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大G望着高穆清伸过来的手沉默了许久，随后竟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来自东方的占卜师啊，为什么总觉得看清未来是对人的一种恩赐呢？难道未来是做狗，我就会心甘情愿地做狗了吗？自大的家伙……”
“我和你口中的那些占卜师不一样，给你占卜既定的未来，我只会带你看到你所有的未来，走哪条路，你自己定。”
大G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的轻蔑慢慢变为审视和探究。
高穆清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大G只觉得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似乎有种平静的魔力，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抬起手，和她的手掌轻轻握在了一起。
一刹那间，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仿佛被撕裂，眼前的集市、废弃的集装箱和染血的土地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垠的超维空间。
这个空间如同无数层重叠的镜面，人体在之中被拉成为一条条蠕动的肉虫，每一层都映照着一个不同的未来，在大G的视野中飞速闪现。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无数条时间长河中穿梭，眼前是无数震撼的未来影像。
他看到，贝西摩斯的胜利几乎是注定的。
在这些未来中，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抵抗，那庞大的公司都如同巨兽般笼罩着这个岛屿。
所有的抵抗，所有的奋战，最终都无法真正改变大局。
但是在那些数不清的未来线中，即使是注定失败的道路，有些选择却能让未来少一些残酷。
他看见了一个未来，贝西摩斯全面接管纳森岛，所有的反抗被镇压，集市的人们不得不低头成为贝西摩斯管理本地的打手，从而换取食物和水。在这个未来中，虽然他们失去了自由，但也保留了生存的空间。那些岛上的孩子们依然可以在残破的街道上奔跑，却也不用再为下一餐的食物发愁。
未来的命运线像被割裂的残篇，拼凑出一个个尽管不完美却能苟延残喘的场景。每一个选择都带着牺牲与妥协的苦涩，但至少依然能看到他和他周围的人们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做狗，苟延残喘。
做人，全岛屠戮，尸骨无存。
………
当高穆清松开大G的手，命运的片段如退潮般散去，意识重新回归现实，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短短几秒钟。
大G身形微微晃了晃，脸色变得煞白，他眼中还带着对未来的震撼与惊恐，突然猛地弯下腰，像是一条被冲上岸的鱼，捂住胸口，一股酸水夹杂着未消化的食物喷涌而出，呕吐声在安静的集市里显得格外刺耳。
集市领头人吐得鼻涕眼泪一齐流，连地上抽搐的蜜獾都不由得看呆了。
王也皱起眉头。
“我说，哥们儿这也太不体面了吧。”
大G看着高穆清，眼神复杂，许久没有说话。
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得几乎脱力。那种剧烈的眩晕感依然在他脑中盘旋，仿佛意识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
他明白了，这女人并不是在试图给他画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而是在将这不完美的选择权交到他手中。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沉默良久，终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他招了招手，让高穆清走上前来。
“小姑娘，我相信你也见识了这座岛的暴力和黑暗，但无论如何，它给了我们这些外界所不容的人一个安身的场所，刚刚看到的那些……我希望你能保密。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需要希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希望。”
高穆清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至少我不会让我的人再来找你麻烦。”
“多谢。”
高穆清见状，巴不得赶紧脱身，毫不拖泥带水地扭头就走。
地上的蜜獾显然没料到她这断子绝孙的一脚就这么轻轻翻过了，气得挣扎着站起身拦在她面前，冲大G叫道。
“开什么玩笑，大G你这就被吓唬住了？吉普赛骗子的招数你也能上当？”
高穆清有些不耐烦，拉了拉背上步枪的肩带。
“怎么的？你们老大都发话了，你个马仔还要练练？”
“攻人下三路你他妈有什么好神气的！”
“够了！”
大G大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蜜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大G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高穆清说话。
“大G你是被她给迷了心窍，路费她算是给了，我这一脚的仇还没报呢！”
“你没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吗？”
