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12点，小区更阑人静。树影婆娑，明月悬挂。
“吧嗒、吧嗒——”
一位40多岁中年女性，脚蹬黑色坡跟鞋。右挎黑色方块皮包，面容疲倦。拖着沉重身体，踏入三单元门洞。
一整天忙碌，她根本无暇顾及周围。依靠身体本能，从包中掏出一串钥匙。
“哗啦——哐”
手没拿稳，钥匙掉在地上。
余芽被声音惊醒，迷迷糊糊睁眼。
门前，女人弯腰捡起钥匙，背影熟悉。
“妈？”
寂静空间，声音虽小，却被无比放大。
余妈连忙转身，惊讶道：“余芽？你怎么坐这儿？你弟没在家？”
余芽意识回笼，揉了揉惺忪的眼。收起书起身，弯腰捡起垫屁股的那张纸，“嗯，应该不在，敲门没人应。”
余妈打开门拔掉钥匙，拎起墙角的蛇皮袋和书包，“这臭小子，说好让他在家等你，你没钥匙。”
余芽抬脚跟上，总算是进了家门。
入目，左边客厅，右边厨房。中间一条通道，通往三间卧室和洗手间。
与两年前不同，如今，客厅、厨房多了些实用家具。
看起来，不再那么空荡。
余妈换上拖鞋，拎起蛇皮袋和书包往客厅走。
门口，还剩两双拖鞋，一粉一蓝。
余芽定定看了两秒，利落脱掉鞋子，直接踩地上。
俯身将鞋子摆正，她直起身，跟着往里走。
夜深，冷白色的瓷砖，隔着薄袜，有些凉。
客厅，余妈就地放下蛇皮袋，随手将书包和皮包搁在沙发。就那么站着，掏出手机，“我给你弟打个电话，这臭小子，又不知道去哪儿玩儿了。”
头顶的灯管，不知是经久没擦落了灰，还是瓦数不够。
发出的光线稍显暗淡，她不得不凑近屏幕，眯眼去看。
余芽垂眼，轻手轻脚来到她身边。拎起蛇皮袋，朝厨房走。
身后。
“你跑哪儿去了，几点了，还不回家！”
不知听到了什么，余妈嗓门一下子拔高，“余鑫！”单手叉腰，“你是不是又去网吧了！”
并非反问，一句彻底的肯定。
厨房，余芽放下蛇皮袋，解开袋口，看了一眼客厅。随即收回视线，蹲下，从里面掏东西。
对面似乎又说了什么，余妈怒气明显加重，警告道：“半小时之内，给我回来。”
不给对方说话机会，甫一说完，她便挂断电话。就近坐向沙发，重重靠了上去。头搁在沙发后背，闭眼，揉着眉心。
厨房，余芽瞥见这一幕，悄悄放轻动作。
只是，即便她再怎么小心。掏东西时，蛇皮袋依旧不可避免地“哗哗”作响。
听到动静，余妈这才想到余芽。睁眼，定了两秒，她起身，来到厨房。
厨台，除了锅碗瓢盆，多了好几袋蔬菜。
余妈从余芽身后绕过，动手收拾台上的东西，“不是说不缺菜吃，还稍这么多。”
余妈和余爸常年在麦城打工，逢年过节才回老家一趟。
可能是很久没见，平常的一句话。在余芽听来，却像是责问。
她动作停住，眨了下眼，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奶奶说，家里只剩她跟爷爷，怕吃不完浪费，所以让带来。”
说完，她没有立马动作。而是继续停着，小心翼翼看着余妈。
家里没有冰箱，那些容易放的干货，余妈弯腰放进柜子里。至于新鲜蔬菜，怕闷坏。她把袋子解开，冲窗口放好。
余妈背着身，无从察觉，“你爷你奶身体还好吧？”
听到这唠家常的问候，余芽松了口气，“嗯，挺好的。”
从袋子里掏出最后一袋蔬菜，余芽歪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12点01分。
她转而盯着余妈背影，犹豫了很久，“妈，您每天都这么晚下班？”
余妈佝偻着身子，“餐馆嘛，总是中午和晚上要忙一些。”
说着，她弯腰把晒干的野生菇放进柜子。起身时，似乎是疲累。余芽离得近，很清晰听到她呼出的鼻息，粗重又绵长。
余芽垂眼，目光微闪。
想到爸爸。
她不禁暗暗叹气。
一切收拾妥当，余妈领着余芽进了左手边第二间卧室。
