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繁星似锦，万籁俱寂。
归墟连绵群山中的一座上，明殊独自颓躺于桃花树间，目光虚望山与天相接之处。
“有心事？”脑海中响起一道男女莫辨的声音。
“你觉不觉得，”明殊姿势未变，幽幽开口道，“归墟像一个牢笼。天本该浩瀚无边，地本应广袤无垠。可突然群山隆起，衔天接地，将人牢牢困死在这里。”
那声音静了许久，“浮光界倒是天高海阔，无边无际。”
明殊摇头，“世外桃源罢了。归墟禁制万千，出不去的。”
“唔……那也未必。”
闻声明殊眼睛一亮，在粗壮的古树枝杈间坐好，一扫先前颓唐之气，脆声讨好道：“重明师傅！”
重明乃是她识海中一缕古神残魂，见多识广，知识渊博。祂如此说，定是有出归墟之法。
重明轻笑，语气慈爱而严厉，“去了浮光界，你又当如何？以你的性子，无非只是换个地方看书画符，弄花逗草。”
虽然二人交流不多，却彼此熟悉，明殊自然知晓祂言下之意，“那要我如何做，师傅才会将那法子告知于我？”
“你只需试着斩妖除魔。如此便可。”
浮光界幅员辽阔，地大物博。虽说灵力稀薄，却有归墟不曾有的风光。譬如这雪。
棉被般厚重的白从脚下山道向前蔓延，又远赴群山，将那天地间的“巨人”欺得只剩一个兽脊般的轮廓，最后与天穹相接，将夜幕都映白几分。
明殊拂袖擦去额间细汗，抬眸远望。
方才打面刮下的大雪，可是又蛮横又锋利，哪有半分“棉被”的感觉。她一手撩起裙摆，一手抓着窄径旁杂生的灌木枯枝，压下重心，试探着脚下土地的虚实。
天暗。路陡。雪深。明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突然，她脚下一空，手中借力的灌木也“啪嗒”一声断掉，巨大的失重感袭来，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心脏砰砰狂跳，雪的寒气侵入肺腑，她双手忙乱地想抓住什么，可终归是徒劳。终于在又被迫滑行一段距离后，在一片小平地停下了。
“哈……”
明殊心有余悸地看自己滑出来的“路”，半晌才镇定下来。她恍惚间记起，方才好像是脚抵住了什么东西，才减缓了滑行的速度。
她撑地正欲起身，手心却传来金属和布料的触感。
明殊连忙转身，眼前赫然横陈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满身的血腥气，将身下的雪都浸红了，体内灵力却格外活跃暴躁，正与另一股力量厮缠搏斗。
那股力量状若浓烟，隐约现出火焰的形状，极具侵略性地侵略这人体内的灵力，眼见灵力节节败退，那力量愈发放肆，竟向心脉处逼近。
魔气？！
明殊不敢大意，取出张符来，符中登时现出光点万千，缓缓汇入那人心脉。
储存在符中的灵力至纯至净，它们一进入那人体内，便似雪融于水般，完美地合而为一。灵力得到援军，瞬间将猖狂暴走的魔气死死压制。那人的气息慢慢平和起来，呼吸规律而绵长。
明殊微惊。这储灵符里存的是归墟的灵力。以她的猜想，这符用在浮光界修士身上，定是要浪费大半的。没想到竟全被吸收了。
明殊不能在此地久留。下一场雪马上就要来了。刚好她以灵识探得附近有一处木屋，可以容她熬到雪停。
她瞥了一眼横陈着的修士。一身黑衣剑伤纵横，血迹染红身下白雪。
“唉。”几经犹豫，明殊叹气道，“希望下次你能遇到一个心善又有能力的人。”
她拂去那人脸上落的雪，调动一丝灵力，注入那人眉心。搓搓手准备就此别过。
然而她却一个趔趄，脚下紧接着打滑，右脸直接摔在那人腹部。
痛感刺激下，明殊条件反射地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他擒住了。冰冷的触感自二人肌肤相接处沿着手臂，直直攀上她天灵盖，激得她浑身一哆嗦。
