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月光
霍绮罗捏住杂役胳膊的手一瞬僵硬，痛得他哎哟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她强颜欢笑，硬挤出来借口：“这样看来，定是我那堂弟不懂事，动了王爷的钱。我这就回去拿他！多谢小哥告知。”
霍绮罗拉着奉戟迈出门去，快步远离百信钱庄。
她脚下虚浮，好像踩着棉花，又仿佛底下坚硬的地面消失了，下一步就要踩空，掉入万丈深渊。
直至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霍绮罗才满怀心思地放缓脚步。她心里又慌张又肉痛，一只手颤巍巍找着奉戟的手腕，死死握着。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稳定心神。
经前世今生这么一遭，霍绮罗渐觉有一件事她毕生无法忍受——抢她东西。
如今自家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从她眼皮子底下被抢走，霍绮罗气得想抹脖子死了算了，但头晕目眩间，又觉得为什么不是抢钱的人去死？
“女世子，您怎么了？”
奉戟发觉霍绮罗的手抖得不正常，似乎非常生气或极度恐惧。但这两样情绪出现在霍绮罗身上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先是听见霍绮罗帷帽之下传出的粗重的呼吸声，如喘喘黄牛，好半晌后霍绮罗才像是重新找到声音似的，嗓子痛苦扭曲的不像她自己：“我的钱，那是我山阳王府的钱！”
“啊？”奉戟傻了眼，“您怎么知道沈慕白取走的是府里流出去的钱？”
霍绮罗心痛得捶胸顿足，暗地里直骂沈慕白这个杀刀的！她咬着牙开口，害怕一个气没稳住把自己舌头咬下来：“我一直在想沈慕白为什么要替霍澈玉背锅……钱就是最好的报酬。沈慕白有钱，但他花销更大，光那马车就豪华的不对劲。”
“连宾、黎、湖三州的修路权，他也拿去换钱了，可见这人对金银需求之大。”霍绮罗回头看着百信钱庄的方向：“府里挪出去的钱，正好填了他的口袋。”
一想起王府的积蓄被人抽出，霍绮罗就像被人剥去了经脉，全身血管被暴力抽离，痛苦得神魂俱灭。
世人皆以为富贵人家并不把钱财放在眼里，然而金银财宝不是神仙寿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正因富贵之家更靠财力支撑，钱账之事便成立业根本。杀掉一个百年大族其实不需什么雷霆暴怒，只消断其经营，薄其财力，不出几年，一样树倒猢狲散。
人世间越是钟鸣鼎食，金樽玉馈之家，便对家产基业越铁血手腕，越锱铢必较，无一是什么不食烟火的清流。云端上彩衣博带的仙人，其实不过披着华光的饿鬼。
霍绮罗任山阳王时，便见过太多这样作乱的鬼怪。她那时宁肯自己紧些，也只愿搏个收支平衡，避免自己也堕落恶道。
持家艰难，持国亦然。
可如今北盛朝堂与无间地狱也相差无几了。霍绮罗放眼一看，都是烈火艳艳，修罗恶鬼于其间吞吐烧亮的私欲。
万艳楼第九层。
霍绮罗让奉戟等在楼下，自己一口气爬了上来。朱红雕花门“砰”的一响，霍绮罗竟是直接用脚踹开的门。
“贺汀洲，把致幻香药效翻倍，我要……”
话还没说完，霍绮罗突然见花厅中坐了一个女子端着茶杯，斜目看向自己，眼神里含着一种明晃晃的讥讽。
霍绮罗浑身鸡皮疙瘩一起，眨眨眼，只道自己看错了人。
她紧闭双眼，再猛得睁开，那女子还稳在梨花椅上，看着她的眼神更多了一份嫌弃。
不对，我肯定没睡醒……邓书钰怎么会在这里？！