蜜獾阴恻恻地扫视了一圈，心中的怒火渐渐升腾起来。
“大G，我知道你很强，比集市的任何一个人都强，但是以牙还牙是我们的规矩，路费是给了，这一脚不还，恐怕集市的规矩也挺不到贝西摩斯接管的那一天。”
大G见状嘴角抽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看见周围的手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高穆清看蜜獾这架势知道今天这一下躲不过了，坦然道。
“别嚷嚷了，刚开始就说了让你打，是你自己不争气站不起来。我也算是开眼了，居然有比我气性还大的人，这样，我就站这儿，只给你一招的机会，打完还要赶路。”
大G 的沉默似乎给了他泄愤的默许，蜜獾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利爪闪烁着寒光，眼中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慢。
“那我就成全你！”
他毫不犹豫地朝高穆清冲去，带着强大的气势一跃而起。那一双利爪犹如锋利的刀刃，直指她的心口。
“给我去死！”蜜獾怒吼着，利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逼高穆清的胸口。瞬间，空气中的压迫感让高穆清几乎窒息。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穆清敏捷地向右一闪，避开了致命的攻击。她的动作灵活如风，恰到好处地躲开了蜜獾的致命一击。
然而，蜜獾的速度实在太快，她的手臂还是被利爪划过，鲜血瞬间涌出。
“你竟然敢躲！”蜜獾怪叫一声。
高穆清瞥了眼皮肉翻飞的胳膊，强忍着刺痛感，没好气地回道。
“只说了让你一招，可没说过不能躲，而且你这不打着了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我都断子绝孙了，得你妈的便宜啊！”
蜜獾怒吼，重新调整姿态，准备再次发起攻击。
高穆清迅速后退，毫不犹豫地一把抄起背后的步枪，稳稳架在了臂窝里。
“按集市的规矩，我俩之间的纠葛已经结束了，你如果再继续下去，可就是下一轮了。”
蜜獾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竟也有些踌躇起来。
“够了蜜獾！”大G终于再次插话，他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响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愿赌服输，你要是还想在集市呆下去，就不要再闹了！”
“可是……”蜜獾咬牙切齿，显然不愿意就此罢手。
“别纠缠了，大家都看着呢。”说罢，大G冲高穆清使了个神色，示意她赶紧走，别再节外生枝了。
高穆清和王也趁机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抬脚离开。
她最后瞥了一眼脸色涨红的蜜獾，头也不回地扎进集市南边的密林里，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人在树林里疾奔了几公里，直到集市的灯光在视线中几乎完全淡去，这才逐渐放慢脚步，寻找机会喘息一下。
王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气喘吁吁地问道。
“胳膊怎么样了？要不找个地儿处理一下，别逞强啊！”
高穆清举起受伤的胳膊，借着树缝间透出的微弱月光打量伤口，轻轻皱了皱眉。
“没事，伤口不深，但那家伙的爪子肯定不干净，还是得找个地方清理下。”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坡下露出一截巨树根，后面似乎隐匿着一个小小的山洞，藤蔓密密麻麻地缠绕在洞口，隐蔽而安全，正适合歇脚。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小心拨开树根，挤进山洞中。
洞内的空气带着些潮湿与泥土的气息，四周一片昏暗，藤蔓在洞口随着晚风轻轻摇曳，仿佛在守护这片天然的避风港。
高穆清从背包里掏出一根冷光棒，轻轻一拧，蓝色的光芒立刻将整个洞穴照亮。冷光棒的光线温柔却冰冷，映在洞内粗糙的石壁上，仿佛细碎的星光在暗夜中闪烁。
她闭上眼，运起体内的炁，仔细感知着洞穴的动静，片刻后才睁开眼睛，略带疲惫地摇了摇头。
“没问题，洞里没其他东西。”
她终于放松下来，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坐下，但胳膊上的刺痛却愈发明显，伤口边缘已经有些红肿，似乎有感染的迹象。
王也走上前，蹲在她面前，借着冷光棒的光线仔细端详着伤口。
“看样子伤得不深，但有点发炎。你带消炎药了吗？”
高穆清撇了撇嘴，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应急包，毫不扭捏地开始脱衣服。
“也就你一个人双手空空就敢登岛了，咱们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靠谱的吧。”
王也略有些尴尬地撇过脸，故作轻松地咳嗽了一声，嘴上却不自在道。
“你脱衣服好歹打声招呼吧……”
高穆清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打什么招呼？咱们现在是荒野求生，还在乎这个？”
她迅速脱掉外套，露出受伤的胳膊，抓起酒精准备消毒，然而心里却有些打鼓。
王也见状，握紧手中的冷光棒，尽量靠近她一点，让光线更好。
“要不要帮忙，你自己下得去手吗？”
