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铺出来之后,景妍来到了昔日的将军府,门前的封条彻底的封住了她回家的路,心里不免感慨万千,立足片刻就去找下一家当铺。

    这一家不同于上一家,屋内有些桌椅可供来者使用,一道屏风隔住了等待区和柜台。

    景妍坐在椅子上,别人的谈论声不自觉的进入到耳朵里。

    “你可知近日卖身葬父的人变多了”

    “有吗,我怎么没看到”

    “就在西市的街口,好好多呢,倒是东市少些”

    “你们说的这,我可知晓,西市有一个特漂亮的小美娘,哭的那是我见犹怜,我都想为她花钱,要不是那徐清野抢了先,我早就一亲芳泽了”,说到徐清野的名字时,那人眼神飘忽,手立于嘴侧小声道,没注意周围的人竖起了耳朵。

    没等多久,就有小二领着景妍去了里面的柜台。

    她像刚才那样把东西摊在上面,小二扫视了一眼,只拿起珍珠细细端看,便摇头道,“这上有些划痕,只能算是三等珠,算你一颗两十两银子,其余的东西不值钱,算你二十文,至于衣物我们这是不收的,所以总共是一百二十文”。

    景妍没想到就这几枚珠子就值一百两,心头大喜,也不在意划不划痕,“那就只当这些珠子”,说完便把别的东西收好,“小二你知道哪有钱庄吗”。

    “哈哈哈,客官那你可来对了,咱们家就有,而且免费存取,不论金额大小,只要是峡莱当口都可以”,说完便从底下的木箱里拿出一张木牌,“把这个给小二过目就行,那客官您要存多少”

    她估摸着需要用十两来采买,“存九十两,剩下的能稍微给我凑散吗?”

    “可”,小二在白牌上写下九十,与钱两一起递给了景妍,面带微笑送她离开。

    景妍到家时看到一人站于屋前,上前才知是沈拙,便明知故问道,“你在等我啊”

    沈拙咧着嘴笑,伸手接过她的背篓,却发现里面装满了食物,有面粉,新鲜猪肉,大米等,总之这花销不小,“小姐这钱哪来的”

    “喔,这个啊,我之前趁着他们不注意扣了些珠子下来,没想到五颗可以换一百两,我便在那个当铺里存了些钱”,景妍说着便在背篓里翻出包袱,拿出里面的木牌给他。

    “这是峡莱当口支取钱两用的木牌,我在里面存了有九十两,算不上多,但可以应会儿急”。

    沈拙有些动容,接过木牌边放在胸口,拍着胸脯道,“谢谢小姐,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乱用一分”。

    “之前我跟你说的办妥了,过几天那伢人会亲自来接你过去,此去必定艰险,务必万分小心”

    “好”

    夕阳下,沈拙背着背篓,手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挪动,前方的景妍早已和他拉开了距离,左右手各拎着些东西。

    时间到了景妍入府的日子,伢人在茅草屋外带着景妍离去。

    那伢人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要不是我家主子没空,他肯定会来的,毕竟我家主子可崇拜沈大哥了”。

    景妍暗自在心里嘀咕,他的话咋这么多,青蛙都没他这么能叫,却被他这话勾起了好奇心,“你口里说的沈大哥是沈拙吗”

    “对啊,我们本来在虎口林行进,突然冒出来一群包脸黑衣,二话不说就对着我们一顿乱砍,要不是沈大哥的有一颗侠士之心又刚好路过,否则我们就命丧于那了”。

    景妍没想到他原来还是这么热心肠的一个人,虽说和他接触不多,但在她印象里他是不会做这些事的。

    “对了,为什么沈大哥要让你进林府啊,实在是想不通这点,但是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把你安排好”

    没想到那个猛夫还有些爱慕者,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景妍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那伢人对沈拙的感情。

    景妍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等我再见到他,我定要为你美言几句”。

    没有人猜的到,其实沈拙比景妍还要小上几月,只不过他不修边幅,硬是让他上了年纪,他脸颊两侧长满了胡子,眼睛上方两道粗眉,一块布把发髻全包了起来,看上去有点狂野,只有声音才符合这般年纪,有一股清脆感。

