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中旬，麦城刚步入暑热，却热得像个火炉。一整天的紫外线炙烤，到了晚上9点多，才稍稍有些凉意。
余芽额头淌汗，细细喘着气，推开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不好意思，王姨，我迟到了。”
额发被汗水打湿，她抬起手臂，歪头朝短袖袖口蹭了几下。
头发被蹭乱，汗水少了一些。
左侧柜台处，一中年妇女推上收钱抽屉，往外走，“又跑去做兼职了？不是我说你，你爸现在恢复的不错，家里不怎么用钱，该休息就休息。”
余芽褪掉红色双肩包，往柜台里走，冲她笑，没吭声。
两人错身时，王姨伸手抚了抚她被蹭乱的头发，“你弟上学去了？”
“嗯”，余芽顺着她的手，整了整头发，“高三补课，前天开始的。”
余芽弯腰放下书包，拉开收钱抽屉。低头，开始清点零钱，动作熟练。额头一滴汗滑落，她抬手，不甚在意地用手心抹掉。
王姨定定瞅她，过了许久，“你妈——”
话未说完，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群人。她咽掉原本想说的话，走到一边。
余芽仿若没听到，专注地清点着抽屉。
冰柜前，几个女生正在挑选雪糕。
“这个好吃，我要吃这个。”
“我还是爱吃老冰棍。”
“这个奶油好多，吃了我怕胖。”
……
其中，几个声音有些耳熟。余芽手一顿，抬眼去看，可惜几人背对着她。她收眼，推上收钱抽屉。
饮料售卖机前，几个男生动作利落地拿了几瓶饮料，过来结账。
玻璃门外，还有几个男生和女生，背对着门，聊天说笑。
余芽右手拿着扫码机，左手拿起一瓶瓶饮料，对准条形码。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嘀”，旁边电脑右下方出现总金额。
余芽放下扫码机，瞥眼，“一共23块，需要袋子吗？”
一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等一下”，他回头指了指那边的女生，“一起。”
余芽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足一秒，拉回。不经意间瞥到男生的脸，心下一顿。她垂眼，随手拿起桌上的圆珠笔，无意识地按了起来。
下一刻，门再次被推开。
“程止，你真不跟我们出去玩儿啊，你说你放个暑假，整天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一瞬，余芽整个人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定出了一般。紧紧按着那只笔，无法动弹。
突地，一抹冰凉砸到她的手背。
寒凉入髓，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回过神。
柜台上，多了五六个雪糕。
她愣了一下，松开手。放下笔，拿起扫码机。
“一共45块”。
她随手扯下一个袋子，就要往里装。
“季风，你们买什么，快点儿！”
男生将那一百递过来，回头冲货架方向大喊。
话落，货架处，“不用，你付你们的。”
余芽顺手接过一百，拉开收钱抽屉，找零。
这时，柜台前，徐晓萌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她偏过头去瞅余芽的脸。
过了几秒，“余...芽？”
她犹疑着，叫了一声。
余芽手一顿，一秒，拿出一张5元，推上抽屉。抬头，将找的钱递过去，礼貌性笑起，“好久不见。”
另外几个男生和女生跟余芽并不熟。他们听到徐晓萌喊人，只象征性看了一眼，便出了店门。
余芽不自觉转眼，看向货架处。下一秒，便对上一双黑眸。
清懒依旧，正凝望着她。
一头自然黑发，刘海儿掠过眉毛，碎碎地。左手微微抬着，手中一只黑色手机。
肤白朱唇。
门外，说笑打闹。而门内，时间却像定格了一般，没人说话。
货架转弯处，季风的手搭在程止肩上。嘴巴微张，似是惊讶。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
徐晓萌双手撑在柜台上，兴奋说道。
余芽扯回目光，手又无意识按起了圆珠笔，只笑笑没说话。
“小师父！！！”