高穆清咬紧牙关，把外套塞进嘴里，心一横，猛然将酒精倒在伤口上。
尖锐的疼痛瞬间撕裂般蔓延开来，她额头渗出冷汗，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王也看着她，忍不住感慨。
“佩服啊老高，对自己都能这么狠。”
说罢，他开始摸索起身上的T恤，打算撕下一块布条来给她包扎。
高穆清没好气地笑了笑，撕开一片生物胶布利索地贴在伤口上。
“还撕布条？消毒不就白做了？少看点电视剧吧。”
王也尴尬地嘿嘿了两声，低头从她的包里翻出一卷压缩睡袋，专门挑了块避风的平地铺好，小心翼翼地把高穆清扶起来。
“你先躺下吃药休息，我守夜，你好好睡一觉了咱再动身。”
高穆清吃下消炎药，缓缓躺进睡袋，感受着药物的效力逐渐在身体中扩散，假装闭上眼睛。
王也坐在她身旁，紧绷的眉头在冷光棒的光影下显得越发分明。他始终保持着警惕，视线在洞口与她之间来回扫视，虽然一言不发，却在这片安静的夜色中形成了一种隐约的守护。
高穆清躺在睡袋里，感受着酒精带来的灼痛，伤口的刺痒逐渐被药物压制住。眼皮半睁半闭间，她侧身装作不经意地扯了扯睡袋的边缘，眼角余光却偷偷瞟向王也的方向。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道无形的锁链，缠绕在她的心上。
他这趟说着要过来帮忙互相照看，但自从上岛以来，王也似乎一直没有真正帮过什么忙。先不提他面对满地尸体的那副戏谑的态度，只看他和那些异人的对话，仔细回想起来，几乎每次都是那些人直接对她说话，而不是对王也。
她心里升起一丝微妙的寒意——他仿佛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只存在于她的视野中。
这个王也，真的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王也吗？异人圈子里能人众多，有一些迷惑心智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他真的心怀不轨，又为什么至今没有对她动手？
而且……他摸起来很真实。
她有些恍惚，甚至自己也没意识到，手指在犹豫中微微颤动着，仿佛带着一股自己都不清楚的冲动，向着他的方向伸去。指尖触碰到王也的手臂时，触感仍是那样真实，如她所熟悉的温度。
忽然间，她的意识猛然一震。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四周的光线仿佛瞬间超越维度地被拉长，她再次看到了那两条命运线——一条是她的，一条是王也的。两条线在虚空中交织缠绕，仿佛两股彼此吸引的力量，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纠缠的命运线了。
可这次不同——她发现，那股禁制的束缚竟然消失了，那种无形的力量再没有阻挡她看向命运线的尽头。
而就在命运线的尽头，依旧是那团光球，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与苍凉，如同某种终极真理的显现。
这次，光球中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以往那种无法捉摸的虚影，一幅幅场景如潮水般浮现、消散——在那片光芒中，她看到自己和王也，站在一片广袤的田野边，阳光洒在他们的肩头，岁月仿佛已悄然流逝，两个孩子正在草地上追逐嬉闹，笑声如波纹在风中扩散。画面中的她和王也脸上带着一种平静与柔和，那种表情是她自己从未见过的。
高穆清怔住了，她不由自主地松开手，视线也随之回到了幽暗的洞穴中。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王也似乎没有再出现眩晕的不适感，也没有其他任何反应，似乎……只有她在内景中看到了两人的命运线。
冷光棒的光芒依旧微弱地摇曳着，她的手心还留着刚才的温度，心跳却渐渐加速。
那个画面是她从未想象过的未来，一种似乎与她惯常的生活格格不入的景象。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过上那样的日子，更不觉得王也适合那种场景。
她无法将那个一身懒散、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王也，与那个画面中的父亲、丈夫形象重叠在一起。
王也会像那样生活吗？
出身优渥却情愿出家在山上躲清静的小神仙，对尘世总是一幅若即若离的姿态，他自由，随性，不拘泥于世俗的羁绊和生活的条条框框，那些绿意盎然的乡郊生活、冬天火炉旁的温暖、孩子们绕膝的场景，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得可笑。
老婆孩子热炕头？
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在那样的生活中如何自处，更无法想象王也会因为这样的日子满足而停下脚步。
一种陌生而莫名的感觉在她胸口泛起。
她会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与王也一起生活，与他拥有一个家庭，这样的念头从未在她脑海中出现过——至少，不是以那样具体的形象出现。
她转头看向王也，他依然专注地守在一旁，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内心波动。
她的眼神不由得在他的面容上停留片刻。
他是否也曾想象过这样的未来？还是说，他也像自己一样，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落入那样的生活？
那一瞬间，她甚至想开口问问他，想告诉他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甚至有些好奇他对这样的未来怎么看。
