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悠只在家休息了一天就回到店里继续工作,状态如常,唐雨泽根本没发现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只有安婧偶尔看她坐在飘窗边对着外面的行人呆呆地愣神,她以为徐悠还是放不下厉峥,可徐悠心里一直在想那把刀,那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第一次见面对自己很是关心的陈至诚,想着他救了自己两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有些事在最开始的那几秒便早已注定。

    为了让自己能够再次忙起来,徐悠开始出去外接业务,烘焙店开始承接一些商场的沙龙活动和公司的下午茶。她带着制作好的点心照片和安婧的插花摆台效果图联系了几个地方准备一一走访,邹衍也介绍了一些活动,她只是想再积极一些。

    厉峥再次睁开眼睛,恍惚间以为回到了高三。

    那年春夏交接之际,同父异母的大哥找人差点打断他的腿,导致从此再也不能跑步打篮球,还真是手足情深。厉峥和妈妈也没含糊,借着机会夺了他的股份和以后参与集团事务的权利。

    那天他醒来时徐悠垂泪立在床边,那天他经历戒掉纸尿裤以来最大的尴尬,徐悠什么都没说替他洗了裤子,换了衣服,那天他认定了徐悠……

    “醒了就看看我吧,等你好久了!”男人不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虽然年余六十,可是依旧红光满面,看上去没有事情不在他的掌控范围。

    思绪被打断,厉峥目光犀利地盯着床边这张和自己七分相像的脸,恨恨地把头转向窗子那边。窗外的云彩和七年前徐悠来看自己那天一样漂亮。

    “为了个女人至于吗?”厉万勍有些生气。小儿子刚上初中,目前可用的唯有厉峥,能撑得起集团的人不能有软肋。“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什么情爱都是过眼云烟,唯有权力和财富才能让你热血沸腾。”

    “你就是这么对待我妈妈的吧!用完就扔。”厉峥依然不回头,声音冷得仿佛穿透了玻璃,外面开始乌云密布。这个男人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可他却无比憎恨。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希望你也一样。至于徐悠,我没说她不好,你们能走到最后我不反对,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她确实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野心不够狠辣。那个顾然不错,盛世清把这样一个把柄放在你身边,不利用可惜了。”

    厉峥望着翻滚的乌云,五脏六腑说不出的难受,原来一切都可以算计,都可以衡量,他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环而已。可他不甘心只当一枚棋子。自然界中年轻雄性通过挑战年长雄性获得领导权,这样的自然规律在人类社会依然适用。

    “把你公司的业绩再上一个台阶,做点成绩出来,娶一个盛家的女儿,我这边就可以安排你进集团。”没有制衡的筹码他还是不放心厉峥,亲生的不假,但知子莫若父,这个儿子狠心和野心都像自己。

    厉峥妈妈王瑾瑜在厉万勍走后才进入病房,外面暴雨如注,那辆黑色商务车一如当年离开得毫不犹豫。

    “吃点东西吧,医生说你是血糖过低,而且你的胃不适合再喝酒。”王瑾瑜边说边心疼地打开保温饭盒,拿出早就熬好的砂锅粥,吹凉喂到嘴边。自从儿子成年后她很少这样周到地照顾。一直都是徐悠在做这些事,她本以为马上就要含饴弄孙了。

    粉红色的虾仁和青绿色的葱花混在白米粥中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是热气熏了眼睛还是瓢泼的大雨正好可以掩盖哭声?厉峥双手紧紧攥着床单,哭得像风筝断线的孩子“她爱喝粥,最爱喝鲜虾粥,妈!你救救我!”

