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你吃。”

    瞧着眼前黑乎乎甚至沾染着些泥泞的饼子,南朝昭……更该唤她林朝朝,没有犹豫,接过饼子,狠狠咬了一口。

    这具身体亏空的太厉害。

    咬下一口,慢慢咀嚼缓解腹部饥饿,林朝朝把余下饼子分成两半,她一半、弟弟一半。

    “阿姊我不饿,你都吃了,大夫说你需要多吃点补充营养。”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林小弟把饼推还林朝朝。

    “吃。”林朝朝干脆利落把饼塞进林小弟嘴里。

    林小弟呛了一下,随后学着林朝朝的模样,慢慢咀嚼饼子,沾染上泥点的地方,不舍得扣掉饼皮,轻轻擦拭,最后还余着些泥,混合着扔进了嘴里。

    吃完饼,他砸吧着嘴,抬头看到林朝朝,他有些懊恼,他怎么把饼子吃完了?

    林朝朝倒是没在意这点,林小弟和她一样饿了一天半了,狼吞虎咽吃下这饼子不足为怪,“一会儿陪我去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阿姊也想要去祭拜镇国公吗?”林小弟呆了呆。

    今日是镇国公南远萧出殡的日子。

    林朝朝和林正青去的路上,没少听到周围百姓议论的声音,林小弟本是对镇国公去世无感。毕竟,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即便是死了,也轮不着他一个乞儿同情。但听着周围那些话,林小弟心情逐渐沉重。

    “镇国公和他四个儿子都是我们大楚的英雄,唉……我听闻楚二公子的尸身这会儿还在敌国城楼挂着呢。”

    “真的假的?”

    “可不是真的。”这人话含着嘲弄,“咱们王上怕此事传出扰乱民心,但他不想想边疆三座城池接连被迫,数万人涌进都城。”嘲弄转为了怒,“大楚大好河山,十年光景被他败成了什么模样!”

    “这位兄才慎言,今日咱们来此,只为祭拜镇国公。”

    “镇国公亡,我大楚还有晋王,兄才何至于如此悲怆?晋王定能夺回边疆三座城池!”

    “诸位,今日我等汇聚于此,是为祭拜镇国公,万不能让他老人家,走也走不安宁,且当今王上英明,我等怎能当街言论?”

    “镇国公一家令人唏嘘,听闻他夫人跟随他去了,如今镇国公一家只余朝阳郡主。”

    耳畔议论声不断,随着人流林朝朝和林小弟到了镇国公府,整条街道被自发前来送行的百姓站满,其中不少百姓头戴白布条,身着白袍。

    两人艰难寻了个位置站定。

    “阿姊,为甚这么多人来送镇国公?比王上登基时人还多呢。”

    林小弟今年十五,十年前他见过如今的王上登基,他以为那样场面已经算是盛大,今日他又开了眼,镇国公府前后两个街道,乃至一会儿镇国公出殡要走的街道都站满了人。

    若非他和阿姊人小,都挤不进来。

    “看过史书吗?”

    林小弟摇头,阿姊这个问题问得好生奇怪,他们俩相依为命十几年,他做过什么,阿姊不清楚?再说了,那可是史书!世家大族和官宦人家才能读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读过?

    “咱们再往前是乱世,大邺末诸侯相争,又恰逢天灾,百姓困苦揭竿起义。”

    “阿姊,现在不是乱世吗?”

    林朝朝沉默,好久她揉了揉林小弟的脑袋,“咱们现在是乱世前夕。”话音嘲讽,也只现在周边人多,还闹哄哄的,不然林朝朝也不敢这么直白的和林小弟讲。

    “镇国公楚弘扬十三岁跟随先帝,十四岁上阵杀敌,十五岁便可率军攻城。”

    “十五岁?”林小弟惊。

    “嗯,镇国公自幼力大无穷,九岁便能举起五十公斤的重物,十三岁跟随先帝之际,已然能举起大鼎。十七岁时,镇国公率领军队一路南下,帮助先帝攻城略地,其战功赫赫,被先帝称为“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林小弟好奇阿姊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没有打断,只认真听着。

    “天下归一,大楚得以建立,镇国公居功至伟,是以先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给了他镇国公的荣耀。”

    林朝朝没有言明的是,镇国公居功至伟不错,可也功高盖主,先帝容得下他,因先帝登基不久,他便自请前往边疆震慑敌国。

    林朝朝幼年便是跟随父母在边疆长大,七岁那年,王上登基,她和母亲被迫回到京城,新登基的帝王想要人质,她和母亲便是那最好的人质。

    谁人不知镇国公夫妇恩爱,二人成婚二十八载,镇国公未曾纳妾,后院只镇国公夫人一人。

    是的。

    现在的林朝朝并非林朝朝本人,而是大楚朝阳郡主南昭朝,三日前母亲身亡,最后一位亲人离世,南昭朝没有承受住打击,昏厥了过去,再醒来她便成了都城乞儿,林朝朝。

    “难怪这么多人……姐,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也会死?”