季风回过神，疾步过来。但看着面前的人，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毕竟三年没见。
余芽挪眼，冲他，笑，“季风，好久不见。”
片刻，季风眼神复杂。他抿了抿唇，“是好久没见了”。说着，他的视线往她身上扫了一圈儿，“你在这儿打工？”
余芽正欲回话，视线中，那抹清懒的身影出现。
她按圆珠笔的手停住，死死压着。
程止懒懒放下一袋酸奶，掀了掀眼皮。淡淡扫她一眼，便垂了眼。
一秒，余芽低头，松开笔，拿起酸奶。随着“嘀”的一声，“2块。”
话音刚落，两张一块便落在了柜台上。那只手，顺势拿起酸奶，紧接着，人出了视线。
下一秒，玻璃门被拉开，街头的嘈杂涌入。旋即，门被关上，声音消失。
三年，一晃，陌生人。
余芽莫名有些冷。
季风安静看她几秒，轻咳一声，“那什么，我们同学聚会，刚吃了晚饭，要去隔壁唱K。你要不要请假，一块去玩儿？”
季风挠了挠头，似乎是怕她不答应，他又补了句，“不远，就在隔壁。”
隔壁，余芽知道，麦城的一家连锁KTV。
一瞬，余芽神色如常。她自然拿起柜两张一块，拉开抽屉，放进去，笑着应道：“不用，你们玩儿。”
此时，徐晓萌从柜台边绕过来，熟稔地劝道：“一块儿去玩嘛，都多久没见了。都是老同学，很多你都认识。”
余芽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心。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凭过去的“情分”，她们似乎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余芽正欲再次拒绝。
货架后方，王姨听到这儿，急忙忙过来，笑盈盈道：“同学啊，同学好啊。余芽，你就跟着去玩儿，今晚放你假。”
边说，她便往柜台里进，把人从里面推出来。
徐晓萌顺势拉住余芽胳膊，“谢谢阿姨。”
“给，书包”，王姨笑着，从柜台上方，递过来一红色背包。
被徐晓萌拉着，余芽非常不自在。趁此，她抬手接过书包，自然拉开与她的距离。
她捏着书包带，没有立刻背。书包有些旧，几个地方磨损严重，包带连接处，缝缝补补。可架不住洗的干净，不细看也像个新的。
“季风，干嘛呢，还不走！”
这时，门被推开，一男生扒着门，不耐催促道。
“快去吧，好好玩儿。”
王姨看出她的犹豫。
季风朝门口踹一脚，“催什么催，等一下会死啊！”
徐晓萌再度拉起余芽的胳膊，晃了晃，亲昵道：“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你，走吧。”
余芽看眼季风，抬手，抚掉她的手。把书包放在柜台，“王姨，我去玩一会儿就回来。”
“哎，不着急，慢慢玩儿。”
王姨笑着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
同学聚会，人并不算多，大约二十几个人。有些看着面生，大概是高二高三的同学。
出了门，徐晓萌没有管余芽，小跑着冲进了女生扎堆处。
同时，余芽对上许雯锦的目光。
她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盯着她。没过几秒，她嘴角一瞥，收回目光，继续跟其他女生说话。
听临夏说过，三中高二文理分班按照成绩排名，分了重点班。
四个重点班，年级第一年级第二没有意外地进了一个班。
余芽不甚在意地转了眼，自顾自走在人群后面。
前面，季风胳肢窝夹着那个刚才扒门催促的男生的头，正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余芽左眉一挑。
脑子里浮现出三年前，他经常被临夏如此对待的画面。
到底是好久没见，出息了。
下秒。
视线一转，不受控地瞟向另一个身影。
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偶尔侧头跟旁边的人说话。
三年。
他好像也没变。
-
时光回溯，三年前。
2008年8月，暑热末尾，燥热难耐。
余家村马路边，告别爷爷奶奶和追风，余芽独自一人坐上了去往麦城的车。
上月中旬，她收到麦城三中录取通知书。后天，是学校开学日。
之前，她只去过两次麦城。
9岁那年，爸爸妈妈到麦城打工的第二年。趁着暑假，接他们姐弟三人去玩儿了一天。
