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殿前的密谋
“然后呢？”舟舟瞪着铜铃般的双眼望向我，满怀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然后，就在最关键、最紧迫、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昶海仙尊来了。”我咧嘴笑笑，刚要褒奖昶海的明大意及“救场及时”时，舟舟河东狮吼般的一声“啊？！”将我接下来的话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望着她向上微翻、彰显着不屑的双眼，我拍拍她的手背，提醒她稍安勿躁。
“急什么，来日方长么！”
舟舟冷笑一声，随即便用一种充满温情的、关怀的眼神脉脉的看着我，又伸出手来，揉了揉我右侧鬓角上方3指处的秀发，笑意徐徐，如风般温柔。
“你可知颜柯是谁？”
我沉浸在她的爱与温柔里，一时间竟感动的想要落泪，想都没想便回答到:“鬼族尊主啊”
“然后呢？”
我想了想，用充满理性的生物学思维总结到：“属于是一种具有明显男性特质的异性。”
此话一出，舟舟一反常态的没有为如此饱涵洞见性和浓重学术性的发言佩服的五体投地、崇拜不已，反而不屑的哼了一声，还赠送给我一个更放肆的白眼。
我想举例论证一下事实，她却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抵在我的唇畔，而后柔声纠正——
“准确来说，他是鬼族尊上、青峰阁尊主，是圣尊颜阜的独生子，是仙界的传说，是芸芸众生中最为致命的诱惑，是女性的爱情幻想、男性的嫉妒对象，是月老红线树上被丝线捆绑最多的一个，是永恒的传说，是雾雨雷电的结合，是千里烟波，是暮霭沉沉楚天阔……”
望着她越发激动的手势和渐渐上扬的声调，我伸手的摸摸她的脑门，确定不是烧糊涂了之后又开始怀疑舟舟是不是被谁给下了痴情降。
数百年的漫漫苦修路，除却敖子逸（就是与她修成正果的东海沧溟王），这世间好像再没有哪个男人能令她如此费心铺陈、细心钻研、大费唇舌。
舟舟其人，本名付潭月，是梵境桑王的独女，也是东海三太子的准儿媳。
她于人前，从来都是“家世不俗、脾性温和、广见洽闻、眼光毒辣、博闻强识、精于术法、擅绘画、晓音律”的“白仙美”形象。
人后嘛，就是个毒舌精。
不过此刻，我又有幸体会了一把她的人设编纂功力的强盛。
从前是我眼拙。
见我没吱声，她便开始用一种妄图洞穿一切的眼光睥睨我，半晌，又猜谜似的揣测“眼神虽无丝毫波折，可一提及他，眸光便会不自觉的闪动，你——”
没错，我就是贪图他的美色，眼馋他的□□。
但这直白而原始的欲女形象显然同我在舟舟面前一贯维持的不谙世事的单纯小白花人设相违背。
于是赶紧嘘了口茶叶后，赶紧没底气地找补到“大抵是最近玄曳殿下大婚，合欢殿的洒扫工程又有些过于巨大，时间紧任务重，睡眠质量还低下……”
“所以这关你迷恋颜柯什么事儿？”
此话一出，我一阵猛咳，差点儿没一口茶叶喷出来。
洒玩儿？我迷恋他？？？
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我不禁蹙眉思索，究竟是神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才使她口出如此狂言？
诚然，凡人慕美，我亦未能免俗，但这事儿说到底还得怪颜柯，成天顶着一张好看到灭绝人性的脸到处散发那醉人的性张力，谁能真正洒脱的无视而非不小鹿乱撞？谁能真的不渴慕一张世间罕有而质量绝佳的脸？
