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陵1
月陵，浮岚峰。
燕白蹲在树枝上，黑纱遮面，眼眸如鹰隼，正透过枝叶缝隙向下窥伺。
一轮弯月隐在群山后，四下晦暗又安静，只有夜风灌入细小洞穴 ，带来仿佛哀泣的幽咽。
“簌簌……”
——长靴踏过湿软的草皮，留下一阵轻缓有序的动静。
巡守的修士走走停停，目光如炬沿路察看，并未察觉任何不妥，带着人又快步离去。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瞬，燕白一个起跳，整个人如离弦的箭般射出，动作迅捷越过防线，窜进深深密林。
入了护山大阵，数盏天灯烧得周围亮堂堂。
她一动不动隐在树下。
紧接着，又一队白衣修士走过，好似发生了什么紧要大事，急匆匆朝着山下去。
她这才直起身子，径直摸向书阁灵境。
燕白是一只妖。
十年前，她前往雪域寻找师父踪迹，没想到遭人暗算，死在了那里。
偷袭她的是群妖修，觊觎她的眼神至今还历历在目。
彼时，她意识半是昏沉半是清醒，倒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腰腹处有道可怖的创口，竟是被活生生剖了妖丹。
她遍体鳞伤伏在积雪中，呼啸的寒风刮起遍地雪絮，扬起薄薄一层霜花盖在她身上。
“听闻沉潜之地出来的妖，修行得天独厚，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还不是要死在我们手上？”
“何止？简直不堪一击！”
“那是，咱们君上才是最厉害的！”
……
她动了动手臂，咬牙支起半个身子，睫羽上沾染的落雪遮挡了视线，穿过朦胧的水雾，她看到妖王正在欣赏自己的妖丹。
视野中，一袭黑袍渐渐接近了她。
“北海二境的大妖，出世的也只你这么一位，这妖丹我瞧着——”
妖王吐出几声刺耳难听的怪笑，尖利的指甲划过熠熠生辉的妖丹，一脚又将她踹回雪堆里，大笑道：
“真是个难得的宝物啊！”
她“砰”地砸进冷硬雪堆里，顿时闷哼一声，疼得浑身都颤抖，手脚发软。
雪域寒风嘶鸣，漫漫飞雪一如既往。
她着一身素白法衣，来时不染尘埃，如今已被血浸透，冰凉的雪片混着灼烫的鲜血糊了满脸——那是她的血，也是渐渐逝去的生机。
她忍不住想：怎么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好半晌，她才缓过神来，战栗着吐出几个气音：“是你？之前、也是你。”
“还算有几分聪明。”
含笑的声音传来，虽语气温和，这群妖修却慌忙退让出条道。
一个黑衣男人鬼魅般从妖王身后出现，他面上带着一抹温雅的笑，手执一柄滴血的匕首，颇有些笑面阎罗的意味。
“猜的不错，数年前袭击北海的正是我们，那时你能赶我们走，现在呢？还有这个本事吗？”
男人想起多年前的狼狈逃窜，再看如今，躺在地上的大妖灵力衰竭，只能任他宰割，心中不由得畅快起来。
他行至燕白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强使她抬头，闪着利光的匕首对着她的眼。
燕白看到这张脸原本是笑着的，下一瞬却忽然变得狰狞，近乎狠戾般质问她：
“我再问一次，仙骨被你藏在了何处？若你老实交代，我还能让你痛快去死！”
许是天光太亮，燕白忍不住虚虚合上眼，气若游丝。
“根本、没有，什么仙骨……”
噗嗤！
刀尖刺进腰腹伤口，在体内无情翻搅，丹田被绞成一片模糊的血肉，猩红的液体顿时喷涌而出。
一群小妖见此，连连再退上几步。
燕白瞳仁震颤，忍不住蜷缩身体，失焦的眼中倒映出一片漫无边际的白。
痛！太痛！
妖王抬了抬眼皮，“行了，再这样下去真死了，别耽误正事。”
虽然杀了燕白很有成就感，但妖族向来实力为尊，乘人之危的他还是有些憋屈。
燕白听到男人低低笑着，语气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没有吗？可我们在北海找到一副玉骨，被你藏在困灵阵中，藏得好深啊！你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仙骨呢？”
身受重伤始终未妥协过的大妖，被剖妖丹时都冷静无比，这时候却忽然有了情绪波动。
“别动它！”
