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韶好跟着红药走过长廊，又经行假山湖泊，方才来到一处繁花相映的小院，入内见得一棵梧桐，几丛花枝，檐下架着几只翠鸟，兼有三四个穿红着绿的丫头逗弄，是说不尽的闲情逸致。
红药引了卫韶好入花厅落座，立时就有两个花容月貌的丫鬟奉茶端茶点来。
“公主还在更衣，劳烦三娘子稍候片刻。”
卫韶好笑着颔首，掌心里捧着茶盏，瓷壁透出来的热意刚好抚平了她内心的忐忑，独自被带到后宅面见寿安公主，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然而却又不可流于表面，让人捉了纰漏。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卫韶好便见身着金丝暗纹绣菊纹襦裙的寿安公主面带笑意的进了门。
“见过公主。”卫韶好忙放下茶盏，福身行礼。
寿安公主盯着她粗略扫了两眼，随即看了眼红药示意她上前扶人，转而反应过来，抬手拨开红药亲自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
“快起来，以后就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寿安公主笑着道，“这会儿叫你来，并无其他事情，不过是想趁着他们都没到，赶紧看两眼罢了。”
卫韶好微低着头，嘴角噙笑。
寿安公主拉着她又细细看了几回，从来只有别人在她跟前找话搭腔的份儿，如今突然要她来想话说，一时花厅内都安静了片刻。
最后还是红药上前来，福了福身：“昨儿您让找出来的首饰缎子，是有个什么章程呢？”
“可巧你来得好，还不赶紧让人端上来，也让三娘看看中不中意，若是不喜欢，就赶紧去库房里挑新的。”
卫韶好急忙推拒：“公主，这——”
不等她话说完，寿安公主抬手打断了她，财大气粗道：“这都是我私库的好东西，今日头一回见你，做长辈的合该有些见面礼才是。你尽管看，凡有一件看不上的就换了，你若是婉言推辞不肯收下，那就是看不上我？”
卫韶好微怔，心底颇有些哭笑不得，但见寿安公主十分强硬，看过来的眼神里也带着坚决，便只好恭敬收下。
“三娘多谢公主厚爱。”
见她乖乖收下，这半晌下来人也极有仪态，虽说不是寿安公主喜欢的张扬大气，但想起燕鸿那副样子，她心底也觉得许是只有这般温柔婉约的才更适合。
温声让人坐了，红药领着七八个丫鬟进来，在花厅前一溜排开，个个手上都拿着东西，珍珠金玉首饰头面不一而足。
卫韶好看得心惊，万想不到寿安公主口中的见面礼原是如此，便是她有再大的脸面，也不能凭空收下这许多东西。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寿安公主那边就察觉到了，抬手示意其中一个丫鬟上前，拿了只珍珠偏凤钗把玩，率先道：“还是太仓促了些，这些只能勉强入眼，拿来做见面礼倒也使得。你仔细收着，若是有喜欢的自己拿着玩，或是送人，都好。”
卫韶好面露为难，“公主厚爱原不应辞，但实在太贵重了。”
眼瞧着有要拒绝的意思，寿安公主忙道：“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这些东西本也不是什么极品名贵的，府里库房都成堆的空置着，我还嫌配不上你的身份，你且拿着，若是外面有人敢置喙，自然有我去收拾。”
卫韶好抿唇一笑，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门外突然来了名绿衣丫鬟，碎步走到寿安公主身边，俯身和她说了些话。
只见寿安公主听过后便将目光送了过来，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来。卫韶好一头雾水，满心纳罕，正欲开口，又被寿安公主起身的动作给止住。
“你且坐会儿，前边客人来得差不多，我多少得出去露个面。”寿安公主招手叫来个鹅蛋脸的丫头，“她叫瑶席，让她陪着你去院子里赏花玩，这里面有几盆极好的，我没舍得拿出去。”
卫韶好敛眉起身，恭身瞧着寿安公主带着丫鬟离开，七七八八的首饰宝石则被她吩咐人装了起来，直接送去外边卫家的马车里，卫韶好几次想拦都被视而不见，只能偃旗息鼓。
寿安公主离开后，卫韶好耐着性子在花厅里又坐了会儿，吃了两口茶。
