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春燕的速度很快,听到上面传来异常响动时第一时间就追了上来,她环顾四周,露台上只有玉晚秋一人。

    “公子呢?”

    “他在里屋睡觉。”

    地上有碎掉的瓦片,看似因为老旧而坠落,吕春燕还是感觉不太对劲,她问玉晚秋道:“刚才是有别人出现在这里吗。”

    “没有,这里只有我。”

    玉晚秋躺在摇椅上,拿着团扇遮挡住阳光,只露出像白瓷一样洁白的脖颈,吕春燕的垂下眼眸。

    “不对,刚才我明明听到你跟别人说话的声音,玉小姐,你如实说,刚才是不是有别人在这里?”

    吕春燕听到团扇下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轻笑,玉晚秋移开团扇,露出那天仙般的美貌,远山眉下的眼睛水汪汪饱含深情,像是会说话那样,白而细腻的皮肤上没有一丝瑕疵,朱唇上染着红杏子一样的颜色,让人忍不住想吃上一口。

    “吕少侠,你是在怀疑我吗?”玉晚秋从躺椅上下来,长裙划过地面,她慢悠悠的走到吕春燕的面前,虽然比吕春燕矮了一个头,但玉晚秋站在吕春燕面前气势比她高了一倍。

    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麝香的味道,吕春燕后退一步,那双眼睛会勾人魂,吕春燕不敢直视她。

    “抱歉玉小姐,是我过于多虑了。”吕春燕拱手道歉,腰板没有弯下一分。

    玉晚秋用团扇点了一下吕春燕的手,笑道:“既然都是误会,我也没有那么小气和吕少侠计较。”

    玉晚秋不叫吕春燕为吕小姐或者像关榆阳一样直接称呼她的名字,玉晚秋喜欢称呼吕春燕为吕少侠。

    吕春燕羡慕玉晚秋有着迷倒万千人的花容月色,而她不知道的是玉晚秋其实才是最欣赏她的人。

    吕春燕的容貌不出众,但是她身上有着江湖人士的侠气义胆,还有着一身好武功,人又单纯,玉晚秋喜欢极了吕春燕。

    哎,只是脑子有点笨了。

    “发生了什么事,春燕你怎么上来了?”关榆阳穿着紫色长袍,脸上还带着睡意。

    “刚才听到声响,我以为来了刺客就上来了。”吕春燕低声道。

    “嗯,既然刺客没了,春燕你就下去吧。”关榆阳一把搂过玉晚秋,埋在她的脖子里,像是个被吵醒的小孩寻求安慰。

    吕春燕觉得自己的眼睛酸涩的发疼,她忘记是如何走下来,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东方礼坐在台阶上,刚才七楼有异常响动他也听到了,但是他并没有跟着上去。

    他就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这种需要打斗的事他才不过去凑热闹。

    “喂,你怎么了,刺客抓到了吗?”东方礼问道。

    吕春燕没有理东方礼,抱着剑背对着他。

    得,肯定跑上去受刺激了,东方礼这个时候可不敢说话刺激吕春燕,这个女人真的生气起来真的会把他给砍了。

    “晚秋,刚才这里真的没有其他人吗?”关榆阳的脖子贴在她的肌肤上,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随着关榆阳说话脖子上的震动。

    “关郎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玉晚秋的手搭在关榆阳的腰上,眼神早已不带笑意。

    “晚秋,我一直信你的。”关榆阳搂着玉晚秋的腰更紧了。

    玉晚秋推开关榆阳,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轻轻一点便离开,“关郎,我陪你一起睡吧。”

    “好。”关榆阳的眼眸幽幽的看不见底。

    太阳也渐渐地离去了,只剩下一地的无人收拾的瓦碎片。

    暗夜来临,地面散落了一地的月光,一双白底郁金香绣鞋踩在瓦片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玉晚秋拿着一根骨笛放在唇边,笛声发出短暂刺耳的声音,像是往耳里扎了一根针,随后快速拔出。

    片刻,从远方的黑夜中飞来一群乌鸦,它们落在露台上,歪着头看着玉晚秋。

    其中一只乌鸦落在玉晚秋的手腕上,玉晚秋顺着它的毛发抚摸它,乌鸦闭着眼睛像是很享受她的抚摸。

    “告诉陆照姜多善最近在调查关榆阳……”玉晚秋迟疑了一下又继续道,“姜多善来了青楼点了一名男妓,不知是否有亲密接触。”

    乌鸦往北边的方向飞走,玉晚秋自言自语道:“这不算告密吧?”

    -

    姜多善跑了一路,见没人追上来便停下了歇息。

    她每次用轻功跑路时总是顾前不顾腚,自己只管往前冲,先把人甩开再说。

    这次她犯了跟上次一样的错误,她又又迷路了!

    姜多善站在屋檐上,迷茫的看向四周,感觉这里有几分熟悉之感。

    她好像来过这里,并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姜多善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走到门口的石狮前,她在石狮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刻下的痕迹。

    姜琥和姜勇常年在军营中,家里也没有老妈子照顾姜多善,所以姜多善几乎是被姜烨一个人带大的。

    小时候姜多善和姜烨是最亲的。

    “二哥,我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啊?”三岁的小姜多善问道。

    “快了,快了。”

    “快了是有多快呀,”

    “那我给阿善做个标记,等明年我们再来看看阿善有没有长高。”

    姜烨蹲下身子,让姜多善站在石狮前面,贴紧石狮,他用手压着姜多善的头发,刀子在她头顶上刺啦刺啦的响。

    小姜多善担忧的问道:“二哥,这可是符太尉送来的汉白玉石狮,你在上面刻东西不好吧?”

