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老邢召齐人，开了个短会。
他问，“那个被狗咬的是干什么的，查出来了吗？？”
陶然点点头，“这人咱们之前见过。”
老邢一愣，“什么时候？”
“十年前……陈江杀人的时候。”
“陈江？他跟陈江什么关系？”
“陈江杀的谁，您还记得吧？”
“你是说……那个高中生？”
“对。”
“我记得，好像姓张，叫……”
“张新武。”
“对，是叫这名……”
“今天被咬的是他爸，叫张万强。”
“张万强……”
念到这个名字，老邢忽然有了印象，尽管是隐隐约约的……十几年前，天上飘着小雪，他开辆破夏利，押着陈江从二完小出来，去了港口派出所，当时有个男人推门进来，大背头、吊梢眉、老鼠眼，脖子里挂根金链子，一见陈江，兜头就打……
“这货也不是好人……”陶然继续说，“您还记得张新武死的时候，有人在咱们局门口拉过条幅，说咱们包庇，故意不抓陈江……”
“嗯，有印象了。”
还不光这事，老邢还想到了顾加衣……因为这货，顾加衣没少受苦……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他怎么得罪温家了……温言为什么放狗咬他？”
“都是推测，怎么说呢……现在已经查实的，就是前两天他在网上发帖，诽谤顾晚星的事……说顾晚星私生活不检点，跟很多导演、演员发生过关系，还说她早年坐过台……这么一来，大概暗中就伤了温家的利益，毕竟一个亿呢，不是小数。”
这番汇报听下来，老邢有些沉默。
会议持续的时间不长，最后，老邢匆匆讲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让各组人回去休息。
·
市第一人民医院，陆鸣穿一身蓝白病号服，左手挂着吊瓶，右手缠着绷带，正半躺在床上……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一位青色长发的丽人站在门口，陆鸣一愣，负责陪护的小王赶紧迎上去，接过柳青手里的大袋小兜。
“你怎么来了？”陆鸣像白天见了鬼。
“听说你受伤了，刑队让我来看看……”
柳青侧着脸，表情里有一丝不自然，陆鸣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你们还没吃饭吧？”她又问。
“还没呢，正准备出去买。”小王说。
“我带了牛肉粉，能吃吧？”
“能，太能了。”
柳青打开外卖包装袋，递给小王一份，小王暧昧一笑，端着走了出去，顺手拉上了门。
柳青看了看输液器，又看了看他的手，“手没事吧？”
“还能用，就是少块肉，有点磕碜。”
柳青白了他一眼，放下小桌板，“现在知道磕碜了，早干嘛去了。”
陆鸣抿了抿嘴……最后也没笑出来，总感觉这话的语调怪怪的，今天的柳青也一样。
“给你，吃吧。”她打开包装盒，把牛肉粉拿出来，推给他。
陆鸣举了举两只手，一只插着针管，另一只裹着白纱……
“怎么，还得我喂啊？”柳青拧了拧眉，有点不耐烦。
“也可以等一会，等这瓶输完。”
“那不都凉了……”柳青看了看他，眼睁着，表情有些无辜，脖颈里还有一些未净的血渍，有些犹豫……稍停，还是撕开一次性餐具，把牛肉粉搅拌几下，命令道，“张嘴！”
陆鸣乖乖把嘴张开，“谢谢柳法医。”
“切，还柳法医……真难听。”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柳青脸一红，“什么都不用叫，张嘴！”
她的命令是有效的，陆鸣立刻把嘴张开，极力配合她筷子的频率……一进一出……一收一合……不到十分钟，一碗牛肉粉竟然全部塞完，可谓神速。
“好吃吧？”她问。
陆鸣苦笑，“这是给人喂饭吗？”
柳青眼一白，收好小桌板，“不然呢，刚才喂的狗吗……没看出来，还是个事妈。”
陆鸣往后一仰，不以为然地笑笑，“现在局里啥情况？温言抓了吗？”
“抓了，正在审……还有顾晚星……”
“她也来了？”
“上次作伪证，说出事以后，再没见过陈江……现在视频都被人扒出来了。”
“哦……”
“不过情节不严重，毕竟是老案子了，对现在的案情没什么影响，看刑队的意思，是不打算处理她……”
“那她的笔录，你明天让人复印一份，捎过来。”
“行，那我先回去了。”
·
翌日一早，柳青没去队里，先来了医院，手里提着一个大号保温桶。
保温桶放在桌上，密封盖打开，白粥加排骨，还有几只翡红色的北极虾，清香扑鼻……
小王咽了咽口水，“青姐，自己做的？”
柳青点点头，“还行吧？”
“唉，陆队真有福气……我是跟着陆队享福了……”
柳青手一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稍停，拿一个小碗，倒出一部分给他，“慢点喝，小心别闪了舌头……”
小王一脸谄媚，“放心，我嘴严，已经堵住了。”
说完，端着海鲜粥出了门。