13岁那年，姐姐考上麦城一中。同样趁着暑假，爸妈带他们去了麦城游乐园。
这次，是第三次。
推开窗户，风迎面扑来。山间，一花一草一木，一闪而过。
头发吹乱。
想到未来三年的生活，余芽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气。
-
下了公交，向西走了不到200米，余芽拐进一个带有岁月痕迹的小区。
墙体斑驳，砖石老旧，铁门有些地方俨然生锈。保安室，门卫大爷正悠哉游哉听着戏曲，脑袋时不时随着晃荡两下。
幸福小区。
两年前，姐姐考入麦城一中。为长远打算，爸妈在熟人介绍下，租住了这里的一套三室一厅，价格还算公道。
走进小区，环顾一圈儿。四周环境一如两年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凭着记忆，她来到三单元一楼西户门前。
只不过，抬手敲了又敲，根本没人开门。她侧身趴在门上，里面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余芽站直身体，往后退一步，拎起蛇皮袋放到墙角，“不是说余鑫在家？人呢？”
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她转身。望向门洞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妈妈上班，姐姐余筝高三补课，弟弟余鑫又不知去了哪儿。
爸爸...她目光微闪，停下思绪。
原地想了三秒，余芽擦擦额头的汗。卸下背上的红色书包，放在蛇皮袋上。
算了，家门在这儿。总有人回来，或早或晚的问题。
她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本书和一个作业本。翻开作业本，撕掉一页，重新把它塞进书包。
随后，手里拿着书和纸来到楼梯处。弯腰把纸垫在台阶，紧挨着墙坐下。留足上楼空间，翻书看了起来。
一时间，风静树止，韶华宁安。
不知不觉，斜阳西沉，只剩微弱光晕。楼道内，光线越来越暗，余芽看得入迷，头越埋越低。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下秒。
“啊——”
突然。
一只金黄狗头出现，嗅着鼻头伸在书前。
余芽被吓了一跳，人往后倾。
“大毛！”
低沉呵斥声，带着警告。
金毛哼唧一声，往后退。瞥少年一眼，不情愿坐下。
余芽手紧紧抓着书页，抬头，与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一头黑色碎发，眸底黑亮清澈，肤白朱唇。身穿白色短袖，黑色短裤，脚上一双拖鞋，整个人散漫随意。
正值年少，眉宇之间，尽是青春稚气。
见狗子不服气，他眉眼微挑。不紧不慢紧了紧狗绳，手臂血管一目了然，“今晚扣一袋儿肉干！”
嗓音低沉，几分慵懒。
狗狗嘤嘤一声，不断往他腿上噌，好似撒娇。
他眼尾带笑，睫毛微颤。
察觉余芽视线，他倏尔收起，不疾不徐看过来。眼眸一压，轻启朱唇，一声“抱歉”重重打向余芽。
余芽愣在原地，心中一颤。眸光震动，眼底惊艳四起。
同时，困窘地立即垂下头。慌乱起身，整个人不住往另一侧角落缩。她让出上楼空间，急急巴巴说道：“不好意思。”
一个余光扫到台阶上孤零零的纸，她一个箭步弯腰，手忙脚乱捡起。视线低垂，退到一边，耳根发热。
程止目光落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身影眸子轻转，淡淡回道：“没事。”
余芽听得一悸，心脏开始砰砰乱跳。她深深吸口气，微微抬眼，“……”
目光所及，金毛乖巧端坐，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眉头紧皱，眼睛瞪得溜圆。
它倒是一本正经，只是看着搞笑非常。
余芽忍不住弯唇一笑。
随之，视线余光中。少年胳膊轻微晃动，狗绳随之而震。
狗子感受到，立刻雄赳赳气昂昂起身，轻蔑瞥余芽一眼。诺大的身躯一晃一晃，跟随主人，踏上台阶。
“……”
她这是被一只狗嘲讽了？
楼道，空间寂静。
一人一狗，上楼脚步声越来越小。
余芽静静听着。
最后，只听得一道关门声，所有声音彻底消失。
这时，余芽如释重负般靠向身后的墙。抚了抚心口，舒出一口大气。
