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文京区立XX小学校。
中午12点半。
一间教室里，三位高中生坐在对他们身高来说太小的椅子上，吃着伊藤久司买来的午餐便当。
普通的食物被五条悟吃得津津有味，看着让人觉得特别有食欲：“呀啊~ 在小学吃午饭别有一番风味呢，还不赖~”
接着，五条悟满怀欣喜地打开自己赢得的战利品，一盒草莓大福。他拿起一个，送进嘴里。一大口咬下去，外层软糯的麻糬、红豆沙内陷和中间的草莓全部都涌入味蕾。
五条悟心情愉悦至极，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此时，饱餐一顿的夏油杰已将之前输掉比赛和买大福时的不爽抛之脑后，听出五条悟话语中的含义，好奇地问：“说起来，悟好像没有过这种体验吧？”
五条悟正忙着享用甜食，鼓着腮帮子，模糊地“嗯”了一声。
“砂华呢？” 夏油杰问另一位正在喝瓶装绿茶的同期。
梵砂华咽下茶水，如实回答：“我是家庭教育。”
五条悟听后快速吞下食物，又惊又喜地表示：“什么嘛，原来和我一样啊~”
“真稀奇呢，悟和砂华来高专都是第一次传统意义上的上学啊。” 其实，夏油杰也难以想象这两人上小学的样子，总感觉那个画面有点怪怪的，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呃，我一直在学校读书，不知道家庭教育是什么样的体验。”
五条悟：“家教最无聊了——”
梵砂华：“——家教无敌棒。”
两人同时答复，态度却天差地别。
夏油杰眨眼，好笑道：“我还是保持中立好了。”
在御三家的古板专制和教育下处处受管束的五条悟眼睛瞪得溜圆，不可思议地问梵砂华：“哈——怎么可能？那你还来高专？”
说着，他又咬了一口大福。
“——那是你们校长的盛情邀请，他差点要给我下跪了，我才勉强答应的，不然你以为？” 在开明而先进的家庭中，被给予无限自由的梵砂华自豪道，“不过目前来说，高专的生活还算不错。”
敢情是校长求她来高专的，说得像是多大的施舍一样。梵砂华自我中心的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五条悟差点被大福呛到，急忙喝了几口饮料顺顺：“.......咳咳，你这个人，自信过头了吧，连我都望尘莫及。”
“唉，” 梵砂华困扰地轻摇头，“你自己不够自信也能怪我？”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你再说一遍？”
“——我们还是谈点正事吧。” 夏油杰果断地转移话题，“伊藤先生提到学生放学后三点才能落帐，利用这两个半小时的空闲时间，我们可以在校内进行更深入的现场调查。”
五条悟手撑着头，打了个哈欠：“你自己去啦，我要补觉。”
他们今天确实起得特别早，夏油杰也不强求：“砂华怎么想？”
“走吧。” 刚吃完午饭，她想消化一下。
“——等等！” 已经趴在桌面上，闭目打算美美地睡午觉的五条悟腾地一下站起来，困意全无，“难道你们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哈？” 门外，夏油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是你想睡觉的吗？”
五条悟大步流星地跨出教室，自顾自地关上门：“我改变主意了，陪你们逛逛也不是不行。”
夏油杰：“.......你真有脸说。”
梵砂华：“就让让幼稚鬼吧。”
五条悟：“我听得到！”
******
午休时间，小学生们分散在教室和户外，活跃的声音传入三人的耳中。