    “为了保护我们。”林朝朝双眸泛红,“先帝死后,敌国狼子野心,一心想要吞并大楚,镇国公护佑边疆二十余载,与敌国大小战争一百七十八次,此次敌国百万大军兵临北域关外。”

    而她父兄不到三十万人马,其中多半是临时招募。

    北域关战前,林朝朝父兄遭人算计,当今收走其父兄手中兵权,将她父兄从南山门赶至北域关,带领将士修筑北域关外长城。

    却不想,不到月余,敌国大军兵临北域关,以北域关为起点,一路攻至南山门,在南山门才被晋王打退。

    她父亲、四位兄长、三位嫂嫂、四个侄子侄女俱是死在了北域关。

    “镇国公没有打过敌国,是吗?”

    “嗯。”

    那可是百万大军,父兄拼死守城半月,这才为晋王赢得了时间。

    否。

    整个大楚或都落在敌国手中。

    林朝朝恨。

    堂堂一国之君,却看不清形势,只听奸臣言,不见忠臣心。

    “阿姊……你哭了。”

    林小弟听着也是满腔悲伤,但瞧见林朝朝流下的泪,他又是怔然,他不记得阿姊是个会为别人哭的性子,更不晓得,阿姊是从哪儿了解的这些。

    林朝朝用衣袖擦了擦泪。

    也正好人群中,传来声响,“朝阳郡主出来了!”闻言,林朝朝顺着看去,既她穿成了林朝朝,那原本的林朝朝怕是成了她。

    “王上!草民参加王上。”

    这一声后,万民跪地臣服,林小弟呆了呆,林朝朝拽着他跪地,余光瞥见他脑袋还直挺挺立着,当即拍了下他脖颈。

    当今王上,不是仁慈之人,见他不尊者,杀。

    一阵静默声过后,林朝朝渐渐听到脚步声,她晓得是帝王仪仗,微微敛眸余光瞥见一抹白,紧随是一抹刺目的金黄。

    普天之下,尤其今日,敢身着黄袍的只一人,大楚君王楚北。

    他们二人走后数分钟,众人才得旨起身。

    朝阳郡主和楚北身后,是林朝朝一家满门的衣冠冢,除却母亲,她父亲、大哥、三哥、四哥,她三位嫂嫂,她小侄子、小侄女,俱是没有完整的尸身。

    更可恨,她二哥尸身现在还悬挂于北域关城外。

    太阳曝晒、乌鸦啄食。

    林朝朝攥紧了手,指甲入肉,不知痛。

    “听说了没,咱们王上册封朝阳郡主为嘉妃。”

    “?你这消息真的假的?”

    “镇国公一家尽是陨命,留她一个孤女,这偌大的家业也是守不住,王上怕她受人欺负,特恩赐她入宫为妃。”

    “阿姊。”林小弟听着周围的话,本就呆呆的脑子更是转不过弯,“朝阳郡主身为镇国公的女儿,她怎会进宫?”

    小儿都懂的道理。

    直至最后一个衣冠冢消失在眼前,林朝朝才揽过林小弟,“荣华富贵迷人眼。”虽是这般说,林朝朝心中还是宛如割肉般的疼。

    外人顶着她的身体,嫁给了间接害死她一家的凶手。

    那是她的身体。

    “阿姊,你又哭了。”

    “嗯。”

    “我带你去找饼子吃,阿姊不哭了。”

    “好。”

    林朝朝跟随林小弟离开此处,离开前夕她深深望了眼镇国公府的牌匾。

    今日后,她会离开都城。

    ……

    …

    “阿姊咱们去哪儿呀。”这是林小弟第七十八遍询问林朝朝,今晨城门将开,林朝朝便带着林小弟出城了。

    “参军。”

    “啊?阿姊你不是开玩笑的吧?”林小弟登时愣在原地,拽着林朝朝不肯再往前走,“女子不能参军。”

    “你看我现在的模样,你能认出我是男是女吗?”林朝朝停在原地,原身和林小弟是逃荒出来的,流浪多久身上这身衣服就穿了多久。

    出城前一晚,为了几块饼子他们和另外一拨人打架,身上脸上滚的都是灰。

    端看样子,还真辨不出男女。

    “阿姊……”

    “参军咱们日日能吃饱饭。”

    “!好!我们参军,阿姊有年龄限制吗?”

    林小弟转而询问林朝朝其他,在得知参军后,不仅能吃饱饭,或还有新衣服穿、粮饷,林小弟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人生乐事,吃饱穿暖有地方住。

    “可能会死。”

    “阿姊,不去参军就不会死了吗?都城每日多少人饿死?参军,至少能吃个饱饭。”

    林朝朝揉了揉林小弟,“我会护着你。”

    这……真的是阿姊吗?

    林小弟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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