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路上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春半打破沉寂询问,“师姐,可生气?”她以为是那些人言辞无礼,惹恼了师姐。

    长街睫微颤,“并未。”她突的停下脚步,勾着唇揉了揉春半的头道:“我岂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动气。”

    “这样的人,我们不必与之计较。”

    她稍作停顿,抬眼望了望远处的风景,语气坚定的说:“若我仅为京都寻常妇女,那些语言可致我死地。”语调一转,“可我并不是她们。”

    她所言不假,春半自是明白语言的伤害,幼时娘亲还在时总爱带他听说书,说书先生口中谈到祸国殃民妖妃是总是引得台下人唏嘘。

    那时春半年纪尚小,在村中看到过语言的威慑力。

    十二月,寒风刺骨,那人就浸了猪笼。

    它的威力不亚于妖魔的毁坏力,而有些妖魔都不比人心残忍。

    一路上春半越想越气,小脸红扑扑的。心里恨不得将那胖子揍得面目全非,叫人认不出来。

    当然也是后话了。

    “世间人心难测,善恶交织。为修道者,当以守护苍生为己任。况且前方路漫漫,我们需不断修行,以救度更多众生才是。”

    “日后可要好好修习,保护好自己。”寒枝谆谆言道。

    春半答道:“好。”随即展露笑颜。

    春半摸了摸自己脑袋,“师姐,我们现下是否前往南麂园?”

    寒枝:“正是。”春半微微颔首,眼里闪着光。

    她扭头将目光落在了身侧的人上。

    南麂园内气候与外界不同,一年四季皆如寒冬。

    园内种植的花草树木更是了不得,是上古所保留下来的。

    这些植物于寒冬中长得美不胜收。

    此外,她们吸收了南麂园奇花的灵力,仙术可见长。

    刚到南麂园门口,春半便觉寒冷难耐,被冷得两只小手不停来回搓。

    所幸她随身带了御寒的丹药,不然得冷死。

    见寒枝神色如常,春半疑惑道:“师姐,难道不冷吗?”

    师姐,应该是不需要的。

    见寒枝先进去,春半心想师姐肯定是不需要丹药,索性春半也没多问。

    寒枝前脚刚踏入,寒风袭来,冰花漫天。

    乌黑的发丝上便笼罩着朦胧的寒气,不时就变成水雾落在了发丝上,凝结成薄薄的冰花。

    小时,她不知进入此地多少次,每次都是伤痕累累,险些丧命。

    第一次进来的春半被眼前的景物迷住,好奇不已。

    奈何自己才疏学浅,难以用语言赞美之语,只能感叹意境非凡。

    看着四处飞奔的人儿,寒枝耐心嘱咐了几句,便也放任不管了,只要开心就好!

    不过春半着实觉得冷,小脸也有些发紧。

    寒枝不知不觉走南麂园的深处,此处越发寒冷,也更加危险。

    冰花在路两旁闪着微弱的光泽,草木散发出来的灵力更是源源不断地融入寒枝的体内。

    大概是到了生长絮因果的地域了,这里的气候显然比当前所在地域的气候更加寒冷,这就是适合絮因果生长的气候啊。

    若非寒枝法术高强,恐怕难以活命。

    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絮因果树,确实是能修化为灵了。

    只是,絮因果树的果实被藤蔓紧紧缠绕。

    她施法,手腕轻转两颗絮因果轻松落在了的她手掌中。

    “啊!师姐!”

    “救命!”

    回神之际,春半的惊叫传入耳中,寒枝随即飞身前往叫声传来之处。

    “那掌威力惊人,剧痛难忍,仿佛要震碎心脏。”

    “她感到自己恐将命丧于此。”

    “好想痛哭一场。”

    就在邪魔妄图将她置于死地之时,一抹青色身影如疾风般疾驰而来,打伤了邪魔。

    邪魔似是铁了心想要取春半性命,即使身受重伤,仍朝她扑去。

    春半年纪小,遭此惊吓,又也从未直面遇到过邪魔,自然难以承受。

    邪魔出手极重,春半嘴角溢出鲜血,双眼一闭,便晕厥过去。

    今日的邪魔想必是有些能耐,不然怎么受了寒枝一掌还未消散。

    “你的大劫将至,你将永无宁日。”

    刺耳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她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劫难!”此番,她不再留情,将邪魔打得灰飞烟灭。

    如针般坚硬的冰棱也在打斗中坠落,划破了她洁白的脖颈,她看了一眼,不以为意。

    ******

    少女从惊吓中醒来,粗喘着气,拍了拍胸口,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发觉身上的疼痛不似方才那般剧烈。

    若非亲身经历,她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环顾四周,竟是梧涯阁!