他的体温太低了！就算她现在往脖子里塞一捧雪，都比他的体温要暖和。
明殊用力想扒开那只手，但宽大的手掌却冷硬如铁，半分不肯松开。俨然将她当作了濒死时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明殊颇有些怨念地死死盯着那只手，半晌，终归还是动了恻隐之念。
谁知这人还染着怪病，若真将他留在这里，怕是撑不过明天。
她再次试图拉回自己的手，但那只大手却自动松开了。
明殊一怔，不由得轻笑起来。这夜，总算发生了一件还算顺心的事。
她刚到浮光界，就迎面刮来狂风，往后稍退一步，便从落脚的巨石上跌到雪里，正想睁眼看看情况，寒月下满眼的白就令她一阵目眩神迷，才缓过神来，鼻间又是一凉，北风裹着大雪呼啦啦地下了半个时辰。
明殊知道浮光界正值隆冬，但没想到降落的地点是昆仑山巅一块巨石之上。
她一个人倚着巨石，蜷着身子，熬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发现那处木屋，她才觉得生活还有点盼头。于是雪一停她便立马动身，但没走两步，就滑到了此地，遇到了这个……绊脚石。
明殊再次扭头看向她滑出的痕迹，又环顾周身白得不真实的世界，最后将目光落在眼前昏迷之人身上。
倒也不算绊脚石。若没有他，自己可能又要被迫滑行好几步远。
明殊拨开他的手，费力将人架在自己肩膀上。二人离的近了，彼此之间雪的气味便淡了。毫无掩盖的血腥气钻入鼻中，明殊下意识屏息，动作也有意识地轻柔起来。
苍茫大雪中，天地都透着切肤的寒。可比起自己身旁这位的体温，却称得上“暖”。
姿势几经翻转，明殊终于将人背起。她弓着腰，仰起头来，颈侧微弱的呼吸都带着寒意。
她摇头叹息，微喘道，“你可得，活下来啊。”
寒风吹拂，细雪又起。
枯木枝头架着苍月，苍月似一只淡漠的眼，静静地看着一粒墨点在风雪间移动，留下一串深色的脚印，和始终伴随在脚印旁的，两道浅色印记。
天蒙蒙亮时，明殊便醒了，修士仍昏迷着，但体温已恢复正常。她见雪并无要停的迹象，便如往常一般打坐修炼。
一个时辰后，明殊摊开手掌，手心隐隐浮现出一截青冥色的丝线，长度不及三寸。她又凝神调动灵力，那丝线形态未变，只是长度慢慢增加，延伸至一丈时，却倏然崩散。
族人说，明殊体质特殊，无法聚灵，毫无修仙资质，就算每日修炼也只是浪费时间，白费功夫。但三百年过去，她总归能使些灵力。
浮光界的灵力稀薄，杂质多，远不如归墟的灵力，浓郁精纯。
以这种灵力修炼，却能修炼到与归墟神族的灵力精纯度不相上下。浮光界的修士可真是不可小觑啊。
明殊踱步到那人身前，居高临下地垂眸打量。
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很是清瘦，宽肩窄腰，身形修长，却一点不轻。昨晚风雪欲来，路远而滑，明殊咬着牙才勉强将他扛到这里来。他虽昏迷着，但皮肤白净，形貌昳丽，有朗月清风之姿。眼尾处的一点红痣，却为他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妖冶。
就算将他与素有“容貌绝美”之称的神族放在一起，也未尝会逊色。不知这样的人，会生着怎样一双眼。
明殊“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怎么如此分不清轻重缓急，眼下可不是欣赏美貌的时候。
她移到窗边，席地而坐，脑中回忆着在归墟时常看的，记载浮光界之事的书，随手摸了块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抬头望窗，盼着雪停。
最好雪停在那人醒前。从此他俩桥归桥，路归路，也省得寒暄交谈——麻烦。