“最近，学校里流传着关于妖怪的传言，经常有学生在上课时被吓得哭泣或晕倒，声称教室里有妖怪盯着他们，导致无法正常上课。”
“学校联系到知情人士，将此事委托给了高专，确认了是咒灵的出没。[窗口]判断咒灵有准一级，智力较高，擅长逃跑和隐藏气息，相较于之前两所学校的讨伐难度更大。”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 走廊里，夏油杰简单地概括情报。
“欸~” 五条悟随意靠着墙壁，“咒灵被一般人目击过了啊。”
“小孩子总是能看到一些东西。考虑到这一点，我们需要尽快祓除诅咒，恢复他们的日常。” 夏油杰面对着五条悟、梵砂华说话，没注意到身后转角处有人正要拐弯，不慎撞在了一起。
“唔——” 北川奈穗（ Kitagawa Nao）一头撞上夏油杰的后背，吃痛地捂住鼻子。
“抱歉！” 夏油杰转身扶住摇摇欲倒的女孩，面露歉意，“你没事吧？”
“.......没，我才是，对不起。” 北川奈穗脸上泛起红晕，连看都没看夏油杰，低头道了声歉就匆忙跑走了。
“啊啦，都是杰的错，” 五条悟的目光顺着她消失的方向望去，“不过.......这下有点线索了。”
虽然话只说了一半，但夏油杰已心领神会：“嗯。”
梵砂华不解地看向两人：“什么？”
“那个学生身上的咒力在溢出。” 五条悟突然干劲满满，“我们跟上去看看，幸运的话，或许能够遇到咒灵，早早收工！”
“悟，稍微降低点期待。” 夏油杰说道，“就算遇上咒灵，也要等到放学后才能祓除。”
五条悟扬起唇角：“哼哼，要是真能碰上，我会把它引到无人区再动手。”
北川奈穗浑然不知自己被跟踪。几分钟后，她在教师办公室门口驻足，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就在门快要关闭时，一只手伸出，阻止了门的合拢，留了一道可以窥探的缝隙。
******
6年2班的北川奈穗走到班主任的办公桌前，略显紧张地开口：“.......那个，大崎老师，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被称为老师的男人大崎健次（Ousaki Kenji）正在批改作业，听到声音后，他从桌上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北川？什么事？我很忙。”
“.......就是，在班上.......受到欺负的事。” 北川奈穗握紧拳头，哽咽道，“她总是对我说：‘去死’、‘恶心’、‘最差劲’。有时候还会打我，藏我的东西.......我每天上课都很害怕.......希望老师能帮助我，让她不要再这样了.......”
“你说的是谁？”大崎健次不耐烦地皱眉，依然专注于手中的批改工作。
北川奈穗的嘴唇微微颤抖：“黑田......江美子（Kuroda Emiko）。”
“黑田？” 大崎健次稍作停顿，然后肯定地说，“黑田是个受欢迎的孩子，不会去欺负别人。”
心跳声在北川奈穗耳中不停地跳动，她激动地反驳：“——可黑田真的欺负了我，还带着其他同学一起孤立我......！”
大崎健次神情略显冷淡，尖锐地反问：“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自开学以来，她经历了从每周几天到每天的持续欺凌，甚至每分每秒都在恐惧的煎熬中度过。因此，大崎健次的话让她心痛不已，因为她意识到，他其实是在问她“你有证据吗？”
北川奈穗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随时可能流下：“......大崎老师......明明都看到了......”