一间不足15平的卧室，床宽1.5米靠右放。窗前摆放着一张略显破旧的桌子，靠左一套简易组装衣架，上面布满了衣服。
两人都困得眼皮直打架，余妈只叮嘱了句“早点休息”，便出了房间。
“咔——”门关上。
手中书包应声落地，余芽重重倒在床上。双眼紧闭，想着先眯一会儿。却实在困得不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哐——”
一道极大关门声。
紧接着，“你还知道回来，看看几点了！让你在家等你二姐，她没钥匙。你倒好，跑去网吧。不知道后天就开学了，还疯玩！”
更深夜静，余芽被震醒。脑袋有些沉，大脑一时没转过来，竟不知身在何处。躺在床上，直直发愣。
“她是笨蛋吗？不知道去找你！”
独属于变声期男生的嘶哑声，带着情绪。
“……”
余芽彻底清醒。
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拎起书包，放到桌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塑料袋解开，掏出拖鞋扔在地上，踩了进去。
紧接着开始收拾东西。
十分钟后，忙完一切。门外，战火未停。
窗外，黑影一片，只一轮残月高悬。
她看了一会儿，收眼。直接屈膝，臀部往下坐。核心收紧，翻开那本未看完的书。从身后看，一个标准的马步。
良久，随着先后两道关门声响起，这场凌晨争吵终于停止。
又过了会儿，等门外彻底安静。
余芽合上书，拿上洗漱用品，进了洗手间。
-
开学当天，余妈送余鑫去学校办理住宿。不用办理住宿，余芽带齐相关证件，独自一人去三中报道。
幸福小区到三中，不到500米，走路最多10分钟。
余芽从小腿脚快，没用太长时间。
正值开学日。
校门口，学生和家长源源不断。路边停满了车，道路拥堵。
随着人流，余芽进入校园。完成报道后，她去往教室。
高一年级共16个班，一个班约有60多个人，余芽被分到8班。
三中有两栋教学楼，一栋供高一高二年级使用，位置靠前，接近校门。另一栋专供高三使用，比较靠后，相对安静。
高一高二教学楼共五层，一层是办公楼层。二层和三层是高二年级，高一年级在四层和五层。
余芽一步跨两个台阶，“噌噌噌”往上爬。黑色裤腿略短，往上扯动瞬间，轻易露出一条纤细却极富力量感的小腿。
脚下一双黑色帆布鞋，洗的发旧。
五楼楼道内，不少学生三五成群，说笑打闹。
余芽跨上最后一阶台阶，抬头。正要寻找教室，却一瞬愣在原地。
只见前日刚遇的少年，斜倚门框。双手松松垮垮环抱，整个人散漫随意跟人说话。
对面男生似乎说了什么。
少年眼皮轻掀，挑眉一笑。嘴角微漾，眉宇尽是张扬。
像是感知到什么。
程止抬眼，轻眯双眸，直直朝余芽看来。
眼神清懒漠然。
猝不及防。
余芽呼吸一滞，不足一秒，她迅速撇开眼。大脑一片空白，毫无思考能力。
想都没想，她低下头，抬脚就往左手边方向走。步子飞快，慌里慌张。
季风顺着程止视线看了一眼，转过头，“认识？”
程止盯着余芽的背影，摇摇头。
走出去几步远，背对少年，余芽脊背僵直。想起来要寻找教室，她抬头。
下一刻，当看到前方教室门前左上方，由近至远，依次递减的红色字样后，她急忙刹住步子。停顿片刻，她挠挠头。又手忙脚乱转身，低下头急急往回走。
程止、季风：……
快走到楼梯口正对的门，余芽抬头，强装镇定朝前方左上角看了一眼。
高一八班，鲜红鲜红的字样。
低眼瞬间，她莫名地瞟向靠门少年。
却没成想，对方正盯着她看。
余芽：“……”
她当即垂眼，脸颊窘迫地绯红。屏住呼吸，稍微侧身。不敢碰到他，僵硬着一脚跨进教室。
身后，季风双肩抖动地厉害。他凑近程止，笑得声音发颤，“她刚刚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这个身影...