柳青笑笑，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陆鸣，“你要的顾晚星的笔录。”
“谢谢。”陆鸣接过，摊在面前，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听说被狗咬的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嗯，气管被豁开了，暂时还不能说话。”
“那他家里人呢，准备起|诉吗？”
“估计够呛……”
陆鸣抬起头，“是吗？”
“温家的律师团来过了。”
“看来条件开得不错。”
“据看守的民警说，一开始那家的女人大吵大闹，到了后来，没声了……脸上还挂着笑。”
“嗯，吵什么呢，还是给钱实在。”
这话说完，陆鸣没再吭声，认真看面前的笔录，柳青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也找你了？”她问。
陆鸣摇摇头，“律师没找我……是温言亲自打的电话……”
“哦，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给我道歉……态度还行。”
“是吗？”柳青冷嗤一声，“看来我们陆队也不准备起|诉了？”
“起|诉啥呀……一条狗吗？”
“给你多少钱？”柳青单刀直入。
陆鸣一笑，抬头问，“你礼貌吗？”
“哟，看来还是太直接了……那我该怎么问，我想想……”
“别想了……”陆鸣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伸出一根手指，算是回答。
“一百个W？”
陆鸣点点头。
“哎，这钱挣的……早知道，你该把鼻子也凑上去……”
“你有完没完？”
看他真有点动气，柳青吐吐舌头，把陪护椅往前一拉，坐在床尾，给他剥了个橘子。
两个人一时无话，陆鸣一手拿着桶，一手用勺子舀粥喝，眼睛紧盯着面前的笔录不放……
过了十几分钟，保温桶见了底，他忽然脸色一变，把勺子一丢，拿起笔录问，“顾晚星说，08年春节，马戏团驻扎在了天女庙……？”
“怎么了？笔录我又没看。”
陆鸣摇摇头，锁眉沉思了片刻，忽然高声喊起了小王的名字。
小王端着碗，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怎么了，陆队？”
“跟医生说，我要出院。”
“什么……现在？”
“对。”
“可医生说，你还得输液啊。”
“没事，我出去输。”
“这……”小王看向柳青，面露难色。
柳青面冷如冰，“疯了吧你？”
陆鸣压根不理她，抬腿下床，满地找鞋。
“这么着急出院，你到底什么意思？”柳青又问。
陆鸣没有回答，单手跟袜子搏斗，“马戏团负责人的电话有吗？”
“你可以找傅晓敏要……你还没说呢，为什么这么着急出院？”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能不能帮个忙？”陆鸣指了指散掉的鞋带。
柳青叹口气，弯下腰，系得干净利落，“还真把我当保姆了……”
陆鸣笑笑，“等我把鼻子凑过去……一百万分你一半。”
柳青直起身，默默地看着他，一脸无可奈何，“还是小心点吧你……”
·
从欢城回来，中间休息了一天，邢甜甜替她接了一档综艺，拍摄时间就在明天，地点就在落雁别墅，她的家里。
综艺属于真人秀，内容就是让她邀请两个朋友，来家里吃吃饭，聊聊天……
她很少接综艺，总觉得跟专业相悖——她想做专业的演员，而非明星……事事追求完美，却总是与完美擦肩而过，就像她苦练多年舞蹈，最后，也只能在笼子里跳一跳……造化弄人，已经到了让她怀疑自己的地步……如果综艺能火，能洗白，能让她完成蜕变，重获新生，为什么不呢……已经太久没人找她聊剧本了，再拖下来，她怕连综艺也没了。
拍摄当天，摄像机架起来，她亲自下厨，做了八菜一汤……
邢甜甜说，这档综艺黑料少，关注度也高，等预告片放出来，证明她和邢甜甜赌对了——一分三十秒的预告片，点击量之高，直接破了综艺节目的历史记录。
同时，关于她的厨艺，连续上了好几条热搜。
这结果，说实话，她是没想到的。
预告片里，她不过就是扎一个丸子头，穿一身素白的睡衣，中式厨刀上下翻飞，紫色洋葱薄如蝉翼……怎么就火了？
又过了几天，正片放出来，不用想，播放量自然登顶，蟹壳黄、松江鲈鱼、八宝辣酱、腌笃鲜……一水的上海本地美食，连带着她的刀工，一块上了热搜。
当天夜里，落雁别墅本应热闹非凡，被各种鲜花美酒铺满，然而事实却恰好相反，她在沙发上坐在，邢甜甜坐在对面，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偌大的别墅平静如海……
半个小时前，邢甜甜接到一个电话，也是综艺节目的邀约，对方不是网络平台，而是某个省台的寻人栏目，收视率不错，可信度也比较高。