霍绮罗心里顿时跟跑马一样忐忑，心跳大到震耳欲聋。她一个闪身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朱红雕花的两扇大门。
两只门环被她死死拉着，门缝透不出一丝光亮。
“诶？我刚才明明听见她来了，怎么不见了？”
是贺汀洲的声音。
“呵，那傻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呆，鬼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喏，把自己关门外去了。”
是邓书钰的声音。
霍绮罗眼前一片漆黑，额头抵在门上，只盼着世界在此刻毁灭便万事大吉。
在十三岁的时候，霍绮罗明白一个道理：哪怕你貌比天仙，才高八斗，天上有地上无，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你。
这个道理便是邓书钰教给她的。
论起来，邓书钰算她和贺汀洲的师姐，是青陶书院明面上唯一一个女学生。
北盛女子非特例不可入学堂。然而这邓书钰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出身黎州邓家，百年士族，三岁背诗，五岁作赋，七岁可与翰林院大家辩经说法，时人称其为“邓仙”。
凭着豪横的家室与无人能与之匹敌的才气，邓书钰十岁便被送去了专供世家子弟修学的青陶书院，拜学儒陈之昂为师，日后毕业即可进宫为公主伴读。
霍绮罗去青陶书院时，邓书钰已经在书院两年了。
对外扮作男装的滋味不好受，来了书院却意外见到了传闻中的邓仙姐姐，霍绮罗天然生出了一些亲近之心。
有时候午夜梦回想起来，霍绮罗自己也怀疑当初脑子是不是被撞着了。像是第一堂课自个儿吭哧吭哧搬着书案要死要活想和邓书钰坐一块儿；或是冬日早上巴巴揣着滚热的甜松包献宝一样供给邓书钰，最后却发现她压根不用早膳……
那个时候，霍绮□□了好多献殷勤的事，换来的都是邓书钰一个个满含“这小子是个智障”的白眼。
这样的她追她挡久了，书院里渐渐传出了些风言风语，什么“山阳王世子追爱邓贵女”、什么“痴心世子一见钟情”、什么“冷面仙子凡心已无”……反正什么话本时兴，书院那些公子哥就按着话本编排她俩。
后果当然是邓书钰离她越来越远，有时甚至把霍绮罗的示好当空气。
霍绮罗独自在“好不容易能接触到的女子玩伴最终也有缘无分”的悲哀中顾影自怜好多年，忽然有一天才开了窍。
哪个姑娘会喜欢莫名巧妙缠着自己的傻小子？！
她的热烈拥护，在两人并不相知的境况下，对邓书钰完全是侵扰。
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说的就是那个时候愣头愣脑的霍绮罗。
“噔噔噔——”
额头抵着的门传来震动，贺汀洲憋笑的声音从门后传出：“干什么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霍绮罗手指扣着门环，死活不打开，和贺汀洲隔着门站着。
“为什么邓书钰会在你这里？”
贺汀洲满不在乎地答：“她来还织天督办的信令。”
“吱——”一声，门猛得被霍绮罗拉开，贺汀洲好悬没朝霍绮罗倒下去。
“为什么？！”
霍绮罗问得声如洪钟，邓书钰手中的茶杯嗙的搁在了桌子上。
“好一个织天督主，好一个李代桃僵的山阳王殿下。”
她一身丁香紫袄裙，挽着单刀翻髻，素面朝天，朱粉不施，遍身毫无珠玉配饰却叫人不敢直视她威严的气度。
霍绮罗见她朝自己走来，腿肚子突然一抽，想非常没志气地立刻跑掉。
贺汀洲挡在霍绮罗身前，还没开口就被邓书钰一把薅走，甩去了一边。他脸色一变，捏着自己暗暗发痛的手臂，嘟囔道：师姐拿笔的人怎么手劲这么大！
霍绮罗见贺汀洲闪去了一边，扭头转身便要逃窜，却被邓书钰提住了衣领，生生揪了回来。