程止压下心里的疑惑，眼睑轻抬，扫他一眼。一脚踹过去，人从门框移开。
季风眼疾手快，跳着躲开，“大爷的，程止，你有病啊！”
懒得理他，程止径直走向栏杆。背过身，疏懒靠上去。
教室，余芽身体僵直。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她却不敢回头去看。
走出几步远，她才想起来呼吸，擦了擦手心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
一道骂人声传来，好像是刚才跟那男生说话的人的声音。
他在骂谁，不言而喻。
成...址？
诚...指？
程...徵？
下一刻，骤然。
“程止、季风！”
一道女声传来。
声音太过熟悉。
顿时，余芽抬头，脚步停住。
“你们都在八班，就我在五班。”
女声略带沮丧，却好似在撒娇。
“许大小姐，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那个骂人的声音，用着调侃的音调。
“季风，你好讨厌！程止，你看他。”
自然的娇嗔，犹如稀松平常。
余芽眨了眨眼，不自觉揪起衣服下摆。
chéngzhǐ似乎说了什么。
但一阵不知是上课还是下课的铃声，恰好响起，轻易盖过他的声音。
随即，是男女混杂的笑声。
一阵风穿过纱窗直面吹来，带着燥意，热热的。
余芽抬脚，随意找了个空位置。把书包往桌上一放，从前门离开。
-
后门栏杆前，三人熟稔说话。
余芽垂眼，脚步匆匆，从他们身边掠过。
待她下楼背影消失。
许雯锦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脸色微僵。
季风顺着她目光看去，而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你，回神了。”
许雯锦眨了下眼睛，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干嘛啊你！”
似是习惯，季风不甚在意。他拖着强调，话里带几分笑，“怎么，认识？”
许雯锦眼睛闪过一抹慌乱，脱口而出道：“不。”
“那你盯着人家干嘛？”
季风明显不信。目光一转，瞥到程止眉头微蹙，视线同样盯着楼梯口。
抬手，冲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你又看什么？刚刚那女生，真认识啊？”
程止眉梢一抬，往他身上瞥了眼，“不是，好像在哪儿见过。”
许雯锦稍稍稳住心绪，听此，心下一愣。看看程止，又看向季风，“什么女生？”
季风解释道：“就你刚才看的那女生。”
他话音刚落。
“不可能，你怎么会见过她！”
许雯锦立马不假思索否定，语气不容置疑。
只是话未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于是，大脑飞快运转。扯了个听起来还算有逻辑的理由，迅速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学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三人同一个幼儿园、小学、初中，如今，连高中都一个学校。十几年，形影不离，彼此自然十分了解。
这个理由——
勉勉强强吧。
只是，她两次着急反驳的样子，却分明是想掩饰什么。
季风面带疑惑，程止眼含探究。
两人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她的不对劲。
可她分明不想说实话，何况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犯不着抓着不放。
季风扯开话题，“哎，听说了吗？”一脸兴奋，“今年军训要去峰山训练基地，那可是专门搞军训的地方，肯定比在学校军训有意思。”
程止淡淡瞥许雯锦一眼，随即收眼，换了个姿势。斜靠栏杆，没个正形，“随便吧。”
季风满眼憧憬，“真希望到时候有射击项目，到时候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天生的神枪手。”
程止听得轻笑，“嗯，你好，神枪手。”
两人自然聊起天。
没了视线压迫，许雯锦一整个放松下来。
想到刚刚的身影，却不由得眉心紧蹙。
她怎么被分到八班！
...
...
...