她有声无气地说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
“.......北川，那只不过是同学间的打闹和玩笑。” 大崎健次像是拿无理取闹的学生无可奈何，心累地叹了口气，“你要学会和黑田好好相处，多和大家交朋友。我午饭还没吃，放课后再说好吗？”
北川奈穗如鲠在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再也无法倾诉，心里的伤口又撕裂了几分，鲜血淋漓。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目睹了这一切却视而不见的班主任。
她下定决心向他诉说自己被欺凌的处境，却遭到一桶桶冷水浇下来，求救信号不仅被无视，还要接受一番说教，让她反思自身的问题。
“.......好。” 北川奈穗的眼神失去了聚焦，心灰意冷地离开了办公室。
人一走，其他教师就热火朝天地交谈起来。
“大崎老师忘了今天学校三点准时关门吗？没有课后时间。”
大崎健次：“唉，算了，她应该没什么事了。”
“大崎老师辛苦了，一边工作，一边帮学生做心理辅导。”
“现在的孩子动不动就说自己被欺负，太脆弱了。”
“是啊，要是这点小打小闹都需要我们老师来处理，那还得了。”
“平时备课已经很忙了，根本没有那种时间和精力。”
“老师就不应该介入学生的人际关系，到时候发生了什么，又要我们承担责任道歉。”
大崎健次想想就觉得头疼：“就是这个道理。”
为了掩盖自身对欺凌问题的漠视和缺乏责任感，教师们找了种种免责的借口，把所有错误归咎于受害者。
******
1点15分。
午休即将结束，但大崎健次下一节没有课，便下楼散心，买了杯咖啡。途中碰到三名闲逛的高中生，不免摆起教师的架子，上前质问：“喂——你们几个是怎么进来的？外校生不能入内！”
夏油杰亮出证件：“我们有入校许可，请看。”
大崎健次仔细检查了上面的信息后，放下了戒备：“......是你们啊，伊藤先生带来的人。”
“其实我们在找校长办公室，” 夏油杰笑着说，“不知道您能否帮忙带路？”
大崎健次心想高中生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由于他有空闲，就答应了：“嘛，校长室就在附近，跟我来吧。”
“——叩叩叩。”
大崎健次轻敲门扉，里面的人应声说“请进”，他转动门把手，推开了门：“午安，宫岛校长。这三位有事找您。”
从制服看出客人是高专的学生，一名彬彬有礼的中年男士起身迎接他们，面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幸会，我是立XX小学的校长，宫岛栄一（Miyajima Eiichi）。不久前我还在跟伊藤君谈话呢，你们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 大崎健次行了个礼，准备悄悄撤退，却不料五条悟一手合上了门，并锁上，像是要困住他一般，“这.....？”
“不打扰，大崎老师也听听我们的谈话。” 夏油杰友善地对他微笑。
大崎健次有些疑惑，对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并没有自我介绍过。正当他想询问夏油杰时，梵砂华却先开口了。
“是的，宫岛校长，”梵砂华答复宫岛栄一，“我们想请教您对本校校园欺凌现象的看法。”
大崎健次微微愣神，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欺凌？” 宫岛栄一很惊讶梵砂华会提起这个话题。凭借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他迅速戴上了面具，相当淡定地回答：“哈哈哈，我们学校每年都会做欺凌的调查问卷，但至今未发现任何欺凌情况，我对此感到欣慰，也为我的学生感到自豪。”
一说完，房间内顿时沉寂无声，气温似乎也随之降了几度。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宁静，在空中轻轻回响。
突如其来的手掌狠狠扇在了宫岛栄一的脸上，瞬间让他的世界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他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上。
“！！！”
大崎健次目瞪口呆，脑子一片空白，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则带着新奇的目光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嘴角浮现戏谑的笑容：“哇哦~~”
“——宫岛校长！您没事吧？！” 大崎健次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扶起上司。