“小、师、弟，别来无恙啊。”
“师姐……”
邓书钰自幼饱读诗书，但整个人离温柔雅致，书香氤氲的气质十万八千里远。霍绮罗一张脸愁到发皱，邓书钰却还是傲视睥睨，颇有几分目中无尘的清劲。
她忽然冷笑一声，霍绮罗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道你小时候怎么愿意天天粘着我，赶都赶不走，敢情是因为小姑娘依赖大姑娘，是不是？”
邓书钰皮笑肉不笑，像戴着上巳节人们用于辟邪的狐狸面具。
霍绮罗心里后悔得翻江倒海。当初自己怎么就不开窍非要去骚扰人家？要不是因为她非要贴着师姐，师姐也不至于被那些公子编排戏说。
她那么个傲气的人物，那些年只怕厌恶死霍绮罗了。
偏偏当年祖父看中了邓书钰在世家的身份和作用，暗中收她为织天督办。祖父一走，师姐效力的人就变成了霍绮罗。
霍绮罗常常能从师姐传来的飞扬的笔迹中，看出她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的不满。
自霍绮罗十五岁离开书院后，两人便再未见什么面。如今再见，却是这么个麻烦场面。
“师姐，”霍绮罗卖乖讨巧笑着，小心翼翼把衣领从邓书钰手中解救出来：“你都知道了，也不用师妹多赘述了不是？”
“您是督办之间中流砥柱的存在，为什么要走呢？有什么事情只管和我说，我一定帮师姐办理妥帖！”
邓书钰眯起眼睛贴近霍绮罗的脸，两手捏住她的脸颊往外扯，痛得霍绮罗哇呀呀。
“小丫头片子城府深啊！我从千里之外的黎州赶回，才知这山阳王府已经变了天了。身为督办数载，却连督主的身份都不知，我还为你做什么暗事？请督主放我离去的好。”
邓书钰祖母去世，回黎州守孝。孝期听闻京中巨变，细思从前旧事，只觉哭笑不得。
怪不得山阳王府那混小子每天傻呵呵跟着自己，原来不是爱慕，而是天性亲近。
霍绮罗一听她要走，急得撒起娇来：“别嘛别嘛，有事好好商量。”
“对不住对不住……”她强颜欢笑，硬挤出来借口：“这样看来，定是我那堂弟不懂事，动了王爷的钱。我这就回去拿他！多谢小哥告知。”
霍绮罗拉着奉戟迈出门去，快步远离百信钱庄。
她脚下虚浮，好像踩着棉花，又仿佛底下坚硬的地面消失了，下一步就要踩空，掉入万丈深渊。
直至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霍绮罗才满怀心思地放缓脚步。她心里又慌张又肉痛，一只手颤巍巍找着奉戟的手腕，死死握着。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稳定心神。
经前世今生这么一遭，霍绮罗渐觉有一件事她毕生无法忍受——抢她东西。
如今自家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从她眼皮子底下被抢走，霍绮罗气得想抹脖子死了算了，但头晕目眩间，又觉得为什么不是抢钱的人去死？
“女世子，您怎么了？”
奉戟发觉霍绮罗的手抖得不正常，似乎非常生气或极度恐惧。但这两样情绪出现在霍绮罗身上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先是听见霍绮罗帷帽之下传出的粗重的呼吸声，如喘喘黄牛，好半晌后霍绮罗才像是重新找到声音似的，嗓子痛苦扭曲的不像她自己：“我的钱，那是我山阳王府的钱！”
“啊？”奉戟傻了眼，“您怎么知道沈慕白取走的是府里流出去的钱？”
霍绮罗心痛得捶胸顿足，暗地里直骂沈慕白这个杀刀的！她咬着牙开口，害怕一个气没稳住把自己舌头咬下来：“我一直在想沈慕白为什么要替霍澈玉背锅……钱就是最好的报酬。沈慕白有钱，但他花销更大，光那马车就豪华的不对劲。”
