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邓逸将银针拿起,蹙眉道:“无毒。”

    虞皎观察众人的面部表情,荣府大公子夫妇二人皆是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马夫人则是拍着胸脯嘟囔着:“还好没毒,我还以为是郡公夫人要害我呢。”

    关大人脸上的忧虑稍稍缓和了些,蔺世子则是一直面无表情,仿佛与他毫无关系。

    荣二公子面露不耐,“你问这一通结果茶水里也没毒,你会不会查案?在这里瞎胡闹什么。”

    荣大公子:“既然是无毒,那这众多宾客都还拘在府里呢,今日客人们也都受了惊吓。虞县尉,能否先将人都送出府?”

    虞兴心平气和道:“这只能证明茶水无毒而已,但郡公夫人确实是中毒身亡。郡公夫人午间与两位公子和少夫人一同用膳,你们三位都不曾中毒,可见凶手不是在午膳的吃食之中下的毒,那便很有可能就是午后见过郡公夫人的这几位了。其他的宾客可以在录完口供后自行离开,但少夫人、马夫人、关大人还有蔺世子不能走,还请大公子将几位安置在府中,待到查明真相后方可离府。”

    马夫人先是急道:“那可不行,你们若一直查不清楚,难不成还要永远将我困在这荣郡公府不成?”录事参军此刻脸色也不好看,向张刺史道:“我夫人是个憨实之人,没有那下毒害人的心思,我们夫妇本是受邀而来,如今出了这事还要强行将我们留在郡公府里,倘若外人知晓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话来。且我府中杂事甚多,我家夫人不便久留在此地。”

    张刺史看着这几位都是身居要职,不可怠慢,也道:“那虞县尉给个准确的期限吧,若是到时查不出也不好再将人困在郡公府上。”

    虞兴叹一口气道:“七日吧,此案复杂且行凶之人心机深沉,二位公子又不允仵作剖验,实在是难以侦办,还请各位大人多多配合。”

    张刺史赶忙接话,“那便七日,七日之后便是查不出来也定将各位送出府。”

    马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丈夫拦住,郡公夫人是正二品诰命夫人,在歙州被人毒杀,张刺史身负重压,此刻肯如此说已经是给了台阶。

    “不成,我家少主是要进京赶赴皇命的,午后就是要告知郡公夫人此事才惹进了这命案之中。少主刚在与西南蛮部的战场上得胜归来,一日都不曾停歇,就替侯爷从岭南赶到你们这歙州送贺礼。如今再从歙州出发到洛阳足有千里,这一路山高路远,少主明日一早便要出发,若是不能在年前面见圣人,此等罪责你们谁能负得起?”

    众人面面相觑,张刺史也是一脑袋的汗,“那……那世子还是……”

    三、

    “不能离开。”

    虞皎这句话毫不客气,声音也不小。

    “皎皎!”虞兴满脸焦急,将她拉到一边。

    “蔺世子在各位当中最有嫌疑,你们是最后进入的西侧间,也是最后见过蔺夫人之人,若是下毒之后再清理现场藏匿毒物,你们二人是最方便的。且仵作验尸时用银针测过郡公夫人的呕吐物,银针呈紫斑可能是中了焦铜之毒。”

    虞皎从虞兴的身侧走出来,“焦铜之毒想必蔺世子不会陌生,《岭南府志》就曾记载过此毒,还专门列出了岭南俚人毒箭的用途,岭南道安西军中用的就是以焦铜作为制作毒箭的毒药。若真是此毒,那蔺世子是最容易获得的,且这位侍卫小哥刚刚还说你们是从岭南道来的吧。”

    侍卫哑口半晌,再道:“你……你也说了可能是,你都没有查实怎么可以诬陷少主!”

    虞皎露出轻笑,道:“那便剖尸,将腹中残留食渣全部取出,请仵作和药师仔细查验便可替世子证明。”

    蔺洵微微蹙眉望向她,刚刚她坐在角落的案几之后,没有仔细观察过,此刻见她身着常服,没有穿着统一的衙差服饰,便知她不是正经衙差。

    侍卫见他这个表情立即走到虞皎身前,大声斥道:“是郡公府的二位公子不肯剖尸查验,这也是人之常情。你这样说就是想逼迫少主出面许你们……”

    “见安。”蔺洵出声将侍卫喊回。

    虞皎心道他不是哑巴,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蔺洵直视她,冷声道:“剖尸,我给你七日,若是七日之后查不出下毒之人,我会治你干扰查案之罪。”

    “好。”

    虞皎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虞兴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她死死拉住手臂,摇头示意莫要再说。

    “焦铜之毒虽在岭南道更易获得,但并不是岭南独有,也不只是军中在用此毒制箭,只要银子出够了随便派个人去趟岭南道也是买得到的。所以就算验出真是焦铜也不能证明下毒的人就是我。”蔺洵再撂下一句,“往后不要自作聪明,少用些激将之法。”

    虞皎转过头诺诺称是,惊讶他根本没有陷入她下的圈套之中自证,为何还要答应剖尸?