但话到嘴边，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高穆清觉得那画面中的一切都显得荒唐，像是一个与她和王也都格格不入的幻梦。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憧憬那样的生活，或许更准确地说，她无法接受自己会期待那样的未来。
洞穴里，冷光棒的光芒渐渐变得微弱，洞外的风声拂过藤曼，仿佛在无尽地重复着一段古老的旋律。
王也低头看着她，眼神中有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注意到高穆清假装合上的眼皮微微颤动。
“看啥呢？快睡吧，我守着。”
他低声说，声音被洞穴的回音拉得绵长，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王也，”她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掩盖，“你说咱们这趟，真的能平安回去吗？”
王也微微一愣，仿佛没有预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后望向洞口外的漆黑夜色，似乎在权衡着该如何作答。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当时在飞机上胡咧咧呢，哪儿那么容易就折在这儿了，咱们总得试试不是？至少我不会先丢下你。”
他刻意避开了那些更沉重的承诺，只是把话说得恰到好处。
两人之间的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呼吸交替的声音。
高穆清在冷光棒彻底熄灭时睁开眼，望着那片纯粹的黑暗，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风声交织在一起。
“要平安回去，不能一直我自己动手吧，王道长这趟来都来了，就算不用风后奇门，至少也要用太极参与参与吧？”
王也慵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就凭高道长这身本事，我想帮忙找不着机会啊！”
高穆清在黑暗中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王也……每次都会帮我。”
漆黑的洞穴里静得可怕。
寂静蔓延，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努力想要听到“王也”的反应，回答她的却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洞穴深处一个低沉而幽远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穿越千年而来。
“年轻人，你着相了。”
“你们这些来自东方的占卜师啊，为什么总觉得看清未来是对人的一种恩赐呢？难道未来是做狗，我就会心甘情愿地做狗了吗？自大的家伙……”
“我和你口中的那些占卜师不一样，给你占卜既定的未来，我只会带你看到你所有的未来，走哪条路，你自己定。”
大G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的轻蔑慢慢变为审视和探究。
高穆清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大G只觉得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似乎有种平静的魔力，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抬起手，和她的手掌轻轻握在了一起。
一刹那间，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仿佛被撕裂，眼前的集市、废弃的集装箱和染血的土地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垠的超维空间。
这个空间如同无数层重叠的镜面，人体在之中被拉成为一条条蠕动的肉虫，每一层都映照着一个不同的未来，在大G的视野中飞速闪现。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无数条时间长河中穿梭，眼前是无数震撼的未来影像。
他看到，贝西摩斯的胜利几乎是注定的。
在这些未来中，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抵抗，那庞大的公司都如同巨兽般笼罩着这个岛屿。
所有的抵抗，所有的奋战，最终都无法真正改变大局。
但是在那些数不清的未来线中，即使是注定失败的道路，有些选择却能让未来少一些残酷。
他看见了一个未来，贝西摩斯全面接管纳森岛，所有的反抗被镇压，集市的人们不得不低头成为贝西摩斯管理本地的打手，从而换取食物和水。在这个未来中，虽然他们失去了自由，但也保留了生存的空间。那些岛上的孩子们依然可以在残破的街道上奔跑，却也不用再为下一餐的食物发愁。
未来的命运线像被割裂的残篇，拼凑出一个个尽管不完美却能苟延残喘的场景。每一个选择都带着牺牲与妥协的苦涩，但至少依然能看到他和他周围的人们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做狗，苟延残喘。
做人，全岛屠戮，尸骨无存。
………
当高穆清松开大G的手，命运的片段如退潮般散去，意识重新回归现实，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短短几秒钟。