可真讨厌！
-
四楼楼梯转角，物理遮挡。两道目光被迫阻隔，消失。
余芽放缓步子，抬头瞅去。
冰凉凉的墙体。
片刻，她收眼大步往下走。眼底不再是慌张与窘迫，却是一片清明。
“吧嗒、吧嗒——”
一位40多岁中年女性，脚蹬黑色坡跟鞋。右挎黑色方块皮包，面容疲倦。拖着沉重身体，踏入三单元门洞。
一整天忙碌，她根本无暇顾及周围。依靠身体本能，从包中掏出一串钥匙。
“哗啦——哐”
手没拿稳，钥匙掉在地上。
余芽被声音惊醒，迷迷糊糊睁眼。
门前，女人弯腰捡起钥匙，背影熟悉。
“妈？”
寂静空间，声音虽小，却被无比放大。
余妈连忙转身，惊讶道：“余芽？你怎么坐这儿？你弟没在家？”
余芽意识回笼，揉了揉惺忪的眼。收起书起身，弯腰捡起垫屁股的那张纸，“嗯，应该不在，敲门没人应。”
余妈打开门拔掉钥匙，拎起墙角的蛇皮袋和书包，“这臭小子，说好让他在家等你，你没钥匙。”
余芽抬脚跟上，总算是进了家门。
入目，左边客厅，右边厨房。中间一条通道，通往三间卧室和洗手间。
与两年前不同，如今，客厅、厨房多了些实用家具。
看起来，不再那么空荡。
余妈换上拖鞋，拎起蛇皮袋和书包往客厅走。
门口，还剩两双拖鞋，一粉一蓝。
余芽定定看了两秒，利落脱掉鞋子，直接踩地上。
俯身将鞋子摆正，她直起身，跟着往里走。
夜深，冷白色的瓷砖，隔着薄袜，有些凉。
客厅，余妈就地放下蛇皮袋，随手将书包和皮包搁在沙发。就那么站着，掏出手机，“我给你弟打个电话，这臭小子，又不知道去哪儿玩儿了。”
头顶的灯管，不知是经久没擦落了灰，还是瓦数不够。
发出的光线稍显暗淡，她不得不凑近屏幕，眯眼去看。
余芽垂眼，轻手轻脚来到她身边。拎起蛇皮袋，朝厨房走。
身后。
“你跑哪儿去了，几点了，还不回家！”
不知听到了什么，余妈嗓门一下子拔高，“余鑫！”单手叉腰，“你是不是又去网吧了！”
并非反问，一句彻底的肯定。
厨房，余芽放下蛇皮袋，解开袋口，看了一眼客厅。随即收回视线，蹲下，从里面掏东西。
对面似乎又说了什么，余妈怒气明显加重，警告道：“半小时之内，给我回来。”
不给对方说话机会，甫一说完，她便挂断电话。就近坐向沙发，重重靠了上去。头搁在沙发后背，闭眼，揉着眉心。
厨房，余芽瞥见这一幕，悄悄放轻动作。
只是，即便她再怎么小心。掏东西时，蛇皮袋依旧不可避免地“哗哗”作响。
听到动静，余妈这才想到余芽。睁眼，定了两秒，她起身，来到厨房。
厨台，除了锅碗瓢盆，多了好几袋蔬菜。
余妈从余芽身后绕过，动手收拾台上的东西，“不是说不缺菜吃，还稍这么多。”
余妈和余爸常年在麦城打工，逢年过节才回老家一趟。
可能是很久没见，平常的一句话。在余芽听来，却像是责问。
她动作停住，眨了下眼，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奶奶说，家里只剩她跟爷爷，怕吃不完浪费，所以让带来。”
说完，她没有立马动作。而是继续停着，小心翼翼看着余妈。
家里没有冰箱，那些容易放的干货，余妈弯腰放进柜子里。至于新鲜蔬菜，怕闷坏。她把袋子解开，冲窗口放好。
余妈背着身，无从察觉，“你爷你奶身体还好吧？”
听到这唠家常的问候，余芽松了口气，“嗯，挺好的。”
从袋子里掏出最后一袋蔬菜，余芽歪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12点01分。
她转而盯着余妈背影，犹豫了很久，“妈，您每天都这么晚下班？”
余妈佝偻着身子，“餐馆嘛，总是中午和晚上要忙一些。”
说着，她弯腰把晒干的野生菇放进柜子。起身时，似乎是疲累。余芽离得近，很清晰听到她呼出的鼻息，粗重又绵长。
余芽垂眼，目光微闪。
想到爸爸。
她不禁暗暗叹气。
一切收拾妥当，余妈领着余芽进了左手边第二间卧室。
