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写月——第二章

    写月没抬头,继续作画, “嗯……不错,比我想的要早的多,给她取了什么名字。”要抛却前尘,又要报仇,用之前的名字自然不方便。

    迎春没有惊讶写月如何猜对了李莫的选择,恭敬的回复到,“芳草。”

    “芳草凄凄,嗯……凄凄惨惨戚戚呀,这么惨挺适合她的。”写月说完将笔扔到了一旁,拿起刚画好的画瞧了瞧,似乎对画很满意。

    “楼主,是芳草萋萋,小草生命力顽强,不会轻易被打倒。”

    写月这次没忍住,皱着眉抬起头,“迎春呀,你是菩萨转世吧。对了,记得让吟秋给她换一张满意的脸。”

    “楼主才是菩萨,是这世间最好之人。”

    “……迎春呀,你怎么这么违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

    ????——

    不知不觉,秋意渐浓,李莫在写月楼已经两个月多了,如今她应该叫芳草了,她原本的脸毁了,楼里的吟秋姑娘擅长搓骨易容之术,给她换了一张新脸,身上的伤也早已经好了。

    这张脸与她从前大不一样,但眉眼的特征都保留了下来,比之前更美,却又有几分相似。

    迎春教她琴棋书画,说不用精通,会上那么一点就行了。染冬教她杀人的技巧,也说不用多学,会个几招能关键时刻制敌就行。她都学的很努力,因为她知道她要报仇,但最近她要学的是在太难了。她要学会克服心底的恨意,这几天时常有人易容成钱明出现在她眼前,她必须保持不漏任何情绪才行,十几次了,她还是做不到对着那张脸谈天说地,奉承讨好。

    一天夜里,芳草跑到露台上独自垂泪,她心中难过,一是因为对父母孩子的愧疚,愧疚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还有就是恨自己不争气,连报仇都不能。心里正想着身后却传来了写月的声音。

    “成日里哭哭啼啼有什么用?你的眼泪只会让你的仇人觉得你懦弱,让你在乎你的人心疼,除了让人发现你那脆弱的内心,毫无用处。”

    芳草急忙擦了擦眼泪,看写月搭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身影纤弱,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写月眼风都没扫她一下,但却继续开口,“李莫早就死了,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你是芳草,该替她报仇之人。你要跳出李莫身份的拘束,成为另一个人,对待一个素未谋面的负心之人你在怕什么?”

    听了写月的话,芳草有些触动,是呀,这楼里的人换了名字换了张脸,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了。她陷在自己的沉思里,没有发现写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发现那件披风是什么时候落在了自己肩上。

    又过了几日,芳草正坐在写月面前给她倒茶,写月看着眼前举止焕然一新的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染冬说,你很聪明,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却一直没有告诉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不着急吗?”

    芳草淡淡回应,“一个好的猎人自然要等一个好的时机才能打到猎物。芳草既然相当猎人,自然得耐得住性子。”

    写月最喜欢聪明人,满意的笑笑,“三天后,钱大学士会来写月楼,到时候你去伺候水酒。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芳草一点也不好奇,写月为什么能确定三日后钱明一定会来。虽然他成亲不足一月,正是新婚燕尔,但楼主说他会来就一定会来。她这几日做足了准备,第一步就是勾起钱明的兴趣,让他沉迷于此,想要将她带走,她才好下一步的动作。芳草很有信心,毕竟一个神似亡妻的美人,钱明必定会十分留意。

    第三日正午,写月楼里人声鼎沸,台上的舞姬翩然起舞,顺着正门走进来一派金碧辉煌,好一座销金窟。钱明随着萧承平走进来,就看到这般景状,十分吃惊。萧承平轻车熟路的将他带进二楼的雅间。

    芳草与迎春早就在包厢里侯着了,见人进来行了个礼。萧承平带着钱明入座,芳草则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听着二人说话。

    其中一个声音十分熟悉,是之前尝尝在耳畔唤她莫娘的人,如今听着,芳草只觉得颇为恶心。

    “王爷,下官刚成亲不久,来此等地方怕是夫人责怪。”钱明如是说道。

    萧承平不以为意,“钱兄,这里是酒楼不是朝堂,没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再说了,此处也不是什么秦楼楚馆,这写月楼的姑娘之谈风雅,绝不卖身,王夫人不会介意的。”

    “这……”钱明还想再说,却被萧承平打断,“行了钱兄,本王要去会佳人了,你在此处好好放松放松吧。”自称本王,就是拿身份压制了,钱明不好说什么。萧承平说完起身便走,还不忘吩咐迎春好好找人伺候钱明。

    迎春点头应下,待萧承平走出去,吩咐芳草好好伺候,便也下去了。

    芳草露出一个完美的笑,施施然走上前去给钱明倒酒,钱明看着与亡妻十分神似的脸不禁出神,脱口而出,“莫娘?”