    “那我来安排各位在府上小住几日。”大公子荣书清见蔺洵发话,也不敢再拦着不让剖尸,赶忙遣仆从将众人安排进别院之中。他人或许不了解,但世家贵族之中都知道蔺洵其实不光是镇西侯之子。

    虞兴吩咐衙差将荣郡公府的各个府门守好,便带着他们一同去寻丁仵作。

    “你今日实在是太过冲动了,若是破不了案我看你怎么办。”

    虞皎嘟囔道:“若不如此怎能剖尸,我也是为了……”

    虞兴语调拔高,蹙眉道:“你还敢说?”

    虞皎立即抿紧双唇,用指腹在唇上轻拍了两下。

    丁仵作得了消息开始准备剖尸,见虞皎来了便告知她:“死者外衣袖口上的茶渍我已验过,无毒。”

    申瑞道:“茶汤茶渣和茶渍都无毒,那凶手应不是在茶水中下毒,我们是不是想错了?”

    “应当不会,蔺夫人的袖口可以证明她接触过茶水,可是他们都说没有与蔺夫人喝过茶,有人撒谎。”虞皎双手交叉抱臂。

    申瑞又道:“也许是蔺夫人自己喝的呢?若是马夫人没有撒谎,那在她走后蔺夫人独自饮了茶,还将茶水撒到了袖口上。”

    “蔺夫人独自饮茶为何要用两个茶杯?茶壶中泡的是生普茶,茶味浓郁,倒入茶杯之后要是不用水洗还是会附着淡淡茶香,定是有人饮过茶后却不敢用侧间内的清水洗净,便用什么东西擦去了茶水。若是这两杯茶水无异常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丁师父你看这两个茶杯可能再验毒?”

    丁仵作拿起茶杯观察,再解开脸上布条仔细闻了闻,叹息道:“确有茶味,但这茶杯已经擦的很干净了,就算真有毒物再注水也验不出了。”

    更鼓声响起:“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皎皎先回家去。”虞兴的态度不容反驳,“都在这守着也无用,申瑞送她返家,明日一早你再过来。”

    虞皎归家后见大屋内还亮着烛火,便往大屋的方向走去,扈萍听到脚步声音也从大屋里走出,“皎皎回来了!”

    虞皎笑了笑,“是,瑾儿是不是睡着了,他没等到我回来有没有闹脾气?”

    扈萍捂嘴轻笑,再道:“是闹了一会,还说要出门找你呢,刚刚困的熬不住才睡了。现下也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是。”

    虞皎返回西屋,一开门就见竺娘坐在椅上用手撑着脑袋打盹,竺娘听到声响后立即起身迎过来,心疼道:“今日怎得又忙到这么晚,二娘子身子精贵,哪能如此劳累。”

    “傅母,虞家只有我一个女儿。”虞皎解开裘衣递给竺娘,见她沉默不语,想了想又道,“傅母前些日子给我做的棉袜我今日穿了,很是暖和呢,只可惜今日雨大给弄湿了,傅母有空时再给我做两双用来换洗可好?”

    竺娘立刻应好,还要去拿针线,虞皎赶忙拉住她道:“夜已深了。”

    “是是,婢去打些热水来。”

    ……

    荣郡公府侧院。

    侍卫禀报:“少主,虞县尉求见。”

    见安看蔺洵没有点头,略带抱怨地说:“他不去查案还跑来少主这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怀疑少主不成?也忒无礼了!也不想想若是少主要让谁死还需要投毒吗?”

    蔺洵扫了见安一眼,见安立即噤声。

    “让他进来吧。”

    虞兴进屋后低头行礼,“下官深夜打扰世子,多有冒犯还请世子见谅。”

    蔺洵打量了他片刻,再道:“有话直说。”

    “小女年幼,行事莽撞无礼,但也只是一心想查出真凶,若是……若是七日后真的没有查出凶手,还望世子开恩。”虞兴的头更低了些,“都是下官教女不严,恳请世子将一切责罚记在下官身上。”

    蔺洵沉默了半晌,摇头轻笑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查不出来了?你说这些话,你女儿应当不知吧。”

    “下官……”

    “行了,若是不能破案便证明你不适合做县尉一职,到时你自行辞官,出去吧。”蔺洵语气冷漠的打断。

    虞兴称是,默默往后退。

    “郡公夫人的手指可能有异常,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指腹相互摩擦的动作,她重复做了两次。”蔺洵说完这句话不再看他,起身往后堂走去。

    “多谢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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