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的景妍前胸贴后背,如今的饭量比之前更大,不顾形象地与同院婢女们抢食,引得她们纷纷怒视她不懂规矩,景妍全然不顾,只顾自己吃饱。

    下房内,包裹里的东西四散,桌上甚至是地上,有些甚至还带着脚印,而罪魁祸首们围坐在各处聊天,好不开心、热闹。

    景妍干完活回来便看到这幅景象,火上心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忍,就揪了把腰间的软肉,眼角果然有了眼泪。

    “你为什么要扔我的东西,我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景妍说完便袖子一挥,假意拭去眼角的泪滴。

    “这还用说,自然是因为你不懂规矩啊”,说话的是坐在桌前摆弄着手指的红秀,她性格泼辣,仗着与府里的玉姨娘是亲戚,便狗仗人势、欺奴怕主,成了这间屋子当之无愧的霸王。前些月有个婢女就因告密而被她针对,在这屋里一条白绫上了吊,而红秀没受丝毫影响。

    “为什么王管事和竹月姐未告知我下房内的规矩啊”,景妍一脸疑惑的问道,还伴随着抽噎声。

    “来来来,你们来告知她这屋里的规矩是什么”

    “这屋里的规矩便是新人要处处让着老人,试试都要顺着秀姐的意思,她让你往东,你便不能往西,一旦被她发现你告了密,便要受到处罚”,红秀忠实的狗腿子有两人,而夏莲便是其中之一,平常闲着就帮她锤锤腿,捏捏肩,今日更是如此。

    “你今天第一天来,没人告诉你,我们也明白,只是吧我们没吃饱饭,总要发泄发泄,这你不会介意吧”,红秀一脸舒服的靠在墙上,眼睛半眯着。

    唠扯的人早已息了火,纷纷躺在床上闭眼休息。“你们这是不对的”,景妍一脸愤然,红秀想到前几日她表姐对她的警告,不免悻然,“谅你也不敢做出什么事”。

    烛火早已熄灭,景妍躺在床上难眠。忽然旁边的人戳了下她小声道,“其实只要你不触她的眉头,自然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彼时一阵又一阵呼噜声有序响起,仿佛一道嘈杂难以入耳的声音。景妍就算借着月光也不太能读懂唇语,便摇手翻了个身。

    嘴里嘟嚷着听不懂的话,小五便以为景妍在说梦话,自觉离她远了些,殊不知一个大黑蚁钻进了红秀的衣领间,在她脖颈处咬了一口,她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了那。

    唔食,天还未大亮,仍能朦胧视物,鸡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鸣叫,景妍顶着困意再次来到了那颗槐树底下,她手上的扫帚在地上乱扫一桶,原本扫在一团的树叶再次被她扫开了。

    她的头重重的往下一垂,睡意暂时消退,拍了拍头便把那团重新扫在一堆,又挪了个干净的地,继续冥思。

    天大亮,景妍伸了个懒腰,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赶紧挥动着扫帚移动到有树叶的地。

    床边站着两人,床上的人还在昏迷中,薄被盖在他胸前,裸露在外的肩膀上有白布,手臂是很有力量感的强健。

    一块布搭在他额前,虽已浸湿多次,他的体温仍居高不下,大汗淋漓,身下的衣袍湿透大片,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话,只辨得出一字,明。

    竹节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走的竹霆头都大了,直接揍了过去,而在一旁倚着椅子睡的斑白老头一脸烦躁,头发都被他抓的乱如鸡窝,“安静点,老夫忙活一夜了,急需休息”,他们只好各站一角。

    昨晚竹节像往常一样帮主子打掩护,他正想去小解时,听到“砰”地一声响起,在格外安静的黑夜格外明显,尿意顿时没了,清醒过后又闻到一股血腥味,他拿出匕首试探着往前,却见徐清野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胸口插着一发断箭。

    他连忙去找竹霆,让他去找医师,而竹节就去收拾屋里的血迹。一刻钟后,竹霆带着个老头返回,那老头嘴里骂骂咧咧,得知是有病人在等他,哼了一声,过去一看发现只是中箭,气头更大,抓了一把头发道,“你们把箭挑出来,再淋上些烈酒,给他喂下些去热的药便可,注意不要让他抓伤口”,说完便急忙着让高个子送他回去。

    竹节直接一把扒开徐清野的衣服,指着上面游动的凸起道,“劳请先生仔细查看,方才我给主子清洗时,见他青筋凸起,那凸起却在游动”。

    而竹霆直接把剑架在他脖子处,危言相逼,“你走一步试试”。

    老者一听竹节的话便也来了兴趣,也没在意竹霆的冒犯之举,身子后退坐在床边诊看。

    那东西游走十分迅速,老者轻轻一碰便游动到其他位置,始终不远离心脏,而他家主子脸色更加苍白,这正好说明蛊虫刚健有力,以心脏为食。

    “你们主子有无心悸,心脏疼痛等症状”

    “并无,我们主子是武将,前不久还立了大功”

    看这症状应是噬心蛊无疑,那为什么并未发作呢,老者一脸疑惑,决定把它逼出一试,但并未向他们提及此法的条件——如果为高级蛊虫,切不可用,否则只会激怒它,加速中蛊之人的灭亡。

