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月大大,我好喜欢你。”

    “大大,可以签旧书吗,这是你写的我最喜欢的一本书。“

    “呜呜,月月,我们终于见面了,你的每一本书我都买了,好喜欢你啊。”

    “月月,你和你的霍松林有再见面吗?”

    ……

    江月去年才大学毕业,写文已经五年了,前面写的几乎没什么水花,再热爱的事情也要在现实生活中低头,她必须认真工作了。

    于是决定写完最后一本就封笔,写文的初衷是展望,那结尾就用来怀念吧。

    她把自己的高中暗恋写出来了,一个在小说市场上俗套又完全饱和了的故事,原以为这本肯定是最扑的,谁曾想又给了她重拾写作梦的自信。

    或许一切事情都是有转机的。

    连着跑了半个月,北上南下,江月在全国重要的几个地标城市举办了签售会,她特意把最后一场设立在老家的省会,准备休息一阵再回B市。

    在酒店大堂退房的时候,电脑程序出了点故障,工作人员十分抱歉请她稍等一会。

    江月笑着说没关系。

    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哄闹声,好像聚集了很多女生。

    有人说:“林哥啥时候到酒店啊。”

    “他最近老忙了,才回国,五天跑了四个城市。”

    “今天的活动应该是下班最早的。”

    ……

    江月心想:“原来是一群私生,都追到酒店来了。”

    又有一个声音:“说真的,我好喜欢郁林这个长相,太韩了。”

    “对对对,圈内根本没有可替代的,独一份气质。”

    “个高腿长,比例惊人,最主要的是性格好,温柔又爱笑,简直阳光大男孩。”

    ……

    江月滞住。

    工作人员叫了她好几声。

    退完房,她从门口挤出来,看到一辆长途大巴驶过。

    她望着那辆车走远。

    “郁林,你真的回来了吗?”

    江月拿出手机把高铁票退了。

    五月中旬,天气开始骤然升温,午后4点的太阳照在身上还有些燥热。

    16:25分,已经过了发车点,司机坐在候车室迟迟不肯出发,江月跑到检票处问工作人员。

    检票处零散站或坐着三女两男,其中两个女人穿着工作制服,斜倚在一方玻璃矮柜上聊天,其他人都在看手机。

    透过矮柜玻璃可以看到零散摆放着一些票据、缺帽的中性笔还有几包yan。

    “你好,到发车时间了,司机怎么还不出来?”

    ……

    “你好,请问什么时候出发?”

    江月又把票拿出来,递到工作人员眼前。

    兴许是打断了她和旁边那个同行愉悦的聊天,江月看她的头小幅度的转动,瞟了她的票一眼,又转回去笑着说了一句话。

    ……

    “你好,我…”

    在江月准备发起第三波攻势的时候,她终于将斜挎的身体站正,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她的票:

    “你这又不是在我们这买的票,我怎么知道。”

    “我就在售票大厅买的,怎么不是了?”

    “你是在窗口买的吗?谁卖你的找谁去…”

    旁边那个女人听她声音大了起来,就连忙打断笑着说:

    “美女,你这个票应该是从那些私人商务车手上买的,他们要凑够一车人才出发,要么你去退了从窗口买汽车票吧。”

    得知自己买错了票,江月压下了对那位工作人员态度的不满。

    她回想起自己进大厅之后被一个背腰包的阿姨热情地拉到一旁,问自己是要去哪里,有没有买票之类的话,她一边纳闷一边回答,汽车站的售票方式还留存着这种现场吆喝式吗,又抬头看了一眼售票窗口的队伍。

    阿姨看着又紧接着说了一句:“这个票和窗口的一样,是正规的,直达Y市的汽车总站。”

    江月就不再纠结了,反正以前自己坐汽车也多是这种方式,多半是本地人这样买票,省了些时间,她就买了票,谁知自己被骗。

    找了一圈,江月在厕所门口看到她跟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说话,听着也是想让对方在自己这买票。

