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和空调轰隆隆的声音奏成交响曲。

    这空调是08年买的最新款,作为家里的老伙计工作了8年有余,已经颇有年代感了。外壳早已发黄,偶尔还要流几滴水到江月手臂上,证明自己还在勤勤恳恳工作,不过江月还是很庆幸它没罢工。

    江月的父亲江天海是干室内装修的,母亲张凤在一个家具店做销售,她自己已经是一名准高中生,还有一个大5岁的哥哥在念大三,不过今年暑假没有回家,约了几个朋友环旅大西北去了。

    “八月都要结束了,不知道这天怎么还这么热,江野还去西北玩,也不怕晒掉一层皮,这么快乐的初三暑假,只有自己还要背书做题吧。”江月吃着瓜闷闷的想。

    六月中考完,江月本以为可以美滋滋地躺在空调房里吃着西瓜,看着小说,可是才享受了十来天的神仙日子就被中考分数给打破了。

    成绩属实难以入眼,堪堪过普高线。

    张凤女士安慰自己,好歹还有个高中念。

    为了亡羊补牢,张凤通过多方打听,搞到了据说是去年Y市高考状元的教材、笔记。

    花了1800大洋,张凤半个月工资。

    江月小声嘀咕:“还不如把这钱直接给我,说不定一激励我成绩能直线上升。”

    “我可不求你直线上升。”张凤一瞥眼,板着脸说:“但你必须得念个大学,给我好好预习。”

    张凤没念过几年书,因为家里穷,只能供一个孩子上学,三姐弟中当然只有男孩才有机会,她和姐姐初中就辍学打理家务了。

    所以她对念书这件事情异常执著,对两兄妹的学习从小就抓的很紧。

    江野倒是个天生读书的料,几乎没让父母操过心,大学也上了本省的一个985。

    江月就不行了,从小学就开始上各种补习班,初三更是请了一年的家教。

    但中考成绩还是把两口子打击到了,怎么就这点分呢,想不明白。

    庆幸的一点是他们都不是特别严厉的父母,也从不拿自家孩子跟别人比。两兄妹从小被灌输的道理就是:“努力了,不后悔,对得起自己就好。”

    傍晚,江月写完两张试卷,实在是想看看昨天新买的短篇杂志,于是偷偷站在门口观察两口子。

    老江在修风扇,张凤在厨房做饭。

    江月慢慢踱步回到座位上想着:“我也学习这么久了,就看一会吧,这是劳逸结合,而且马上就要吃饭了。”

    她有个通病,兴趣决定高度,英语小短文她看五分钟就能打瞌睡,杂志小说看5小时都不带累的。

    这样的后果就是容易忘乎所以。

    “哎,这男二也太温柔了,女主怎么就只看得到那个冷漠男呢,近视眼吧。”江月腹诽。

    看得太入迷了,她完全没有听到逼近房间的脚步声。

    “月月,你几号报道啊?”江天海推开门探头问道。

    江月手忙脚乱地把英语书盖在杂志上。

    气恼道:“爸,你下次能不能先敲门,我让你进来再进来,你这样我都没点隐私了。”

    江天海看着她的小动作:“好好好,下次一定记得,不过你明天真不用去学校啊,我看一中昨天就开始军训了。”

    江月扭头回答:“不用,班群里都通知了周五去,还有三天呢。”

    “那行,到时候再送你去吧。”江天海关上门走了。

    江月长吁一口气。

    ‘叮咚’

    手机响了,是班主任。

    杨老师(班主任):“@江月爸爸,江月明天能来学校吗?”

    江月爸爸:“杨老师,我家江月得的是流感,估计要周五才能去学校。”

    杨老师(班主任):“行,那江月同学身体好了再来吧。”

    江月爸爸:“好,有什么学习用品啥的麻烦您留一份。”

    杨老师(班主任):“好的。”

    江月看着自己发出的消息,刺激又害怕。

    但是内心真的不想去学校。

    三天后。

    坐在车上的时候,江月还在想,不该说周五能来学校的,杂志还没看完。

    “呜呜!”

