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姜南溪临窗而立看着远处的热闹。

    明州商会大楼被一群饿得两眼发红的百姓围着,他们有些手里拿着镰刀,有些拿着扫把和簸把整个大楼围得严严实实,一副要跟商会伙计同归于尽的气势。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正是明州商会。

    因为商会的存在,百姓们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最后到手的粮食不到两成,剩下的全都被行商们强行收走,根本养不活一家人。

    现在看到商会囤积着大量的粮食,甚至有些粮食已经发霉变烂,这一刻所有的怨气再也忍不住,直接爆发。

    拉下窗户隔绝外头的吵闹,姜南溪看着回来的钟离雪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百姓们根本不用我们说什么,看到粮食一个个都红着眼冲了上去,因此现在衙门跟商会都乱的很。”

    “昨晚那几位暗杀轻骑呢,他们送出城了吗?”

    说到这个,钟离雪道:“我们送人出去时,正好遇到明州指挥使进城,还以为他们是来排查的,谁知道那指挥使当街跟一个师爷吵了起来,话里话外都透着要钱的意思。”

    看过资料,姜南溪知道明州的指挥使庞从云跟州府杜笙一向不和,杜笙被商会架空,因此很多政策都偏向商而忽视了军的存在,加上明州的地理位置,因此不需要什么守备军。

    且如今的明州守备军全都是土匪归编的乌合之众,真正的明州兵早已被荣亲王杀光了,明州军政不合,这是姜南溪的机会,她看向钟离雪问:“你知道明州守备军跟州府不合的内幕吗?”

    摇摇头,钟离雪回应:“不知,请主子详说。”

    指尖轻轻敲打桌面,姜南溪回想起赵北岌跟她说过的信息道:“当年荣亲王败走淮南后,便动了淮南兵权的心思,可当时各州守备军只听兵部的指挥,而兵部尚书又是镇北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因此荣亲王动不了守备军。”

    钟离雪又问:“哪后来呢?”

    “后来荣亲王花费数年的时间,逐渐蚕食各州守备军,唯独碰上明州这个硬骨头,荣亲王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拉拢,直到…”

    “直到什么?”钟离雪焦急问。

    想到那些伤亡惨剧,姜南溪闭上眼道:“直到平章十三年末,明州也出现地龙翻身,三万守备军一夜之间全部葬身穹明山崖底。”

    全都葬身崖底,这怎么可能!

    钟离雪丝毫不信道:“几百人命丧地龙翻身之灾我信,三万士兵全都葬身崖底,这根本不可能!”

    “谁都不相信,但经过调查,士兵们的确被埋在了穹明山底,那里也的确发生了地龙翻身,整座穹明山都倒塌了,那些士兵就被埋在山崖下,至今还能看到累累白骨。”

    “这荣亲王简直丧心病狂,他在淮南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为什么还不能让他伏诛,就因为他是亲王之尊吗?”

    一手造成荣亲王权势滔天的罪魁祸首,正是先帝和当年的世家。

    先帝过于溺爱皇贵太妃阳氏和看重荣亲王这个长子,但因为先帝不是诚仁太子,他是后来者上位,因此没法平衡朝局和世家,又无法立心爱的女子为皇后,只能想方设法给荣亲王各种权力,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前人之过不可追,姜南溪道:“如今的明州守备军由一群土匪组成,庞从云就是由土匪头子变成的指挥使,因此他十分不服那些商会,加上手下的兵经常要给行商们干活,得到的好处却不多,还处处被刁难看不起,所以庞从云跟州府一向对着干,因此他可以拉拢。”

    “他可是荣亲王的走狗之一,拉拢他有什么好处,何况还是个土匪。”

    “从得到的资料来看,这个庞从云脾气火爆,应该是不知道明州行商做的买卖是贩卖铜铁矿给东兰,而且他的出身注定了是个嫉恶如仇,憎恨贪官污吏的性子,所以他值得拉拢,最重要的一点,他也讨厌明州商会。”

    “明白,我马上安排人接近他。”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姜南溪掀开窗户一看,发现是守备军,因此猜到刚才争吵的问题已经解决,不然庞从云不会派兵前来镇压这些百姓。

    然而明州百姓被压榨了这么多年,早就心生不满,如今又被当做刁民镇压,彻底怒了!

