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常市街道纵横交贯，错花巷本是其中一条容易被忽略的街巷，九十年代市场管理混乱，偏就这里没强收卫生费等杂乱费用，两幢居民楼区的大杂院之间渐渐形成了个中等规模的菜市场，扎堆练摊的小商贩和露天大排档串联着市场外围，经营夜场啤酒的娱乐场所也开始冒尖，这里变得人流量密集，甚至不少社会闲散人员也在附近游荡。
到了千禧年初，城管严打几次，沿街私建和乱设摊点的问题虽一定程度上得到改善，但这里依然一大清早就能充斥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和讨价还价，还有路过车辆振聋发聩的喇叭声。
八月底的秋老虎来势汹汹，副食店门口的电风扇嗡嗡连轴转，吹出的风都带着扑面而来的难消暑气。徐昙惜自觉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居民楼下的副食店看书，顺便蹭会儿风扇，有风总比没有好。
书是上届高考后她在学校废书堆里捡的高二语文书，徐昙惜用旧挂历纸包了书皮，连后面几页的附录都翻看好几遍了。
早晨七点的菜市场人群喧闹，满头大汗的钱全吭哧吭哧冲过来，劈开嗓子喊她：“昙姐！你奶奶跟孟建瓴奶奶又吵架啦！就要打起来啦！”
徐昙惜继续看书，眼皮连掀都没掀，在拥挤嘈杂的档口里像是一幅被定格的照片。
“十万火急啊大姐！”钱全捂住起伏不定的心口。
“等我酝酿一下情绪，”徐昙惜又翻了两页才合上书，跟副食店大声听着收音机的耳背张大爷示意再见，再慢悠悠起身，将衣服掸了掸，“好了，走吧。”
钱全：“……”
他严重怀疑这只是她想把整章看完而找的借口。
因为徐昙惜小学就敢一拖鞋拍死两只小强，当年鼻涕泡乱飞的钱全就非要认她当老大，眼巴巴跟人家混迹街巷。可惜大姐头从初中开始就去了私立，他除了每年帮她代收亲妈邮寄来的礼物之外，也没什么来往了。如今想起来，钱全发现自己根本不够了解这位昔日老大。
俩人一前一后朝事发现场走，钱全顶着个锅盖头，T恤日常扎进裤头里，身量不高身形也瘦小，皮肤因为打篮球吸收了一整个夏天的紫外线而微微黝黑，嘴唇虽厚却有恰到好处的起伏，细眼一笑就只剩两条缝，显得颇具亲和力。
“孟建瓴家里人多势众，贻误战机恐要失守啊，”他试图打破沉默的气氛，“咱能不能走快点？”
“老太太吵了一辈子架，对骂时的语速和词汇是我等小屁孩难以企及的，”徐昙惜边走边伸胳膊活动筋骨，面上依旧一副老神在在，“对了，我要转到你们学校了，明天参加入学分班考，借下你的铅笔盒。”
钱全虽学习不太行，但论文具整个菜市场没人比他齐全，徐昙惜向来对他既能擦铅笔痕又能削铅笔的橡皮擦赞不绝口。
“啊？为啥转学呀？”钱全忽略了文具，昙姐借东西很正常，她家老太太赚的几角几分常常还没捂热乎就还债了，他只是对她要转学这件事大为震惊。
他记得徐昙惜上的是私立寄宿学校，该校由本市知名企业家投资并设立奖学金，从有钱人那里收取高昂费用，又打着给优等生减免住宿和餐费的旗号博声名揽生源，对于她家的境况来说，无疑是再合适不过。
徐昙惜脱口就答：“因为打架。”
钱全哭笑不得，这理由谁信呐！错花场这鸟窝里要是这两年高考能飞出金凤凰，一只必定是那目中无人的孟建瓴，另一只就得是她。打架这事儿跟好学生之间的距离就好比他与数学及格间的漫漫征途——
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俩一道路过了梁婶儿家的酱菜店、陈叔叔一家经营的修理小铺、小孙哥支的早餐摊，又经过了徐昙惜奶奶今早还没开张的裁缝铺以及钱全爸妈经营的露天小馆儿。