    阳川中学坐落在一个城镇里,离市中心有半小时路程,是Y市最‘差’的高中之一,主要是每年本科上线率不到15%,来这里的学生要么是中考失利被迫而来,要么就是像江月这样努力也只能刚好过线的人。

    不过能有个高中读江月已经谢天谢地了。

    早上8点,汽车缓缓驶过校门,树荫下,球场里,操场上列了十几个分队在训练。

    看到有车驶入校园,路旁的队伍都看了过来,江月恨不得把头埋起来。

    江天海看到校园里这么多穿迷彩服的,一下就愣住了。

    “闺女,咱好像来晚了,别人都开始军训了。”他疑惑的转头问,“你是不是记错开学日期了。”

    江月表现得十分惊讶:“什么,别的班都开始军训了。”说着边掏出手机,翻看班级群聊天记录,“啊!爸,老师说的是周一报到开始军训,过了周五就不用来了,我看错了。”

    “怎么办,我错过了军训。”江月故作苦恼的看着江父。

    江天海宽慰她:“没事,还没结束呢,实在不行你就跟着明年的学弟学妹们一起。”

    听着父亲的话,江月有点后悔且害怕,后悔自己做错了,害怕待会怎么面对谎言戳破的局面。

    父女俩没找到班主任,别的老师说杨老师去市里了。

    听到班主任不在,她又松了一口气。

    江月很纠结,怎么来圆这个谎言,毕竟双方一见面就会露馅的,她一路都在给自己打气,要不直接跟爸爸摊牌吧,让他配合一下,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但是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乖乖女,害羞又内向,怎么会做这种欺骗父母、老师的事,她怕这样的自己不被父母所喜爱了。

    在那位老师的建议下,他们直接找了年级主任。

    江天海把晚到的原因跟老师讲了,不过是说的是:

    “很抱歉,老师,我看错报名时间了,让我闺女错过了军训。”

    看着父亲充满歉意的跟老师讲话。

    江月的心一下就变得好酸涨,又有热气往眼睛里涌。

    明明是自己犯的错误,却要父亲来买单,而自己还欺骗了父亲。

    “没事没事,我们这有十几个同学没来军训呢,都感冒了。”教导主任笑着说“今年的军训周日就结束了,她和明年的高一新生一起吧。”

    江月立刻回答到:“好。”

    还有两天军训,主任索性让她先回家周日再来。

    周日下午,江月让江天海把自己送到校门口就行,她想尝试着独立。

    走到教学楼下时,她遇到了初中同学黄念一。

    其实整个暑假除了妈妈布置的预习任务外,江月不是不愿意出去玩,只是因为她没有朋友。

    她找不到一个可以约着逛街的女生。

    初一的班主任在教了他们一年之后跳槽到更好地学校去了,江月他们班由于迟迟找不出一个班主任,学校就把班级拆了,三三两两平均分到同年级15个班中。

    她的性格内向,成绩也普普通通,还是作为一个插班生到别人的班级,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融不进别的好友圈,以前的朋友也交到了新朋友,后面两年她几乎都是独来独往度过的。

    黄念一是个自来熟的人,说了几句话就要带她去领住宿用品:“现在还没分宿舍,大家都是混住的,不过这个女生和你是同班的,你也和我们住一起吧。”

    江月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个女生,她的脸被晒得通红,是军训了一天的原因。

    军训服袖口半扎在小臂上,八字刘海一缕一缕地贴在一起,眼睛亮晶晶的,一笑就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好,我叫江月。”

    “你好,我叫张曼。”她笑眯眯地说“我知道杨老师办公室还有被褥,那里比较近,就别去教务处了吧,好远的。”

    张曼直接拉着她俩走了,嘴里念叨着快弄完回去冲澡,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江月莫名就喜欢上这个大大方方的女孩子了。

    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遇到故友和热心的人,江月在充满感激中度过了第一个离家住宿的夜晚。