宫岛栄一难以置信地捂住那火辣鲜红的巴掌印，怒火中烧，气得他七窍生烟，语无伦次：“你！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无礼之徒！！”
他指着二话不说就打了自己一记耳光的少女，忍不住大喊：“——给我道歉！”
有求必应。
“啊，真是抱歉，宫岛校长，” 夏油杰十分配合，“我替她向您致以歉意。”
话音刚落，宫岛栄一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谁让你替我道歉了？他就是欠抽——” 梵砂华再次挥臂，宫岛栄一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
大崎健次竭力保护宫岛栄一，但最终还是躲不过那呼啸而来的手掌，自己也挨了几下，脑袋被打得嗡嗡作响。
“......悟，你快去帮帮宫岛校长。”夏油杰故作无奈。
“欸~~ 不要。” 五条悟纹丝不动，表情极其敷衍，“.......啊咧，你看，砂华这不是停了嘛~”
虽然梵砂华已经停手，但受到毒打的宫岛栄一仍然怒火熊熊，猛地推开扶着他的大崎健次，将火气扩散到高专全员：“岂有此理——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懂不懂尊重长辈？实在是太放肆了！我要投诉你们！伊藤君在哪里？！”
高专三人三副面孔，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个事不关己，太像是故意联合来整他。宫岛栄一觉得自己被愚弄了，尊严荡然无存，必定要惩戒他们。
“.......宫岛校长，大人挨了几巴掌会感到心里不平衡，有着相当大的委屈，想要投诉合情合理。” 与宫岛栄一的歇斯底里相比，夏油杰显得异常冷静，“可您有没有想过，那些年纪尚小的学生无缘无故遭受恶意欺凌时，他们会是什么感受？”
根据报告，诅咒的堆积主要源于欺凌导致的大量恐惧情绪。首先，辅助监督进行现场调查时，亲眼目睹了相关情况；其次，诅咒所吐出的欺凌恶言也证实了这一现象的存在。
宫岛栄一说校园欺凌不存在，是在掩盖真相，态度消极。学校的不负责任，面对问题时总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顾自保的心态，实际上是在庇护加害者。与此同时，学校的教职员工也成为了加害者，变相鼓励了校园欺凌的恶性循环。
宫岛栄一被夏油杰问得一愣，表情凝固，一时忘记了愤怒和疼痛。
夏油杰的目光落在了眼神游离的大崎健次身上，接着说：“作为校长和教师，对校园内遭受欺凌的学生（受害者）视若无睹，无视他们的心理健康，纵容恶劣的学习环境——这是何等的失职。我希望宫岛校长在投诉我们之前，能够慎重考虑一下。”
“.......等等，校方委托你们解决的只是驱除学校里不干净的东西而已.......” 宫岛栄一对欺凌与委托任务之间的因果关系并不明了，他不想继续深究欺凌问题，试图转移重点，没什么底气地辩解，“.......我当然非常重视学生的心理健康，所以才请你们来........而且，他们这个年纪精力充沛，偶尔的小打闹很正常，都是关系很好的同学.......”
“——啊啊？” 五条悟烦躁地瞪视着宫岛栄一，“好你个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嘴硬！宫岛校长只是害怕怪诞的流言蜚语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和自己的利益吧！”
“.......”
五条悟的话一针见血，宫岛栄一被说得无所遁形，哑口无言。
“大崎老师，您来说，关于北川同学以及其他学生的遭遇。” 梵砂华将矛头转向大崎健次，“.......要是敢睁眼说瞎话，就把您的眼睛挖出来喂野犬。”
对方用敬语说着恐怖的内容，大崎健次顿时心虚地冒出一身冷汗。他招架不住梵砂华的强势，没有过多踌躇，也没有询问她是如何得知北川奈穗被欺负的事，很快选择了投降，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学生之间的欺凌情况。
宫岛荣一听着大崎健次承认校园欺凌的现象，并揭露多起恶劣事件，感到一阵眩晕。
宫岛栄一只想轻松自在地当个校长，位置坐舒服了，就不想去处理棘手的事情，始终对校园欺凌采取忽视的态度，有意在掩耳盗铃，粉饰太平。然而，大崎健次却当面揭露了他的谎言和虚假。
“非常感谢大崎老师的协助。” 夏油杰从身后拿出手机，按下一个键，“以防万一，我录了音。”
如果这些事件曝光，无疑会引起公愤。
羞愧地低下头的的宫岛栄一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如惊醒般抬眸看向夏油杰，终于认罪：“——校园欺凌是我和全体教师的失职，抱歉.......我们会深切反省，请给学校一个改正的机会.......”