但对他，我一不了解，二没深入接触，便是被众生惦记良久，于我而言他也只不过是皮囊上乘的春梦对象罢了，若说心动也仅仅停留在外在肤浅的视觉冲击上，人间常论“以色示人，难以经远”，由此这种注定无法长久的好感，又怎能和迷恋挂钩呢？
但因为有好感的太明显，一方面我不知该作何反驳。
另一方面，我又不觉得我同他一定有什么向下发展的必要。
戛然而止的初遇也挺美好的，而“一见倾心”说白了就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剩迸发的短暂性生理反应，狂如飓风，酿成心底深处的波涛汹涌，譬如火山喷发，来的快，去的也猛。
我清了清嗓，提醒舟舟：“众所周知，我是个清心寡欲的女仙。”
噗的一声，茶叶混合茶水悉数浇灌到我的脸上，我太阳穴处的青筋狠狠跳了跳。
“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舟舟不失礼貌的微微一笑，拿出一方丝帕递给我，“其实我本意并非嘲笑你的死鸭子嘴硬”
“哦？”我略显僵硬的擦掉右眼皮上的两片茶叶，用一个简略的字回应，既体现出了此时我心里的不爽之情又表达了我对她非刻意酿成的错误的谅解，可谓一举两得。
“实不相瞒，倘若你当真相中了颜公子，尽管希望渺茫，我倒是也能乐得乘人之美，举东海沧溟王妃之力助一助你的。”
我擦一擦额角的水渍，“你家官人敖子逸又有什么算盘？这是海洋面积缩小了着急扩张新领地了？”
“屁，我就是单纯的正义凌然，不想让好好的一介美男子被素芳居那条长虫霸占玷污。”
“……”
我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提醒“其实按理说，你们两族祖上应该属于同一品类。”
她呛咳一声，笑容突然变得惊悚起来：“你信不信我把你暗恋鬼族尊主的事儿三日之内传遍天池八十一宫”
我哑然，只得用和善又不失朴素的笑容来缓解尴尬的局面。
“你我二人交往如此多年，可知我最欣赏你哪一点？”
“哪一点？”
“每一点。”
我露出个表里不一的乖巧笑容，她满意的点点头，拍拍我的肩膀。
“到底是人间数十年没白走，说话如此讨人喜欢。”
“得神女垂青，实乃吾之甚幸”
如常，舟舟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并满意的将细嫩的手掌抚上我的腮帮子，为我细心地擦去唇边的灰尘。
“快，趁我还有几分逸致闲情，直白点儿告诉我，你到底需不需要助攻？”
“助……助！必须助！”反正扫完合欢殿就没什么事儿了，随便找个什么人追一追寄托一下情愫也未尝不可。
我握上她的手，追问到“敢问神女决计如何助我？”
“为防止你的倾慕对象被那条长虫盘了去，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不过你也不要太过于心急哈，此事还得等我回家先跟姓敖的这种情场老手商量商量……”顿了顿，又突然望向我“对了，还没问你，玄曳大婚是几时？”
我掐指一算，“吩咐给南天门的请帖还未完全制成，按以往的经验推算，最快也得小半个月吧。”
“好，那我们就先发制人、速战速决！”她露出一副计谋得逞后的笑容，回头打量了我一圈，“颜柯一贯的审美风格更偏向于珠圆玉润的类型，你多少——”
“无妨，增肥我向来比较在行——”
“非也，是你多少有些过于肥胖了”她如此冰冷的话语一出，我瞬时像被噎住了喉咙般，不知如何将对话继续下去。
莫冲动，莫冲动，莫冲动。
“沅芷你右边眼皮在抽筋诶”我克制住自己同她一决雌雌的冲动，“我看今儿天不太好，一会儿万一再下起大暴雨来你怕是不好回家……”
“回家哪有助你脱离苦海重要？”这话说的倒是有那么一点儿水平，我无可反驳。