“小馆儿”是菜场邻里的习惯叫法，其实就是块旧蓬布搭了个顶，白天卖炒菜盒饭，晚上就是个啤酒烧烤摊。钱全老妈左手铲着大锅菜，右手倒醋调味，远远瞧见儿子就扯着祖传大嗓门喊：“全儿！赶紧帮忙来！”
“马上！没看着正事儿呢嘛！”钱全不耐烦应了妈妈的穿耳魔音，顿感自己在昔日老大面前没啥面子，加速往菜摊前进。
徐昙惜惯性冲钱全爸妈那边打了个点头招呼。
她总是羡慕他们家的。
忙归忙，钱家靠这小摊，听说连儿子以后娶媳妇的老婆本都攒起来了，全家齐心协力，小日子也过得是蒸蒸日上。
哪像她那个面子里子都要来一套的老爸，最后搞得是面子里子都成了一团浆糊的失意中年人。
曾经前街有个卖米线的阿姨瞧上她爸，一打听她家的破事就谢绝来往了，也是，她爸条件那么差，人家凭啥跟他在一起。
由不得徐昙惜再胡思乱想，这边两位老太太吵得如火如荼，她跟钱全正好赶上了热乎儿的。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人群默契地渐渐围拢，开始指指点点纷纷站队。
一旁居民单元楼二楼的窗户被推开，已然二十八“妙龄”的孟金瓯探出头，乐呵呵地倚窗托腮，饶有兴趣地看自家奶奶毕女士今天又在跟谁掐架，还非要拉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孟建瓴同学一起看。
孟建瓴作为他弟，脾气秉性被驯化得不太一样，一般对除学习之外的事不感兴趣。他瞥见徐昙惜居然没刷题没背书没练字，倒是站在那头看热闹，不免感到奇怪。
据他母亲大人鞭策所说，读私立后的徐昙惜一直以他为目标日日努力学习，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虽然成绩目前还远不如自己，但人家也有赶超苗头，因此他应该更加勤奋，稳住本街区十年来第一尖子生的“荣誉称号”。
在他妈的描述里，徐昙惜几乎变成个对他顶礼膜拜的书呆子形象了。
然而徐昙惜本人只是朝他自己这边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接着打了个哈欠，转过头继续观战。
孟建瓴：“……”
呃，怎么看着并不是很像崇拜他的样子。
“都要三十了还这么不着调！又在耽误你弟学习！让你回来住是让你辅导他数学考到年级前三，不是让你带他浪费时间！嗬你又想什么呢！别被你哥带歪！写啊！”尖利女声突兀响起，随后窗户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老孟真惨啊，钱全感觉自己又看到了《动物世界》里某头目露凶光占山为王的母老虎。小学的时候他上几年级，孟家兄弟的老妈就教几年级的数学，孟家老妈布置的寒暑假作业，还都是孟金瓯带着自己写的，老孟很早就身揣教书育人的天职，从师范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数学老师。
他几乎能想象，为人师表的老孟被自家老妈这个已退休的小学教师揪着耳朵猛训，而孟建瓴同学则被按回座位上继续做题。
他替善解人意的老大哥摇了摇头，拉回视线，钱全刻意压低声音问徐昙惜：“我们现在能做啥？”
徐昙惜沉思片刻后：“现在就为我们的徐箴华女士默默加油吧。”
钱全：“哦……”
“毕远瑕！你别以为我老眼昏花，真看不出来一把大葱你故意卖贵我两毛啊！”只见徐箴华女士啐了一口，撸起袖子就要开始破口大骂，“我还说今天葱怎么这么贵呢，转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按市价卖给别人，你明摆着针对我呗！有什么屁你在台面上放！”