“需要您‘道歉’的不是我。” 夏油杰收起手机，“请放心，我不会公开录音，但也不会删除。这样做是为了给您一个警告。宫岛校长和大崎老师不是无可救药的人.......我希望如此。”
一下午的时间，宫岛栄一诚恳地向夏油杰等人，也向自己，做出了正视并重视校园欺凌的承诺：
严肃对待受害者的反馈，给予加害者惩罚，追究监护人，加强欺凌预防教育，提高教师的自觉性。
严格实施[教育部]拟定的校园欺凌应对措施：早期预防、早期发现、早期应对、重大事件应对。
以上均为[教育部]的大方向教育政策，但真正贯彻的学校却少之又少。
中午12点半。
一间教室里，三位高中生坐在对他们身高来说太小的椅子上，吃着伊藤久司买来的午餐便当。
普通的食物被五条悟吃得津津有味，看着让人觉得特别有食欲：“呀啊~ 在小学吃午饭别有一番风味呢，还不赖~”
接着，五条悟满怀欣喜地打开自己赢得的战利品，一盒草莓大福。他拿起一个，送进嘴里。一大口咬下去，外层软糯的麻糬、红豆沙内陷和中间的草莓全部都涌入味蕾。
五条悟心情愉悦至极，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此时，饱餐一顿的夏油杰已将之前输掉比赛和买大福时的不爽抛之脑后，听出五条悟话语中的含义，好奇地问：“说起来，悟好像没有过这种体验吧？”
五条悟正忙着享用甜食，鼓着腮帮子，模糊地“嗯”了一声。
“砂华呢？” 夏油杰问另一位正在喝瓶装绿茶的同期。
梵砂华咽下茶水，如实回答：“我是家庭教育。”
五条悟听后快速吞下食物，又惊又喜地表示：“什么嘛，原来和我一样啊~”
“真稀奇呢，悟和砂华来高专都是第一次传统意义上的上学啊。” 其实，夏油杰也难以想象这两人上小学的样子，总感觉那个画面有点怪怪的，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呃，我一直在学校读书，不知道家庭教育是什么样的体验。”
五条悟：“家教最无聊了——”
梵砂华：“——家教无敌棒。”
两人同时答复，态度却天差地别。
夏油杰眨眼，好笑道：“我还是保持中立好了。”
在御三家的古板专制和教育下处处受管束的五条悟眼睛瞪得溜圆，不可思议地问梵砂华：“哈——怎么可能？那你还来高专？”
说着，他又咬了一口大福。
“——那是你们校长的盛情邀请，他差点要给我下跪了，我才勉强答应的，不然你以为？” 在开明而先进的家庭中，被给予无限自由的梵砂华自豪道，“不过目前来说，高专的生活还算不错。”
敢情是校长求她来高专的，说得像是多大的施舍一样。梵砂华自我中心的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五条悟差点被大福呛到，急忙喝了几口饮料顺顺：“.......咳咳，你这个人，自信过头了吧，连我都望尘莫及。”
“唉，” 梵砂华困扰地轻摇头，“你自己不够自信也能怪我？”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你再说一遍？”
“——我们还是谈点正事吧。” 夏油杰果断地转移话题，“伊藤先生提到学生放学后三点才能落帐，利用这两个半小时的空闲时间，我们可以在校内进行更深入的现场调查。”
五条悟手撑着头，打了个哈欠：“你自己去啦，我要补觉。”
他们今天确实起得特别早，夏油杰也不强求：“砂华怎么想？”
“走吧。” 刚吃完午饭，她想消化一下。
“——等等！” 已经趴在桌面上，闭目打算美美地睡午觉的五条悟腾地一下站起来，困意全无，“难道你们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哈？” 门外，夏油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是你想睡觉的吗？”
五条悟大步流星地跨出教室，自顾自地关上门：“我改变主意了，陪你们逛逛也不是不行。”
夏油杰：“.......你真有脸说。”
梵砂华：“就让让幼稚鬼吧。”
五条悟：“我听得到！”
******
午休时间，小学生们分散在教室和户外，活跃的声音传入三人的耳中。
