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与冯漪约的并不是盛园,是她怀揣别样的心思,借口去洗手间,沈清棠拐去收银台结账。

    碰巧的是,远远看到陆言泽与朋友正往回走,她赶忙低下头,侧身而过的瞬间,薄荷柑橘味飘进鼻腔。

    “都说了我请客,嫌自己钱多?”

    “替你买单还不好?嗯?”

    “陆言泽,少给我整这死出啊!你不是至少要在溪城呆三年吗?以后坑你的机会多的是。”

    沈清棠不由低笑,能想象得到他说出那句话时,脸上是何等暧昧神情。

    陆言泽还真是矛盾又双标,犹记得高中时有女生向他告白被拒,恼羞成怒之下妄加猜测他的性取,还被他以诽谤造谣罪警告过。

    如今自己故意恶心起人,倒是信口拈来。

    冯漪过去半个月都在外地出差,今天下午刚回溪城,饭后两人也不打算有别的安排,只想回沈清棠的单身公寓好好睡一宿,养精蓄锐为明天的肆意疯狂。

    “陆言泽他们几个没比我们早离开多久,你说会不会有机会碰到他们啊?”即使没等到回答,冯漪依旧期待满满。

    还没走到门口,她眼尖地发现目标人物,激动地晃着身边人的胳膊:“你看你看,那就是陆言泽他们!”

    闻言,沈清棠抬起头,在看到男人身边的唯一异性时愣住。

    女人深栗色的卷发被路灯镀上一圈柔光,不难看出五官底子的惊艳,而这个时间点脸上的妆容依旧精致,更衬出几分明媚。

    她仰着脖子与他们熟稔地搭着话,许是被谁乍然开了句玩笑,似嗔似怒地瞪了眼。

    他口中的女朋友,是她?

    可转念想来,如果是她,好像挺容易理解,他应该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

    她在心里默默念了遍女人的名字,时书颜。

    其实,她单方面认识挺久,高中的某节体育课,他们班调了课,恰巧与陆言泽他们班碰上。

    那天他似是被缠得烦不胜烦,如身旁朋友所愿,随意指了个不远处别班正在打羽毛球的女生。

    她无从得知他们当时讨论的话题,却没能忘记女生搭档的模样。

    原因无他,成绩挺不错长得又漂亮,即使安静寡言,低调到周围同学闲话八卦进行年级美女盘点时常忽视其存在,依旧在她记忆里留下不浅的痕迹。

    不知经历过什么,如今已是截然相反的张扬外放。

    而在近期,偶然的机会与她有了正式的交集。

    时书颜不仅认真填写她的问卷,得知她的困境,还曾呼朋唤友来相助,问答有效率极高,是个很好很值得被爱的人。

    她口中描述的美好爱情,难道是与陆言泽?

    “我是真没想到谢屹安那样的大学霸,居然会暗恋一个人那么久。”冯漪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啊?”她不明所以地看向冯漪。

    虽然她并不认识谢屹安,却很难没听过他的名字,与她们是一届高考,只比省状元低一分,谢师宴当天酒店的滚动led屏上还晃过他的名字。

    据说是他怕高考时在路上出状况,订了离考场最近的这家酒店,老板就这么成功蹭上市状元的热度,那年夏天谢师宴的单都排满了。

    怕她不清楚,冯漪将故事渊源娓娓道来:“你或许不知道,谢屹安跟江煦阳,哦,江就是七中那校草,他俩高中跟陆言泽关系还挺好的,三人都住在四季小区,听说还有一个,但我同事没细讲我也没问。他们是通过篮球结缘的,我同事以前还去看过……”

    废话说够,她这才切入正题:“谢屹安就是最左边那个,听说啊,他暗恋他老婆,哦,他老婆你应该也不认识,就是他旁边的女人,至少十年,我的天,学霸都这么闷骚的吗?哦,对了,我还跟我那同事要了他结婚当天发的朋友圈,挺感人的,找给你看看。”

    难怪,时书颜与她聊天最高频词是“我老公”,原来是已经结婚了啊!

    这会她再看向他们,时书颜已经挽上谢屹安的胳膊,修长的脖颈缠绕着明显男款的围巾,对视间满眼深情笑意,而陆江牌电灯泡也自觉与两人隔开至少一个身位。

    她陪冯漪驻足欣赏了会俊男美女,听着她在耳边絮叨分享,直到网约车司机打电话催促。

    许久未见的两人,直至深夜依然有聊不完的话题,冯漪看了眼时间,叫嚣着:“啊啊啊,不行,一定要睡了,不然得影响明天的状态。”

    熄灯后沈清棠躺在床上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始终难有困意。

    不多会,冯漪小声问了句:“棠儿,你睡着了吗?”