可天不遂人愿。修士身上传来微弱的灵力波动，他要醒了。
雪还没停。
明殊略感遗憾。
不多时，沈修惊喘着坐起身来，猛地咳出一口血。
紊乱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他仍怔怔地看着掌心的血，仿佛惊魂未定。
明殊朝他递去一张帕子。
沈修失焦的眼睛瞬间一凛，昆仑山上怎会有妖物？
可如今情形，似乎是这妖救了他。
沈修抬眼，顺着水绿色的朴素帕子向上看，视线中出现一位豆蔻年华的青衣女子。她正蹲在他面前，暖黄的火光照亮她的半边脸，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他抿抿唇，侧头后仰，利落地以手背拭去唇边血迹，又使了一道清洁术。
一阵清冽气息拂过后，那人衣衫整洁，屋中尘灰一净，空气中流动着令人心神愉悦的松雪味。
明殊惊艳于他的这道清洁术，回过神来便撞进双深邃黑眸。
昨夜初到此地时起的符火，仍在孜孜不倦燃烧。橘红色火光在二人之间晕染着暖意，那双眼睛却似千丈幽潭，万年寒冰，纵有燎原烈火，也融化不了半分。
啊，这样一双眼，只怕人与他对试过，就无心再关注他的容貌了吧。
明殊眨眨眼，收起方才见他施术时的艳羡，不自觉捏紧了手帕，换上笑脸，浅金色的眼睛迎上那几乎能将人看透的寒眸，正欲开口，却听那人道：“多谢。”
他的声音虽嘶哑，却透露出一股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明殊本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心想你还是不要谢最好。
“不必……”明殊正欲开口，却被一道不容置喙的声音打断。
那人眼睑轻抬，幽瞳中寒意涌动，“你身为妖物，依宗门惯例，我本该将你就地诛杀。但你毕竟救了我一命，今日，我就当从未见过你。”
归墟连绵群山中的一座上，明殊独自颓躺于桃花树间，目光虚望山与天相接之处。
“有心事？”脑海中响起一道男女莫辨的声音。
“你觉不觉得，”明殊姿势未变，幽幽开口道，“归墟像一个牢笼。天本该浩瀚无边，地本应广袤无垠。可突然群山隆起，衔天接地，将人牢牢困死在这里。”
那声音静了许久，“浮光界倒是天高海阔，无边无际。”
明殊摇头，“世外桃源罢了。归墟禁制万千，出不去的。”
“唔……那也未必。”
闻声明殊眼睛一亮，在粗壮的古树枝杈间坐好，一扫先前颓唐之气，脆声讨好道：“重明师傅！”
重明乃是她识海中一缕古神残魂，见多识广，知识渊博。祂如此说，定是有出归墟之法。
重明轻笑，语气慈爱而严厉，“去了浮光界，你又当如何？以你的性子，无非只是换个地方看书画符，弄花逗草。”
虽然二人交流不多，却彼此熟悉，明殊自然知晓祂言下之意，“那要我如何做，师傅才会将那法子告知于我？”
“你只需试着斩妖除魔。如此便可。”
浮光界幅员辽阔，地大物博。虽说灵力稀薄，却有归墟不曾有的风光。譬如这雪。
棉被般厚重的白从脚下山道向前蔓延，又远赴群山，将那天地间的“巨人”欺得只剩一个兽脊般的轮廓，最后与天穹相接，将夜幕都映白几分。
明殊拂袖擦去额间细汗，抬眸远望。
方才打面刮下的大雪，可是又蛮横又锋利，哪有半分“棉被”的感觉。她一手撩起裙摆，一手抓着窄径旁杂生的灌木枯枝，压下重心，试探着脚下土地的虚实。
天暗。路陡。雪深。明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突然，她脚下一空，手中借力的灌木也“啪嗒”一声断掉，巨大的失重感袭来，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心脏砰砰狂跳，雪的寒气侵入肺腑，她双手忙乱地想抓住什么，可终归是徒劳。终于在又被迫滑行一段距离后，在一片小平地停下了。
