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爷出征、李妃携二公子搬离、老太妃去世、世子被送走后,府里又遣散了不少下人,王府一下子冷清不少,连夜灯都减少了。

    夜幕下,齐寅的身影飞来飞去,如同一道来无影无无踪的鬼魅,守护着这座不复往昔繁荣的王府。

    子夜,齐寅安排好了出京的马车,他没有出发追世子,也没有回屋睡,而是躺在屋顶上,而是摸着一支亮白荷花檀木发簪,陷入了沉思。

    去岁,他完成了娘娘的托付,查清周翊之死的真相。

    这枚发簪才是周翊真正送给娘娘的定情信物,而收到的那枚玉实则是陛下调换的。

    当年皇上和王爷都心仪娘娘,挑唆娘娘和周翊私奔的人是皇帝安排的,撞破私奔打断周翊腿的也是皇帝的人,而在充军途中暗杀掉周翊则是太妃的手笔。

    在他跟娘娘阐明了真相后,娘娘出乎意料的平静,似嘲讽地说:“我一直以来以为周郎是在充军后的第二年死的。”

    娘娘真的放下了吗?那为何她不要这支簪子?娘娘真的愿意出京吗?

    翌日,天刚破晓,齐寅就立在北房门口,敲门道:“昨夜我已让侍卫连夜出发送信,但我实在放心不下娘娘,请娘娘见我一面。”

    “娘娘近来服的药容易让人嗜睡,娘娘现下还未醒。”金玉隔着门道,声音有些哽咽。

    他强推开门,只见金玉眼睛红肿,满脸憔悴,似乎一夜未睡。

    齐寅心中泛起一股不安,再也顾不上礼节,越过锦屏,却看到昨日刚同意离开的娘娘,此刻却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

    “娘娘,怎……怎么回事?”齐寅难以置信,

    他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又听见锦屏外忽然发出的沉闷一响。

    “金玉,你怎么了?”齐寅冲出看时,金玉手持刀倒在地上,身前满是血,目光哀哀地望着齐寅,艰难地说着:“这是娘娘自己的选择,你不必自责,麻烦你,你……一定要……保护好……世子殿下。”

    *

    去蒲城的路上。

    柳如雪昨夜睡得出乎意料的好,甚至做起了梦,梦里的她已经与箫烨分别,独自踏上了去往漠城的旅途,一切都很顺利……

    忽然,马车剧烈颠簸,柳如雪被晃醒,马车停止了行进,她猛然睁眼,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姐姐,我们到了吗?”黏糊糊的嗓音从对面传来,箫烨也被惊醒。

    柳如雪静听,外面没有打斗声,才稍稍放松。“我出去看看,殿下你再睡会儿。”

    “我和你一起。”箫烨坐起来,却被柳如雪按了回去,“殿下,再睡会儿,听话。”

    在箫烨呼吸逐渐平稳后,柳如雪摸着黑小心翼翼挪动脚步,掀起帷幔的一角往外看。

    车厢顶部挂着一盏灯笼,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暗淡的光,外面的两个马车夫不见了身影。

    柳如雪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秦戍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她取下灯笼,马车四周没有打斗痕迹,前方的林子里有亮光,她犹豫片刻,提着灯笼朝光源处走去。

    走得越近,柳如雪越能感受到自己似乎正被人紧密注视着,她不自禁捏紧了手里的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进。

    林间吹来一阵夜风,她似乎听到有人在细细交谈,不过声音被风吹得破碎,什么都听不清。

    “你干嘛去?”这次听得清楚了,声源就在她身后。

    柳如雪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要不是认出了秦戍的声音,她早就被吓得拔腿跑了。

    她整理好情绪,低声道:“你们突然停下,我和殿下都被惊醒了。”

    秦戍立即偏头看马车的方向,“殿下还在车上吗?”

    “我给他重新哄睡着了。”柳如雪说。

    秦戍微挑眉,表情似乎在说“果然如此”。

    “你别往前走了,回车上,安抚好殿下。我去催催,一会儿就接着赶路。”

    一刻钟前

    官道旁的密林里,三队轻骑兵整装待发,目不斜视地静候指令。

    路旁的矮丛里静谧无声,风吹过,矮丛一边倒,才露出三位潜伏着的斥候。

    一位侧耳伏地,倾听着地面动静;另外两位瞭望着前方道路,盯着从京城来的方向。

    伏地的斥候忽然举起手,蹲在矮丛里的两名斥候也看见了前方马车上挂着的灯笼,立即举旗挥舞。

    消息一层层传递,队伍的长官赵季收到消息,转身面前自己手下,高声喊道:“都打起精神,世子殿下马上就到。”

    刘琨驾驶着马车,一看到前方拦在路中央的人,立即警觉起来,他们此次私密出府,没有走漏风声,不应该有官府的人知道。

    “是赵季。”秦戍眼尖,认出了中间的将领,赵生的弟弟赵季。

    刘琨立即拦停马车,神色却未松懈下来,他下车前,特意交待秦戍:“你原地待命,若见情况不对,立即护送世子殿下离开。”

    赵季屏退左右,单独和刘琨进了林子里详谈。

    他没有废话,上来就说:“家兄猜到你们要去投靠郭守将军,让我提前在这里等候,告诉你们,陛下已经下了调令,不久高临满就要交替郭守将军常驻夜凉城。你们得换条路线,另外,虽然丙家的人撤掉了眼线,但是李丞相可能暗中派了人追踪。我在此为殿下断路,但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追捕,还请路上多加留意。”

    “你说的当真?”刘琨的脑子一下子有点懵,郭守将军如果不在夜凉城,他们去了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撞上高临满的人。

    “当真。此地不宜久留,你们抓紧时间上路吧。还去不去夜凉城,你们自己决定,不要告诉任何人。”

    秦戍驾车离去后,赵季拔刀举过头顶,严令道:“所有人听令,按计划分散开,所有经过此道的可疑人员,杀无赦。”

    *

    她醒来时,箫烨还在睡,长长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像二十一世纪玻璃柜中展示的芭比娃娃。

    太阳渐渐升起,朝霞染红了整片天,再过一两个时辰,他们就再也瞒不过世子殿下了。

    柳如雪脚刚伸到车厢边缘,马车忽然晃动,她身体往前扑,整个人就要摔下马车!