    “哈哈,那多谢了,小的王乐”

    “你唤我景妍便好”

    徐府大门口。

    “小哥,行个方便帮我唤下王管事,就说他侄儿来了”王乐掏出些碎银放在他手里。

    “这怎么好意思呢”,门子感觉手中的银两有些重量,眼睛瞬间瞪圆了,连忙把它塞进自己的怀里生怕他怀疑似的,“大哥,等着,我马上去唤”。

    “王乐,你卖我可以拿多少钱”,景妍知道他这是在花钱打点,但他未眠也给的太多了些。

    “这个一般来说至少七两,但我这个表舅抠搜的很,估计只会给我五两银子,不过我不在意这个”

    景妍还想问点,便听到了那门子的声音,身后还跟着个大肚便便的人,一脸的横肉。

    “管事,他就在那”

    “表舅,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王坊打量了景妍一番,觉得她的长相尚可,但就是不知道能在那人身边呆多久,看向她的眼光带着同情。

    干这一行的,就是要懂得雇主的微表情。王乐一看便知这次成了,难得沈大哥找主子办一件事,定不能让主子和沈大哥失望,“你给多少”

    “这个嘛,只能算是四两”,王坊看王乐一脸难色,便解释道“你看也不是我难为你,这妞子瘦,干活也没力,这让我很难办,要不是要的急,我也不找你这家了”。

    “最少五两,否则免谈”

    “好吧好吧,五两就五两,你说多少就多少,免得伤了咱舅侄的情分,那就多不好了”。

    王乐看着王坊一番什么都依你的模样,便觉恶心。当年他爹娘去世后,也是王坊也是相同的口吻把他赶了出去,强行占去了他家的房子和土地。后来王坊成为了徐府的管事,他便觉这家的主人真瞎了眼。

    他强忍着恶心,笑着说道,“舅,下次还找我啊”,随即和王坊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王坊仔细查看了下卖身契,确认无误后便收了起来,“你以后服侍的主子,是咱们徐府的大少爷徐清野,记住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否则,弄死你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面露凶狠,手还不忘在空中比划。

    “是的,管事”,景妍听到这名字心中不免惊涛骇浪,没想到入府后竟这么快就有机会接触徐清野。

    王坊带着景妍熟悉府里的环境,顺便向她提及府里的规矩,后直接把她带到徐清野的院子里。

    “竹月,这是新来的奴仆景妍,你安排下”,王坊身为府里的管事自然是要记得各院婢女和小厮的名,他走到一半才发觉没向大少爷请安,便退回去道,“我真果然上了年纪了,竟忘了向少爷请安”。

    这人做事可真是要做足面子,哪边都不能落下,竹月心里虽吐槽,面上仍恭敬回道,“少爷现在在忙”

    “那等大少爷有空的时候小的再来向少爷请安”

    “那管事慢走”

    眼前的少女长相标致,脸颊上的那道疤却如美玉上的瑕疵般,引人瞩目,让人忽略它的其余。

    竹月见景妍盯着她看,也没生气只淡然笑道,“我叫竹月,今后你就负责院里和少爷房里的杂扫,没有少爷的吩咐不得擅自入内”,见景妍模样认真,瞧着也挺讨喜的,不免多交代了几句,“少爷最讨厌自作聪明之人,安心办事才是在府里的生存之道”。

    “多谢姐姐告知”,景妍没想到自己刚来就有人跟她表露善意,但在将军府里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别人的对她的诽语,不免对竹月心生好感。

    竹月招呼着院里扫地的竹节,简单交代了下事项,便让景妍在原地等待。

    杂房内放着干活用的器具,还有一堆还未来得及扔掉的旧衣。竹月便在衣服堆里找出大致适合景妍穿的衣裳。

    “这是去年婢子们换下的旧衣,你先拿去穿,等他们赶制出来你再换下”,竹月拿起衣裳在景妍身上比划了下,觉得大体合适,便塞到她怀里,领着她前去下房,片刻之后她们就到了婢女住所。