那名叫瑶席的丫鬟站在门口，讨巧的笑道：“廊下有几盆秋菊，虽比不上贵主方才说的那几盆名贵，但开得极好，三娘子要不要瞧瞧？”
卫韶好斟酌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只是未免麻烦你。”
瑶席打帘，“三娘子说笑了，奴婢是贵主的人，三娘子日后也……”她嘴里含糊着，没说明白，“况且就在廊下，不过几步路罢了，哪里称得上麻烦。”
在家时还不如何觉得，直到今日出门，卫韶好才感受到了这旨婚事的无处不在，旁人看她的目光已然从卫家三娘变成明郡王妃，即便此时还没拜堂成亲，但一言一行间也不见疏忽大意。
她虽然对这婚事并无什么期盼，但到底还是小娘子，听见瑶席模糊不清的话，顿时会过意来，脸颊微烫，泛着粉色。
出门后，果真见几步之外放着几盆上好的秋菊，其中两株还是并蒂双开，色白如雪，花冠繁复，在众多菊花中摇曳生姿，秀美不可方物。
瑶席看她喜欢，忙道：“这株名叫雪海，这株叫瑶台玉凤，按理不该这时候开花，还是贵主让好几个花匠想了法子，才栽培出来的，拢共也只有三四盆。”
卫韶好走近俯身，卫家虽不是一流的权贵世家，但几代累积下来，也颇有底蕴，她从小被娇养长大，珍宝见得不少，但这般纯色的并蒂花却不曾见过，因此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别的都送去前边宴上了？”
“是送到我那里去了。”
瑶席还未开口，旁边就传来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
卫韶好心下一惊，直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带着旁边的瑶席都受了惊，刚准备张口叫人过来，就瞥见熟悉的衣角出现。
甚至来不及抬头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她就已经条件反射的福下身去，“奴婢见过郡王。”
卫韶好顺着她行礼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戴着幞头，着宝蓝色圆领窄袖袍服，腰上缀着枚双鱼佩的男子站在拐角处。她的视线由衣襟慢慢往上，可见剑眉星目，唇角带笑，只是掩饰不了的是苍白的脸色。
瑶席的话已经将对方的身份明示，能够出现在寿安公主的别院之中，无人敢拦，又被称之为郡王的，也只有一人。
卫韶好回神垂眸，行了个万福，“卫家三娘，见过郡王。”
燕鸿定定看了她片刻，“起身吧。”
瑶席左右看看，欲说话时瞥见对面燕鸿的眼神，忙不迭的闭上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顺便将周围几个同在院子里的丫鬟也给带走了。
卫韶好不太明白对方此时突然出现的原因，起身后就低着头抿唇不语。
燕鸿慢步走近，直到二人只见仅有三四步的距离时停下，他抬手轻咳嗽了声。
“卫三娘子，今日唐突了。”
卫韶好微微抬头，视线只稍稍触及到他的下颌处，轻声道：“今日的事，是郡王的主意吗？”
“不是。”燕鸿顷刻间就明白她的意思，微低头，目光落在她发髻的珠钗上，“我若想见你，有千百种方法，无需借助姑姑的手。”
“唐突是指，没有事先告诉你，此刻就出现在这里，还让你受惊。”
“原来如此。虽说有些意料之外，但也算不得受惊，郡王无需在意。”
一来一回间皆是客套与生疏，毫无半点温情，哪里像未婚夫妻见面，就是街上不小心遇见的两个陌生人，只怕都比他们两个要自如些。
燕鸿垂眼，目光所及之处仍旧是如云发髻，和许是因为主人心绪不平而微微摇晃起伏的流苏。
他复而看向几步之外的台阶上方才卫韶好所欣赏的几盆秋菊，温声道：“我看你方才赏菊，是喜欢这几株？”
听他提起菊花，卫韶好心里的忐忑稍微缓解几分，跟着他的话回头看着那几盆并蒂菊，秋日尚算和煦的日光懒洋洋的照进屋檐下，刚好落了一束在雪海上，伴随着偶然而来的微风拂动，聘聘袅袅恍若云中仙娥。
“从前未曾见过并蒂双生，一时看入了迷，让郡王见笑了。”
燕鸿摇头，他原本对花草并无什么偏爱，但此刻也亦觉得这两株菊花有些绰约风姿。
“姑姑实际并不如何赏菊，三娘子若是喜欢，不如带回家去，也算不辜负它们开这一场。”
卫韶好讶异的抬头，触到燕鸿看过来的目光时又急忙低头，耳尖上散发的热意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时心里既尴尬又不安，几乎是进退两难。