“最近，学校里流传着关于妖怪的传言，经常有学生在上课时被吓得哭泣或晕倒，声称教室里有妖怪盯着他们，导致无法正常上课。”
“学校联系到知情人士，将此事委托给了高专，确认了是咒灵的出没。[窗口]判断咒灵有准一级，智力较高，擅长逃跑和隐藏气息，相较于之前两所学校的讨伐难度更大。”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 走廊里，夏油杰简单地概括情报。
“欸~” 五条悟随意靠着墙壁，“咒灵被一般人目击过了啊。”
“小孩子总是能看到一些东西。考虑到这一点，我们需要尽快祓除诅咒，恢复他们的日常。” 夏油杰面对着五条悟、梵砂华说话，没注意到身后转角处有人正要拐弯，不慎撞在了一起。
“唔——” 北川奈穗（ Kitagawa Nao）一头撞上夏油杰的后背，吃痛地捂住鼻子。
“抱歉！” 夏油杰转身扶住摇摇欲倒的女孩，面露歉意，“你没事吧？”
“.......没，我才是，对不起。” 北川奈穗脸上泛起红晕，连看都没看夏油杰，低头道了声歉就匆忙跑走了。
“啊啦，都是杰的错，” 五条悟的目光顺着她消失的方向望去，“不过.......这下有点线索了。”
虽然话只说了一半，但夏油杰已心领神会：“嗯。”
梵砂华不解地看向两人：“什么？”
“那个学生身上的咒力在溢出。” 五条悟突然干劲满满，“我们跟上去看看，幸运的话，或许能够遇到咒灵，早早收工！”
“悟，稍微降低点期待。” 夏油杰说道，“就算遇上咒灵，也要等到放学后才能祓除。”
五条悟扬起唇角：“哼哼，要是真能碰上，我会把它引到无人区再动手。”
北川奈穗浑然不知自己被跟踪。几分钟后，她在教师办公室门口驻足，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就在门快要关闭时，一只手伸出，阻止了门的合拢，留了一道可以窥探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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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2班的北川奈穗走到班主任的办公桌前，略显紧张地开口：“.......那个，大崎老师，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被称为老师的男人大崎健次（Ousaki Kenji）正在批改作业，听到声音后，他从桌上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北川？什么事？我很忙。”
“.......就是，在班上.......受到欺负的事。” 北川奈穗握紧拳头，哽咽道，“她总是对我说：‘去死’、‘恶心’、‘最差劲’。有时候还会打我，藏我的东西.......我每天上课都很害怕.......希望老师能帮助我，让她不要再这样了.......”
“你说的是谁？”大崎健次不耐烦地皱眉，依然专注于手中的批改工作。
北川奈穗的嘴唇微微颤抖：“黑田......江美子（Kuroda Emiko）。”
“黑田？” 大崎健次稍作停顿，然后肯定地说，“黑田是个受欢迎的孩子，不会去欺负别人。”
心跳声在北川奈穗耳中不停地跳动，她激动地反驳：“——可黑田真的欺负了我，还带着其他同学一起孤立我......！”
大崎健次神情略显冷淡，尖锐地反问：“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自开学以来，她经历了从每周几天到每天的持续欺凌，甚至每分每秒都在恐惧的煎熬中度过。因此，大崎健次的话让她心痛不已，因为她意识到，他其实是在问她“你有证据吗？”
北川奈穗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随时可能流下：“......大崎老师......明明都看到了......”
