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的门敞开着,围墙隔开整片天,一本又一本的书籍资料摞在课桌上,微微仰着头透过最上一层书封看被切割过的天,云塞满整片目光,幽蓝色衬着白云,干净通透的油彩色为最上乘

    上午的第三节课结束后,灭绝师太派人来叫走了茶稚野

    黄桃罐头做的水杯已经破了一边角,见了底的水,沉到杯底的干菊花,他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嘴唇,嘴角已经能看到起皮的征兆“你家里人打电话说是你外婆不行了,你最好回去一趟”

    办公室一片寂静,课间交锋相错的噪音停了一瞬,仿佛最尖锐的锥子凿在她的心口处

    八月的天竟然还是这么冷

    冰碴子陷进骨头缝里,靠着热血慢慢融化

    茶稚野麻木的坐在站台旁等返程的车,反复重复着接电话然后再挂电话的步骤

    无一列外都是劝她想开些

    她脸上带着股过分的冷淡,身上淡淡的忧伤也并不属于亲人生病时的担忧,这似乎是她天生的

    死了好,死了又不好,这一刻盾与矛的关系逐渐明朗,她现在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矛盾个体

    所幸,这种弄不清的情绪很快就被抛弃,没让她彻底沉在长椅上

    茶苏图再继拨打三通电话无用的关心电话后,包了辆车,硬是要包接包送,临上车时还要矫情的来一句“你外婆能有多大事,我等你电话,别忘了回来”

    即使是隔着电话也被他这句话冻的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走之前,江舟并没有把欠的橘子味的糖补给她,但是他逃课了,衣服消示在后操场的围墙上,留了一张帮忙记笔记的纸条,龙飞凤舞的字迹霸占了整张纸

    不给任何反驳的话留有地方

    车窗外的风景变化不断,从高楼变成排列整齐的青砖瓦房,车子驶进小镇,天空逐渐变得透亮,这里的景物变化太慢了,即使走了一两个月这里的一切仍然和记忆里的毫无差别

    镇子上,一抬头就能看见一根柱子绕上好几圈黑线,几根柱子的距离不同,圈住的天空就像画布上随手涂抹的油彩画

    细致点看还能看见颜色各异的小动物

    每根电线组成的方阵都能圈出来好几种不同的天空

    黑的,粉的,白的,发自内心的温馨和别样脏乱的色斑

    “卧槽,稚爷,你真回来了”头上顶着黄色拖把条一样的杂发,见到下了车的茶稚野就不管不顾的把脏手往她身上蹭“我跟你说,那老太婆根本就没事,就是铁了心要折腾你,你回来这么快干嘛,我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

    “我知道,她就是怕我跑了”茶稚野嫌弃的拎起他的袖子,从他口袋里熟门熟路的摸糖“你口袋里糖呢”

    “你走了我就没买了,你看哪有一个大男人天天备这娘们唧唧的东西”

    和以往一样,每个巷子口都会有一个塞满了的垃圾桶,靠在远处的空柱子旁边朝那些乱糟糟的方向看,时间长了会探头出来一只野猫或者野狗

    如果运气好的话,能采集到准备落下的暖阳照在这堆垃圾的照片

    光影刚好照在开了口的黑色垃圾袋上,缝隙里透着光像极了远处向往了很久的灯火

    蒙着灰的街道,长了草的墙头,堆满了垃圾的不知名小坑,脏兮兮的野猫,恰到好处的夕阳让茶稚野有一种想永远归属在这里的错觉

    她身上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罪名,被莫名盖在头上坏事,突如其来的拐杖彰显着她在这里的狼狈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又逃不出这片披着人间的炼狱

    “稚爷,你看什么呢,之前就喜欢杵在这里发呆,这里有金子啊”

    “许知冬”茶稚野两手握紧,悬在脸前“你再问?”

    “你还想打你师傅啊” 许知冬沉默了一瞬间,又开口“那老太婆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她了,就搁门口站着,我妈也在,我就不陪你进去了,要是被我妈发现我逃课,指定弄死我”

    他撩开袖子,指着青一片紫一片的皮肤“你看,我爸昨天刚打的,今早上还没消,我打算养几天给他腾个地方,不然新伤盖旧伤,还能不能好了”

    “现在还打你?”

    “你不也是一个电话就回来了?”

    茶稚野抬手,按着他的肩膀,抓了抓他破布条子一样的发顶“你头发什么时候理的,真丑”

    “就你走那阵”许知冬一愣,往下蹲了些,见她停手插着裤子口袋往前走又说“你变矮了?感觉没以前高了”

    茶稚野顿住,把手撑在水泥柱子上,转身看他

    宁愿拉踩自己没长个子也要硬夸她会还童的人,真的很可恨

    “明天中午你能不能出来”

    “出来干嘛”许知冬说“我和陈烁那小子约了游戏PK,中午是老刘的课,随便逃”

    “出来陪你理个发,丑死了”茶稚野皱眉,路边架起来的烧烤摊稀稀拉拉,拉棉花糖的车就在转角,风把一切混在一起,呼呼啦啦的往鼻子里钻

    “成啊,你说怎么理我就怎么理”许知冬又攀上她的肩,指着粉色兔子的棉花糖“要不要,我请你啊”

    “不要,甜死了”茶稚野拍掉他的胳膊“你手上黏糊糊的东西是不是就是这个”

    “嗯哼”许知冬傲娇的发了个鼻音“要不要,我请你吃啊”

    茶稚野重复一遍“甜”

    “你那些草莓软糖就不甜了?之前跑步化我一口袋,搞的现在都有人传我身上有股甜味,现在还没小姑娘追我”

    茶稚野假装没听见,拨了两下碎发,就要赶人走“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学校吧”

    “不是?”许知冬拽住她“不是说陪我理发,你回这么早?”

    “你以为我要回哪”

    似乎在他的意识里,找到另一个可以归属地方的自己就能全权掌握去留

    “哦,那你小心点那老太婆,疯婆子一个”

    “许知冬”茶稚野看他往网吧那边的方向走,沉默了一会,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声他的名字

    “卧槽,你吓我一跳,干嘛?我过马路呢”

    “真不考虑,跟我一起出去?我现在能在外面接应你了”

    许知冬看着她,转身接着往前走,背对着她招手

    茶稚野知道,他这是要彻底烂在这里的意思

    河里映着斑驳的天空,周遭黑的看不清,唯独眼前透着亮的河水亮着和天空一样的美

    远处的高亭子挂满了挂衣服的绳,家门口为了争抢一片菜地而发起的争吵喋喋不休,窝在门外的狗叫了几声便停了嘴,小孩朝河里扔石头的声音响起,溅起的水花和昙花一样美

    茶稚野撑着围栏起身,夜里有些冷,带着凉意的风不要钱一样往身上刮

    回去的路绕着河一直走,灯火的尽头布满疮痍,橙黄色的小灯笼挂在院墙上,院门是关着的

    茶稚野知道,外婆就守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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