    开学第一天,高一举办开学考试,只考语数外。

    得益于暑期母亲的监督,江月以吊车尾递进两个重点班排名中,她和张曼都还留在2班。

    黄念一走艺术特长学的舞蹈,还是在3班艺术班。

    新班级有一半人是重新组合的,大家对未来的高中生活很期待,都迫不及待地想跟周围的同学熟络起来。

    整个教室闹哄哄的。

    班主任进门也没有消停。

    “我叫杨涛,大家可以叫我老杨,我是教历史的。”一个戴眼镜的干瘦男人站在讲台上,台下还有些人在说话的,他没有直接制止,继续道:“我一直都是带的二班,很高兴我们能见面,希望能和大家共处三年……”同学们在老杨的讲话中渐渐平息下来。

    江月听的特别认真,她感觉到了,自己要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初中的小屁孩,她对自己的高中生活无比期待。

    老杨发言完毕后提议大家重新做一个自我介绍,毕竟这是一个新融合的班级体。

    班级里卧虎藏龙,大多数同学都特别能侃。

    有些人有特长、有些人讲话幽默、还有些人一上台就来个小才艺。

    江月有点紧张,她什么都不会,还很内向。

    下一个就是她了。

    台上的张曼讲了个笑话,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江月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唉,硬着头皮上吧,反正也就几句话。”

    张曼走下讲台冲她眨眨眼睛,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

    江月更紧张了。

    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要昏倒了,但是从大家的表情中得知,这不太可能。

    江月感觉自己的表情应该很难看,教室已经沉默了一秒、两秒…

    鸦雀无声。

    “大家好,我叫江月,江河的江,月亮的月。”江月的脸涨的通红,声音跟蚊子大小,“我平时喜欢看书,不喜欢运动,好了,这就是我的自我介绍,谢谢大家。”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看着她。

    江月一分钟都不想多呆,恨不得直接钻地下去,这样就不用忍受这尴尬的场面了。

    话音刚落,左前方有个男生接话了:“你是江月?你好白啊,你是我们班之前那个没参加军训的女生吗?”

    “啊!对,我请病假了,就没来。”

    “噢哦,早知道我也让我妈给我请给假了,你看我被晒的通红。”说罢还扬了扬手臂。

    “还好还好,你也蛮白的…”江月充满感激的看着他。

    “郁林,你还想请假,晒7天还这么白净,跟个娘们似的,你看看我也晒了7天,皮肤都黑的发光了,多有男子气概。”他同桌眯着眼插嘴道。

    “去去,你上去自我介绍。”后面的男生也推搡他

    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那边去了。

    江月赶紧小跑回座位,张曼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大拇指,小声说:“没事,你很棒,火力已经转移到那边去了。”

    江月看着那个叫郁林的男生走上讲台,他长得真高,感觉快一米八了,皮肤也白,别人都是黑了一圈,只有他晒得白里透红,长得还有点像最近火爆的那个韩国爱豆,但一点也不娘们,很阳光,而且他刚刚还救了自己呢。

    “大家好,我叫郁林。”他一边说话一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字,“我个人有很多爱好,喜欢唱歌、旅游、游泳和各种球类运动,大家有空可以来我家唱k,长假期也可以约着去旅游,在运动方面呢,喜欢尝试不同的方式,休息时间大家可以切磋切磋球技,然后还有最后一个特长,也是最大的特长…”他突然停顿,故作高深地看着大家。

    有人喊:“别卖关子了,有话快放。”

    “那其实,就是。”郁林边说边把上衣放下来,几乎盖住了膝盖窝:“我的腿特长,哈哈。”

    那是件类似玩偶服的套头衫,上面还有个滑稽的土拨鼠。

    其实他的腿是真长,但是这样故意搞怪之后看起来就像个短腿瘦高子。

    全班哄堂大笑。

    有个女生说:“郁林,你也太搞笑了。”

    江月其实有点替他尴尬,但比自己刚刚好多了。

    他一上台就打破了自己留存的尴尬气氛。

    江月看着他走下讲台,心想这人性格真好,大大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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