干瘪精瘦的毕奶奶一手叉腰，一手打着蒲扇，也早已是蓄势待发：“宋妹妹是别人吗，那是老熟人！前天还给我拿自家包的饺子，我少点钱我他妈怎么了！今天把话撂这儿，我爱卖多少卖多少，你住黄河啊管得倒宽！”
“这些年改拉链和裁裙边，我哪次没给你抹零头！你上周从我这找了四颗衬衣扣子可没收你一分钱！几十年邻居摸摸你良心是不是喂了狗！”徐奶奶目射寒光声如洪钟，精神头儿匹得上二十小伙。
“天杀的，有本事让你家老二先把欠我儿子的钱还了，再跟我扯良心！”毕奶奶双手叉腰，像个手段精微的江湖杀手，每个字都藏着刀锋尖刃，直冲人要害逼仄而来，“几十年街坊邻居有几个没被你家徐恕借过钱？”
这话一刀就刺穿了徐奶奶的心口软肋，她一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
毕奶奶继续唰唰补刀：“我们可不像那些外面的债主逼得你连屋里电话线都拔了，真是仁至义尽咯！”
徐老太没想到她连这事儿都晓得，一时气得想直接冲上去抓人头发。她按住心口，抬眼与混在围观人群中的徐昙惜对上目光，她一瞬间又为了那一亩三分地上的面子来劲了：“我们说了不还嘛，每张欠条都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怎么还，啥时候还！徐恕都摁了手印！我好歹就事论事，小孟都没催还钱呢，你他妈跟谁人五人六呢你！”
“你什么东西……”毕奶奶语速就慢了一拍，没接上话头，憋得是面红耳赤面目狰狞。
“是是是，我不是东西，哪里配跟你这脸皮金刚不坏的老姐姐作熟人啊，我知道啦，是不是我这几天把附近废品搜光了你没得捡啊，”徐老太将声量压过对手，想清楚症结后一招制敌，“咱也别争这仨瓜俩枣了，有这功夫你赶紧奔命去多薅几个玻璃瓶，比多收我两毛葱钱要强。”
钱全被吵得脑瓜嗡嗡发懵，围观群众看样子是没人会上来劝架了，但凡老人家一口气没顺上来，今天说不定都得打120。
他身旁的徐昙惜深吸一口气，挤过围观众人，到了俩老太太中间。
到了千禧年初，城管严打几次，沿街私建和乱设摊点的问题虽一定程度上得到改善，但这里依然一大清早就能充斥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和讨价还价，还有路过车辆振聋发聩的喇叭声。
八月底的秋老虎来势汹汹，副食店门口的电风扇嗡嗡连轴转，吹出的风都带着扑面而来的难消暑气。徐昙惜自觉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居民楼下的副食店看书，顺便蹭会儿风扇，有风总比没有好。
书是上届高考后她在学校废书堆里捡的高二语文书，徐昙惜用旧挂历纸包了书皮，连后面几页的附录都翻看好几遍了。
早晨七点的菜市场人群喧闹，满头大汗的钱全吭哧吭哧冲过来，劈开嗓子喊她：“昙姐！你奶奶跟孟建瓴奶奶又吵架啦！就要打起来啦！”
徐昙惜继续看书，眼皮连掀都没掀，在拥挤嘈杂的档口里像是一幅被定格的照片。
“十万火急啊大姐！”钱全捂住起伏不定的心口。
“等我酝酿一下情绪，”徐昙惜又翻了两页才合上书，跟副食店大声听着收音机的耳背张大爷示意再见，再慢悠悠起身，将衣服掸了掸，“好了，走吧。”
钱全：“……”
他严重怀疑这只是她想把整章看完而找的借口。
因为徐昙惜小学就敢一拖鞋拍死两只小强，当年鼻涕泡乱飞的钱全就非要认她当老大，眼巴巴跟人家混迹街巷。可惜大姐头从初中开始就去了私立，他除了每年帮她代收亲妈邮寄来的礼物之外，也没什么来往了。如今想起来，钱全发现自己根本不够了解这位昔日老大。