    面对百姓的反抗,姜南溪吩咐:“叫我们的人在城外免费施粥,凡是在这次冲突中受伤的,也给与免费医治,总之尽量安抚好明州百姓,让百姓把矛盾对准州府跟荣亲王。”

    钟离雪不解问:“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想来荣亲王知道的不是很深刻,那现在我要明晃晃地告诉他,明州城乱了,百姓先他一步揭竿而起,我倒要看看此刻乱成一锅粥的明州城,荣亲王要怎么解决。”

    她话音刚落,房门外便响起熟悉的声音:“你想激起民愤,我这到有一些办法可以帮到你。”

    看着神色疲倦的金朝光,姜南溪道:“大人回来了。”

    直接坐落,金朝光说道:“现在的民愤还不足以燎原,你想要激起民愤反抗以杜笙为首的州府,就必须暴露一桩惊天大事,让不仅是明州,乃至淮南地界所有的百姓都奋起反抗。”

    看着浑身颤抖的人,姜南溪为他倒了杯热茶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金朝光盯着姜南溪看了一会,随后问:“淮南一行,你可有十分的把握为大虞除掉荣亲王这个祸害,还百姓一个安宁?”

    面对神色肃穆,语气带着淡淡杀气的人,她有种直觉,金朝光接下来的话,一定能冲击她所有的冷静,因此心跳的极快道:“我会尽我所能,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让荣亲王伏法。”

    “有你这句话足以。”说完想到什么,金朝光笑了笑,“想来你就是小郡王口中那位上能撼动天听,下能激起民愤的人。”说罢便起身,要对姜南溪行礼。

    面对如此动作,姜南溪立即扶着人问:“大人这是何意,这次淮南一行,我定会保护好大人,让大人顺利拿到淮南谋反的证据。”

    “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荣亲王此刻就在运河上,他一日内便可派亲自训练的暗杀轻骑前来明州,到那时我们谁也走不了。”

    “荣亲王怎么会在运河上?”

    前前后后思索了一番,金朝光也想不通荣亲王为什么会离开南城,说道:“总之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三天,三天之内荣亲王看不到你的脑袋,便会即刻派兵前来。”

    姜南溪知道荣亲王对自己恨之入骨,但她不认为,小小的她能让荣亲王亲自来到明州,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大人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不怕。”

    看着不慌不忙神色冷静的姜南溪,金朝光也平静不少,随后道:“这次绕道明州是我故意为之。”

    “我猜到了。”

    露出一丝笑意,金朝光放松不少:“但你猜不到我为什么要到明州来?”

    “如果我没猜错,大人是想让我跟明州商会打擂台,最好能重创明州商会。”

    “除了这个,最重要的一点我想让你彻底斩断各州偷偷为东兰运送物资的事情。”

    明州的地理位置有些巧妙,它不靠海,也不在通往西域的路线上,但它不偏不倚,整好卡在南北中间处。

    从明州穿过小行山便是青州,青州往东是东兰,往西是月乘。历朝历代青州都是重镇,因此明州成了背景板,直到淮南行商的出现。

    那些来自淮南行商们,明面上是做普通生意到边境互市,实际上做的买卖,都是通敌叛国的重罪。

    姜南溪问:“淮南的这些行商们,都给东兰和月乘送什么东西?”

    “从平章三年至今,他们一直都在给东兰月乘运送铜铁盐等物资,甚至还有武器,如今他们还运粮给东兰。”

    运粮!

    姜南溪瞬间站起身道:“他们这是疯了吗?”

    “行商们所做之事,如果没有荣亲王授意,不可能做到。首先从各地偷运矿石这点,户部肯定联合那些地方官做假账,再加上这上上下下的一番打点,参合其中的大虞官员至少有七成。”

    七成官员,整个大虞就是这样被慢慢掏空。

    钟离雪听到这,同样气愤道:“我的父亲身为青州总旗,就是因为发现北上行商们的货物有问题被弹劾入狱,又牵连到荣亲王的账簿,最终被害死。荣亲王已经是亲王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这是要把整个大虞送给东兰和月乘那些刽子手。”

    看着激动的钟离雪,姜南溪说道:“荣亲王之所以这么做,最简单的一个原因,就是帝位,一个曾经离他只有半步之遥,最终错过的位置,为此他不惜把大虞搅得天翻地覆。”

    龙椅之下累累白骨,荣亲王这一生的执念只有皇位,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他可以舍弃原配妻子,算计儿子,牺牲母亲,他无所不用其极,可以说荣亲王成了一个疯子。

章节目录

折绣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铁马星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铁马星河并收藏折绣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