寻常百姓的爱情故事，诸如《西厢记》、《桃花扇》、《长生殿》之流，从前在人间也有幸听到过不少，我一向自信于自己封心锁爱的决然，现在才发觉一切不过未曾得见意中人的负气之词罢了。
切莫说凡尘，就是纵观整个仙界，又有几个能保持本心，不问情爱，从不贪图极致美色、从未设法去满足自身灵肉交缠的欲念呢？
恍然间，回望前尘，已有百年了。
百年韶华，放任在时光的洪流中不过瞬间，可对于形单影只的我来说，那些望不到尽头的日子，确然显得过分漫长了。
失落感漫过周身，我打了个寒战。
众生皆寂寞。
但寂寞这种情愫，长此以往，是会吞噬一个人血骨的。
独自待久了，人会被一套特有的价值体系自我麻痹，原以为自己已经适应孑然一身的日常，也不再对世界、人性抱有任何期待，甚至在人潮中浸润久了，还会逐渐厌烦于人情的虚伪世故和世态的冷漠绝情。
可当有人真正怀着善意和强大的共情上前慰问关怀时，自我塑造的坚硬躯壳便会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对爱的渴盼崩碎，渐渐消失于无形。
众生皆苦。
孤独的人，看似坚强的皮囊下无一例外的潜藏着一具脆弱的灵魂。
庭院中的烛火微微震颤，一股清新的茉黛叶香混合着荔枝的甜蜜在殿前氤氲扩散。
捡起凋落的合欢花苞，细看已有不少粉紫色的花丝从微微拢起的花苞间漾出来，簇拥在一处，随朦胧的仙泽伸展着拳脚。
“你看，多少花的花期还未开始，其一生便潦草收场了。”我很是惋惜，舟舟的快言快语打破了悲凉的氛围“姑奶奶，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矫揉造作！”
我蔑了她一眼。
“所以你有什么良计？”
舟舟作思考状停顿了片刻，拿走我手中的花苞，一点点地拆解着它，又随意地丢在地上“听说过海天盛筵吗？”
“海天盛筵？”
“就是东海为了巴结天庭按惯例百年一次举办的盛会，间隔时间不等，你有幸能在空里赶上一回。”
巴结天庭？
“说白了就是给天帝他老人家充实后宫！”
我一怔，难以置信的提出质疑“天帝多大了？这不妥妥的不伦？”
舟舟白了我一眼，“你以为呢？你以为神仙一个个都清冷绝伦、不食人间烟火？你以为他们毫无世俗欲望、不贪财色酒气？你没看芮辰仙尊宫里的一个个鲜童？又有哪个没被她亲身调教过？话本里对神仙的描述纯粹是凡人吃饱了撑的的自我yy罢了，再说他们不都把鬼描写的极其丑陋狰狞、怨气冲天、无恶不作吗？但你看颜柯，他是这样的吗？”
一字一句像巴掌般迎面劈过来，我脊背发凉，一阵悚然。
合着违背人性的清心寡欲、痛苦修炼只是他们规训凡人的说辞罢了，升仙的列位一个个酒池肉林，仙侍伴侧，日子过的美哉壮哉，轰烈极了。
我不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唉，唉唉！”思绪被打乱，我的目光从合欢枝上收回来，洗耳恭听舟大仙的谋略。
“海天盛筵，以颜柯的尊位，必定会被拟在请柬的分发范围内，所以——”她机灵的笑笑，捏起仙诀，变出一张桑蚕丝纹路的剔透冰叶。
“你拿这个亲自跑一趟鬼域，以天庭侍从的身份配合自身的冰雪聪明混到颜柯身旁，尽一切可能征服他，拿下他。”舟舟的凛然深深触动了我，也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激励和启发。
被洗脑的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颜柯定能被我轻松拿下的荒诞幻觉。
我拿着叶子、捋了捋明黄色的薄纱罩裙，捏个仙诀腾空而起，大无畏地飘向了未知的鬼域。
那时的我被一腔热血冲昏了头脑，不计后果、行为鲁莽，故此后每每回顾前尘，无一不为这可笑幼稚的举动捶胸顿足、羞愧难当。