“连宾、黎、湖三州的修路权，他也拿去换钱了，可见这人对金银需求之大。”霍绮罗回头看着百信钱庄的方向：“府里挪出去的钱，正好填了他的口袋。”
一想起王府的积蓄被人抽出，霍绮罗就像被人剥去了经脉，全身血管被暴力抽离，痛苦得神魂俱灭。
世人皆以为富贵人家并不把钱财放在眼里，然而金银财宝不是神仙寿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正因富贵之家更靠财力支撑，钱账之事便成立业根本。杀掉一个百年大族其实不需什么雷霆暴怒，只消断其经营，薄其财力，不出几年，一样树倒猢狲散。
人世间越是钟鸣鼎食，金樽玉馈之家，便对家产基业越铁血手腕，越锱铢必较，无一是什么不食烟火的清流。云端上彩衣博带的仙人，其实不过披着华光的饿鬼。
霍绮罗任山阳王时，便见过太多这样作乱的鬼怪。她那时宁肯自己紧些，也只愿搏个收支平衡，避免自己也堕落恶道。
持家艰难，持国亦然。
可如今北盛朝堂与无间地狱也相差无几了。霍绮罗放眼一看，都是烈火艳艳，修罗恶鬼于其间吞吐烧亮的私欲。
万艳楼第九层。
霍绮罗让奉戟等在楼下，自己一口气爬了上来。朱红雕花门“砰”的一响，霍绮罗竟是直接用脚踹开的门。
“贺汀洲，把致幻香药效翻倍，我要……”
话还没说完，霍绮罗突然见花厅中坐了一个女子端着茶杯，斜目看向自己，眼神里含着一种明晃晃的讥讽。
霍绮罗浑身鸡皮疙瘩一起，眨眨眼，只道自己看错了人。
她紧闭双眼，再猛得睁开，那女子还稳在梨花椅上，看着她的眼神更多了一份嫌弃。
不对，我肯定没睡醒……邓书钰怎么会在这里？！
霍绮罗心里顿时跟跑马一样忐忑，心跳大到震耳欲聋。她一个闪身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朱红雕花的两扇大门。
两只门环被她死死拉着，门缝透不出一丝光亮。
“诶？我刚才明明听见她来了，怎么不见了？”
是贺汀洲的声音。
“呵，那傻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呆，鬼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喏，把自己关门外去了。”
是邓书钰的声音。
霍绮罗眼前一片漆黑，额头抵在门上，只盼着世界在此刻毁灭便万事大吉。
在十三岁的时候，霍绮罗明白一个道理：哪怕你貌比天仙，才高八斗，天上有地上无，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你。
这个道理便是邓书钰教给她的。
论起来，邓书钰算她和贺汀洲的师姐，是青陶书院明面上唯一一个女学生。
北盛女子非特例不可入学堂。然而这邓书钰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出身黎州邓家，百年士族，三岁背诗，五岁作赋，七岁可与翰林院大家辩经说法，时人称其为“邓仙”。
凭着豪横的家室与无人能与之匹敌的才气，邓书钰十岁便被送去了专供世家子弟修学的青陶书院，拜学儒陈之昂为师，日后毕业即可进宫为公主伴读。
霍绮罗去青陶书院时，邓书钰已经在书院两年了。
对外扮作男装的滋味不好受，来了书院却意外见到了传闻中的邓仙姐姐，霍绮罗天然生出了一些亲近之心。
有时候午夜梦回想起来，霍绮罗自己也怀疑当初脑子是不是被撞着了。像是第一堂课自个儿吭哧吭哧搬着书案要死要活想和邓书钰坐一块儿；或是冬日早上巴巴揣着滚热的甜松包献宝一样供给邓书钰，最后却发现她压根不用早膳……
那个时候，霍绮□□了好多献殷勤的事，换来的都是邓书钰一个个满含“这小子是个智障”的白眼。