她抬起一双沉暮的眼——带着行将就木的死气，好似下一刻就要身死道消。
妖王忽地大喊一声：“退开！”
男人充耳不闻，刀尖要再进一寸，却被死死握住了手臂。
燕白五指成爪，猛地扑上去扼住他命脉，一双眼带着狠厉之色盯住他，那双蓝黑眼瞳蒙上了淡淡一层金光。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不能让这群妖修离开！
困灵阵中的东西绝不能现世！
男人一时不察，被她扑到在地，冷哼一声，“困兽之斗，真是不自量力！”
他满不在乎笑着，正要调动灵力，却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男人变了脸色，细密的金色灵丝自雪原下逸出，丝丝缕缕缠住他的肢体，与此同时，一张金色巨网拔地而起，将众妖笼罩其中。
他望着巨网上道道细小符文，生出不祥之感。
“你怎么可能还有灵力？！”
燕白一拳将他锤进血泊中，勉强支起身体朝法阵中央走去，身躯摇摇欲坠，但步履不停。
她近些年愈发嗜睡虚弱，因而数日前出了北海，一路上就分外警惕。
刚入雪域之初，发现了这群跟踪她的妖修，于是留下这一道法阵。
可后来被袭击，本就衰竭的灵力因打斗再受重创，能否开启灵阵尚且不知，纵使启动了大阵，稍有不慎也可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所幸手上还有几颗聚灵珠，姑且一试，倒是勉强启了阵。
可也，撑不了太久。
她走到法阵中心的妖王面前，妖王体表被金色灵力割出许多细长的利口，只因肉身强悍伤口才不算深，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些修为尚浅的小妖，却有不少承受不住这等杀阵，已经被搅成残肢碎末。
就连燕白自己，身上也多出一道道血痕。
流光溢彩的妖丹坠地，砸入积雪中，她没看上一眼，只问他：“你的手下，到了哪里？”
妖王见她脚步虚浮，面上已呈油尽灯枯之色，没想到竟还留了一手。
果然不该大意。
思及此，他面露狠色，“倒是小瞧你了！早知如此该先废了你的手脚！”
燕白身上没剩几分力气，便只一巴掌狠狠扇上他侧脸，妖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简直怒不可遏。
做了千年的妖王，还没被人这样侮辱过，这比杀了他都难受！
燕白扼住他脖颈，冷冷凝视他：“想死吗？”
“说话。”
这是一道及其轻微、近乎不带情绪的命令，却将不少有阅历的妖拉回数百年前的北海。
那时，也是这只大妖，她立于沧溟最高仙山上，脚下是翻滚着的血海，也如这般冷静，漠然望着他们，说：
“滚，或者死。”
那不是他们第一次在北海栽跟头，却是第一次真正对上这位传说中的大妖。
他们看着燕白这副神色，恍若看到当年那个血影重重的画面，和九死一生溃败奔逃的自己。
“赫赫——”
妖王喉咙中溢出几声嘶吼，燕白松了些力气让他说。
“你可曾想过，我们为何会知道你的踪迹？”
“重要吗？”
猎猎寒风吹起血色的衣衫，她声音浅淡到微不可闻，看来大阵已耗尽她最后一点生机。
“我问的是、玉骨。”
“玉骨？”
妖王被阵法压得筋骨碎裂，忽然呕出口血，嗤笑一声：“日前你杀死我族少君，可知道让你动手那只小妖，是何来历？”
不等燕白回应，他先抢道：“或许你不知，那是我族中人，她早将北海形势告知于我，才有了你今日的落败。”
燕白闻言，动了动眼皮。
“你看这是什么？”
此刻燕白意识已有些混沌，眼中光芒缓缓黯淡下去，好半天才抬起了眼，最后看到的是他手中那节莹白断骨。
那是：玉骨。
晚了，一切都晚了。
原来数日前离开北海时，便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大阵暗上一分，却又回光返照般光华满溢，紧锁的灵网眨眼间再绞死几个妖修，而后化为流动的金色光芒，四散开来。
燕白的身躯也如金芒一般消散，被飞雪卷去。
空气中只留下句清浅的冷嘲：“一群蠢货。”
危机已去，周遭一众妖修却呆愣原地，不敢妄动。
须臾，妖王摸上肿胀的左脸，仍心有余悸。