    姜烨轻轻吹开姜多善头顶的石灰粉,道:“石狮又不是摆在家里藏着,放在外面本就容易损伤,你不说我不说,符太尉又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呢?”

    “对哦,二哥你真的好聪明啊!”姜多善向来崇拜姜烨,她觉得姜烨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阿善你看好了,现在你的身高是道石狮脚上边,等明年我们再看看到哪了了好不好?”

    “好耶,好耶。”

    明年姜多善四岁,那是她第一次进宫,太后第一次见姜多善就特别喜欢她,立即让皇帝下旨封姜多善为郡主,并且要姜多善离开姜府在皇宫长居。

    姜家当然不同意了,无论是姜琥,姜勇,还是姜烨,每一个人都很坚决的要把姜多善从皇宫带回来。

    “且不说别的,就你们几个大男人能照顾好多善吗,现在多善还小,且放在哀家身边教养几年,待她成年时哀家自会给她找一个好夫君。就连皇后生的公主都没有能留在哀家身边亲自教养,哀家喜欢多善又可怜她出生后母亲就死了,你是觉得哀家不配教养多善吗,姜琥,你可别不知好歹。”

    太后紧握着姜多善的手不放她离开,护甲套上的宝石硌的姜多善的手疼,姜多善她看见父兄三人跪在雪地里。

    京城的十二月是那么冷,雪是那么大,父兄整整跪在雪地里一天一夜。

    “太后娘娘,请您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说服父兄让我留在宫里陪伴您的。”四岁的姜多善道。

    太后已年过半百,她信佛,每天都会在花上一个时辰的时间跪在佛前念经。

    她闭着眼睛捻着手里的佛珠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比皇宫里的其他孩子都要好,哀家很喜欢你,去吧。”

    那天她跟着父兄回姜家,姜琥和姜勇是练武的,身体比一般人都好,所以在雪地里跪一天也不会让他们的身体受到太大的损害。

    而姜烨就不一样了,在雪地里跪的时候他已经发高烧了,姜烨一直强忍着不让他人发现。

    支撑着姜烨不倒下的一直是那个念头,只要等小妹回家,一切都好了。

    看见小妹回到他们身边,姜烨心满意足的倒下了,回姜家的路上姜烨一直发着高烧,姜烨的身体很烫,姜多善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那温度比她手里的暖炉还高。

    姜琥坐在木椅上满脸疲惫,眉间紧锁着,他早已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尽管他不喜欢朝廷的争斗,不喜欢那些阴谋算计,但是到如今他不可避免这些,甚至把他的小女儿也牵扯进去。

    姜勇着急道:“小妹,太后是放你回来了吗?”

    姜多善摇了摇头道:“大哥,太后并没有要放我回来,我等会就要回宫了。”

    姜勇一拳将桌子砸了个窟窿,愤怒道:“我们姜家为祁国打了多少胜仗,他们就是这样对我们的吗?堂堂皇家还要抢人,到底什么才是王法!”

    姜琥开口道:“多善,你要是不愿意进皇宫,父亲就算卸甲归田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姜多善眼睛湿湿的,她笑道:“我愿意的,父亲。”

    看着躺着床上发烧的二哥,姜多善握着他滚烫的手,道:“父亲,大哥,我知道太后强行将我留在皇宫是因为什么。姜家在祁国的名声和在军营里的呼声并不是完全是一件好事,朝廷大臣在嫉妒姜家,而皇帝叔叔怕压不住姜家,便想把我留在皇宫以来挟制你们,我都懂得的,我愿意留在皇宫。”

    姜勇握紧的拳头咯吱响,“小妹,你放心,大哥就算是死也不让你进皇宫。”

    “大哥你不用担心我,太后和皇帝叔叔那么喜欢我,我又不是什么软柿子,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的。”

    “可是……”姜勇欲言又止的话被姜多善堵住了。

    “如果我不去皇宫,大臣的嫉妒,皇帝叔叔的猜忌会让姜家在不久后衰亡,我不得不去。”

    皇家的马车就停在姜家门口,来接姜多善的是祁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陈永,他满脸堆笑道:“郡主,该回皇宫了,太后娘娘和陛下在等你了。”

    “等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姜多善背对着石狮,从头发取出一根发簪,在头顶上摩擦了几下。

    除了躺在床上发烧的那个人,没有人知道姜多善这是在做什么。

    姜多善擦掉石狮上的雪,小手冻得通红,旧的一道划痕是在石狮脚下,新的一道划痕在石狮小腿上。

    “二哥,我又长高了,今年我先自己刻一道,来年你帮我刻好不好。”

    后来,姜多善再也没有回过姜家。

    姜多善在石狮的背上上刻下第三道划痕,忽然,她的心底涌上来的悲伤转化为泪水,她靠在石狮上掩面而泣。

    她再也无法回到姜家了。

    “少爷,那边好像有个人在趴在石狮上哭呢”

    柳从文看见那水青色的背影,总感觉有几分熟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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