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名唤池玥。

    我自幼时起便见证了国公府的富硕与辉煌,我也见证了国公府的步步衰亡。

    而我也终将被囚困在那厚重的历史城墙里,一步也走不出。

    国公府属池姓,我父亲池呈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为岑国战死在了无生气的边域。

    我祖父池昇是岑国几代主上的启蒙之师,各贵族乃至王上都要礼待我祖父八分有余。

    我池家门楣高不可攀,文武皆全。

    深闺里的嫡长女池玥以至世人皆这么认为,就此我池玥都还是在国公府欢快成长的嫡长女,直到我遇见了祁之赫。

    我国公府的运势从此大去,再不回来。

    “玥儿,小心点儿!慢点上,慢点上!”

    祖父池昇笑意盈盈地看着围着大哥池昱霖新建的滑梯爬上爬下的我。

    我娇嗔回道:“祖父也太小瞧了我些,玥儿才不会慢点,这得快着玩。”

    我一边回着祖父,一边提起裙摆,直直向那滑梯上去。

    “国公爷,大公子和二公子宫学回来了。”

    祖父身边的侍僚传话。

    祖父疑惑道:“怎的,今日有和不同,得特地来此通告一番?”

    “禀国公爷,他们还带来位……特殊的人。”侍僚俯手称道。

    “哦,去看看。”祖父盘算着,随即和侍僚一同去了前园。

    祖父走后,我依然和侍女筱羽在后院玩耍着。

    显然十三岁的我截然不知今日过后,此生都将安宁不得。

    前园

    “见过国公爷。”

    十六岁的祁之赫即使脸颊带着乌青,狼狈不堪,也依旧不失贵族之礼。

    他见池昇走来,即刻间便拱手行礼。

    池昇轻微点头示意,开口道:“九皇子,这番是作何?怎的来我府上?莫不是我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儿伤及你了。”

    池昇开门见山地询问祁之赫来意,话语间多了几分打量,也没有给这位皇子难堪。

    “不是……没有”

    估计祁之赫一时也不晓得如何解释,嗫嗫嚅嚅。

    二哥池锦辛在一旁急匆匆地替他解释:“祖父,他是被人欺负了,王上也不听人解释,硬是让祁时允那狗东西给糊弄了。我真恨当时没给他一……拳……欸……”

    二哥被大哥眼神盯着发怵,便默默止住声。

    “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赶紧住嘴,莫要再说胡话!”

    大哥池昱霖忙打断要替祁之赫出头的锦辛。

    除祁之赫突然到访,来的还有另一位。

    他身旁跟着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侍僚,眼角略带锋芒,一直沉默不语。

    在回国公府的路上,兄弟二人也没听见他吱过一声,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刚刚二哥锦辛见到祖父询问,一时竟也忘记了这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呢。

    好在大哥仔细谨慎,注重分寸才没让锦辛“犯了错”。

    往日里也没在祁之赫身边看过这个侍僚,大抵是王上那边派来的,刚刚幸好嘴下“留情”。

    见此情形,这个眼生的侍僚也是个机灵的,上前对国公爷颔首,行礼过后开口:

    “池国公,我是圣上吩咐过来跟随九皇子的。”

    “那你二人为何来我府上?”

    国公爷走到上座,转身坐下,语气缓而凌厉。

    “池国公,圣上让属下送九皇子到国公府是想让九皇子接受您的垂训。”

    多余的话,侍僚未多说,至于为何要这样,九皇子为何来的这个过程他们做僚属的无需也不敢多嘴。

    得知他二人来的意图之后,祖父便就允许他们留下了。

    第一次见九皇子祁之赫是我主动的,我好奇府里怎多了陌生人,从小在祖父和兄长的护佑下,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见到脸生的人至今都未有过。

    我缠着两位兄长多次,想要见见这个人,他们硬是不让,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既然他们都让他住进府里,那必然不是什么坏人,为何不让我认识他。

    一次,我趁着他们都不在府上,偷偷进了他的院落,想要瞧一瞧他。

    我甩开身边的侍僚们,只身去了。我不确信要是重来一次是否还会这么好奇,但那时的池玥却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站在院落的理石道上,已然一道背立在窗边的瘦直身影落入我的视线。我没见到他的正脸,这更加迫使我急想要知道他的面容。

    决心和行动一起实施,我提起裙摆,迈着急嗖嗖的步子去寻他。

    走进窗边,我提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待在府中?」

    他听到我的询问,也好似没有多惊奇,只是顿了一下,转过身来说:「我倒是想问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我是这府上的主人,我做什么不行!」