他瞪了眼身边的小妖，怒斥道：“废物！都是废物！还有你！她都死到临头了，你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同样伤痕累累的黑衣男人瞥他一眼，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你不会真以为，能问出些什么吧？”
妖王闻此言，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方才是在做什么？跟她闹着玩？若不是你多此一举，她又怎会不惜灰飞烟灭，也要开启诛邪阵！”
“不然呢？尸体留给你？”
黑衣男人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忽然捧腹大笑。
“她的血肉确实很香。”
妖王面色阴沉盯着他，沉默片刻，最后冷冷一甩袖，“我们走！”
他拾起地上的妖丹，离开的那刻，一道蛮横的剑意忽然爆开，凌冽的寒光掀起数尺冰刃，直接将众妖围困原地！
天际一抹银光划过，御剑而来之人，神仪明秀，眉拢寒霜，拥着飞雪坠地。
黑衣男人看清了来者模样，竟身形一闪消失在雪域。
风雪乱影，日光浅淡，漫长的寂静中，那人手持一柄玉色长剑，穿过满天飞雪，一步一步朝他们行来。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风里吹来的，全是她的气息。
那熟悉又霸道的灵息，此刻正无孔不入侵占他的意识。
他停在妖王一丈之外的地方，脚下淤积的鲜血沁入厚厚雪层，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霜花打得零碎，只能看到一片破碎的红。
许久，才沙哑着嗓音开口：“她呢？”
“谁？那只妖？死了。”
妖王眉头紧缩，不禁猜测这人是敌是友。
那瞬间，剑修耳目变得不清晰了，天地仿佛都颠倒过来，他好像化为一粒悬在空中的雪片——
在这茫茫雪原漂浮，盘旋，打转。
他是来做什么的？
是了，他是来找她的。
“我……来了……”
可是，他站在血泊中，深深凝视雪径上骇人的血迹，眼中带上了茫然与无措。
远方有丝竹之音传来，让他骤然惊醒。
须臾，剑修手腕翻转，流光的长剑挟着肃杀之意，朝着妖王而去。
天地间，恍惚响彻剑的悲鸣。
燕白蹲在树枝上，黑纱遮面，眼眸如鹰隼，正透过枝叶缝隙向下窥伺。
一轮弯月隐在群山后，四下晦暗又安静，只有夜风灌入细小洞穴 ，带来仿佛哀泣的幽咽。
“簌簌……”
——长靴踏过湿软的草皮，留下一阵轻缓有序的动静。
巡守的修士走走停停，目光如炬沿路察看，并未察觉任何不妥，带着人又快步离去。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瞬，燕白一个起跳，整个人如离弦的箭般射出，动作迅捷越过防线，窜进深深密林。
入了护山大阵，数盏天灯烧得周围亮堂堂。
她一动不动隐在树下。
紧接着，又一队白衣修士走过，好似发生了什么紧要大事，急匆匆朝着山下去。
她这才直起身子，径直摸向书阁灵境。
燕白是一只妖。
十年前，她前往雪域寻找师父踪迹，没想到遭人暗算，死在了那里。
偷袭她的是群妖修，觊觎她的眼神至今还历历在目。
彼时，她意识半是昏沉半是清醒，倒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腰腹处有道可怖的创口，竟是被活生生剖了妖丹。
她遍体鳞伤伏在积雪中，呼啸的寒风刮起遍地雪絮，扬起薄薄一层霜花盖在她身上。
“听闻沉潜之地出来的妖，修行得天独厚，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还不是要死在我们手上？”
“何止？简直不堪一击！”
“那是，咱们君上才是最厉害的！”
……
她动了动手臂，咬牙支起半个身子，睫羽上沾染的落雪遮挡了视线，穿过朦胧的水雾，她看到妖王正在欣赏自己的妖丹。
视野中，一袭黑袍渐渐接近了她。
“北海二境的大妖，出世的也只你这么一位，这妖丹我瞧着——”
妖王吐出几声刺耳难听的怪笑，尖利的指甲划过熠熠生辉的妖丹，一脚又将她踹回雪堆里，大笑道：
“真是个难得的宝物啊！”
她“砰”地砸进冷硬雪堆里，顿时闷哼一声，疼得浑身都颤抖，手脚发软。
雪域寒风嘶鸣，漫漫飞雪一如既往。
她着一身素白法衣，来时不染尘埃，如今已被血浸透，冰凉的雪片混着灼烫的鲜血糊了满脸——那是她的血，也是渐渐逝去的生机。