据他们说，这一次他们想找的人……名叫陈江。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电视台也一样……他们说花了很多时间，很多经费，找到了不少线索，为了保证回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晚星必须参加节目的录制，否则，这一期的节目将被无限延后，直到陈江被抓，或者坐等舆论继续发酵……
商业都是卑鄙的，充满铜臭的，这一点，晚星早就明白，可还是有点意外——一个省台的王牌栏目，竟然能把话说得如此赤|裸裸……
这通电话，造就了一道难题，完全冲淡了综艺爆红的喜悦……去，能不能见到陈江……见了面说什么，该是怎样的表情，如果陈江不来，或者等来的是一个噩耗，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如果不去，又显得畏手畏脚……也许陈江还活着，在警察的陪同下，正等着跟她在栏目中见面，可是，她却没来……
“姐，要不算了……”邢甜甜忽然开口，“我去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不参加。”
“甜甜……”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拽住了邢甜甜的衣袖。
“姐……”
“告诉他们……我去……一定会去。”
“你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
“万一……是个圈套呢？”
“圈套肯定不至于，毕竟是省台。”
邢甜甜皱了皱眉，“可我还是觉得……”
“我知道……”晚星笑笑，眉眼坦然，“他们是在利用我，威胁我……”
“那你还去？”
“因为我想见他。”
暖色的台灯下，邢甜甜亲眼看着一朵玫瑰淋了雨，褪了色……
“甜甜，我和他已经做了太多场梦，翻了太多座山，有句话，我们一直憋在心里……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看了网上的评论，他们说我恋爱脑，没自尊，只会舔男人……在猥琐的男人眼里，女人倒贴就是下|贱；在狭隘的女人眼里，女人喜欢男人就是下|贱……呵呵，下|贱就下|贱吧……这么多年，我一找再找，一寻再寻，为了就是有一天，可以当着他的面，把那句话说出来……我不能再等了……真不能再等了。”
他问，“那个被狗咬的是干什么的，查出来了吗？？”
陶然点点头，“这人咱们之前见过。”
老邢一愣，“什么时候？”
“十年前……陈江杀人的时候。”
“陈江？他跟陈江什么关系？”
“陈江杀的谁，您还记得吧？”
“你是说……那个高中生？”
“对。”
“我记得，好像姓张，叫……”
“张新武。”
“对，是叫这名……”
“今天被咬的是他爸，叫张万强。”
“张万强……”
念到这个名字，老邢忽然有了印象，尽管是隐隐约约的……十几年前，天上飘着小雪，他开辆破夏利，押着陈江从二完小出来，去了港口派出所，当时有个男人推门进来，大背头、吊梢眉、老鼠眼，脖子里挂根金链子，一见陈江，兜头就打……
“这货也不是好人……”陶然继续说，“您还记得张新武死的时候，有人在咱们局门口拉过条幅，说咱们包庇，故意不抓陈江……”
“嗯，有印象了。”
还不光这事，老邢还想到了顾加衣……因为这货，顾加衣没少受苦……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他怎么得罪温家了……温言为什么放狗咬他？”
“都是推测，怎么说呢……现在已经查实的，就是前两天他在网上发帖，诽谤顾晚星的事……说顾晚星私生活不检点，跟很多导演、演员发生过关系，还说她早年坐过台……这么一来，大概暗中就伤了温家的利益，毕竟一个亿呢，不是小数。”
这番汇报听下来，老邢有些沉默。
会议持续的时间不长，最后，老邢匆匆讲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让各组人回去休息。
·
市第一人民医院，陆鸣穿一身蓝白病号服，左手挂着吊瓶，右手缠着绷带，正半躺在床上……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一位青色长发的丽人站在门口，陆鸣一愣，负责陪护的小王赶紧迎上去，接过柳青手里的大袋小兜。
“你怎么来了？”陆鸣像白天见了鬼。
“听说你受伤了，刑队让我来看看……”
柳青侧着脸，表情里有一丝不自然，陆鸣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你们还没吃饭吧？”她又问。
“还没呢，正准备出去买。”小王说。
“我带了牛肉粉，能吃吧？”
“能，太能了。”
柳青打开外卖包装袋，递给小王一份，小王暧昧一笑，端着走了出去，顺手拉上了门。