“不必了，今日能得见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能夺人所爱，带回去束之高阁呢？”
燕鸿走近两步，二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只有一臂之长，沉水香的味道伴随着秋日的气息扑面而来，卫韶好低垂的眼睫微颤，不等他说话又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一声轻笑就在头顶响起。
她羞得红了脸，合在腰间的双手也紧紧交缠着。
燕鸿眼也不眨的看着她，视线从她发红的耳尖，到紧握的双手，似乎只要他再继续看下去，眼前的人就能落荒而逃，他才适时的挪开目光，错开身，来到两株菊花跟前。
卫韶好紧绷着的心弦随着他的动作怦然落下，或不安或轻松齐齐涌上心头，一时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只能随着对方移动目光。
“你把它们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束之高阁。”燕鸿俯身，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雪白菊瓣，慢条斯理的道，“我姑姑对这些向来是兴之所至，今日宴会结束，只怕它们就要被弃置一旁了。”
直到这时，卫韶好才抬头直视过去，她的视线如同方才的燕鸿那般，从他的手指辗转腾挪到四肢和脸上。同一时间，她想起长安权贵间不算隐私的隐私之言，都说宣阳坊的明郡王身体孱弱，天不假年，故而众人皆避。
只是此时她看着，却觉得言不尽实，对方的身体看起来的确不好，但远远不到传闻中那般虚弱无力。
“三娘子是在看我吗？”燕鸿的声音突兀想起，夹杂着些许笑意，“鸿虽不才，但侥幸还能撑下去。”
燕鸿自然也清楚长安众人私下所传的流言，他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解释的，但此时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一二。
卫韶好的脸颊又红了起来，好容易才消退下去的热意，又卷土重来。
红药引了卫韶好入花厅落座，立时就有两个花容月貌的丫鬟奉茶端茶点来。
“公主还在更衣，劳烦三娘子稍候片刻。”
卫韶好笑着颔首，掌心里捧着茶盏，瓷壁透出来的热意刚好抚平了她内心的忐忑，独自被带到后宅面见寿安公主，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然而却又不可流于表面，让人捉了纰漏。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卫韶好便见身着金丝暗纹绣菊纹襦裙的寿安公主面带笑意的进了门。
“见过公主。”卫韶好忙放下茶盏，福身行礼。
寿安公主盯着她粗略扫了两眼，随即看了眼红药示意她上前扶人，转而反应过来，抬手拨开红药亲自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
“快起来，以后就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寿安公主笑着道，“这会儿叫你来，并无其他事情，不过是想趁着他们都没到，赶紧看两眼罢了。”
卫韶好微低着头，嘴角噙笑。
寿安公主拉着她又细细看了几回，从来只有别人在她跟前找话搭腔的份儿，如今突然要她来想话说，一时花厅内都安静了片刻。
最后还是红药上前来，福了福身：“昨儿您让找出来的首饰缎子，是有个什么章程呢？”
“可巧你来得好，还不赶紧让人端上来，也让三娘看看中不中意，若是不喜欢，就赶紧去库房里挑新的。”
卫韶好急忙推拒：“公主，这——”
不等她话说完，寿安公主抬手打断了她，财大气粗道：“这都是我私库的好东西，今日头一回见你，做长辈的合该有些见面礼才是。你尽管看，凡有一件看不上的就换了，你若是婉言推辞不肯收下，那就是看不上我？”
卫韶好微怔，心底颇有些哭笑不得，但见寿安公主十分强硬，看过来的眼神里也带着坚决，便只好恭敬收下。
“三娘多谢公主厚爱。”
见她乖乖收下，这半晌下来人也极有仪态，虽说不是寿安公主喜欢的张扬大气，但想起燕鸿那副样子，她心底也觉得许是只有这般温柔婉约的才更适合。