一间不足15平的卧室，床宽1.5米靠右放。窗前摆放着一张略显破旧的桌子，靠左一套简易组装衣架，上面布满了衣服。
两人都困得眼皮直打架，余妈只叮嘱了句“早点休息”，便出了房间。
“咔——”门关上。
手中书包应声落地，余芽重重倒在床上。双眼紧闭，想着先眯一会儿。却实在困得不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哐——”
一道极大关门声。
紧接着，“你还知道回来，看看几点了！让你在家等你二姐，她没钥匙。你倒好，跑去网吧。不知道后天就开学了，还疯玩！”
更深夜静，余芽被震醒。脑袋有些沉，大脑一时没转过来，竟不知身在何处。躺在床上，直直发愣。
“她是笨蛋吗？不知道去找你！”
独属于变声期男生的嘶哑声，带着情绪。
“……”
余芽彻底清醒。
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拎起书包，放到桌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塑料袋解开，掏出拖鞋扔在地上，踩了进去。
紧接着开始收拾东西。
十分钟后，忙完一切。门外，战火未停。
窗外，黑影一片，只一轮残月高悬。
她看了一会儿，收眼。直接屈膝，臀部往下坐。核心收紧，翻开那本未看完的书。从身后看，一个标准的马步。
良久，随着先后两道关门声响起，这场凌晨争吵终于停止。
又过了会儿，等门外彻底安静。
余芽合上书，拿上洗漱用品，进了洗手间。
-
开学当天，余妈送余鑫去学校办理住宿。不用办理住宿，余芽带齐相关证件，独自一人去三中报道。
幸福小区到三中，不到500米，走路最多10分钟。
余芽从小腿脚快，没用太长时间。
正值开学日。
校门口，学生和家长源源不断。路边停满了车，道路拥堵。
随着人流，余芽进入校园。完成报道后，她去往教室。
高一年级共16个班，一个班约有60多个人，余芽被分到8班。
三中有两栋教学楼，一栋供高一高二年级使用，位置靠前，接近校门。另一栋专供高三使用，比较靠后，相对安静。
高一高二教学楼共五层，一层是办公楼层。二层和三层是高二年级，高一年级在四层和五层。
余芽一步跨两个台阶，“噌噌噌”往上爬。黑色裤腿略短，往上扯动瞬间，轻易露出一条纤细却极富力量感的小腿。
脚下一双黑色帆布鞋，洗的发旧。
五楼楼道内，不少学生三五成群，说笑打闹。
余芽跨上最后一阶台阶，抬头。正要寻找教室，却一瞬愣在原地。
只见前日刚遇的少年，斜倚门框。双手松松垮垮环抱，整个人散漫随意跟人说话。
对面男生似乎说了什么。
少年眼皮轻掀，挑眉一笑。嘴角微漾，眉宇尽是张扬。
像是感知到什么。
程止抬眼，轻眯双眸，直直朝余芽看来。
眼神清懒漠然。
猝不及防。
余芽呼吸一滞，不足一秒，她迅速撇开眼。大脑一片空白，毫无思考能力。
想都没想，她低下头，抬脚就往左手边方向走。步子飞快，慌里慌张。
季风顺着程止视线看了一眼，转过头，“认识？”
程止盯着余芽的背影，摇摇头。
走出去几步远，背对少年，余芽脊背僵直。想起来要寻找教室，她抬头。
下一刻，当看到前方教室门前左上方，由近至远，依次递减的红色字样后，她急忙刹住步子。停顿片刻，她挠挠头。又手忙脚乱转身，低下头急急往回走。
程止、季风：……
快走到楼梯口正对的门，余芽抬头，强装镇定朝前方左上角看了一眼。
高一八班，鲜红鲜红的字样。
低眼瞬间，她莫名地瞟向靠门少年。
却没成想，对方正盯着她看。
余芽：“……”
她当即垂眼，脸颊窘迫地绯红。屏住呼吸，稍微侧身。不敢碰到他，僵硬着一脚跨进教室。
身后，季风双肩抖动地厉害。他凑近程止，笑得声音发颤，“她刚刚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这个身影...