大G身形微微晃了晃，脸色变得煞白，他眼中还带着对未来的震撼与惊恐，突然猛地弯下腰，像是一条被冲上岸的鱼，捂住胸口，一股酸水夹杂着未消化的食物喷涌而出，呕吐声在安静的集市里显得格外刺耳。
集市领头人吐得鼻涕眼泪一齐流，连地上抽搐的蜜獾都不由得看呆了。
王也皱起眉头。
“我说，哥们儿这也太不体面了吧。”
大G看着高穆清，眼神复杂，许久没有说话。
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得几乎脱力。那种剧烈的眩晕感依然在他脑中盘旋，仿佛意识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
他明白了，这女人并不是在试图给他画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而是在将这不完美的选择权交到他手中。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沉默良久，终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他招了招手，让高穆清走上前来。
“小姑娘，我相信你也见识了这座岛的暴力和黑暗，但无论如何，它给了我们这些外界所不容的人一个安身的场所，刚刚看到的那些……我希望你能保密。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需要希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希望。”
高穆清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至少我不会让我的人再来找你麻烦。”
“多谢。”
高穆清见状，巴不得赶紧脱身，毫不拖泥带水地扭头就走。
地上的蜜獾显然没料到她这断子绝孙的一脚就这么轻轻翻过了，气得挣扎着站起身拦在她面前，冲大G叫道。
“开什么玩笑，大G你这就被吓唬住了？吉普赛骗子的招数你也能上当？”
高穆清有些不耐烦，拉了拉背上步枪的肩带。
“怎么的？你们老大都发话了，你个马仔还要练练？”
“攻人下三路你他妈有什么好神气的！”
“够了！”
大G大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蜜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大G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高穆清说话。
“大G你是被她给迷了心窍，路费她算是给了，我这一脚的仇还没报呢！”
“你没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吗？”
蜜獾阴恻恻地扫视了一圈，心中的怒火渐渐升腾起来。
“大G，我知道你很强，比集市的任何一个人都强，但是以牙还牙是我们的规矩，路费是给了，这一脚不还，恐怕集市的规矩也挺不到贝西摩斯接管的那一天。”
大G见状嘴角抽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看见周围的手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高穆清看蜜獾这架势知道今天这一下躲不过了，坦然道。
“别嚷嚷了，刚开始就说了让你打，是你自己不争气站不起来。我也算是开眼了，居然有比我气性还大的人，这样，我就站这儿，只给你一招的机会，打完还要赶路。”
大G 的沉默似乎给了他泄愤的默许，蜜獾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利爪闪烁着寒光，眼中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慢。
“那我就成全你！”
他毫不犹豫地朝高穆清冲去，带着强大的气势一跃而起。那一双利爪犹如锋利的刀刃，直指她的心口。
“给我去死！”蜜獾怒吼着，利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逼高穆清的胸口。瞬间，空气中的压迫感让高穆清几乎窒息。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穆清敏捷地向右一闪，避开了致命的攻击。她的动作灵活如风，恰到好处地躲开了蜜獾的致命一击。
然而，蜜獾的速度实在太快，她的手臂还是被利爪划过，鲜血瞬间涌出。
“你竟然敢躲！”蜜獾怪叫一声。
高穆清瞥了眼皮肉翻飞的胳膊，强忍着刺痛感，没好气地回道。
“只说了让你一招，可没说过不能躲，而且你这不打着了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我都断子绝孙了，得你妈的便宜啊！”
蜜獾怒吼，重新调整姿态，准备再次发起攻击。
高穆清迅速后退，毫不犹豫地一把抄起背后的步枪，稳稳架在了臂窝里。
“按集市的规矩，我俩之间的纠葛已经结束了，你如果再继续下去，可就是下一轮了。”
蜜獾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竟也有些踌躇起来。
“够了蜜獾！”大G终于再次插话，他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响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愿赌服输，你要是还想在集市呆下去，就不要再闹了！”
“可是……”蜜獾咬牙切齿，显然不愿意就此罢手。
“别纠缠了，大家都看着呢。”说罢，大G冲高穆清使了个神色，示意她赶紧走，别再节外生枝了。
高穆清和王也趁机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抬脚离开。