俩人一前一后朝事发现场走，钱全顶着个锅盖头，T恤日常扎进裤头里，身量不高身形也瘦小，皮肤因为打篮球吸收了一整个夏天的紫外线而微微黝黑，嘴唇虽厚却有恰到好处的起伏，细眼一笑就只剩两条缝，显得颇具亲和力。
“孟建瓴家里人多势众，贻误战机恐要失守啊，”他试图打破沉默的气氛，“咱能不能走快点？”
“老太太吵了一辈子架，对骂时的语速和词汇是我等小屁孩难以企及的，”徐昙惜边走边伸胳膊活动筋骨，面上依旧一副老神在在，“对了，我要转到你们学校了，明天参加入学分班考，借下你的铅笔盒。”
钱全虽学习不太行，但论文具整个菜市场没人比他齐全，徐昙惜向来对他既能擦铅笔痕又能削铅笔的橡皮擦赞不绝口。
“啊？为啥转学呀？”钱全忽略了文具，昙姐借东西很正常，她家老太太赚的几角几分常常还没捂热乎就还债了，他只是对她要转学这件事大为震惊。
他记得徐昙惜上的是私立寄宿学校，该校由本市知名企业家投资并设立奖学金，从有钱人那里收取高昂费用，又打着给优等生减免住宿和餐费的旗号博声名揽生源，对于她家的境况来说，无疑是再合适不过。
徐昙惜脱口就答：“因为打架。”
钱全哭笑不得，这理由谁信呐！错花场这鸟窝里要是这两年高考能飞出金凤凰，一只必定是那目中无人的孟建瓴，另一只就得是她。打架这事儿跟好学生之间的距离就好比他与数学及格间的漫漫征途——
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俩一道路过了梁婶儿家的酱菜店、陈叔叔一家经营的修理小铺、小孙哥支的早餐摊，又经过了徐昙惜奶奶今早还没开张的裁缝铺以及钱全爸妈经营的露天小馆儿。
“小馆儿”是菜场邻里的习惯叫法，其实就是块旧蓬布搭了个顶，白天卖炒菜盒饭，晚上就是个啤酒烧烤摊。钱全老妈左手铲着大锅菜，右手倒醋调味，远远瞧见儿子就扯着祖传大嗓门喊：“全儿！赶紧帮忙来！”
“马上！没看着正事儿呢嘛！”钱全不耐烦应了妈妈的穿耳魔音，顿感自己在昔日老大面前没啥面子，加速往菜摊前进。
徐昙惜惯性冲钱全爸妈那边打了个点头招呼。
她总是羡慕他们家的。
忙归忙，钱家靠这小摊，听说连儿子以后娶媳妇的老婆本都攒起来了，全家齐心协力，小日子也过得是蒸蒸日上。
哪像她那个面子里子都要来一套的老爸，最后搞得是面子里子都成了一团浆糊的失意中年人。
曾经前街有个卖米线的阿姨瞧上她爸，一打听她家的破事就谢绝来往了，也是，她爸条件那么差，人家凭啥跟他在一起。
由不得徐昙惜再胡思乱想，这边两位老太太吵得如火如荼，她跟钱全正好赶上了热乎儿的。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人群默契地渐渐围拢，开始指指点点纷纷站队。
一旁居民单元楼二楼的窗户被推开，已然二十八“妙龄”的孟金瓯探出头，乐呵呵地倚窗托腮，饶有兴趣地看自家奶奶毕女士今天又在跟谁掐架，还非要拉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孟建瓴同学一起看。
孟建瓴作为他弟，脾气秉性被驯化得不太一样，一般对除学习之外的事不感兴趣。他瞥见徐昙惜居然没刷题没背书没练字，倒是站在那头看热闹，不免感到奇怪。
据他母亲大人鞭策所说，读私立后的徐昙惜一直以他为目标日日努力学习，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虽然成绩目前还远不如自己，但人家也有赶超苗头，因此他应该更加勤奋，稳住本街区十年来第一尖子生的“荣誉称号”。
在他妈的描述里，徐昙惜几乎变成个对他顶礼膜拜的书呆子形象了。
然而徐昙惜本人只是朝他自己这边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接着打了个哈欠，转过头继续观战。
