不在意地轻笑:“那你随便。”

    自觉无趣,女人决然离开,陆言泽从手机壳里掏出一百块钱:“昨天你留下的钱,不需要。”

    这钱塞得还挺接地气,百分之一万是昨夜她的那张,没再停留,当他踏进风霜里,两杯咖啡还散着余热。

    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以退为进的女人最终还是达成自己的目的,交换联系方式后两人还并肩走了一程,单看背影还挺般配。

    得偿所愿,是专属于勇敢者的战利品,在她只敢在不掺风月的拉花图案里找到那颗处于郁金香顶端的隐晦心形,别人却能直抒胸臆地表明自己所求不止于此。

    学着他的模样,再一次尝试拉花失败,眼睛学会了,心和手还是拙的,沈清棠泄愤般破坏掉留给自己的那丝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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