她最后瞥了一眼脸色涨红的蜜獾，头也不回地扎进集市南边的密林里，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人在树林里疾奔了几公里，直到集市的灯光在视线中几乎完全淡去，这才逐渐放慢脚步，寻找机会喘息一下。
王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气喘吁吁地问道。
“胳膊怎么样了？要不找个地儿处理一下，别逞强啊！”
高穆清举起受伤的胳膊，借着树缝间透出的微弱月光打量伤口，轻轻皱了皱眉。
“没事，伤口不深，但那家伙的爪子肯定不干净，还是得找个地方清理下。”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坡下露出一截巨树根，后面似乎隐匿着一个小小的山洞，藤蔓密密麻麻地缠绕在洞口，隐蔽而安全，正适合歇脚。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小心拨开树根，挤进山洞中。
洞内的空气带着些潮湿与泥土的气息，四周一片昏暗，藤蔓在洞口随着晚风轻轻摇曳，仿佛在守护这片天然的避风港。
高穆清从背包里掏出一根冷光棒，轻轻一拧，蓝色的光芒立刻将整个洞穴照亮。冷光棒的光线温柔却冰冷，映在洞内粗糙的石壁上，仿佛细碎的星光在暗夜中闪烁。
她闭上眼，运起体内的炁，仔细感知着洞穴的动静，片刻后才睁开眼睛，略带疲惫地摇了摇头。
“没问题，洞里没其他东西。”
她终于放松下来，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坐下，但胳膊上的刺痛却愈发明显，伤口边缘已经有些红肿，似乎有感染的迹象。
王也走上前，蹲在她面前，借着冷光棒的光线仔细端详着伤口。
“看样子伤得不深，但有点发炎。你带消炎药了吗？”
高穆清撇了撇嘴，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应急包，毫不扭捏地开始脱衣服。
“也就你一个人双手空空就敢登岛了，咱们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靠谱的吧。”
王也略有些尴尬地撇过脸，故作轻松地咳嗽了一声，嘴上却不自在道。
“你脱衣服好歹打声招呼吧……”
高穆清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打什么招呼？咱们现在是荒野求生，还在乎这个？”
她迅速脱掉外套，露出受伤的胳膊，抓起酒精准备消毒，然而心里却有些打鼓。
王也见状，握紧手中的冷光棒，尽量靠近她一点，让光线更好。
“要不要帮忙，你自己下得去手吗？”
高穆清咬紧牙关，把外套塞进嘴里，心一横，猛然将酒精倒在伤口上。
尖锐的疼痛瞬间撕裂般蔓延开来，她额头渗出冷汗，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王也看着她，忍不住感慨。
“佩服啊老高，对自己都能这么狠。”
说罢，他开始摸索起身上的T恤，打算撕下一块布条来给她包扎。
高穆清没好气地笑了笑，撕开一片生物胶布利索地贴在伤口上。
“还撕布条？消毒不就白做了？少看点电视剧吧。”
王也尴尬地嘿嘿了两声，低头从她的包里翻出一卷压缩睡袋，专门挑了块避风的平地铺好，小心翼翼地把高穆清扶起来。
“你先躺下吃药休息，我守夜，你好好睡一觉了咱再动身。”
高穆清吃下消炎药，缓缓躺进睡袋，感受着药物的效力逐渐在身体中扩散，假装闭上眼睛。
王也坐在她身旁，紧绷的眉头在冷光棒的光影下显得越发分明。他始终保持着警惕，视线在洞口与她之间来回扫视，虽然一言不发，却在这片安静的夜色中形成了一种隐约的守护。
高穆清躺在睡袋里，感受着酒精带来的灼痛，伤口的刺痒逐渐被药物压制住。眼皮半睁半闭间，她侧身装作不经意地扯了扯睡袋的边缘，眼角余光却偷偷瞟向王也的方向。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道无形的锁链，缠绕在她的心上。
他这趟说着要过来帮忙互相照看，但自从上岛以来，王也似乎一直没有真正帮过什么忙。先不提他面对满地尸体的那副戏谑的态度，只看他和那些异人的对话，仔细回想起来，几乎每次都是那些人直接对她说话，而不是对王也。
她心里升起一丝微妙的寒意——他仿佛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只存在于她的视野中。
这个王也，真的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王也吗？异人圈子里能人众多，有一些迷惑心智的手段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他真的心怀不轨，又为什么至今没有对她动手？
而且……他摸起来很真实。
她有些恍惚，甚至自己也没意识到，手指在犹豫中微微颤动着，仿佛带着一股自己都不清楚的冲动，向着他的方向伸去。指尖触碰到王也的手臂时，触感仍是那样真实，如她所熟悉的温度。
忽然间，她的意识猛然一震。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四周的光线仿佛瞬间超越维度地被拉长，她再次看到了那两条命运线——一条是她的，一条是王也的。两条线在虚空中交织缠绕，仿佛两股彼此吸引的力量，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纠缠的命运线了。
可这次不同——她发现，那股禁制的束缚竟然消失了，那种无形的力量再没有阻挡她看向命运线的尽头。
而就在命运线的尽头，依旧是那团光球，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与苍凉，如同某种终极真理的显现。
