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搓了搓手,从口中呼出的热气凝结成雾。长椅上,她身侧的椅面上都落了积雪。

    面前是熙熙攘攘的大街,提着购物包的女人,打着电话的男人,橱窗里精致的商品,开着电风扇将香味吹到街上的小吃摊。

    而张起灵,现在正在其中一家小吃摊前排着队。他高挑的身材在一群老人小孩中特别显眼。

    队伍慢慢前进着,轮到他的时候,他向蒸笼里看了一眼,指了指一只捏成乌龟的馒头。

    “拿好嘞!”店家用塑料袋装了那只馒头,递给他,他想了想,又伸手去蒸笼里,十分精确迅速地从一堆馒头里夹了另一只乌龟,丢进袋子里。

    “哎哟这刚出笼的,当心烫!”老板提醒道。

    张起灵没有答话,丢下钱,拎着塑料袋,转身离开了队伍。

    在哑巴面前停住,他把袋子递给她。

    她伸手去袋子里抓了一只乌龟馒头,仔细端详,一转头看见袋子里剩下的乌龟已经被张起灵咬了一口,只剩下了半边身子。

    她噗嗤笑了一声,也咬了一大口。

    馒头还是热乎乎的,表面撒了糖,勾勒出龟壳的纹路和眼睛。

    张起灵站在她身边,面对着大街,和她一起对着人|流如潮发呆。

    华灯初上,长椅旁的路灯投影而下,就好像舞台的聚光灯,舞台上只有他们二人,而台下人声鼎沸。

    吃完了馒头,哑巴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已经饱了,抬头看向张起灵,却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她眼前。

    那是一把莫名熟悉的钥匙。

    “这是找回你记忆的关键。如果你想知道自己是谁,我会和你一起去打开那扇门。”张起灵静静地看着她,路灯光将他的眼睛照得晦涩不明。

    哑巴抬起头,因为灯光太强,眯了眯眼:“如果我不想知道呢?”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他顿了顿,“但是你的体质跟别人不一样,你不会老去,也不会死。”

    “那就这样吧。”她站了起来,“回去吧。”

    没有质疑。

    她就那么相信了他的话。

    张起灵的手还伸在空中,他顿了顿,将钥匙放回了兜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积雪被堆到一边,在灯光下被照成橘黄色。拐入小巷,行人渐稀。

    哑巴低着头,沿着路上的格子走,每一步,都正好踩在格子的中间。

    有一个格子松了,她踩上去的瞬间就发现不对,如果继续用力踩下去,泥水就会溅起,为了不弄脏裤子,她半途收回了力道,身形不稳,忽然被一只手向后拉去,保持着抬起一只脚的姿势,一下子被拽到身后的怀里。

    那个似乎什么都没在看的人,就好像一直在注视着她一样,在她出现状况的时候,帮了她。

    她愣愣地靠在那个怀抱里,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吴邪说,我们过去认识。”

    “嗯。”回答从自己上方传来,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觉到背后可靠的胸膛。

    “他说我们曾经互相猎杀。为什么?”

    “这不重要。”

    “……他说我的名字是张翠花。”哑巴想到这里,又有些恼。

    身后的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他在笑。

    “他说的是真的吗?”向张起灵寻求着答案。

    “嗯。”张起灵答道。

    “王胖子说我叫张小红。”哑巴不悦地转身过去,趴在张起灵身上,踮起脚,盯着他的眼睛,“我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们正好处在两个路灯的中间,光线与光线交错,最暗的罅隙。

    呼吸缠绕,只看到对方的眼睛,在黑夜中亮晶晶。

    哑巴在寻求答案之余,险些被那双漆黑的眼睛捕获。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在最深的地方写满了沧桑,眼睛的主人却如此年轻。

    思考着这些,她慢慢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有些近。

    是无法忽视地能闻到对方身上味道的距离。

    张起灵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气味,只有在靠近的时候,直觉会发现一种来自地底的阴冷,那是无法简单用其他气味来盖过的。

    她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抬起头,对着有些僵硬的张起灵,她说道:“吴邪说,你叫张瓶仔。”

    张起灵侧过头,避开她过于近的呼吸:“不是。”

    “那我的名字呢?”

    “张翠花。”他淡定地回答。

    她真的有些恼了,一把推开张起灵,转身就走。

    张起灵慢悠悠跟上。

    “如果你想知道,可以选择追寻你的过去。”

    “我不,我就叫张翠花了!”哑巴像是跟谁赌气一样,转头瞪他,却愣住了。

    他在笑。

    笑得十分随意,眉眼间充盈着温情,像是终于从神坛走下来,沾了人间烟火气。

    “你变了很多啊。”她喃喃。

    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有什么东西在冲击记忆的闸门,她却毫无头绪。

    张起灵没有答她的话,而是走上前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前行。

    这个人的手很稳,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为常年不见天日的原因,比一般人要白一些。而且温度也低一些。食指和中指很长,那应该是发丘指,据说能徒手拔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哑巴不说话了,刚才堵塞脑海的许多纷繁思绪,一下子被挥到九霄云外。

    管他呢,反正这个人在自己身边。而且自己残留下来的感觉告诉自己——

    在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她一定非常、非常,依赖他。

    就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在光影交错间前行,他在前,她紧随在后,跌跌撞撞,看着自己前面的那个背影。即使路途很长,走得很累,她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会一起到达终点。

    就好像只要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就能……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很想,很想知道面前这个沉默的男人的名字。

    “张——”

    “海花。”她对着惊诧地转过脸来的那个人,笑得狡黠又得意,“我好像记得叫过你这个名字。哈哈,张海花,原来你叫这个名字!”

    她没有能继续嘲笑下去。

    他封住了她的嘴。

    —first kiss,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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