    那个母亲不太想理会,阿姨拦她。

    那个母亲就问:“你这个车是不是准时出发的?还是要等人凑齐出发。”

    阿姨:“那肯定得等人齐了嘛,不然多浪费油钱啊,不过你放心,我们这个是正规的,而且是七座车,坐着不比那大巴车舒服。”

    那个母亲:“那还是算了吧,你这不就是‘黑老壳车’,这车应该也不进站吧,私人跑车也没有合法运营证件,谁知道你是给我拉到车站还是哪去了,而且你这也没保险吧,都没安全保障。”

    阿姨讪讪一笑准备走开。

    江月见状连忙走上去,拉着她说:“阿姨,我今晚得在C市等俩朋友,明天和她们一起回Y市,你给我留3张票,今天的就先给我退了吧,怎么样?”

    阿姨撇开她:“那不行,你都买了,而且马上就要出发了,你可以留我个电话,明天你朋友需要再联系我就行。

    她觉得江月肯定没听到她跟那位母亲的对话,还在极力推销,说这个车怎么怎么好。轻扬下巴撇着那位母亲说:“有些人就是不懂,我这个车安全得很,开了十来年,就没出过事,司机天天来返个十来趟,稳得很,省时又省力。”

    江月和那位母亲对视了一眼,对方似乎想说点什么。

    江月又说:“是的,阿姨,我知道呢,我也是常坐汽车的,不过我今儿真走不了,你就给我先退了嘛。”

    阿姨又打算说些什么,江月朝那位母亲眨了下眼,对方迅速领会,开口道:

    “你明儿可别叫你朋友在她这买了,她…”

    阿姨立刻打断,朝江月说:“行行行,你今天既然走不了,那我就先把票给你退了,不过你得加我个微信,明天你和那两个朋友必须得来我这买票啊!”

    江月说:“好,你先给我退了吧,我着急接人。”

    退了钱,留了电话,大厅门口又涌进来一堆人,阿姨忙不迭地的走过去。

    江月连忙跟那位母亲道谢,说自己被骗了,以为是正规渠道。

    她对江月说:“不客气,不过这种车不安全,还是不要坐的好,我以前也经常坐的,有一回人在半道就给我放下了,说他跑累了,要回家,钱也没给我退,我再也不坐了。”

    “现在社会是越来越文明,但你又怎么知道真正的人心是怎样的呢,骗财事小,人身安全更重要,正规的渠道都是要走流程的,哪有这么多省时省力,省的都是人的安全罢了,你快去重新买票吧,应该还能赶上最近的那趟。”

    江月感激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还有五分钟发车刚好赶上。

    检票处的那个女人依旧很忙,一边说话,一边看娱乐视频,时不时抽空看两眼车票。

    江月径直走过,她没有看。

    上了车,没有满客,大家都是零零散散坐的,江月喜欢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走到最后一排,她发现只有抱孩子的母亲坐在那里,过道另一侧的座位是空着的。

    她看见了江月,冲她笑着点点头。

    江月问她:“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母亲说:“好呀,咱俩还有个伴。”

    “你把我这破包放那边吧,沉死了,你慢点拎。”

    “好。”背包是黑色的,类似装游戏本的电脑包,拎着比看上去的要沉的多,双肩带也湿湿的。

    这位母亲挺年轻的,看上去30出头。

    穿着比较休闲舒适,一件咖色条纹棉质T恤配一条亚麻色休闲裤,脚上一双运动鞋,胸前挎着一个宝宝腰凳,应该是为了方便抱孩子。

    小女孩背坐在母亲怀里,含着奶嘴,大概1岁左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江月,嘴里一边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一边朝江月伸手。

    江月笑着抬手,她又连忙躲回妈妈的怀抱。

    妈妈低头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

    “我帮你抱几分钟吧,你衣服都湿了。”江月又瞥见她胸前的衣服也湿了一部分,鬓边的碎发也湿湿的贴在额头上。

    “没关系,她有点认生。”她抬头笑着说,“他爸出差了,火车又不能直达,就只能带着她来坐大巴了,不过她很乖的,特别喜欢坐车,不会哭闹。”