她有声无气地说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
“.......北川，那只不过是同学间的打闹和玩笑。” 大崎健次像是拿无理取闹的学生无可奈何，心累地叹了口气，“你要学会和黑田好好相处，多和大家交朋友。我午饭还没吃，放课后再说好吗？”
北川奈穗如鲠在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再也无法倾诉，心里的伤口又撕裂了几分，鲜血淋漓。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目睹了这一切却视而不见的班主任。
她下定决心向他诉说自己被欺凌的处境，却遭到一桶桶冷水浇下来，求救信号不仅被无视，还要接受一番说教，让她反思自身的问题。
“.......好。” 北川奈穗的眼神失去了聚焦，心灰意冷地离开了办公室。
人一走，其他教师就热火朝天地交谈起来。
“大崎老师忘了今天学校三点准时关门吗？没有课后时间。”
大崎健次：“唉，算了，她应该没什么事了。”
“大崎老师辛苦了，一边工作，一边帮学生做心理辅导。”
“现在的孩子动不动就说自己被欺负，太脆弱了。”
“是啊，要是这点小打小闹都需要我们老师来处理，那还得了。”
“平时备课已经很忙了，根本没有那种时间和精力。”
“老师就不应该介入学生的人际关系，到时候发生了什么，又要我们承担责任道歉。”
大崎健次想想就觉得头疼：“就是这个道理。”
为了掩盖自身对欺凌问题的漠视和缺乏责任感，教师们找了种种免责的借口，把所有错误归咎于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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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点15分。
午休即将结束，但大崎健次下一节没有课，便下楼散心，买了杯咖啡。途中碰到三名闲逛的高中生，不免摆起教师的架子，上前质问：“喂——你们几个是怎么进来的？外校生不能入内！”
夏油杰亮出证件：“我们有入校许可，请看。”
大崎健次仔细检查了上面的信息后，放下了戒备：“......是你们啊，伊藤先生带来的人。”
“其实我们在找校长办公室，” 夏油杰笑着说，“不知道您能否帮忙带路？”
大崎健次心想高中生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由于他有空闲，就答应了：“嘛，校长室就在附近，跟我来吧。”
“——叩叩叩。”
大崎健次轻敲门扉，里面的人应声说“请进”，他转动门把手，推开了门：“午安，宫岛校长。这三位有事找您。”
从制服看出客人是高专的学生，一名彬彬有礼的中年男士起身迎接他们，面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幸会，我是立XX小学的校长，宫岛栄一（Miyajima Eiichi）。不久前我还在跟伊藤君谈话呢，你们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 大崎健次行了个礼，准备悄悄撤退，却不料五条悟一手合上了门，并锁上，像是要困住他一般，“这.....？”
“不打扰，大崎老师也听听我们的谈话。” 夏油杰友善地对他微笑。
大崎健次有些疑惑，对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并没有自我介绍过。正当他想询问夏油杰时，梵砂华却先开口了。
“是的，宫岛校长，”梵砂华答复宫岛栄一，“我们想请教您对本校校园欺凌现象的看法。”
大崎健次微微愣神，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欺凌？” 宫岛栄一很惊讶梵砂华会提起这个话题。凭借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他迅速戴上了面具，相当淡定地回答：“哈哈哈，我们学校每年都会做欺凌的调查问卷，但至今未发现任何欺凌情况，我对此感到欣慰，也为我的学生感到自豪。”
一说完，房间内顿时沉寂无声，气温似乎也随之降了几度。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宁静，在空中轻轻回响。
突如其来的手掌狠狠扇在了宫岛栄一的脸上，瞬间让他的世界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他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上。
“！！！”
大崎健次目瞪口呆，脑子一片空白，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则带着新奇的目光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嘴角浮现戏谑的笑容：“哇哦~~”
“——宫岛校长！您没事吧？！” 大崎健次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扶起上司。
宫岛栄一难以置信地捂住那火辣鲜红的巴掌印，怒火中烧，气得他七窍生烟，语无伦次：“你！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无礼之徒！！”
