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楼,锦川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平日里接待的大多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名门贵族,凡是能进此楼的人身份非富即贵。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望仙楼在锦川也不仅仅是个吃饭的酒楼,还会定期举行拍卖会,据说那望仙楼老板自小贫苦出身,靠做生意起家后也没忘本,联合义庄在酒楼组织些义卖活动用于民间各处救灾,后来名声大了,也有些匿名的捐赠或售卖交给望仙楼,这样一来既筹集了更多善款,望仙楼也能博个好名声,于是便每隔半年定期进行拍卖。

    而今日便又是望仙楼再开拍卖会的日子,这对沈兰昭而言是个打探情报难得的机会,望仙楼举行拍卖的物品种类多样,奇珍异宝,笔墨文玩,甚至有时还会出现消失多日的新鲜玩意儿,也因此吸引了众多慕名而来的人。

    江子衿带了话说要邀她去望仙楼参加拍卖会,在今日这个日子里,沈兰昭觉得这是个大好时机,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只是以她的身份,若在酒楼中碰见同僚,岂不有些招摇。

    于是她犹豫再三,决定乔装打扮一番,这样行事调查也更加稳妥。

    她欣然应了邀约,让青梅帮她梳洗打扮,又换了身男装匆匆赴约去了。

    如此一来,江子衿在酒楼附近见到便的是一个办作男子,面容清秀的富贵小生。

    青武见到沈兰昭作一身男子打扮疑惑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许是昨夜回去敷了些药,他的脸今日已消肿大半。

    沈兰昭撇他一眼“怎么?我这身衣服不好看吗?”

    她今日一身鹅黄色镶金边袍子,配一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发用一支玉簪竖起,眉目清秀,仪容挺拔,只不过身量有些瘦小,但全然不妨碍别人觉得这是哪家的一个富贵公子。

    青武没接话而是瞧了江子衿一眼。

    江子衿赞赏道“不错不错,阿昭的模样扮作男子亦是出众,只不过……”

    他顿了顿,眼中隐隐有狡黠笑意。

    再看青武强压嘴角笑意,两眼不断向别处瞟着,好像在她身上有什么惹人发笑的东西。

    见沈兰昭面色疑惑,江子衿解释道“望仙楼因其拍卖会的特殊性,对参加拍卖的每一位客人以及受邀的人会留一间单独的房间,私密性很好,基本上除了酒楼内做活的,若非宾客间相互打好照面,其余人鲜少能得知今日有什么人来此。”

    “只不过,每个来参加拍卖的人还是需要将自己以及相邀的人二者关系告知酒楼。”

    说到最后,他强忍笑意“我以为你会做寻常女子打扮,就跟那总管娘子说来的是我的心上人。”

    能让江子衿一同相约的佳人,恐怕这几日锦川城内大大小小的风言风语已传进了不少人的耳朵,一猜便知是谁,这又是个炒绯闻的好时机。

    若是以沈兰昭现如今的形象进了酒楼,这佳人变成了个男子,这恐怕二人前些日子费劲心思传的绯闻便不攻自破。

    沈兰昭刚回锦川没多少时日,自是不知道这酒楼的规矩。

    这下倒好,一朝精心准备让江子衿成了别人眼里的断袖。

    沈兰昭纵是羞愧难当,有些过意不去“我还想,作男子装扮行动想必更加方便些,这下倒是多此一举了。”

    见她有些窘迫,江子衿安慰道“这也怪我,没事先说清楚,闹了如此乌龙。”

    又在门口闲聊一番后,三人就此进了望仙楼。

    难怪说这酒楼拍卖保密性高,众人进门时每人皆需佩戴帏帽遮面,待到由侍女的指引下到了隔间才摘下帏帽,过程中即使见到别的人也不知是谁,安全的很。

    这酒楼内部布局以拍卖台为中心直直通到天花板处,四周镂空,以栏杆包围,从楼上可以将一楼拍卖台一览无余,此时拍卖的宾客们皆分布在栏杆的不同位置,前方有轻纱珠帘遮掩再加上距离较远,几乎看不清对面的人,若要遇到心仪物品竞拍需得牵引桌上的绳索,绳子连接每个位置所在的铃铛,哪个房间标号的铃铛响起,再由一旁侍女报价。

    如此周密而且又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的拍卖活动,这望仙楼的财力可见一斑啊,不愧是能在锦川闻名长盛不衰的酒楼。

    他们三人此时正在二楼靠左侧的一个隔间中,这个位置不偏不倚离拍卖台还算近,后侧珠帘屏风遮掩,此时拍卖还没开始,江子衿叫人上了饭菜,几人边吃边等。

    江子衿夹给沈兰昭一方花糕“自打陛下允我出宫,我便常来望仙楼也算是常客,这几年拍卖会也看的不少,此处拍卖的不少物件也许会对你找到的那副图腾有所帮助。”

    沈兰昭喜道“看来我与哥哥想法不谋而合,这拍卖会来客鱼龙混杂正是好机会。”

    “不过哥哥”沈兰昭想到了昨天的事“你昨日叫青武去周府想必不止是为了周茂吧,那个周夫人不会就是……”

    江子衿放下手中筷子答道“没错,那位周夫人就是我们之前在永宁坊中打听到的那位嫁给富商的女子,三年前周茂从永宁坊帮她赎了身嫁给周茂做了周夫人,虽然听上去是个令人羡艳的良缘,但青武收买了他家下人,说周茂与夫人几乎从不在一屋歇息,一开始以为是周茂做生意忙,但三年间即使回来歇息,便是逢年过节也不与她家夫人同寝。”