门洞外，天色将黑。树叶随风残动，影影绰绰，送来一汪清凉。
余芽额头淌汗，细细喘着气，推开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不好意思，王姨，我迟到了。”
额发被汗水打湿，她抬起手臂，歪头朝短袖袖口蹭了几下。
头发被蹭乱，汗水少了一些。
左侧柜台处，一中年妇女推上收钱抽屉，往外走，“又跑去做兼职了？不是我说你，你爸现在恢复的不错，家里不怎么用钱，该休息就休息。”
余芽褪掉红色双肩包，往柜台里走，冲她笑，没吭声。
两人错身时，王姨伸手抚了抚她被蹭乱的头发，“你弟上学去了？”
“嗯”，余芽顺着她的手，整了整头发，“高三补课，前天开始的。”
余芽弯腰放下书包，拉开收钱抽屉。低头，开始清点零钱，动作熟练。额头一滴汗滑落，她抬手，不甚在意地用手心抹掉。
王姨定定瞅她，过了许久，“你妈——”
话未说完，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群人。她咽掉原本想说的话，走到一边。
余芽仿若没听到，专注地清点着抽屉。
冰柜前，几个女生正在挑选雪糕。
“这个好吃，我要吃这个。”
“我还是爱吃老冰棍。”
“这个奶油好多，吃了我怕胖。”
……
其中，几个声音有些耳熟。余芽手一顿，抬眼去看，可惜几人背对着她。她收眼，推上收钱抽屉。
饮料售卖机前，几个男生动作利落地拿了几瓶饮料，过来结账。
玻璃门外，还有几个男生和女生，背对着门，聊天说笑。
余芽右手拿着扫码机，左手拿起一瓶瓶饮料，对准条形码。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嘀”，旁边电脑右下方出现总金额。
余芽放下扫码机，瞥眼，“一共23块，需要袋子吗？”
一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等一下”，他回头指了指那边的女生，“一起。”
余芽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足一秒，拉回。不经意间瞥到男生的脸，心下一顿。她垂眼，随手拿起桌上的圆珠笔，无意识地按了起来。
下一刻，门再次被推开。
“程止，你真不跟我们出去玩儿啊，你说你放个暑假，整天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一瞬，余芽整个人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定出了一般。紧紧按着那只笔，无法动弹。
突地，一抹冰凉砸到她的手背。
寒凉入髓，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回过神。
柜台上，多了五六个雪糕。
她愣了一下，松开手。放下笔，拿起扫码机。
“一共45块”。
她随手扯下一个袋子，就要往里装。
“季风，你们买什么，快点儿！”
男生将那一百递过来，回头冲货架方向大喊。
话落，货架处，“不用，你付你们的。”
余芽顺手接过一百，拉开收钱抽屉，找零。
这时，柜台前，徐晓萌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她偏过头去瞅余芽的脸。
过了几秒，“余...芽？”
她犹疑着，叫了一声。
余芽手一顿，一秒，拿出一张5元，推上抽屉。抬头，将找的钱递过去，礼貌性笑起，“好久不见。”
另外几个男生和女生跟余芽并不熟。他们听到徐晓萌喊人，只象征性看了一眼，便出了店门。
余芽不自觉转眼，看向货架处。下一秒，便对上一双黑眸。
清懒依旧，正凝望着她。
一头自然黑发，刘海儿掠过眉毛，碎碎地。左手微微抬着，手中一只黑色手机。
肤白朱唇。
门外，说笑打闹。而门内，时间却像定格了一般，没人说话。
货架转弯处，季风的手搭在程止肩上。嘴巴微张，似是惊讶。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
徐晓萌双手撑在柜台上，兴奋说道。
余芽扯回目光，手又无意识按起了圆珠笔，只笑笑没说话。
“小师父！！！”
季风回过神，疾步过来。但看着面前的人，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毕竟三年没见。