    王瑾瑜眉头紧锁,目光透过眼中的雾水凝视着儿子痛苦的脸,手轻轻抚摸着沾满泪水的脸颊“妈妈帮不了你,是你自己选的,你忘了吗?你做了和厉万勍同样的决定。”

    王瑾瑜何尝没有找过徐悠。起初以为两人只是闹别扭,后来接到王秀锦的电话正式退婚后她约徐悠私下见过一次。

    那是两个女人的谈话,徐悠只是一句“不想未来孩子像厉峥一样,不想重蹈覆辙。”王瑾瑜便再也无话可说,她体会过那种痛苦,不忍心将徐悠也牵扯进来。

    当年王瑾瑜怀孕6个月时才得知厉万勍还有前妻和两个月大的儿子,她无比悔恨自己给那对母子造成的伤害。而在厉峥六岁时这份也同样伤害击中她,这个男人为了所谓的事业可以罔顾亲情爱情。

    秋风裹挟着雨滴疯狂地冲刷着玻璃,雨水蜿蜒曲折地盘亘在窗子上,如同心中的怨念和执着横亘在心头,一场阳光后依然留有痕迹。

    北方的秋季格外短,短得几场秋雨过后雪花便迫不及待地站在枝头、停在屋顶、趴在窗上宣告秋天的离去。冬季初到时总是冷得彻骨,雨水虽不结冰落在皮肤上却透着冷冰冰的忧伤,那是冬季的眼泪,过不多久眼泪也会化作美丽的雪花,一切悲伤就都过去。

    沙龙和下午茶活动带来不少客源,烤箱在原有基础上添了两个,鲜花的品类又扩充了许多。徐悠的工作室忙不过来的时候越来越多于是又雇了三个小时工。

    但是外接业务还是徐悠或者安婧自己去跑,大部分都是徐悠,安婧总觉得自己没法一本正经地谈公事,否则也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徐悠裹着大衣,穿过盐粒般的雪花来到银行。客户部的陈经理接待她。

    虽然有邹衍提前打过招呼,可陈经理并不打算轻易买账,尤其看着小姑娘好像还不谙世事的样子,心思说歪就歪。

    徐悠面对他时也感觉到不自在,不过见得多徐悠也习惯应对,大不了谈不成。

    “徐小姐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工作室?”

    “小地方,还要您看得上才行。”徐悠不敢自夸,怕有坑。

    “太谦虚了。我们这有一款理财项目你要不要先看一下,都是针对内部员工销售的。看在你和小邹也认识,我给你介绍介绍?”陈经理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徐悠赶忙摆手,她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花钱的,而且投资她真的头大,要是有这个脑瓜也不至于对厉峥公司的业务束手无策。

    “陈经理,我不太懂理财或者投资,要是懂我也不用做小买卖,您说呢?”说着把整理好的效果图和产品资料放在桌上,轻轻推到陈经理面前。

    “要不您先看一下我准备的资料,有不满意的会及时修改的。这次圣诞节的VIP沙龙活动一定会让您满意。”

    对于徐悠的拒绝陈经理也不恼,本来就是抛砖引玉,拒绝一次还有下一次。

    他简单翻了翻效果图和活动流程,手指着一处道“这里我不太懂,需要这么多吗?”

    徐悠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刚要解答。

    陈经理拍了拍身边的座椅“你坐对面太麻烦,在这咱们都能看见,你说呢?”

    “哦。”徐悠见对方回归主题,想也没想连忙坐过去说“这里是我们提供的详细配料表,但是客户参与活动时用的是我们做好的半成品,不会让人看见这么多东西。所有配料都有进货单,来源都有有据可查,这您放心。”

    陈经理盯着徐悠圆圆的脸蛋,粉红的唇瓣,睫毛上还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嘴角痴笑“这我就放心了,现在你打算怎么让我满意呢?”

    徐悠感觉一只手如同冰凉的毒蛇般盘在手背上,心里一阵恶心,腾地站起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对上男人诧异的目光,杏眸中是烧红的火焰“现在满意了吗?”抢过资料推门大步离开。

    由于她离开得过于迅速,陈经理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小丫头扇了反应有些慢,导致徐悠没有听见陈经理的谩骂,而银行大厅的职员以为经理在发疯。

    徐悠再次冲进风雪中没了刚才的信心满满,沮丧得像泄气的皮球,她不得不缩起脖子弓着背,生怕被风吹跑。

    冰冷的雪花不断地灌进眼睛和鼻子,她屏住呼吸眯着眼睛快步向前。

    在银行院门外的转角处与一个高大的身影不期而遇,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酸疼的感觉从鼻子开始向四周蔓延,徐悠疼得说不出话,捂着鼻子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来不及蹲在地上缓解痛苦,她被一双大手架住腋下,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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