柳青看了看输液器，又看了看他的手，“手没事吧？”
“还能用，就是少块肉，有点磕碜。”
柳青白了他一眼，放下小桌板，“现在知道磕碜了，早干嘛去了。”
陆鸣抿了抿嘴……最后也没笑出来，总感觉这话的语调怪怪的，今天的柳青也一样。
“给你，吃吧。”她打开包装盒，把牛肉粉拿出来，推给他。
陆鸣举了举两只手，一只插着针管，另一只裹着白纱……
“怎么，还得我喂啊？”柳青拧了拧眉，有点不耐烦。
“也可以等一会，等这瓶输完。”
“那不都凉了……”柳青看了看他，眼睁着，表情有些无辜，脖颈里还有一些未净的血渍，有些犹豫……稍停，还是撕开一次性餐具，把牛肉粉搅拌几下，命令道，“张嘴！”
陆鸣乖乖把嘴张开，“谢谢柳法医。”
“切，还柳法医……真难听。”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柳青脸一红，“什么都不用叫，张嘴！”
她的命令是有效的，陆鸣立刻把嘴张开，极力配合她筷子的频率……一进一出……一收一合……不到十分钟，一碗牛肉粉竟然全部塞完，可谓神速。
“好吃吧？”她问。
陆鸣苦笑，“这是给人喂饭吗？”
柳青眼一白，收好小桌板，“不然呢，刚才喂的狗吗……没看出来，还是个事妈。”
陆鸣往后一仰，不以为然地笑笑，“现在局里啥情况？温言抓了吗？”
“抓了，正在审……还有顾晚星……”
“她也来了？”
“上次作伪证，说出事以后，再没见过陈江……现在视频都被人扒出来了。”
“哦……”
“不过情节不严重，毕竟是老案子了，对现在的案情没什么影响，看刑队的意思，是不打算处理她……”
“那她的笔录，你明天让人复印一份，捎过来。”
“行，那我先回去了。”
·
翌日一早，柳青没去队里，先来了医院，手里提着一个大号保温桶。
保温桶放在桌上，密封盖打开，白粥加排骨，还有几只翡红色的北极虾，清香扑鼻……
小王咽了咽口水，“青姐，自己做的？”
柳青点点头，“还行吧？”
“唉，陆队真有福气……我是跟着陆队享福了……”
柳青手一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稍停，拿一个小碗，倒出一部分给他，“慢点喝，小心别闪了舌头……”
小王一脸谄媚，“放心，我嘴严，已经堵住了。”
说完，端着海鲜粥出了门。
柳青笑笑，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陆鸣，“你要的顾晚星的笔录。”
“谢谢。”陆鸣接过，摊在面前，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听说被狗咬的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嗯，气管被豁开了，暂时还不能说话。”
“那他家里人呢，准备起|诉吗？”
“估计够呛……”
陆鸣抬起头，“是吗？”
“温家的律师团来过了。”
“看来条件开得不错。”
“据看守的民警说，一开始那家的女人大吵大闹，到了后来，没声了……脸上还挂着笑。”
“嗯，吵什么呢，还是给钱实在。”
这话说完，陆鸣没再吭声，认真看面前的笔录，柳青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也找你了？”她问。
陆鸣摇摇头，“律师没找我……是温言亲自打的电话……”
“哦，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给我道歉……态度还行。”
“是吗？”柳青冷嗤一声，“看来我们陆队也不准备起|诉了？”
“起|诉啥呀……一条狗吗？”
“给你多少钱？”柳青单刀直入。
陆鸣一笑，抬头问，“你礼貌吗？”
“哟，看来还是太直接了……那我该怎么问，我想想……”
“别想了……”陆鸣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伸出一根手指，算是回答。
“一百个W？”
陆鸣点点头。
“哎，这钱挣的……早知道，你该把鼻子也凑上去……”
“你有完没完？”
看他真有点动气，柳青吐吐舌头，把陪护椅往前一拉，坐在床尾，给他剥了个橘子。
两个人一时无话，陆鸣一手拿着桶，一手用勺子舀粥喝，眼睛紧盯着面前的笔录不放……
过了十几分钟，保温桶见了底，他忽然脸色一变，把勺子一丢，拿起笔录问，“顾晚星说，08年春节，马戏团驻扎在了天女庙……？”
“怎么了？笔录我又没看。”
陆鸣摇摇头，锁眉沉思了片刻，忽然高声喊起了小王的名字。
小王端着碗，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怎么了，陆队？”
“跟医生说，我要出院。”
“什么……现在？”
“对。”
“可医生说，你还得输液啊。”
“没事，我出去输。”
“这……”小王看向柳青，面露难色。