余芽挪眼，冲他，笑，“季风，好久不见。”
片刻，季风眼神复杂。他抿了抿唇，“是好久没见了”。说着，他的视线往她身上扫了一圈儿，“你在这儿打工？”
余芽正欲回话，视线中，那抹清懒的身影出现。
她按圆珠笔的手停住，死死压着。
程止懒懒放下一袋酸奶，掀了掀眼皮。淡淡扫她一眼，便垂了眼。
一秒，余芽低头，松开笔，拿起酸奶。随着“嘀”的一声，“2块。”
话音刚落，两张一块便落在了柜台上。那只手，顺势拿起酸奶，紧接着，人出了视线。
下一秒，玻璃门被拉开，街头的嘈杂涌入。旋即，门被关上，声音消失。
三年，一晃，陌生人。
余芽莫名有些冷。
季风安静看她几秒，轻咳一声，“那什么，我们同学聚会，刚吃了晚饭，要去隔壁唱K。你要不要请假，一块去玩儿？”
季风挠了挠头，似乎是怕她不答应，他又补了句，“不远，就在隔壁。”
隔壁，余芽知道，麦城的一家连锁KTV。
一瞬，余芽神色如常。她自然拿起柜两张一块，拉开抽屉，放进去，笑着应道：“不用，你们玩儿。”
此时，徐晓萌从柜台边绕过来，熟稔地劝道：“一块儿去玩嘛，都多久没见了。都是老同学，很多你都认识。”
余芽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心。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凭过去的“情分”，她们似乎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余芽正欲再次拒绝。
货架后方，王姨听到这儿，急忙忙过来，笑盈盈道：“同学啊，同学好啊。余芽，你就跟着去玩儿，今晚放你假。”
边说，她便往柜台里进，把人从里面推出来。
徐晓萌顺势拉住余芽胳膊，“谢谢阿姨。”
“给，书包”，王姨笑着，从柜台上方，递过来一红色背包。
被徐晓萌拉着，余芽非常不自在。趁此，她抬手接过书包，自然拉开与她的距离。
她捏着书包带，没有立刻背。书包有些旧，几个地方磨损严重，包带连接处，缝缝补补。可架不住洗的干净，不细看也像个新的。
“季风，干嘛呢，还不走！”
这时，门被推开，一男生扒着门，不耐催促道。
“快去吧，好好玩儿。”
王姨看出她的犹豫。
季风朝门口踹一脚，“催什么催，等一下会死啊！”
徐晓萌再度拉起余芽的胳膊，晃了晃，亲昵道：“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你，走吧。”
余芽看眼季风，抬手，抚掉她的手。把书包放在柜台，“王姨，我去玩一会儿就回来。”
“哎，不着急，慢慢玩儿。”
王姨笑着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
同学聚会，人并不算多，大约二十几个人。有些看着面生，大概是高二高三的同学。
出了门，徐晓萌没有管余芽，小跑着冲进了女生扎堆处。
同时，余芽对上许雯锦的目光。
她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盯着她。没过几秒，她嘴角一瞥，收回目光，继续跟其他女生说话。
听临夏说过，三中高二文理分班按照成绩排名，分了重点班。
四个重点班，年级第一年级第二没有意外地进了一个班。
余芽不甚在意地转了眼，自顾自走在人群后面。
前面，季风胳肢窝夹着那个刚才扒门催促的男生的头，正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余芽左眉一挑。
脑子里浮现出三年前，他经常被临夏如此对待的画面。
到底是好久没见，出息了。
下秒。
视线一转，不受控地瞟向另一个身影。
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偶尔侧头跟旁边的人说话。
三年。
他好像也没变。
-
时光回溯，三年前。
2008年8月，暑热末尾，燥热难耐。
余家村马路边，告别爷爷奶奶和追风，余芽独自一人坐上了去往麦城的车。
上月中旬，她收到麦城三中录取通知书。后天，是学校开学日。
之前，她只去过两次麦城。
9岁那年，爸爸妈妈到麦城打工的第二年。趁着暑假，接他们姐弟三人去玩儿了一天。
13岁那年，姐姐考上麦城一中。同样趁着暑假，爸妈带他们去了麦城游乐园。
这次，是第三次。
推开窗户，风迎面扑来。山间，一花一草一木，一闪而过。