    她早已习惯自己在她口中变幻莫测的称呼,实事求是应道:“没。”

    “嘿嘿,我也没有。”冯漪轻叹,“好奇妙的感觉,他们的故事,前两天刚听到,今天就亲眼见到主角们了。”

    “漪漪,其实……”差点就想和盘托出曾经的暗恋,可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还无法坦荡到如她一般,改了话口,“前两天陆言泽好像来我店里买过咖啡。”

    “vocal,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她突然想到什么,“你大学不就在北城读的,你居然会不认识他。如果我没记错,你俩的学校应该就在一个大学城,就没有什么高中校友见面会什么的?”

    必然是有的,北城那么大,离溪城又如此远,同为异乡客难免会聚团取暖,赴约前大学室友还帮她精心打扮一番,可几次下来都没见到他,自然没了再多一次的想法。

    稀疏寻常的某天,偶然见他众星捧月般被簇拥在同龄人中央,脸上扬起远胜高中时期的恣意畅笑,豁然明白,这儿才是生养他的桑梓地,要不然她怎么会想也没想便将志愿填来这座城市了呢?

    “我还挺羡慕陆言泽那个未知姓名的青梅和时书颜。”冯漪语气怅然地感慨,“帅哥可遇不可求,更何况还是深情专一的。”

    她想她应该见过,高中占用国庆的运动会,学校附近巷尾站他身边亲密距离内的女生,十有八九就是了。

    关于他的一切,就像是特意在大脑里存档,随时随地能调取出来。

    所幸夜色够浓,足以藏得下沈清棠眼底的自嘲。

    她啊,从来都是可悲的旁观者。

    次日,二人约会也算不得轻松,成年人的世界体现得淋漓尽致,一通来自领导的电话,冯漪不得不边骂骂咧咧,边找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态度温和地解决客户的疑惑。

    而沈清棠呢,虽还未踏入职场,可咖啡店需要进行库存补充,采购方面需要她来处理,导师群里又通知周一的论文进度汇报安排。

    除此之外,曾经有位在她这做过咨询的女生定期回访周期临近,简单问候后顺势定下具体时间。

    等冯漪彻底解决好手头的工作已近晚餐时间,看着沈清棠毫无怨怼的神情,愧疚更甚,却也只等来她在自己想出弥补措施前故意板脸道:“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就晚饭请我吃火锅。”

    可这又算什么弥补呢?昨天的晚饭是她提前买单,微信上A过去的钱也没收,本就三令五申今天的餐食开销她全包。

    “棠棠,你真好。”她扑过去搂住她的脖子撒娇,“等老娘下定决心辞了这破工作,空窗期就天天当牛做马伺候你。”

    “那你还是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暴富养我!”大抵每个女生都有一个被闺蜜包养的梦,沈清棠也不例外。

    冯漪无比自信地答应:“会的会的,我每周都有买刮刮乐和彩票,你就等着吧!”

    沈清棠:“……”

    沈清棠很会照顾人,冯漪安心当起小废物,托腮看着她将食物下锅又在恰当的时间里捞起,是最适宜的口感。

    何止月下,暖黄灯光下看美女也别有一番韵味。

    “棠棠,我都不敢想象将来会多嫉妒你老公!”冯漪愤愤道。

    沈清棠手抖了下,算准时间将新烫好的肥牛全数放进她碗里:“少来,赶紧用吃堵上你的嘴。”

    冯漪吐槽工作上的烦恼,她耐心听着,时不时开导几句,前者开始自我反思:“棠棠,我怎么感觉自己总在给你传输负能量。”

    沈清棠嘴角挽着笑意:“论文和咖啡店,你都没少出力,尤其咖啡店,甚至比我自己上心,可我却无法分担你工作上的压力,这样,至少还能证明我并非一无是处,挺好的。”

    冯漪抽了张纸擦拭眼里尚还不明显的泪意,嘤嘤呜呜道:“好煽情,好感动。”

    友谊是相互的,她们彼此眼里都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迁就、纵容与照顾,在冯漪眼里,只要在沈清棠身边,哪怕工作再累,收到的委屈再多,总能寻到一份宁和与岁月静好,她就是如此具有魔力。

    沈清棠则想到因为曾经遭受过友谊的背刺,她很难敞开心扉,独来独往不过被迫,是冯漪无视一次又一次冷待,热情又强势地闯进她的狭小天地,给予治愈,让她不再抗拒交友。

    大学有那么一次,她心情不好,也是冯漪及时察觉,用攒了大半个月本打算看演唱会的钱坐飞机到北城陪她。

    冯漪明天调休,今晚准备继续回沈清棠的小公寓住,火锅店距那不到两里路,饭后就这么一路消食走回去。

    立春不过才一周,气温上远达不到真正的春天,少有人烟的街道,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好在两人相伴相依,并不孤单。

    冯漪闻了闻,不知是凛冽寒风冻住了嗅觉还是吹散了气味,思及沈清棠后半程刻意隐瞒的低落,她计上心头,提议:“棠棠,我们去清吧或者酒馆喝点小酒听听歌吧?”

    “好啊!”沈清棠早有念头,只是一个人从不敢在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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