她忍不住想：怎么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好半晌，她才缓过神来，战栗着吐出几个气音：“是你？之前、也是你。”
“还算有几分聪明。”
含笑的声音传来，虽语气温和，这群妖修却慌忙退让出条道。
一个黑衣男人鬼魅般从妖王身后出现，他面上带着一抹温雅的笑，手执一柄滴血的匕首，颇有些笑面阎罗的意味。
“猜的不错，数年前袭击北海的正是我们，那时你能赶我们走，现在呢？还有这个本事吗？”
男人想起多年前的狼狈逃窜，再看如今，躺在地上的大妖灵力衰竭，只能任他宰割，心中不由得畅快起来。
他行至燕白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强使她抬头，闪着利光的匕首对着她的眼。
燕白看到这张脸原本是笑着的，下一瞬却忽然变得狰狞，近乎狠戾般质问她：
“我再问一次，仙骨被你藏在了何处？若你老实交代，我还能让你痛快去死！”
许是天光太亮，燕白忍不住虚虚合上眼，气若游丝。
“根本、没有，什么仙骨……”
噗嗤！
刀尖刺进腰腹伤口，在体内无情翻搅，丹田被绞成一片模糊的血肉，猩红的液体顿时喷涌而出。
一群小妖见此，连连再退上几步。
燕白瞳仁震颤，忍不住蜷缩身体，失焦的眼中倒映出一片漫无边际的白。
痛！太痛！
妖王抬了抬眼皮，“行了，再这样下去真死了，别耽误正事。”
虽然杀了燕白很有成就感，但妖族向来实力为尊，乘人之危的他还是有些憋屈。
燕白听到男人低低笑着，语气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没有吗？可我们在北海找到一副玉骨，被你藏在困灵阵中，藏得好深啊！你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仙骨呢？”
身受重伤始终未妥协过的大妖，被剖妖丹时都冷静无比，这时候却忽然有了情绪波动。
“别动它！”
她抬起一双沉暮的眼——带着行将就木的死气，好似下一刻就要身死道消。
妖王忽地大喊一声：“退开！”
男人充耳不闻，刀尖要再进一寸，却被死死握住了手臂。
燕白五指成爪，猛地扑上去扼住他命脉，一双眼带着狠厉之色盯住他，那双蓝黑眼瞳蒙上了淡淡一层金光。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不能让这群妖修离开！
困灵阵中的东西绝不能现世！
男人一时不察，被她扑到在地，冷哼一声，“困兽之斗，真是不自量力！”
他满不在乎笑着，正要调动灵力，却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男人变了脸色，细密的金色灵丝自雪原下逸出，丝丝缕缕缠住他的肢体，与此同时，一张金色巨网拔地而起，将众妖笼罩其中。
他望着巨网上道道细小符文，生出不祥之感。
“你怎么可能还有灵力？！”
燕白一拳将他锤进血泊中，勉强支起身体朝法阵中央走去，身躯摇摇欲坠，但步履不停。
她近些年愈发嗜睡虚弱，因而数日前出了北海，一路上就分外警惕。
刚入雪域之初，发现了这群跟踪她的妖修，于是留下这一道法阵。
可后来被袭击，本就衰竭的灵力因打斗再受重创，能否开启灵阵尚且不知，纵使启动了大阵，稍有不慎也可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所幸手上还有几颗聚灵珠，姑且一试，倒是勉强启了阵。
可也，撑不了太久。
她走到法阵中心的妖王面前，妖王体表被金色灵力割出许多细长的利口，只因肉身强悍伤口才不算深，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些修为尚浅的小妖，却有不少承受不住这等杀阵，已经被搅成残肢碎末。
就连燕白自己，身上也多出一道道血痕。
流光溢彩的妖丹坠地，砸入积雪中，她没看上一眼，只问他：“你的手下，到了哪里？”
妖王见她脚步虚浮，面上已呈油尽灯枯之色，没想到竟还留了一手。
果然不该大意。
思及此，他面露狠色，“倒是小瞧你了！早知如此该先废了你的手脚！”
燕白身上没剩几分力气，便只一巴掌狠狠扇上他侧脸，妖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简直怒不可遏。