头发吹乱。
想到未来三年的生活，余芽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气。
-
下了公交，向西走了不到200米，余芽拐进一个带有岁月痕迹的小区。
墙体斑驳，砖石老旧，铁门有些地方俨然生锈。保安室，门卫大爷正悠哉游哉听着戏曲，脑袋时不时随着晃荡两下。
幸福小区。
两年前，姐姐考入麦城一中。为长远打算，爸妈在熟人介绍下，租住了这里的一套三室一厅，价格还算公道。
走进小区，环顾一圈儿。四周环境一如两年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凭着记忆，她来到三单元一楼西户门前。
只不过，抬手敲了又敲，根本没人开门。她侧身趴在门上，里面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余芽站直身体，往后退一步，拎起蛇皮袋放到墙角，“不是说余鑫在家？人呢？”
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她转身。望向门洞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妈妈上班，姐姐余筝高三补课，弟弟余鑫又不知去了哪儿。
爸爸...她目光微闪，停下思绪。
原地想了三秒，余芽擦擦额头的汗。卸下背上的红色书包，放在蛇皮袋上。
算了，家门在这儿。总有人回来，或早或晚的问题。
她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本书和一个作业本。翻开作业本，撕掉一页，重新把它塞进书包。
随后，手里拿着书和纸来到楼梯处。弯腰把纸垫在台阶，紧挨着墙坐下。留足上楼空间，翻书看了起来。
一时间，风静树止，韶华宁安。
不知不觉，斜阳西沉，只剩微弱光晕。楼道内，光线越来越暗，余芽看得入迷，头越埋越低。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下秒。
“啊——”
突然。
一只金黄狗头出现，嗅着鼻头伸在书前。
余芽被吓了一跳，人往后倾。
“大毛！”
低沉呵斥声，带着警告。
金毛哼唧一声，往后退。瞥少年一眼，不情愿坐下。
余芽手紧紧抓着书页，抬头，与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一头黑色碎发，眸底黑亮清澈，肤白朱唇。身穿白色短袖，黑色短裤，脚上一双拖鞋，整个人散漫随意。
正值年少，眉宇之间，尽是青春稚气。
见狗子不服气，他眉眼微挑。不紧不慢紧了紧狗绳，手臂血管一目了然，“今晚扣一袋儿肉干！”
嗓音低沉，几分慵懒。
狗狗嘤嘤一声，不断往他腿上噌，好似撒娇。
他眼尾带笑，睫毛微颤。
察觉余芽视线，他倏尔收起，不疾不徐看过来。眼眸一压，轻启朱唇，一声“抱歉”重重打向余芽。
余芽愣在原地，心中一颤。眸光震动，眼底惊艳四起。
同时，困窘地立即垂下头。慌乱起身，整个人不住往另一侧角落缩。她让出上楼空间，急急巴巴说道：“不好意思。”
一个余光扫到台阶上孤零零的纸，她一个箭步弯腰，手忙脚乱捡起。视线低垂，退到一边，耳根发热。
程止目光落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身影眸子轻转，淡淡回道：“没事。”
余芽听得一悸，心脏开始砰砰乱跳。她深深吸口气，微微抬眼，“……”
目光所及，金毛乖巧端坐，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眉头紧皱，眼睛瞪得溜圆。
它倒是一本正经，只是看着搞笑非常。
余芽忍不住弯唇一笑。
随之，视线余光中。少年胳膊轻微晃动，狗绳随之而震。
狗子感受到，立刻雄赳赳气昂昂起身，轻蔑瞥余芽一眼。诺大的身躯一晃一晃，跟随主人，踏上台阶。
“……”
她这是被一只狗嘲讽了？
楼道，空间寂静。
一人一狗，上楼脚步声越来越小。
余芽静静听着。
最后，只听得一道关门声，所有声音彻底消失。
这时，余芽如释重负般靠向身后的墙。抚了抚心口，舒出一口大气。
门洞外，天色将黑。树叶随风残动，影影绰绰，送来一汪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