温声让人坐了，红药领着七八个丫鬟进来，在花厅前一溜排开，个个手上都拿着东西，珍珠金玉首饰头面不一而足。
卫韶好看得心惊，万想不到寿安公主口中的见面礼原是如此，便是她有再大的脸面，也不能凭空收下这许多东西。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寿安公主那边就察觉到了，抬手示意其中一个丫鬟上前，拿了只珍珠偏凤钗把玩，率先道：“还是太仓促了些，这些只能勉强入眼，拿来做见面礼倒也使得。你仔细收着，若是有喜欢的自己拿着玩，或是送人，都好。”
卫韶好面露为难，“公主厚爱原不应辞，但实在太贵重了。”
眼瞧着有要拒绝的意思，寿安公主忙道：“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这些东西本也不是什么极品名贵的，府里库房都成堆的空置着，我还嫌配不上你的身份，你且拿着，若是外面有人敢置喙，自然有我去收拾。”
卫韶好抿唇一笑，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门外突然来了名绿衣丫鬟，碎步走到寿安公主身边，俯身和她说了些话。
只见寿安公主听过后便将目光送了过来，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来。卫韶好一头雾水，满心纳罕，正欲开口，又被寿安公主起身的动作给止住。
“你且坐会儿，前边客人来得差不多，我多少得出去露个面。”寿安公主招手叫来个鹅蛋脸的丫头，“她叫瑶席，让她陪着你去院子里赏花玩，这里面有几盆极好的，我没舍得拿出去。”
卫韶好敛眉起身，恭身瞧着寿安公主带着丫鬟离开，七七八八的首饰宝石则被她吩咐人装了起来，直接送去外边卫家的马车里，卫韶好几次想拦都被视而不见，只能偃旗息鼓。
寿安公主离开后，卫韶好耐着性子在花厅里又坐了会儿，吃了两口茶。
那名叫瑶席的丫鬟站在门口，讨巧的笑道：“廊下有几盆秋菊，虽比不上贵主方才说的那几盆名贵，但开得极好，三娘子要不要瞧瞧？”
卫韶好斟酌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只是未免麻烦你。”
瑶席打帘，“三娘子说笑了，奴婢是贵主的人，三娘子日后也……”她嘴里含糊着，没说明白，“况且就在廊下，不过几步路罢了，哪里称得上麻烦。”
在家时还不如何觉得，直到今日出门，卫韶好才感受到了这旨婚事的无处不在，旁人看她的目光已然从卫家三娘变成明郡王妃，即便此时还没拜堂成亲，但一言一行间也不见疏忽大意。
她虽然对这婚事并无什么期盼，但到底还是小娘子，听见瑶席模糊不清的话，顿时会过意来，脸颊微烫，泛着粉色。
出门后，果真见几步之外放着几盆上好的秋菊，其中两株还是并蒂双开，色白如雪，花冠繁复，在众多菊花中摇曳生姿，秀美不可方物。
瑶席看她喜欢，忙道：“这株名叫雪海，这株叫瑶台玉凤，按理不该这时候开花，还是贵主让好几个花匠想了法子，才栽培出来的，拢共也只有三四盆。”
卫韶好走近俯身，卫家虽不是一流的权贵世家，但几代累积下来，也颇有底蕴，她从小被娇养长大，珍宝见得不少，但这般纯色的并蒂花却不曾见过，因此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别的都送去前边宴上了？”
“是送到我那里去了。”
瑶席还未开口，旁边就传来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
卫韶好心下一惊，直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带着旁边的瑶席都受了惊，刚准备张口叫人过来，就瞥见熟悉的衣角出现。
甚至来不及抬头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她就已经条件反射的福下身去，“奴婢见过郡王。”
卫韶好顺着她行礼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戴着幞头，着宝蓝色圆领窄袖袍服，腰上缀着枚双鱼佩的男子站在拐角处。她的视线由衣襟慢慢往上，可见剑眉星目，唇角带笑，只是掩饰不了的是苍白的脸色。
瑶席的话已经将对方的身份明示，能够出现在寿安公主的别院之中，无人敢拦，又被称之为郡王的，也只有一人。