    我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甚至被他反问,一时脸面放不下来,竟也趾高气昂起来。

    他眼神黯淡,但没多久又恢复如初。

    回到我初始的询问:「祁之赫,我的名字。来这儿……受教。」

    他解释来这儿的原因时语气略显失落。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自此我总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来找他。有时他在看书,我就坐在他旁边盯着他一直看。

    他生得好看极了,深色的眸子目光清澈,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眸眼间,却也藏着旁人看不清的秘密。

    有时他在习字,我就学着他的样子也练着字。每次写得及其浮夸难看时,他眉心蹙了蹙后,又开始指导我书写,渐渐地我的字也写得标致极了。

    我总是伴着他,又或说他伴着我。

    他在国公府估摸三年有余,我也长成苞花待放的闺阁少女。

    祖父和兄长依然阻止我「认识」他,但他们不知道,我已和他偷偷相处三年。

    我总找各种间隙去寻他玩乐,我们也没有最初那般生疏。

    有年雪天,我想找他堆雪。我早换好衣服鞋袜,避开众人,偷摸地来到他的院落。

    「祁之赫~祁之赫,出来堆雪啊!」

    我进了院落就迫不及待地喊他陪我一起玩雪。

    「你小心路滑,慢点走。」

    祁之赫已经习惯了我这样闹腾,见怪不怪,但还是出声提醒我。

    这雪还在不停地飘落,我听见他的声音更加激动,想要赶紧去和雪有个接触,同他一起高兴。

    我一路小跑着去寻他,雪漫天飞舞着,就像我雀跃的心情。而理石也因天气霜雪结上了冰,我只顾着想要去找祁之赫,步伐稍微不稳,脚下便瞬间失去了平衡。

    我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等待被摔的痛苦降临。

    「嘭——」倒在地上的不止我一人,还有祁之赫。

    他将我环在怀里,倒是没让我受一点伤,我也没感到一丝疼痛。

    更甚的是,我感受到了他怀抱的温暖,在寒冷的雪天如火灼烧着我跳动的心脏。

    雪,深深切切的,好像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汹涌,淹没了一切,还有一丝揭开藏头露尾般的裸露感。

    我急切地起来,准备去扶祁之赫。他见状道:「我没事,不用扶。你快进去吧!外面冷。」

    我看着他面色红晕,耳根更如此,我有点无措,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祁之赫你没事吧?」

    我担心地问他,同时我双手也覆上了他的身体,摸索着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哪里摔了。

    他面色更加赤红,「我没事!」他出声想要打断我的举动,我没听,依旧继续摸索着,焦急的很,怕他不知道有哪里受伤。

    随即他捉住了我的双手,隐下自己的情绪,拉住我进了室中。

    我犯懵地看着他这么一路牵着我,第一次体味到别人的温度,我觉得那是炽热的,因此那一刻我应该是心动了。

    我好像……心悦祁之赫。

    我确信自己喜欢上他时,更加频繁地去寻他,日日想见他。

    我开始不厌其烦地去试探他对我的心思,我不像其他成日里接受礼教洗脑的女子,祖父给予

    我极大的思想自由,我从不认为女子心悦别人就该深深藏在心底,我迫切地想要得到祁之赫对我的回应。

    「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近来总问他这类问题,开始我还有点生疏,后来顺嘴多了,总是有的没的突然问他。

    当然每次他都没有什么回应,说不失望肯定是违心的,多少次我都期盼着他对我的心意也同我对他的心意一般。

    「你没有别的要事需做吗?」

    后来有次他反问我,语气极为厌烦。顿时我的脸羞红,不是欢喜所致,是他满眼的不耐烦和不顺意。

    我一刹那好像意识到这份爱只是我一个人的,是我给他的,又或者说是我强加给他的。

    我原先以为他只是不善言辞,原来可能只是不爱我,他反感这样的我,至少那一刻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虽心悦他,却也不是毫不知耻,自那以后我便少去他那地方。

    我忙着先生留的课业,读了许多的书,在书中的文字见识了万里疆域的风光,第一次知道父兄守护的辽域。

    许是很久没见到祁之赫,再次见到时,他似乎变得更加成熟,气质清冷,浑身散发着矜贵的气息。

    他身着一件鸦青色的披帛,乌发一泄而下,发顶用深色玉发簪盘成。

    他在一众世家子弟中很兀眼,也不知其中掺杂了几分我的私心。

    但他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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