    司机上车了,招呼好所有乘客系上安全带。

    车平稳的驶出车站,汇入公路。

    已经接近5点,阳光不再那么炽热,光芒也削弱了几分,上了高速,窗外的树木加快速度的倒退,树影里的光若影若现的投射在车厢的地板上,从后排往前排扫过,反反复复,这样宁静的画面实在是久违。

    江月盯着地板看。

    那是地毯破了个洞,不规则的边缘,阳光照在那里,就像一颗闪耀的心。

    旁边的人跟她搭话:“你们小姑娘都喜欢这种故意为之的不故意浪漫,这要是我的车我得生气,不过想想,这也是一种年轻的可爱,至少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开心一下,就连我们这样的路人见到了也觉得是个生活中的小惊喜,看似大家都很开心但车主还是受到了伤害。”

    江月笑出了声。

    前面有个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噤声。

    和旁边的人对视抿笑,对方又问:“你是不是也遇到过这样的男生?”

    江月顿住。

    隔了一会,慢慢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没谈过。”

    不知是读者的那个问题还是自己也一直在等一个出口,江月第一次真正把内心想法说给现实里的人听。

    “在念高中之前我是没有朋友的。”

    “我性格比较慢热,无法结交一些普通朋友,小学时因为家庭原因总是间隔两三年就换个学校读书,初中青春期又独来独往两年,这种长久的孤独感让我习惯了一个人,但社交的能力也几尽退化,所以导致高中非常敏感内向,不过我在那里遇到了两个特别好的人,一个是我现在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暗恋至今的男生,是他们带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那位母亲轻轻地问:“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我窘迫的时候他曾多次帮我解围,在我需要帮助时候他也会挺身而出,我知道,他只是善良,因为我也见过他这样对别人,可是别人没见过他很认真的和小猫说话,也没见过他冷脸不语的时候。”

    “我觉得我用尽了最大的勇气去靠近他,也做过一些自以为很感动的事,或许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奇怪的女生。”

    江月眼眶湿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仅仅因为酒店门口听到那些话就促使她坐上大巴。

    手机里躺着的联系方式也从来没拨过,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难道告诉他,因为你的善良导致受助者觊觎上了你这个人吗?

    她尝试过把他当成张曼那样来相处,但是做不到。

    身旁的人感受到了江月的难过。

    她斟酌着语气和江月说:

    “我跟我亲爱的,啊,我老公,他非得要我这么叫他,肉麻死了。我俩是相亲认识的,当时我都31了,他比我还大5岁。我很抗拒相亲的,也是心里一直有那么一个人,忘不掉,放不下,也不敢说,默默留在心里,他走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连带着把我自己也关在里面了。

    中途也谈过两段,他们都说我这个人不真诚,怎么也走不到我身边,就是他们做任何事情,我都无动于衷,什么惊喜、浪漫我感受不到,在意吃醋也没有过,说我心里有人为什么还要浪费别人时间。后面我就5.6年一直都单着,我妈看着也很着急,押着我去相亲,第一个就是我老公。

    有个很搞笑的点,我俩在咖啡馆一对视,就直觉对方都是有故事的人,但是他比我坦诚,先提出来,开玩笑说‘要不咱俩先把自己的事解决了再好好谈吧,都老大不小,别浪费时间了’,然后我答应了,其实我也不怯懦,就是差那么一个点、一个人和我说这些话,知道的朋友们都不敢提,怕我走不出来,实际越这样我陷得越深,没有人来戳破我给自己造梦幻泡泡。”

    江月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

    还是什么也没说。

    “告诉他吧。”那位母亲见江月还是沉默,真诚的说道:“其实执念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

    “好,谢谢你,我会认真考虑的。”江月轻声地回答。

    后面没有人再说话了,旁边的母女俩都睡着了,江月轻喃:

    “他还会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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