    然而,师姐却不在此。

    想必是师姐救的她,师姐又一次救了她的性命,她日后定当永远守护在她身旁。

    春半对寒枝又多了几丝崇拜以及笃定。

    寒枝刚从承觉房里出来。

    她抬眸,凝视着眼前的时间万物,回想起刚刚承觉的话语。

    她本是和他说邪魔一事的,竟想不到又得到这个消息。

    “寒枝,我占卜过,邪魔将会重现于世,也不止邪魔。”

    “亦有半神也将堕入阎魔,你必须找到那半神,以防阎魔复生。”

    寒枝闻言轻轻颔首,她认为邪魔的出现正是为此事而来。

    她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水。“我会找到半神的。”

    承觉点了示意。

    除邪魔,阻止阎魔复生,这是她的己任。

    寒枝并不急于返回梧涯,当务之急是要救春半。

    她以往曾听师父提及,外门中有一位医术精湛的长者,不仅治愈能力超凡,更是专门研究邪魔的。

    奈何邪魔已不出现万年。

    虽说身在外门的弟子,但他也并非等闲之辈,只是仙术低一筹罢了。

    然而,此人仙术却不低微。

    她询问许多外门弟子,缘由是是她从未踏足此地,对其形貌一无所知。

    寒枝虽面带轻纱,可那双眼眸却是勾人心魂的,纵使她的气场再怎么清冷冰霜。

    这也引得不少外门男女弟子侧目偷瞄。

    寒枝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并未多加理会,只顾寻找着医者。

    她依着他人所指之路,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医者。

    医者乃一老头,满头华发,身形佝偻,身着随意,并不似仙宗之人。

    那人看了一眼,并未言语,依旧自顾自的整理药材。

    寒枝向他行了一礼。随即喊道:“医者。”

    老头依旧未看她,却慢悠悠的说道:

    “你寻老朽何事?”

    “救人。”

    语气直接明了。

    老头望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的模样,应当是内门弟子。

    竟有内门弟子来求外门的医者,莫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说不定是关于邪魔之事?

    内门修习的仙术比外门修习的更深,但二者平等,并无高低之分。

    “为何不找内门医者,他们可比老朽高明多了。”这并不是讽刺,而是实话实说,内门医者确实比外门的更高超。

    “唯有您能救。”她也知道当前的老头曾学过治疗邪魔的医术,一生也在钻研此道。

    果然如他所料。

    老头正欲开口,一名女弟子突然跑了进来,也不顾寒枝在场。

    她急切说道:“师父,那潇师弟又被其他师兄弟欺负了。”

    女弟子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想必是奔跑回来的。

    她气息不稳,喘了口气接着道:“快被…打死了。”

    说还未说完,老头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个女弟子一愣一愣的,站在原地。

    寒枝陷入了沉思,转头看着老头离去的背影。

    她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此处乃是旭泽仙宗,且春半体内的魔毒还尚未清除。

    于是,她也跟了去了。

    外门的修习场内。

    寒枝到时,那老头已用医术救治着奄奄一息,浑身是血之人。

    此时被救治者,也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

    他只觉得周身疼痛难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微微翕动的嘴唇,尽显苍白无血色,艰难喘息着,可气息太过于微弱,仿佛将死之人。

    寒枝总觉得有何物吸引着自身意识,却也道不明是什么。

    快死了么?

    她微闭双眼,单手一挥,那人的头顶即浮现法阵,法阵化花,环绕着他,仙气源源不断融进他的身体里。

    地上的人感觉身体的疼痛似是减轻许多,喘息声也比刚刚稳定了不少。

    寒枝毫不吝啬的取出自己的絮因果,弯腰递到了他的面前。

    有人见其手中的之物。

    “絮因果!”

    众人皆是一惊,她手中的竟是絮因果?

    他们也只在古书里见过,或听人谈论过,实物却从未得见。

    即使南麂园内就有,可那地方凶险异常,凭他们的修为实在难以忍受。

    絮因果可是旭泽仙宗最珍贵之物,可让将死之人如获新生,还能提升法力。

    别提多珍贵,然而却轻而易举的给了眼前的人。

    他手指带有血迹,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寒枝手中的絮因果。

    她手指却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掌心,手指上沾了他的血。

    他的心头涌起一丝悸动。

    寒枝并未发现,而眼前的头发凌乱的少年耳根却泛起红晕。

    潇惊浔气息不孱弱,艰难的动了动唇,却也只是无声之语。

    不过寒枝还是看出了他说的是感谢之意。

    寒枝沉默不语。

    抬眸,看着自己与寒枝的差异,羞愧之感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少年满脸的伤痕,周身鲜血淋漓,让令人多少有些害怕。