    屋子里有一股难言的臭味,幸好门大开,利于通风,牖安置的恰当好处,光线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利用,从外可以看到每个铺位。

    景妍用手掩鼻,在竹月的指示下把包袱放在了桌上,但在她面前景妍不好意思换衣服,“姐姐,能烦转一下身”。

    竹月明白小姑娘的难为情,随即退出门外顺带上了门。

    那是一身素蓝衣,并无花样,比她身上的薄些,只是袖口带着些不知名的小花。景妍褪去了带着补丁的粗布麻衣,这是前些日子她特意弄的。

    她换好衣服后见竹月在门前站着,还没等她开口,竹月就道,“可知晓厨房在何处?”竹月看到景妍点头后便说,“那你去取主子的吃食”。

    现已午时,太阳正毒着呢,景妍没走一会儿,便已满头大汗,想拿袖口擦拭,却有一股味道扑面而来,她细看上面满是油渍,只因颜色较深,便看不出,她无奈翻了个白眼,一手抹去了脸上的汗液,看四周无人,便在草叶上净手,顺便给底下的石子一脚。

    她还走几步便见旁边走来一人,瞧那人满头的金钗,定是个主子,连忙照着记忆里的行了个礼,却听到那人传来的嬉笑声,“瞧这滑稽样”。

    “是的,连个礼都行不好,连小姐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她身边的丫头春雨满嘴的恭维之话,殊不知拍到了马屁上。

    她赏了春雨一巴掌,指着她骂道,“蠢货,你拿我和她比”,说完就走,徒留她在原地发懵。

    春雨捂着脸,一脸悲痛,连忙提起裙角追赶她家小姐的背影道,“等等我,小姐”。

    景妍一脸懵逼,看着自己的举止,也不觉好笑。

    厨房内,众人都在忙活,纷纷把桌面上已煮好的菜端进各家主子的食盒里,各院的奴仆接过食盒就走,往来皆匆匆。

    景妍便学着他们的方式,跟厨房里的人说明了来意,等候了片刻,提着食盒就离去了。

    竹月一把接过景妍手里的食盒,进入屋内便关上了门。

    “我肚子饿了,你赶快点”,竹节坐在桌几旁,等着竹月的餐食。

    “你这是,饿死鬼投胎,记得每样都吃点,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了只逮着一样吃。”

    “知道了,那次可害苦了我,以后每次都有那道水晶猪肘,不知是谁听了去,找了那个不靠谱的人下药,上面全是药粉,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我这不对劲吗?”竹节一想到那事,笑的都合不拢嘴。

    “也是给你一个教训,谁叫你每次都把肘子吃完”

    “诶,吃了那么多年的糠草菜,好不容易咱们熬出了头,一时没忍住,不过咱们的日子也会越发好的”,竹节看着竹月说道。

    他知道脸上这么显眼的一道疤,肯定会对女子造成不小的打击,她虽然面上不显,但还是会深夜哭泣。

    桌上的饭菜早已见光,竹节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而一旁的竹月叹气不止,收好食盒便拿给了景妍,叫她送回去。

    午时已过,景妍早已饥肠辘辘,院里的地早已不知扫了多少遍,她趁着没人拿着个扫把坐在了那颗槐树下,息气养神,凝神聚气,等着这道饥饿感过去。

    实在是无聊,景妍望着上方的树干,这棵树长的挺好的,易于上树。四周无人,环境也适宜。

    她双手抱树,快速的爬了上去。她站在粗壮的树枝上,一手抱着树干,另只手把树叶拉到一边,顿觉视线开阔,林府的布局瞬间在景妍的眼前浮现。

    上午王坊带着她走的路线在这里一目了然,她正想看别的方位时,底下传来的声音把她一震,“你在上面干嘛”,景妍爬下来时不忘回话,“我在上面看风景”。

    这话回得让竹霆直觉她规矩都学到肚里去了,一看却发现是新面孔,身上的也是去年的衣裳,便知是府里新来的奴仆,“念你新来还不懂规矩,这就先放过你,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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