柳青面冷如冰，“疯了吧你？”
陆鸣压根不理她，抬腿下床，满地找鞋。
“这么着急出院，你到底什么意思？”柳青又问。
陆鸣没有回答，单手跟袜子搏斗，“马戏团负责人的电话有吗？”
“你可以找傅晓敏要……你还没说呢，为什么这么着急出院？”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能不能帮个忙？”陆鸣指了指散掉的鞋带。
柳青叹口气，弯下腰，系得干净利落，“还真把我当保姆了……”
陆鸣笑笑，“等我把鼻子凑过去……一百万分你一半。”
柳青直起身，默默地看着他，一脸无可奈何，“还是小心点吧你……”
·
从欢城回来，中间休息了一天，邢甜甜替她接了一档综艺，拍摄时间就在明天，地点就在落雁别墅，她的家里。
综艺属于真人秀，内容就是让她邀请两个朋友，来家里吃吃饭，聊聊天……
她很少接综艺，总觉得跟专业相悖——她想做专业的演员，而非明星……事事追求完美，却总是与完美擦肩而过，就像她苦练多年舞蹈，最后，也只能在笼子里跳一跳……造化弄人，已经到了让她怀疑自己的地步……如果综艺能火，能洗白，能让她完成蜕变，重获新生，为什么不呢……已经太久没人找她聊剧本了，再拖下来，她怕连综艺也没了。
拍摄当天，摄像机架起来，她亲自下厨，做了八菜一汤……
邢甜甜说，这档综艺黑料少，关注度也高，等预告片放出来，证明她和邢甜甜赌对了——一分三十秒的预告片，点击量之高，直接破了综艺节目的历史记录。
同时，关于她的厨艺，连续上了好几条热搜。
这结果，说实话，她是没想到的。
预告片里，她不过就是扎一个丸子头，穿一身素白的睡衣，中式厨刀上下翻飞，紫色洋葱薄如蝉翼……怎么就火了？
又过了几天，正片放出来，不用想，播放量自然登顶，蟹壳黄、松江鲈鱼、八宝辣酱、腌笃鲜……一水的上海本地美食，连带着她的刀工，一块上了热搜。
当天夜里，落雁别墅本应热闹非凡，被各种鲜花美酒铺满，然而事实却恰好相反，她在沙发上坐在，邢甜甜坐在对面，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偌大的别墅平静如海……
半个小时前，邢甜甜接到一个电话，也是综艺节目的邀约，对方不是网络平台，而是某个省台的寻人栏目，收视率不错，可信度也比较高。
据他们说，这一次他们想找的人……名叫陈江。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电视台也一样……他们说花了很多时间，很多经费，找到了不少线索，为了保证回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晚星必须参加节目的录制，否则，这一期的节目将被无限延后，直到陈江被抓，或者坐等舆论继续发酵……
商业都是卑鄙的，充满铜臭的，这一点，晚星早就明白，可还是有点意外——一个省台的王牌栏目，竟然能把话说得如此赤|裸裸……
这通电话，造就了一道难题，完全冲淡了综艺爆红的喜悦……去，能不能见到陈江……见了面说什么，该是怎样的表情，如果陈江不来，或者等来的是一个噩耗，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如果不去，又显得畏手畏脚……也许陈江还活着，在警察的陪同下，正等着跟她在栏目中见面，可是，她却没来……
“姐，要不算了……”邢甜甜忽然开口，“我去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不参加。”
“甜甜……”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拽住了邢甜甜的衣袖。
“姐……”
“告诉他们……我去……一定会去。”
“你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
“万一……是个圈套呢？”
“圈套肯定不至于，毕竟是省台。”
邢甜甜皱了皱眉，“可我还是觉得……”
“我知道……”晚星笑笑，眉眼坦然，“他们是在利用我，威胁我……”
“那你还去？”
“因为我想见他。”
暖色的台灯下，邢甜甜亲眼看着一朵玫瑰淋了雨，褪了色……
“甜甜，我和他已经做了太多场梦，翻了太多座山，有句话，我们一直憋在心里……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看了网上的评论，他们说我恋爱脑，没自尊，只会舔男人……在猥琐的男人眼里，女人倒贴就是下|贱；在狭隘的女人眼里，女人喜欢男人就是下|贱……呵呵，下|贱就下|贱吧……这么多年，我一找再找，一寻再寻，为了就是有一天，可以当着他的面，把那句话说出来……我不能再等了……真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