“哈……”
明殊心有余悸地看自己滑出来的“路”，半晌才镇定下来。她恍惚间记起，方才好像是脚抵住了什么东西，才减缓了滑行的速度。
她撑地正欲起身，手心却传来金属和布料的触感。
明殊连忙转身，眼前赫然横陈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满身的血腥气，将身下的雪都浸红了，体内灵力却格外活跃暴躁，正与另一股力量厮缠搏斗。
那股力量状若浓烟，隐约现出火焰的形状，极具侵略性地侵略这人体内的灵力，眼见灵力节节败退，那力量愈发放肆，竟向心脉处逼近。
魔气？！
明殊不敢大意，取出张符来，符中登时现出光点万千，缓缓汇入那人心脉。
储存在符中的灵力至纯至净，它们一进入那人体内，便似雪融于水般，完美地合而为一。灵力得到援军，瞬间将猖狂暴走的魔气死死压制。那人的气息慢慢平和起来，呼吸规律而绵长。
明殊微惊。这储灵符里存的是归墟的灵力。以她的猜想，这符用在浮光界修士身上，定是要浪费大半的。没想到竟全被吸收了。
明殊不能在此地久留。下一场雪马上就要来了。刚好她以灵识探得附近有一处木屋，可以容她熬到雪停。
她瞥了一眼横陈着的修士。一身黑衣剑伤纵横，血迹染红身下白雪。
“唉。”几经犹豫，明殊叹气道，“希望下次你能遇到一个心善又有能力的人。”
她拂去那人脸上落的雪，调动一丝灵力，注入那人眉心。搓搓手准备就此别过。
然而她却一个趔趄，脚下紧接着打滑，右脸直接摔在那人腹部。
痛感刺激下，明殊条件反射地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他擒住了。冰冷的触感自二人肌肤相接处沿着手臂，直直攀上她天灵盖，激得她浑身一哆嗦。
他的体温太低了！就算她现在往脖子里塞一捧雪，都比他的体温要暖和。
明殊用力想扒开那只手，但宽大的手掌却冷硬如铁，半分不肯松开。俨然将她当作了濒死时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明殊颇有些怨念地死死盯着那只手，半晌，终归还是动了恻隐之念。
谁知这人还染着怪病，若真将他留在这里，怕是撑不过明天。
她再次试图拉回自己的手，但那只大手却自动松开了。
明殊一怔，不由得轻笑起来。这夜，总算发生了一件还算顺心的事。
她刚到浮光界，就迎面刮来狂风，往后稍退一步，便从落脚的巨石上跌到雪里，正想睁眼看看情况，寒月下满眼的白就令她一阵目眩神迷，才缓过神来，鼻间又是一凉，北风裹着大雪呼啦啦地下了半个时辰。
明殊知道浮光界正值隆冬，但没想到降落的地点是昆仑山巅一块巨石之上。
她一个人倚着巨石，蜷着身子，熬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发现那处木屋，她才觉得生活还有点盼头。于是雪一停她便立马动身，但没走两步，就滑到了此地，遇到了这个……绊脚石。
明殊再次扭头看向她滑出的痕迹，又环顾周身白得不真实的世界，最后将目光落在眼前昏迷之人身上。
倒也不算绊脚石。若没有他，自己可能又要被迫滑行好几步远。
明殊拨开他的手，费力将人架在自己肩膀上。二人离的近了，彼此之间雪的气味便淡了。毫无掩盖的血腥气钻入鼻中，明殊下意识屏息，动作也有意识地轻柔起来。
苍茫大雪中，天地都透着切肤的寒。可比起自己身旁这位的体温，却称得上“暖”。
姿势几经翻转，明殊终于将人背起。她弓着腰，仰起头来，颈侧微弱的呼吸都带着寒意。
她摇头叹息，微喘道，“你可得，活下来啊。”
寒风吹拂，细雪又起。
枯木枝头架着苍月，苍月似一只淡漠的眼，静静地看着一粒墨点在风雪间移动，留下一串深色的脚印，和始终伴随在脚印旁的，两道浅色印记。