程止压下心里的疑惑，眼睑轻抬，扫他一眼。一脚踹过去，人从门框移开。
季风眼疾手快，跳着躲开，“大爷的，程止，你有病啊！”
懒得理他，程止径直走向栏杆。背过身，疏懒靠上去。
教室，余芽身体僵直。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她却不敢回头去看。
走出几步远，她才想起来呼吸，擦了擦手心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
一道骂人声传来，好像是刚才跟那男生说话的人的声音。
他在骂谁，不言而喻。
成...址？
诚...指？
程...徵？
下一刻，骤然。
“程止、季风！”
一道女声传来。
声音太过熟悉。
顿时，余芽抬头，脚步停住。
“你们都在八班，就我在五班。”
女声略带沮丧，却好似在撒娇。
“许大小姐，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那个骂人的声音，用着调侃的音调。
“季风，你好讨厌！程止，你看他。”
自然的娇嗔，犹如稀松平常。
余芽眨了眨眼，不自觉揪起衣服下摆。
chéngzhǐ似乎说了什么。
但一阵不知是上课还是下课的铃声，恰好响起，轻易盖过他的声音。
随即，是男女混杂的笑声。
一阵风穿过纱窗直面吹来，带着燥意，热热的。
余芽抬脚，随意找了个空位置。把书包往桌上一放，从前门离开。
-
后门栏杆前，三人熟稔说话。
余芽垂眼，脚步匆匆，从他们身边掠过。
待她下楼背影消失。
许雯锦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脸色微僵。
季风顺着她目光看去，而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你，回神了。”
许雯锦眨了下眼睛，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干嘛啊你！”
似是习惯，季风不甚在意。他拖着强调，话里带几分笑，“怎么，认识？”
许雯锦眼睛闪过一抹慌乱，脱口而出道：“不。”
“那你盯着人家干嘛？”
季风明显不信。目光一转，瞥到程止眉头微蹙，视线同样盯着楼梯口。
抬手，冲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你又看什么？刚刚那女生，真认识啊？”
程止眉梢一抬，往他身上瞥了眼，“不是，好像在哪儿见过。”
许雯锦稍稍稳住心绪，听此，心下一愣。看看程止，又看向季风，“什么女生？”
季风解释道：“就你刚才看的那女生。”
他话音刚落。
“不可能，你怎么会见过她！”
许雯锦立马不假思索否定，语气不容置疑。
只是话未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于是，大脑飞快运转。扯了个听起来还算有逻辑的理由，迅速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学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三人同一个幼儿园、小学、初中，如今，连高中都一个学校。十几年，形影不离，彼此自然十分了解。
这个理由——
勉勉强强吧。
只是，她两次着急反驳的样子，却分明是想掩饰什么。
季风面带疑惑，程止眼含探究。
两人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她的不对劲。
可她分明不想说实话，何况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犯不着抓着不放。
季风扯开话题，“哎，听说了吗？”一脸兴奋，“今年军训要去峰山训练基地，那可是专门搞军训的地方，肯定比在学校军训有意思。”
程止淡淡瞥许雯锦一眼，随即收眼，换了个姿势。斜靠栏杆，没个正形，“随便吧。”
季风满眼憧憬，“真希望到时候有射击项目，到时候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天生的神枪手。”
程止听得轻笑，“嗯，你好，神枪手。”
两人自然聊起天。
没了视线压迫，许雯锦一整个放松下来。
想到刚刚的身影，却不由得眉心紧蹙。
她怎么被分到八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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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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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楼楼梯转角，物理遮挡。两道目光被迫阻隔，消失。
余芽放缓步子，抬头瞅去。
冰凉凉的墙体。
片刻，她收眼大步往下走。眼底不再是慌张与窘迫，却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