这样的她追她挡久了，书院里渐渐传出了些风言风语，什么“山阳王世子追爱邓贵女”、什么“痴心世子一见钟情”、什么“冷面仙子凡心已无”……反正什么话本时兴，书院那些公子哥就按着话本编排她俩。
后果当然是邓书钰离她越来越远，有时甚至把霍绮罗的示好当空气。
霍绮罗独自在“好不容易能接触到的女子玩伴最终也有缘无分”的悲哀中顾影自怜好多年，忽然有一天才开了窍。
哪个姑娘会喜欢莫名巧妙缠着自己的傻小子？！
她的热烈拥护，在两人并不相知的境况下，对邓书钰完全是侵扰。
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说的就是那个时候愣头愣脑的霍绮罗。
“噔噔噔——”
额头抵着的门传来震动，贺汀洲憋笑的声音从门后传出：“干什么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霍绮罗手指扣着门环，死活不打开，和贺汀洲隔着门站着。
“为什么邓书钰会在你这里？”
贺汀洲满不在乎地答：“她来还织天督办的信令。”
“吱——”一声，门猛得被霍绮罗拉开，贺汀洲好悬没朝霍绮罗倒下去。
“为什么？！”
霍绮罗问得声如洪钟，邓书钰手中的茶杯嗙的搁在了桌子上。
“好一个织天督主，好一个李代桃僵的山阳王殿下。”
她一身丁香紫袄裙，挽着单刀翻髻，素面朝天，朱粉不施，遍身毫无珠玉配饰却叫人不敢直视她威严的气度。
霍绮罗见她朝自己走来，腿肚子突然一抽，想非常没志气地立刻跑掉。
贺汀洲挡在霍绮罗身前，还没开口就被邓书钰一把薅走，甩去了一边。他脸色一变，捏着自己暗暗发痛的手臂，嘟囔道：师姐拿笔的人怎么手劲这么大！
霍绮罗见贺汀洲闪去了一边，扭头转身便要逃窜，却被邓书钰提住了衣领，生生揪了回来。
“小、师、弟，别来无恙啊。”
“师姐……”
邓书钰自幼饱读诗书，但整个人离温柔雅致，书香氤氲的气质十万八千里远。霍绮罗一张脸愁到发皱，邓书钰却还是傲视睥睨，颇有几分目中无尘的清劲。
她忽然冷笑一声，霍绮罗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道你小时候怎么愿意天天粘着我，赶都赶不走，敢情是因为小姑娘依赖大姑娘，是不是？”
邓书钰皮笑肉不笑，像戴着上巳节人们用于辟邪的狐狸面具。
霍绮罗心里后悔得翻江倒海。当初自己怎么就不开窍非要去骚扰人家？要不是因为她非要贴着师姐，师姐也不至于被那些公子编排戏说。
她那么个傲气的人物，那些年只怕厌恶死霍绮罗了。
偏偏当年祖父看中了邓书钰在世家的身份和作用，暗中收她为织天督办。祖父一走，师姐效力的人就变成了霍绮罗。
霍绮罗常常能从师姐传来的飞扬的笔迹中，看出她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的不满。
自霍绮罗十五岁离开书院后，两人便再未见什么面。如今再见，却是这么个麻烦场面。
“师姐，”霍绮罗卖乖讨巧笑着，小心翼翼把衣领从邓书钰手中解救出来：“你都知道了，也不用师妹多赘述了不是？”
“您是督办之间中流砥柱的存在，为什么要走呢？有什么事情只管和我说，我一定帮师姐办理妥帖！”
邓书钰眯起眼睛贴近霍绮罗的脸，两手捏住她的脸颊往外扯，痛得霍绮罗哇呀呀。
“小丫头片子城府深啊！我从千里之外的黎州赶回，才知这山阳王府已经变了天了。身为督办数载，却连督主的身份都不知，我还为你做什么暗事？请督主放我离去的好。”
邓书钰祖母去世，回黎州守孝。孝期听闻京中巨变，细思从前旧事，只觉哭笑不得。
怪不得山阳王府那混小子每天傻呵呵跟着自己，原来不是爱慕，而是天性亲近。
霍绮罗一听她要走，急得撒起娇来：“别嘛别嘛，有事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