耳畔的风声像是被吹响的欢奏曲，鸾鸟环绕、蓝天白云，阳光正好。
而故事的悲剧，从此刻开始，才方得真正发酵起来。
“然后，就在最关键、最紧迫、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昶海仙尊来了。”我咧嘴笑笑，刚要褒奖昶海的明大意及“救场及时”时，舟舟河东狮吼般的一声“啊？！”将我接下来的话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望着她向上微翻、彰显着不屑的双眼，我拍拍她的手背，提醒她稍安勿躁。
“急什么，来日方长么！”
舟舟冷笑一声，随即便用一种充满温情的、关怀的眼神脉脉的看着我，又伸出手来，揉了揉我右侧鬓角上方3指处的秀发，笑意徐徐，如风般温柔。
“你可知颜柯是谁？”
我沉浸在她的爱与温柔里，一时间竟感动的想要落泪，想都没想便回答到:“鬼族尊主啊”
“然后呢？”
我想了想，用充满理性的生物学思维总结到：“属于是一种具有明显男性特质的异性。”
此话一出，舟舟一反常态的没有为如此饱涵洞见性和浓重学术性的发言佩服的五体投地、崇拜不已，反而不屑的哼了一声，还赠送给我一个更放肆的白眼。
我想举例论证一下事实，她却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抵在我的唇畔，而后柔声纠正——
“准确来说，他是鬼族尊上、青峰阁尊主，是圣尊颜阜的独生子，是仙界的传说，是芸芸众生中最为致命的诱惑，是女性的爱情幻想、男性的嫉妒对象，是月老红线树上被丝线捆绑最多的一个，是永恒的传说，是雾雨雷电的结合，是千里烟波，是暮霭沉沉楚天阔……”
望着她越发激动的手势和渐渐上扬的声调，我伸手的摸摸她的脑门，确定不是烧糊涂了之后又开始怀疑舟舟是不是被谁给下了痴情降。
数百年的漫漫苦修路，除却敖子逸（就是与她修成正果的东海沧溟王），这世间好像再没有哪个男人能令她如此费心铺陈、细心钻研、大费唇舌。
舟舟其人，本名付潭月，是梵境桑王的独女，也是东海三太子的准儿媳。
她于人前，从来都是“家世不俗、脾性温和、广见洽闻、眼光毒辣、博闻强识、精于术法、擅绘画、晓音律”的“白仙美”形象。
人后嘛，就是个毒舌精。
不过此刻，我又有幸体会了一把她的人设编纂功力的强盛。
从前是我眼拙。
见我没吱声，她便开始用一种妄图洞穿一切的眼光睥睨我，半晌，又猜谜似的揣测“眼神虽无丝毫波折，可一提及他，眸光便会不自觉的闪动，你——”
没错，我就是贪图他的美色，眼馋他的□□。
但这直白而原始的欲女形象显然同我在舟舟面前一贯维持的不谙世事的单纯小白花人设相违背。
于是赶紧嘘了口茶叶后，赶紧没底气地找补到“大抵是最近玄曳殿下大婚，合欢殿的洒扫工程又有些过于巨大，时间紧任务重，睡眠质量还低下……”
“所以这关你迷恋颜柯什么事儿？”
此话一出，我一阵猛咳，差点儿没一口茶叶喷出来。
洒玩儿？我迷恋他？？？
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我不禁蹙眉思索，究竟是神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才使她口出如此狂言？
诚然，凡人慕美，我亦未能免俗，但这事儿说到底还得怪颜柯，成天顶着一张好看到灭绝人性的脸到处散发那醉人的性张力，谁能真正洒脱的无视而非不小鹿乱撞？谁能真的不渴慕一张世间罕有而质量绝佳的脸？
但对他，我一不了解，二没深入接触，便是被众生惦记良久，于我而言他也只不过是皮囊上乘的春梦对象罢了，若说心动也仅仅停留在外在肤浅的视觉冲击上，人间常论“以色示人，难以经远”，由此这种注定无法长久的好感，又怎能和迷恋挂钩呢？