这次，光球中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以往那种无法捉摸的虚影，一幅幅场景如潮水般浮现、消散——在那片光芒中，她看到自己和王也，站在一片广袤的田野边，阳光洒在他们的肩头，岁月仿佛已悄然流逝，两个孩子正在草地上追逐嬉闹，笑声如波纹在风中扩散。画面中的她和王也脸上带着一种平静与柔和，那种表情是她自己从未见过的。
高穆清怔住了，她不由自主地松开手，视线也随之回到了幽暗的洞穴中。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王也似乎没有再出现眩晕的不适感，也没有其他任何反应，似乎……只有她在内景中看到了两人的命运线。
冷光棒的光芒依旧微弱地摇曳着，她的手心还留着刚才的温度，心跳却渐渐加速。
那个画面是她从未想象过的未来，一种似乎与她惯常的生活格格不入的景象。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过上那样的日子，更不觉得王也适合那种场景。
她无法将那个一身懒散、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王也，与那个画面中的父亲、丈夫形象重叠在一起。
王也会像那样生活吗？
出身优渥却情愿出家在山上躲清静的小神仙，对尘世总是一幅若即若离的姿态，他自由，随性，不拘泥于世俗的羁绊和生活的条条框框，那些绿意盎然的乡郊生活、冬天火炉旁的温暖、孩子们绕膝的场景，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得可笑。
老婆孩子热炕头？
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在那样的生活中如何自处，更无法想象王也会因为这样的日子满足而停下脚步。
一种陌生而莫名的感觉在她胸口泛起。
她会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与王也一起生活，与他拥有一个家庭，这样的念头从未在她脑海中出现过——至少，不是以那样具体的形象出现。
她转头看向王也，他依然专注地守在一旁，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内心波动。
她的眼神不由得在他的面容上停留片刻。
他是否也曾想象过这样的未来？还是说，他也像自己一样，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落入那样的生活？
那一瞬间，她甚至想开口问问他，想告诉他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甚至有些好奇他对这样的未来怎么看。
但话到嘴边，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高穆清觉得那画面中的一切都显得荒唐，像是一个与她和王也都格格不入的幻梦。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憧憬那样的生活，或许更准确地说，她无法接受自己会期待那样的未来。
洞穴里，冷光棒的光芒渐渐变得微弱，洞外的风声拂过藤曼，仿佛在无尽地重复着一段古老的旋律。
王也低头看着她，眼神中有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注意到高穆清假装合上的眼皮微微颤动。
“看啥呢？快睡吧，我守着。”
他低声说，声音被洞穴的回音拉得绵长，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王也，”她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掩盖，“你说咱们这趟，真的能平安回去吗？”
王也微微一愣，仿佛没有预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后望向洞口外的漆黑夜色，似乎在权衡着该如何作答。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当时在飞机上胡咧咧呢，哪儿那么容易就折在这儿了，咱们总得试试不是？至少我不会先丢下你。”
他刻意避开了那些更沉重的承诺，只是把话说得恰到好处。
两人之间的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呼吸交替的声音。
高穆清在冷光棒彻底熄灭时睁开眼，望着那片纯粹的黑暗，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风声交织在一起。
“要平安回去，不能一直我自己动手吧，王道长这趟来都来了，就算不用风后奇门，至少也要用太极参与参与吧？”
王也慵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就凭高道长这身本事，我想帮忙找不着机会啊！”
高穆清在黑暗中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王也……每次都会帮我。”
漆黑的洞穴里静得可怕。
寂静蔓延，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努力想要听到“王也”的反应，回答她的却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洞穴深处一个低沉而幽远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穿越千年而来。
“年轻人，你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