    这倒是对上了,沈兰昭点点头“确实,昨日我潜入周府,便听到那周夫人与侍女提起此事,不过除此之外,表面上那周茂又好像格外宠爱她的夫人,有求必应。”

    这便是奇怪之处了,当时永宁坊的娘子们皆道周茂看上了她的才情,但若只是瞧上她的才情又为何力排众议娶她进门,进门后又不肯碰她,可看样子对那周府夫人如此宠爱,也不像是真的嫌弃她的出身,这岂不自相矛盾。

    二人将这些天的消息仔细复盘,再加上昨日她在档房中查到的一些信息,他与夫人的关系,来去不定的行踪以及隐藏的身手,这周茂的嫌疑越发的大。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昨日还听他们说,你应了周茂的邀约?”

    江子衿则是有些惊讶继续答道“他说他夫人对我的画仰慕已久,我想着借此机会刚好可以接近他调查,昨夜便是让青武先去他家先踩个点,若有异常便可寻机会套他的话。青武昨日没告诉你吗?”

    这……昨夜下手有些重,青武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打肿了脸,确实没什么机会。

    沈兰昭与一旁的青武对视,尴尬笑笑。

    这时楼下锣鼓响起,酒楼四下寂静,拍卖开始。

    只见楼下的总管娘子袅袅婷婷站在拍卖台上,妆容精致,瞧着十分伶俐,几句俏皮话热了热场子。

    随后那边侍女递给她今日的拍品,众人摇铃竞价。

    铃声响起,拍品价格不断上涨,珍宝近在眼前,以众位来客的身份若能得到如此稀罕物件,珍宝配贵人岂不妙哉。

    在这众多隔间唯有一家从未竞价叫号,便是个稀罕事。

    沈兰昭一向对奇珍异宝没什么兴趣,此刻悠然自得正隔着帘子看热闹,江子衿则在一旁吃着茶,青武听的双眼发直此刻正在一旁走神。

    一行人仿佛只是进楼里来看热闹的。

    两个时辰过去,到了最后一件拍品,似乎是一副画,楼总管下娘子从侍女手中接过将画卷徐徐展开。

    沈兰昭顿时瞪大了眼,只见画像上的鹰隼目光炯炯,正展开丰满的羽翼在山间滑翔,这副画笔法豪气大方,气韵生动,活灵活现的鹰隼翱翔显得气势磅礴。

    但光靠这一点还吸引不了沈兰昭,重要的是这副画与她手中的那副图腾外形极为相似,这应当不是巧合,若能拍下仔细对比,说不定

    那边江子衿也被这副画所吸引,连青武都被惊动不再打瞌睡。

    二人心有灵犀对视一眼,沈兰昭拉动手边绳索,铃声响起,一旁侍女报价“琳琅阁出价五十两!”

    这副画不是名家所绘,只是一位匿名捐赠的画作,虽品相极高引人入胜,但却并不是什么值得竞拍的珍宝,能有五十两已远远高出这副作品的市场价。

    这时已到了最后的拍品,其他宾客手中的银子在前头所剩无几,再加上他们这一拉高价,自是没人敢再竞拍。

    那边总管娘子敲着手中的铜锣“五十两一次,五十两两次,五十两……”

    沈兰昭志在必得,却听另一边铃响起,侍女报价“锦绣阁加价六十两!”

    听到有人加价,沈兰昭心头一凉。

    绝不能让这幅画从眼前溜走,只要补满了那个图腾,接下来打听这东西的主人就方便多了。

    江子衿却比她手更快按下铃,再次报价“琳琅阁加价七十两。”

    八十万两可都够在锦川买一块铺面了,众位宾客皆是目瞪口呆,不禁猜测这阁中到底是何人竟能如此阔绰。

    那锦绣阁也没有甘拜下风,侍女道“锦绣阁加价七十五两!”

    “琳琅阁加价七十六两!”

    “锦绣阁加价七十八两!”

    “琳琅阁加价七十九两!”

    ……

    待加到八十四两时,江子衿却按住沈兰昭朝她摇摇头,而沈兰昭此时则是有些情急“哥哥为何要拦我?”

    江子衿眯了眯眼分析道“我们现在所拍的这幅画现在的价值已远远高于市场价,这时本不该有人会像我们一样去争抢这幅画,能让他如此花费如此财力来拍下这副画,要么是他真心喜爱且现如今还有余钱,要么便是这副画上的鹰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他轻拍了拍沈兰昭的手背安抚道“我觉得这背后拍画之人也值得我们追究,我们不妨最后再加一次价,赌赌这人到底会不会再拍下,若这人不再加价,我们便自己将此画拿下,若这人继续,我们便停手,再找人向他那阁递个信,今日这画的钱全由咱们出,试试能不能钓出这人。”

    沈兰昭想了想觉得在理,况且再加上去怕是明日这画竞拍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还会惊了背后之人。

    于是她再次摇铃“琳琅阁八十五两。”

    这次没人再应声,台下总管娘子喊道“八十五两一次,八十五两两次,八十五两三次,成交!”

    沈兰昭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将这幅画拿下了。

    竞拍就此落幕,下人们将台下拍卖台收走,搭起一方舞台,舞娘们徐徐走进中央,顿时歌舞升平。

    不一会儿,侍女走了进来不仅送来了那副画,还带来了那锦绣阁的信。

    没想到,竟是对方先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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