卫韶好回神垂眸，行了个万福，“卫家三娘，见过郡王。”
燕鸿定定看了她片刻，“起身吧。”
瑶席左右看看，欲说话时瞥见对面燕鸿的眼神，忙不迭的闭上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顺便将周围几个同在院子里的丫鬟也给带走了。
卫韶好不太明白对方此时突然出现的原因，起身后就低着头抿唇不语。
燕鸿慢步走近，直到二人只见仅有三四步的距离时停下，他抬手轻咳嗽了声。
“卫三娘子，今日唐突了。”
卫韶好微微抬头，视线只稍稍触及到他的下颌处，轻声道：“今日的事，是郡王的主意吗？”
“不是。”燕鸿顷刻间就明白她的意思，微低头，目光落在她发髻的珠钗上，“我若想见你，有千百种方法，无需借助姑姑的手。”
“唐突是指，没有事先告诉你，此刻就出现在这里，还让你受惊。”
“原来如此。虽说有些意料之外，但也算不得受惊，郡王无需在意。”
一来一回间皆是客套与生疏，毫无半点温情，哪里像未婚夫妻见面，就是街上不小心遇见的两个陌生人，只怕都比他们两个要自如些。
燕鸿垂眼，目光所及之处仍旧是如云发髻，和许是因为主人心绪不平而微微摇晃起伏的流苏。
他复而看向几步之外的台阶上方才卫韶好所欣赏的几盆秋菊，温声道：“我看你方才赏菊，是喜欢这几株？”
听他提起菊花，卫韶好心里的忐忑稍微缓解几分，跟着他的话回头看着那几盆并蒂菊，秋日尚算和煦的日光懒洋洋的照进屋檐下，刚好落了一束在雪海上，伴随着偶然而来的微风拂动，聘聘袅袅恍若云中仙娥。
“从前未曾见过并蒂双生，一时看入了迷，让郡王见笑了。”
燕鸿摇头，他原本对花草并无什么偏爱，但此刻也亦觉得这两株菊花有些绰约风姿。
“姑姑实际并不如何赏菊，三娘子若是喜欢，不如带回家去，也算不辜负它们开这一场。”
卫韶好讶异的抬头，触到燕鸿看过来的目光时又急忙低头，耳尖上散发的热意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时心里既尴尬又不安，几乎是进退两难。
“不必了，今日能得见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能夺人所爱，带回去束之高阁呢？”
燕鸿走近两步，二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只有一臂之长，沉水香的味道伴随着秋日的气息扑面而来，卫韶好低垂的眼睫微颤，不等他说话又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一声轻笑就在头顶响起。
她羞得红了脸，合在腰间的双手也紧紧交缠着。
燕鸿眼也不眨的看着她，视线从她发红的耳尖，到紧握的双手，似乎只要他再继续看下去，眼前的人就能落荒而逃，他才适时的挪开目光，错开身，来到两株菊花跟前。
卫韶好紧绷着的心弦随着他的动作怦然落下，或不安或轻松齐齐涌上心头，一时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只能随着对方移动目光。
“你把它们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束之高阁。”燕鸿俯身，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雪白菊瓣，慢条斯理的道，“我姑姑对这些向来是兴之所至，今日宴会结束，只怕它们就要被弃置一旁了。”
直到这时，卫韶好才抬头直视过去，她的视线如同方才的燕鸿那般，从他的手指辗转腾挪到四肢和脸上。同一时间，她想起长安权贵间不算隐私的隐私之言，都说宣阳坊的明郡王身体孱弱，天不假年，故而众人皆避。
只是此时她看着，却觉得言不尽实，对方的身体看起来的确不好，但远远不到传闻中那般虚弱无力。
“三娘子是在看我吗？”燕鸿的声音突兀想起，夹杂着些许笑意，“鸿虽不才，但侥幸还能撑下去。”
燕鸿自然也清楚长安众人私下所传的流言，他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解释的，但此时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一二。
卫韶好的脸颊又红了起来，好容易才消退下去的热意，又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