但因为有好感的太明显，一方面我不知该作何反驳。
另一方面，我又不觉得我同他一定有什么向下发展的必要。
戛然而止的初遇也挺美好的，而“一见倾心”说白了就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剩迸发的短暂性生理反应，狂如飓风，酿成心底深处的波涛汹涌，譬如火山喷发，来的快，去的也猛。
我清了清嗓，提醒舟舟：“众所周知，我是个清心寡欲的女仙。”
噗的一声，茶叶混合茶水悉数浇灌到我的脸上，我太阳穴处的青筋狠狠跳了跳。
“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舟舟不失礼貌的微微一笑，拿出一方丝帕递给我，“其实我本意并非嘲笑你的死鸭子嘴硬”
“哦？”我略显僵硬的擦掉右眼皮上的两片茶叶，用一个简略的字回应，既体现出了此时我心里的不爽之情又表达了我对她非刻意酿成的错误的谅解，可谓一举两得。
“实不相瞒，倘若你当真相中了颜公子，尽管希望渺茫，我倒是也能乐得乘人之美，举东海沧溟王妃之力助一助你的。”
我擦一擦额角的水渍，“你家官人敖子逸又有什么算盘？这是海洋面积缩小了着急扩张新领地了？”
“屁，我就是单纯的正义凌然，不想让好好的一介美男子被素芳居那条长虫霸占玷污。”
“……”
我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提醒“其实按理说，你们两族祖上应该属于同一品类。”
她呛咳一声，笑容突然变得惊悚起来：“你信不信我把你暗恋鬼族尊主的事儿三日之内传遍天池八十一宫”
我哑然，只得用和善又不失朴素的笑容来缓解尴尬的局面。
“你我二人交往如此多年，可知我最欣赏你哪一点？”
“哪一点？”
“每一点。”
我露出个表里不一的乖巧笑容，她满意的点点头，拍拍我的肩膀。
“到底是人间数十年没白走，说话如此讨人喜欢。”
“得神女垂青，实乃吾之甚幸”
如常，舟舟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并满意的将细嫩的手掌抚上我的腮帮子，为我细心地擦去唇边的灰尘。
“快，趁我还有几分逸致闲情，直白点儿告诉我，你到底需不需要助攻？”
“助……助！必须助！”反正扫完合欢殿就没什么事儿了，随便找个什么人追一追寄托一下情愫也未尝不可。
我握上她的手，追问到“敢问神女决计如何助我？”
“为防止你的倾慕对象被那条长虫盘了去，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不过你也不要太过于心急哈，此事还得等我回家先跟姓敖的这种情场老手商量商量……”顿了顿，又突然望向我“对了，还没问你，玄曳大婚是几时？”
我掐指一算，“吩咐给南天门的请帖还未完全制成，按以往的经验推算，最快也得小半个月吧。”
“好，那我们就先发制人、速战速决！”她露出一副计谋得逞后的笑容，回头打量了我一圈，“颜柯一贯的审美风格更偏向于珠圆玉润的类型，你多少——”
“无妨，增肥我向来比较在行——”
“非也，是你多少有些过于肥胖了”她如此冰冷的话语一出，我瞬时像被噎住了喉咙般，不知如何将对话继续下去。
莫冲动，莫冲动，莫冲动。
“沅芷你右边眼皮在抽筋诶”我克制住自己同她一决雌雌的冲动，“我看今儿天不太好，一会儿万一再下起大暴雨来你怕是不好回家……”
“回家哪有助你脱离苦海重要？”这话说的倒是有那么一点儿水平，我无可反驳。
寻常百姓的爱情故事，诸如《西厢记》、《桃花扇》、《长生殿》之流，从前在人间也有幸听到过不少，我一向自信于自己封心锁爱的决然，现在才发觉一切不过未曾得见意中人的负气之词罢了。