    秦戍眼疾手快扶住柳如雪,短暂的肢体接触后,又立即松开手,有几分抱怨的口气道:“柳姑娘,你现在还不能走。”

    这就是习武之人和普通人的区别吗?秦戍站得那么稳当,她却几乎要被甩下车。

    “不是,我暂时不走,我是想问,你们打算怎么跟殿下说?”

    秦戍和刘琨对视一眼,刘琨微微颔首,秦戍于是道:“不说。你和殿下老老实实在车里待着,明日我们就能到蒲城,和接应的人汇合。”

    蒲城?柳如雪打听到的去往漠城的路线也经过这里,刚好可以顺一段路。“你们目的地在哪里?”

    秦戍不说话,抬眼递过来一个警惕的眼神。

    靠,又不让她走,又不信任她。

    “我要去芙阳。”芙阳在蒲城以北,像秦戍一样,柳如雪也不得不对自己的行程有所保留。

    “我们不去芙阳,到蒲城就放你走。”秦戍收敛起审视的目光,“柳姑娘还是回车厢里待着吧。”

    车内,殿下还未醒,柳如雪自己吃了些糕点,也拿了几张薄饼给外面的两位马车夫,她再次掀开帷幔,发现驾车的人换成了刘琨,而秦戍把自己缩成一团在睡觉。

    察觉动静,刘琨扭头看,柳如雪将饼递给他,同时也看到出发时牵着的棕马现在换成了一匹黑马。

    刘琨打着哈欠接下薄饼,“谢了。”

    “他一夜没睡?”柳如雪指着秦戍眼下两道淡淡的黑眼圈

    谁知秦戍忿忿道:“我睡了,谁驾车?”接着忽地爬起,豪迈地咬下一口薄饼,不愧是为世子殿下准备的食物,这张薄饼味道很特别,两层薄薄的面皮之间夹杂了一层馅料,有素有肉。

    原来齐寅安排两个马车夫是这么个用法,柳如雪也大约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换马,昼夜不停地奔波,生产队的驴都得累死啊。“辛苦你们了。”

    秦戍嚼饼嚼得口干,身上系的水壶空了,他毫不客气使唤柳如雪,“别光嘴上说,给我弄点水水来,渴死了。”

    “那可不能叫你渴死了,不然谁来驾车啊。”柳如雪借用他的话揶揄道,她转身去车厢内灌水,正对上箫烨一双懵懂的眸子。

    “姐姐,我们还没到山寺?”箫烨揉着眼睛问。

    柳如雪微微诧异,瞬间回想自己说的话,应该没漏出破绽,她笑着走过去,柔声道:“殿下饿了吗?”

    箫烨却有所警觉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还没到?开福寺离得没有那么远。”

    “因为我们不是去开福寺。”他们去浦城还有一日路程,必须要找个说法,让箫烨接受为何要走这么远,幸好柳如雪已经打好了草稿。

    “不是去开福寺。”箫烨默念一遍,掀开笭往外看,窗外的景象显示他们在某条道路上疾驰,已经离京很远了。

    “殿下不是想见王爷吗?我们这是给殿下一个惊喜。”柳如雪话只说一半,留给箫烨很大的想象空间。也许他会因为想象见到父王而克制不住兴奋,从而忽略很多疑点,让他们能够一路顺利地到达蒲城。

    箫烨放回笭,转身直视柳如雪,眼底难掩疑惑,“母妃为何这样安排?她为何不直接和我说?”

    察觉箫烨情绪变低落,柳如雪将他抱在怀里,不停轻拍他后背,安抚道:“因为娘娘想要给殿下一个惊喜啊。”

    箫烨的反应是轻轻“哦”了一声。

    柳如雪给秦戍送完水,箫烨正坐在貂皮上默默吃着糕点,她等他吃完,为他重新梳了头发。

    箫烨似乎接受了现实,问:“今晚住客栈吗?我要换衣服。”

    “这个,我问问。”柳如雪挪动到车门口,露出头假装和外面的马车夫交流,片刻后转头回复箫烨:“殿下,他们说王爷马上要转移阵地了,所以这段时日要以最快速度赶路。”

    听了这话,箫烨的眸子暗淡下来,也许是因为无法沐浴,也许是别的原因。

    一整天,箫烨的话陡然变少了,通常他们之间的话题都是柳如雪开头问一句,箫烨答一句,柳如雪看得出他的不对劲,心里也不敢真的把他当作一个好糊弄的未成年,只想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到了蒲城她就开溜。

    隔天早上,柳如雪发现先前的黑马又换成了一匹白马。

    而箫烨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乡间小路上,经过的百姓有骑驴的、抗包袱的、推小车的……他更加印证了心底的猜测,问:“既是见父王,为何不走官道?”

    柳如雪心中一惊,箫烨是如何得知他们走的不是管道?孩子太聪明也不好啊。

    她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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