天蒙蒙亮时，明殊便醒了，修士仍昏迷着，但体温已恢复正常。她见雪并无要停的迹象，便如往常一般打坐修炼。
一个时辰后，明殊摊开手掌，手心隐隐浮现出一截青冥色的丝线，长度不及三寸。她又凝神调动灵力，那丝线形态未变，只是长度慢慢增加，延伸至一丈时，却倏然崩散。
族人说，明殊体质特殊，无法聚灵，毫无修仙资质，就算每日修炼也只是浪费时间，白费功夫。但三百年过去，她总归能使些灵力。
浮光界的灵力稀薄，杂质多，远不如归墟的灵力，浓郁精纯。
以这种灵力修炼，却能修炼到与归墟神族的灵力精纯度不相上下。浮光界的修士可真是不可小觑啊。
明殊踱步到那人身前，居高临下地垂眸打量。
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很是清瘦，宽肩窄腰，身形修长，却一点不轻。昨晚风雪欲来，路远而滑，明殊咬着牙才勉强将他扛到这里来。他虽昏迷着，但皮肤白净，形貌昳丽，有朗月清风之姿。眼尾处的一点红痣，却为他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妖冶。
就算将他与素有“容貌绝美”之称的神族放在一起，也未尝会逊色。不知这样的人，会生着怎样一双眼。
明殊“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怎么如此分不清轻重缓急，眼下可不是欣赏美貌的时候。
她移到窗边，席地而坐，脑中回忆着在归墟时常看的，记载浮光界之事的书，随手摸了块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抬头望窗，盼着雪停。
最好雪停在那人醒前。从此他俩桥归桥，路归路，也省得寒暄交谈——麻烦。
可天不遂人愿。修士身上传来微弱的灵力波动，他要醒了。
雪还没停。
明殊略感遗憾。
不多时，沈修惊喘着坐起身来，猛地咳出一口血。
紊乱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他仍怔怔地看着掌心的血，仿佛惊魂未定。
明殊朝他递去一张帕子。
沈修失焦的眼睛瞬间一凛，昆仑山上怎会有妖物？
可如今情形，似乎是这妖救了他。
沈修抬眼，顺着水绿色的朴素帕子向上看，视线中出现一位豆蔻年华的青衣女子。她正蹲在他面前，暖黄的火光照亮她的半边脸，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他抿抿唇，侧头后仰，利落地以手背拭去唇边血迹，又使了一道清洁术。
一阵清冽气息拂过后，那人衣衫整洁，屋中尘灰一净，空气中流动着令人心神愉悦的松雪味。
明殊惊艳于他的这道清洁术，回过神来便撞进双深邃黑眸。
昨夜初到此地时起的符火，仍在孜孜不倦燃烧。橘红色火光在二人之间晕染着暖意，那双眼睛却似千丈幽潭，万年寒冰，纵有燎原烈火，也融化不了半分。
啊，这样一双眼，只怕人与他对试过，就无心再关注他的容貌了吧。
明殊眨眨眼，收起方才见他施术时的艳羡，不自觉捏紧了手帕，换上笑脸，浅金色的眼睛迎上那几乎能将人看透的寒眸，正欲开口，却听那人道：“多谢。”
他的声音虽嘶哑，却透露出一股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明殊本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心想你还是不要谢最好。
“不必……”明殊正欲开口，却被一道不容置喙的声音打断。
那人眼睑轻抬，幽瞳中寒意涌动，“你身为妖物，依宗门惯例，我本该将你就地诛杀。但你毕竟救了我一命，今日，我就当从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