他指着二话不说就打了自己一记耳光的少女，忍不住大喊：“——给我道歉！”
有求必应。
“啊，真是抱歉，宫岛校长，” 夏油杰十分配合，“我替她向您致以歉意。”
话音刚落，宫岛栄一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谁让你替我道歉了？他就是欠抽——” 梵砂华再次挥臂，宫岛栄一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
大崎健次竭力保护宫岛栄一，但最终还是躲不过那呼啸而来的手掌，自己也挨了几下，脑袋被打得嗡嗡作响。
“......悟，你快去帮帮宫岛校长。”夏油杰故作无奈。
“欸~~ 不要。” 五条悟纹丝不动，表情极其敷衍，“.......啊咧，你看，砂华这不是停了嘛~”
虽然梵砂华已经停手，但受到毒打的宫岛栄一仍然怒火熊熊，猛地推开扶着他的大崎健次，将火气扩散到高专全员：“岂有此理——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懂不懂尊重长辈？实在是太放肆了！我要投诉你们！伊藤君在哪里？！”
高专三人三副面孔，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个事不关己，太像是故意联合来整他。宫岛栄一觉得自己被愚弄了，尊严荡然无存，必定要惩戒他们。
“.......宫岛校长，大人挨了几巴掌会感到心里不平衡，有着相当大的委屈，想要投诉合情合理。” 与宫岛栄一的歇斯底里相比，夏油杰显得异常冷静，“可您有没有想过，那些年纪尚小的学生无缘无故遭受恶意欺凌时，他们会是什么感受？”
根据报告，诅咒的堆积主要源于欺凌导致的大量恐惧情绪。首先，辅助监督进行现场调查时，亲眼目睹了相关情况；其次，诅咒所吐出的欺凌恶言也证实了这一现象的存在。
宫岛栄一说校园欺凌不存在，是在掩盖真相，态度消极。学校的不负责任，面对问题时总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顾自保的心态，实际上是在庇护加害者。与此同时，学校的教职员工也成为了加害者，变相鼓励了校园欺凌的恶性循环。
宫岛栄一被夏油杰问得一愣，表情凝固，一时忘记了愤怒和疼痛。
夏油杰的目光落在了眼神游离的大崎健次身上，接着说：“作为校长和教师，对校园内遭受欺凌的学生（受害者）视若无睹，无视他们的心理健康，纵容恶劣的学习环境——这是何等的失职。我希望宫岛校长在投诉我们之前，能够慎重考虑一下。”
“.......等等，校方委托你们解决的只是驱除学校里不干净的东西而已.......” 宫岛栄一对欺凌与委托任务之间的因果关系并不明了，他不想继续深究欺凌问题，试图转移重点，没什么底气地辩解，“.......我当然非常重视学生的心理健康，所以才请你们来........而且，他们这个年纪精力充沛，偶尔的小打闹很正常，都是关系很好的同学.......”
“——啊啊？” 五条悟烦躁地瞪视着宫岛栄一，“好你个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嘴硬！宫岛校长只是害怕怪诞的流言蜚语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和自己的利益吧！”
“.......”
五条悟的话一针见血，宫岛栄一被说得无所遁形，哑口无言。
“大崎老师，您来说，关于北川同学以及其他学生的遭遇。” 梵砂华将矛头转向大崎健次，“.......要是敢睁眼说瞎话，就把您的眼睛挖出来喂野犬。”
对方用敬语说着恐怖的内容，大崎健次顿时心虚地冒出一身冷汗。他招架不住梵砂华的强势，没有过多踌躇，也没有询问她是如何得知北川奈穗被欺负的事，很快选择了投降，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学生之间的欺凌情况。
宫岛荣一听着大崎健次承认校园欺凌的现象，并揭露多起恶劣事件，感到一阵眩晕。
宫岛栄一只想轻松自在地当个校长，位置坐舒服了，就不想去处理棘手的事情，始终对校园欺凌采取忽视的态度，有意在掩耳盗铃，粉饰太平。然而，大崎健次却当面揭露了他的谎言和虚假。
“非常感谢大崎老师的协助。” 夏油杰从身后拿出手机，按下一个键，“以防万一，我录了音。”
如果这些事件曝光，无疑会引起公愤。
羞愧地低下头的的宫岛栄一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如惊醒般抬眸看向夏油杰，终于认罪：“——校园欺凌是我和全体教师的失职，抱歉.......我们会深切反省，请给学校一个改正的机会.......”
“需要您‘道歉’的不是我。” 夏油杰收起手机，“请放心，我不会公开录音，但也不会删除。这样做是为了给您一个警告。宫岛校长和大崎老师不是无可救药的人.......我希望如此。”
一下午的时间，宫岛栄一诚恳地向夏油杰等人，也向自己，做出了正视并重视校园欺凌的承诺：
严肃对待受害者的反馈，给予加害者惩罚，追究监护人，加强欺凌预防教育，提高教师的自觉性。
严格实施[教育部]拟定的校园欺凌应对措施：早期预防、早期发现、早期应对、重大事件应对。
以上均为[教育部]的大方向教育政策，但真正贯彻的学校却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