做了千年的妖王，还没被人这样侮辱过，这比杀了他都难受！
燕白扼住他脖颈，冷冷凝视他：“想死吗？”
“说话。”
这是一道及其轻微、近乎不带情绪的命令，却将不少有阅历的妖拉回数百年前的北海。
那时，也是这只大妖，她立于沧溟最高仙山上，脚下是翻滚着的血海，也如这般冷静，漠然望着他们，说：
“滚，或者死。”
那不是他们第一次在北海栽跟头，却是第一次真正对上这位传说中的大妖。
他们看着燕白这副神色，恍若看到当年那个血影重重的画面，和九死一生溃败奔逃的自己。
“赫赫——”
妖王喉咙中溢出几声嘶吼，燕白松了些力气让他说。
“你可曾想过，我们为何会知道你的踪迹？”
“重要吗？”
猎猎寒风吹起血色的衣衫，她声音浅淡到微不可闻，看来大阵已耗尽她最后一点生机。
“我问的是、玉骨。”
“玉骨？”
妖王被阵法压得筋骨碎裂，忽然呕出口血，嗤笑一声：“日前你杀死我族少君，可知道让你动手那只小妖，是何来历？”
不等燕白回应，他先抢道：“或许你不知，那是我族中人，她早将北海形势告知于我，才有了你今日的落败。”
燕白闻言，动了动眼皮。
“你看这是什么？”
此刻燕白意识已有些混沌，眼中光芒缓缓黯淡下去，好半天才抬起了眼，最后看到的是他手中那节莹白断骨。
那是：玉骨。
晚了，一切都晚了。
原来数日前离开北海时，便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大阵暗上一分，却又回光返照般光华满溢，紧锁的灵网眨眼间再绞死几个妖修，而后化为流动的金色光芒，四散开来。
燕白的身躯也如金芒一般消散，被飞雪卷去。
空气中只留下句清浅的冷嘲：“一群蠢货。”
危机已去，周遭一众妖修却呆愣原地，不敢妄动。
须臾，妖王摸上肿胀的左脸，仍心有余悸。
他瞪了眼身边的小妖，怒斥道：“废物！都是废物！还有你！她都死到临头了，你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同样伤痕累累的黑衣男人瞥他一眼，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你不会真以为，能问出些什么吧？”
妖王闻此言，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方才是在做什么？跟她闹着玩？若不是你多此一举，她又怎会不惜灰飞烟灭，也要开启诛邪阵！”
“不然呢？尸体留给你？”
黑衣男人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忽然捧腹大笑。
“她的血肉确实很香。”
妖王面色阴沉盯着他，沉默片刻，最后冷冷一甩袖，“我们走！”
他拾起地上的妖丹，离开的那刻，一道蛮横的剑意忽然爆开，凌冽的寒光掀起数尺冰刃，直接将众妖围困原地！
天际一抹银光划过，御剑而来之人，神仪明秀，眉拢寒霜，拥着飞雪坠地。
黑衣男人看清了来者模样，竟身形一闪消失在雪域。
风雪乱影，日光浅淡，漫长的寂静中，那人手持一柄玉色长剑，穿过满天飞雪，一步一步朝他们行来。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风里吹来的，全是她的气息。
那熟悉又霸道的灵息，此刻正无孔不入侵占他的意识。
他停在妖王一丈之外的地方，脚下淤积的鲜血沁入厚厚雪层，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霜花打得零碎，只能看到一片破碎的红。
许久，才沙哑着嗓音开口：“她呢？”
“谁？那只妖？死了。”
妖王眉头紧缩，不禁猜测这人是敌是友。
那瞬间，剑修耳目变得不清晰了，天地仿佛都颠倒过来，他好像化为一粒悬在空中的雪片——
在这茫茫雪原漂浮，盘旋，打转。
他是来做什么的？
是了，他是来找她的。
“我……来了……”
可是，他站在血泊中，深深凝视雪径上骇人的血迹，眼中带上了茫然与无措。
远方有丝竹之音传来，让他骤然惊醒。
须臾，剑修手腕翻转，流光的长剑挟着肃杀之意，朝着妖王而去。
天地间，恍惚响彻剑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