孟建瓴：“……”
呃，怎么看着并不是很像崇拜他的样子。
“都要三十了还这么不着调！又在耽误你弟学习！让你回来住是让你辅导他数学考到年级前三，不是让你带他浪费时间！嗬你又想什么呢！别被你哥带歪！写啊！”尖利女声突兀响起，随后窗户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老孟真惨啊，钱全感觉自己又看到了《动物世界》里某头目露凶光占山为王的母老虎。小学的时候他上几年级，孟家兄弟的老妈就教几年级的数学，孟家老妈布置的寒暑假作业，还都是孟金瓯带着自己写的，老孟很早就身揣教书育人的天职，从师范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数学老师。
他几乎能想象，为人师表的老孟被自家老妈这个已退休的小学教师揪着耳朵猛训，而孟建瓴同学则被按回座位上继续做题。
他替善解人意的老大哥摇了摇头，拉回视线，钱全刻意压低声音问徐昙惜：“我们现在能做啥？”
徐昙惜沉思片刻后：“现在就为我们的徐箴华女士默默加油吧。”
钱全：“哦……”
“毕远瑕！你别以为我老眼昏花，真看不出来一把大葱你故意卖贵我两毛啊！”只见徐箴华女士啐了一口，撸起袖子就要开始破口大骂，“我还说今天葱怎么这么贵呢，转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按市价卖给别人，你明摆着针对我呗！有什么屁你在台面上放！”
干瘪精瘦的毕奶奶一手叉腰，一手打着蒲扇，也早已是蓄势待发：“宋妹妹是别人吗，那是老熟人！前天还给我拿自家包的饺子，我少点钱我他妈怎么了！今天把话撂这儿，我爱卖多少卖多少，你住黄河啊管得倒宽！”
“这些年改拉链和裁裙边，我哪次没给你抹零头！你上周从我这找了四颗衬衣扣子可没收你一分钱！几十年邻居摸摸你良心是不是喂了狗！”徐奶奶目射寒光声如洪钟，精神头儿匹得上二十小伙。
“天杀的，有本事让你家老二先把欠我儿子的钱还了，再跟我扯良心！”毕奶奶双手叉腰，像个手段精微的江湖杀手，每个字都藏着刀锋尖刃，直冲人要害逼仄而来，“几十年街坊邻居有几个没被你家徐恕借过钱？”
这话一刀就刺穿了徐奶奶的心口软肋，她一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
毕奶奶继续唰唰补刀：“我们可不像那些外面的债主逼得你连屋里电话线都拔了，真是仁至义尽咯！”
徐老太没想到她连这事儿都晓得，一时气得想直接冲上去抓人头发。她按住心口，抬眼与混在围观人群中的徐昙惜对上目光，她一瞬间又为了那一亩三分地上的面子来劲了：“我们说了不还嘛，每张欠条都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怎么还，啥时候还！徐恕都摁了手印！我好歹就事论事，小孟都没催还钱呢，你他妈跟谁人五人六呢你！”
“你什么东西……”毕奶奶语速就慢了一拍，没接上话头，憋得是面红耳赤面目狰狞。
“是是是，我不是东西，哪里配跟你这脸皮金刚不坏的老姐姐作熟人啊，我知道啦，是不是我这几天把附近废品搜光了你没得捡啊，”徐老太将声量压过对手，想清楚症结后一招制敌，“咱也别争这仨瓜俩枣了，有这功夫你赶紧奔命去多薅几个玻璃瓶，比多收我两毛葱钱要强。”
钱全被吵得脑瓜嗡嗡发懵，围观群众看样子是没人会上来劝架了，但凡老人家一口气没顺上来，今天说不定都得打120。
他身旁的徐昙惜深吸一口气，挤过围观众人，到了俩老太太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