    老者取下插在发冠上的银簪,在圆柄处扭了下,尾端的尖刺便冒了出来,竹霆觉得这个武器真棒,定要让竹海也给他做一个类似的。

    他取出箭矢后,便在徐清野胸口处划了一口子,静等那蛊虫爬出。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都合上了,那蛊虫都未有丝毫的反应。

    竹霆一手把他摇醒,声音明显带着急躁,“那虫子还没出来”

    老者的头发更显蓬乱,手还在发间扣着,“奇怪,按理说是会有反响的”。他对于蛊虫的了解源于之前友人所赠送的几本书,但上面的记载始终不全面。

    “你从哪拐回来的人,怎这般没用”,竹节不免破口大骂。

    “事出紧急,他门番上挂着专治疑难杂症,正好那时就他一人烛火通明,便只能带他来了”

    “我青雉行医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青雉承认自己这次确实没能替他瞧出一二,但他知这是一种蛊虫在作祟,只是他需要时间去查阅。

    青雉的名号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专治疑难杂症闻名,但他行踪不定,谁知他行医竟这般朴实。

    这名号竹节怎可能不知,便弯腰曲背向青雉行礼,“还请先生谅解”。

    “哼,无知小儿,你家主子心脏处的的确为蛊虫,却不知为何种,但我有一法可以抑制它”

    “先生请讲”

    “只是不知这酬劳”

    “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那好,只需迷香把这蛊虫给放倒便可”

    竹霆找了个药性最强的,以袖捂鼻,点燃了它。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蛊虫便不游动,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徐清野的心脏处,没见到他咬紧牙关,五官扭曲,但这只维持了一瞬便平静了下来。

    随即,掐断了迷香,竹霆让那老者在旁休息,等主子清醒后便付他酬劳,他们二人则在一旁守着。

    — — —(分界线)

    徐清野不敢相信霸王(蛊虫)会有这么安静的一天,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床头的两个人头便觉头大,还未作出反应,竹霆一屁股挤开了竹节,“主子身子,可有大碍”?

    徐清野摇了摇头,想询问些什么便看到在一旁休憩的青雉,“他是你们请来的医师?”

    竹霆和竹节不懂医术,每往徐清野受了伤都是借外出办事之名就医,或是同昨晚一般把人绑来医治。

    “就是他为您压制的体内的蛊虫”

    徐清野装作不知道,“喔,蛊虫?”

    “医师认出了在您心脏那游动的是只蛊虫,便让竹霆取了个迷香点燃,把那蛊虫迷倒了”。

    怪不得霸王嘀咕个不停,原来是那医师打扰了它,而它对香味格外敏感,平时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知它这次要睡多久才会醒。

    竹月端着饭食走了进来,看见竹霆和竹节站在床边,便知徐清野回来了,“主子,现在可要进食”。

    闻到饭菜香的青雉嗅了嗅鼻子,立马就清醒了,毫不客气道,“昨夜老夫本想进食,谁知贼人破门而入,将我掳了去,直到现在我还未进过食”。

    感受到三道炙热目光的竹霆,终于有了不好意思的时候,走出房门便要去为青雉买饭。

    徐清野让竹霆停下,指着放在桌前的盒食道,“不如医师将就下,就是不知是否符合医师的胃口”

    “无碍,我定能吃下去”,青雉说完就跑到桌前坐下,看到食盒里的饭菜,一脸菜色。

    偏院里,景妍蹲在树下,看着底下的蚂蚁,她的扫把靠在树上。明明附近没有人,她却在那里对话。

    “你知道徐清野昨日有什么动静吗”

    “昨晚我们都没爬进去过,怎么会知道呢!或许你可以问问在天上飞的,毕竟没有什么他是进不去的”。

    一群蚂蚁围在景妍的脚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她的右手食指上还有只小蚂蚁。

    竹林里的飞蚊是最多的,一旦被叮上,就会起包,痒上两三天才消下去。

    景妍的手伸进袖子里,捏着衣服尖尖把扫把举到面前,“你们可知最近徐清野有什么动静不”,

    一只蚊子带着一群蚊子来到了景妍的面前,“这个嘛,你让我叮一下,我就告诉你”。

    “那行,记得轻点”,景妍把手伸到为首的蚊子面前。

    没想到的是,一群蚊子围了过来,占据整个手面,她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暂时先忍下这口气。

    他们吸食的速度较快,没一会儿她的手就肿了。幸好它们守信用,没等景妍催促就交代的一清二楚,但不幸的是他们七嘴八舌,不成体系,只能靠她自己拼凑。

    简单点就是,徐清野近日不在府中,直到昨夜才带伤回来,还中了蛊,但已无大碍。

    “你们知道什么是蛊吗”

    “这个吗,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景妍听到这话,心头一团火,另一只手拿起扫把直接把他们挥没了。

    她轻轻碰了下右手,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痒,白皙又修长的手,只看得出白,还带点抓痕。

    每一个见过景妍的人,都被她的手吸引了视线,暂时让他们遗忘红秀脖子处红肿的硬物,连平时处世不惊的竹月都忍不住笑了,但给她安排的活也没少。

    天已黑透,在月光的照耀下,院子里树影婆娑,下房内响起一阵盖过一阵的呼噜声,某人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顺带上了门。她借着月光行走,不甚能看清四周,不免磕磕碰碰。

    她在门口敲了约有五下,三重叩,两轻拍,在门后等着的小厮一听到这声响立马开了门,笑脸相迎道,“姨娘,在里面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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