    对上他的眸子,却又不禁心生怜悯。

    寒枝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救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出于自己的职责所在,要守护苍生,而他便是苍生里的一栗。

    亦或是某种羁绊的指引。

    被带回去的少年躺在床上,悉心照料他的也是报信的那位女弟子。

    房外的老头对着寒枝微微颔首,以表示她救了他的弟子。

    “无妨。”

    “如今您可有空闲帮忙救人?”她问,眼眸中看不出是何种神情。

    他当然会帮她救人。

    即便她未救他的徒弟,他也照样会去救。

    两人去梧涯,一路无言。

    老头第一次见到如此冷漠的人。

    梧涯阁门前

    看到梧涯阁,差点背过气,那眼前这个是?

    “圣女?”约莫就是心之所想的。

    即使他在这仙宗待了许久,却也不闻世事,也从未见过寒枝。

    她只知晓承觉当初带回了一个女婴。

    寒枝把他带了进去,老头看着床上的人,仅仅一眼便知道是中了邪魔之毒。

    不到一刻钟。

    春半已然醒了过来,不过脑子依旧昏昏沉沉。

    她记得自己醒后不怎么地心脏猛然一紧,随即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而后就昏了过去。

    她望着眼前佝偻的老头,眼中满是疑惑。

    “丫头,你体内的毒已经清除了,现在你没事了。”他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说。

    寒枝推门而进,此时她脸上的面纱也不见了,头上的神印也隐隐出现。

    他这才知道眼前人是旭泽仙宗乃至整个天下的圣女。

    “多谢!”她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朽就先回去了。”

    寒枝微微点点头。

    老头已然出去,而不知怎么的又转头望了望梧涯阁,若有所思。

    春半此时眼圈红红的,“师姐,那邪魔好生恶毒,看着是要置我于死地,我都以为我要死了。”她用手掌擦了擦脸上的泪花,“那邪魔不也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

    春半即使泪花闪闪却也瞥见她手指上的血迹,有些惊恐,“师姐,你受伤了吗?”

    寒枝有些疑惑眼神顺着春半手指处看去,是自己的手指。

    “没有,我在外门救了一个弟子,沾了些血渍,未曾发现。”

    “你今晚在这好好休息吧,明早我再送你回去。”寒枝手一转,手掌上出现了絮因果,“这个你吃了有助于你的身体恢复。”

    春半看着絮因果眼睛一亮。

    她也是见过絮因果了。

    “师姐,你对我可真好。”

    “像姐姐一样。”

    寒枝眼底的神色变了变,“你既喊我一声师姐,当初又是我带来的,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春半越来越感动了,师姐对她那么好,即使师姐很厉害,但是她以后一定会保护师姐,不让师姐受伤,哪怕拼尽自己的全力。

    寒枝发现才短短一天她和春半相处,话却也变得有些多。

    ……

    她自小与沧师弟一起长大,可却还是习惯了孤独。

    师父自小就教导她,心怀天下苍生,而这天下苍生是也由万物组成的。

    看着镜子的自己,脖子上有着细小的伤痕,想必是在南极园里那邪魔伤到的。

    寒枝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抹伤痕就消失不见了,似乎是从未有过。

    寒枝又想起了承觉说的话,她自己得赶快找到这半神之人,不能让他危害苍生。

    半神之人,无非就是拥有神骨,而他们的神骨也并不是真的。

    寒枝也是半神,可却与其他的半神不同,她不仅有神骨,还有仙骨。

    夜幕已然降临。

    灯火下映照的脸美轮美奂,灯火摇曳不止美人脸上忽明忽暗,却掩盖不住那绝色。

    一旁的春半早已睡着,嘴里还说着梦话。

    寒枝看到春半的模样嘴角浅浅的笑了。

    可真是是个吃货!

    可却又想到邪魔的出现,她眉心不由蹙得更紧。

    这旭泽仙宗强盛,普通的邪魔根本进不来。

    这几日遇到的邪魔也都是低微的,看来是有人为之,而这人想必就在仙宗内。

    经过这几次遇到的邪魔以及说的话,她更加肯定了。

    它势必要把那人揪出来。

    思索间,她施法用结界护着梧涯阁。

    寒枝在心里想,这几次的邪魔皆是冲着她来的。

    她不能让旭泽仙宗的弟子受伤。

    梧涯阁内灯火摇曳,院内月明星稀,瑶芳争艳,灵力四溢,却也吸收着这日月精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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