切莫说凡尘，就是纵观整个仙界，又有几个能保持本心，不问情爱，从不贪图极致美色、从未设法去满足自身灵肉交缠的欲念呢？
恍然间，回望前尘，已有百年了。
百年韶华，放任在时光的洪流中不过瞬间，可对于形单影只的我来说，那些望不到尽头的日子，确然显得过分漫长了。
失落感漫过周身，我打了个寒战。
众生皆寂寞。
但寂寞这种情愫，长此以往，是会吞噬一个人血骨的。
独自待久了，人会被一套特有的价值体系自我麻痹，原以为自己已经适应孑然一身的日常，也不再对世界、人性抱有任何期待，甚至在人潮中浸润久了，还会逐渐厌烦于人情的虚伪世故和世态的冷漠绝情。
可当有人真正怀着善意和强大的共情上前慰问关怀时，自我塑造的坚硬躯壳便会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对爱的渴盼崩碎，渐渐消失于无形。
众生皆苦。
孤独的人，看似坚强的皮囊下无一例外的潜藏着一具脆弱的灵魂。
庭院中的烛火微微震颤，一股清新的茉黛叶香混合着荔枝的甜蜜在殿前氤氲扩散。
捡起凋落的合欢花苞，细看已有不少粉紫色的花丝从微微拢起的花苞间漾出来，簇拥在一处，随朦胧的仙泽伸展着拳脚。
“你看，多少花的花期还未开始，其一生便潦草收场了。”我很是惋惜，舟舟的快言快语打破了悲凉的氛围“姑奶奶，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矫揉造作！”
我蔑了她一眼。
“所以你有什么良计？”
舟舟作思考状停顿了片刻，拿走我手中的花苞，一点点地拆解着它，又随意地丢在地上“听说过海天盛筵吗？”
“海天盛筵？”
“就是东海为了巴结天庭按惯例百年一次举办的盛会，间隔时间不等，你有幸能在空里赶上一回。”
巴结天庭？
“说白了就是给天帝他老人家充实后宫！”
我一怔，难以置信的提出质疑“天帝多大了？这不妥妥的不伦？”
舟舟白了我一眼，“你以为呢？你以为神仙一个个都清冷绝伦、不食人间烟火？你以为他们毫无世俗欲望、不贪财色酒气？你没看芮辰仙尊宫里的一个个鲜童？又有哪个没被她亲身调教过？话本里对神仙的描述纯粹是凡人吃饱了撑的的自我yy罢了，再说他们不都把鬼描写的极其丑陋狰狞、怨气冲天、无恶不作吗？但你看颜柯，他是这样的吗？”
一字一句像巴掌般迎面劈过来，我脊背发凉，一阵悚然。
合着违背人性的清心寡欲、痛苦修炼只是他们规训凡人的说辞罢了，升仙的列位一个个酒池肉林，仙侍伴侧，日子过的美哉壮哉，轰烈极了。
我不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唉，唉唉！”思绪被打乱，我的目光从合欢枝上收回来，洗耳恭听舟大仙的谋略。
“海天盛筵，以颜柯的尊位，必定会被拟在请柬的分发范围内，所以——”她机灵的笑笑，捏起仙诀，变出一张桑蚕丝纹路的剔透冰叶。
“你拿这个亲自跑一趟鬼域，以天庭侍从的身份配合自身的冰雪聪明混到颜柯身旁，尽一切可能征服他，拿下他。”舟舟的凛然深深触动了我，也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激励和启发。
被洗脑的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颜柯定能被我轻松拿下的荒诞幻觉。
我拿着叶子、捋了捋明黄色的薄纱罩裙，捏个仙诀腾空而起，大无畏地飘向了未知的鬼域。
那时的我被一腔热血冲昏了头脑，不计后果、行为鲁莽，故此后每每回顾前尘，无一不为这可笑幼稚的举动捶胸顿足、羞愧难当。
耳畔的风声像是被吹响的欢奏曲，鸾鸟环绕、蓝天白云，阳光正好。
而故事的悲剧，从此刻开始，才方得真正发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