    芳草就当没有听见,端起酒杯凑近钱明,“大人说什么呢,尝尝我们楼里的酒吧。”

    钱明回神接过递来的酒,发现这人只是跟亡妻有些像而已,脸上有几分不自然,问道,“我瞧姑娘有几分眼熟,姑娘是哪里人?”

    芳草微微一笑,“奴是江陵人。大人为何这么问,是瞧着奴家眼熟嘛?”芳草语气温柔,丝毫不见试探。

    钱明却被江陵二字惊出了一身冷汗,想着这人与李莫有几分相像,怕是沾亲带故,又急忙问道,“那家中可有什么亲人朋友?”

    这次芳草没有立刻回答,给钱明续了杯酒,缓缓说道,“奴命不好,十岁上父母双亡,转年便被兄嫂卖了,十二岁是辗转来到京城,幸得楼主眷顾,买下了奴,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说道伤心处,芳草还合适的撒上了几滴眼泪。

    美人垂泪,钱明打消了几分疑虑,急忙柔声安慰。芳草十分感动,“是奴不好,扰了大人兴致,奴自罚一杯。”说着便仰头喝了一杯,烛火映着美人玉颈,钱明略一恍惚。

    这时芳草又适时开口,“奴瞧大人器宇不凡,当是个满腹经纶的人,如今却为何愁眉不展呀。”

    钱明叹息了一声,想着这一年来借着王家的东风,得了个内阁大学士的肥差,但在外要仰仗王家鼻息,处处谨慎小心,在家也要成日看着王瑶脸色,过得好不郁闷。钱明知道轻重没说话,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芳草给他添酒,没有继续问,只说到,“大人心中苦闷不得诉,奴家陪您畅饮便是”

    楼下两人正对着谈心,楼上萧承平正坐在写月面前,手里把玩着玉坠子,“不过一个榜眼,哪里值得你费这般心思,你是冲着王瑶去的吧。”

    写月罕见的没有带面具,淡淡瞧他一眼,没否认,“骠骑将军王骁不倒,他的长女丽妃在宫中就不会倒。”

    “其实为着母亲的事,陛下对丽妃早有怨怼,但始终忌惮着王家,虽心有不满,还是缺一把火,发作不得。”

    “那我便给他添一把火。朝中看不惯王将军的人可太多了。”写月语气轻松,像说今天天气晴好一样。

    萧承平皱了皱眉,“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你心中有数就好,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别总一个人扛着。”

    写月笑了笑,看着安心不少,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直到天色渐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写月转头说道,“你将他送回去吧,时候未到,我这处的风可不能刮的太早了。”

    萧承平应承了一句转身下楼,楼下的雅间里,钱明正喝的八九分迷糊,他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美人在侧,温声细语奉承不已,他多日谨小慎微的苦闷也有了出处,有些飘飘然,这时萧承平走进来叫他,说天色不早,要送他回去,他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芳草适时说道,“大人今日也醉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奴家与大人一见如故,若大人他日再来,亦可唤奴家作陪。”

    转眼小半个月过去,写月换上了上好的花茶,叫了迎春一起品茶,“尝尝,承平送来的,我喝着味不错。”

    迎春笑着尝了一口,“王爷送来的,自然是极好的。”

    写月听着奉承白了她一眼,“最近芳草那里怎么样?”

    “挺顺利的,钱大学士来往的频繁,钱夫人最近心情怕是不爽的很,不过近来王家在御前不得脸,王瑶也没说什么。”

    “嗯。”写月满意的点了点头,抬头看向窗外,“天快凉了,该让芳草加把火了。”

    “是。”

    这把火芳草加在了七日后,这日钱明来会佳人,他最近烦的很,王瑶成日在他耳边闹个不休,同芳草喝着喝着,不知怎的竟然滚到了一起。

    等再次醒来时,只看到芳草半拢着衣衫赔罪,“是奴不好,多喝了几杯,勾引了大人。”说着芳草还拭了拭眼泪。

    钱明脑袋还迷糊着,但看见芳草哭的可怜,还是上前安慰,“这怎么能怪你呢。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你不要哭了。”

    芳草却哭的更凶了,“大人不知,写月楼的姑娘卖艺不卖身,我犯了楼规,楼主定会将我赶出去,奴虽不后悔伺候大人,但怕是以后再难见大人了。”

    钱明将人搂在怀里,低声安慰,脑袋里却盘算着,近来他仕途顺畅,反而是骠骑将军府屡遭贬斥,只仰仗着宫里的丽妃娘娘。偏偏王瑶是个跋扈的,闹得他头疼,如今也该有个人磨磨她的性子。

    钱明打定了注意,便对怀中的美人说道,“你莫哭了,你是真心待我,我岂能不知?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我这去找你们楼主赎了你,接你进府。只是你也知道,我府中有个母夜叉,怕是你要受些委屈,不过你放心,我定是会护着你的。”

    芳草喜极而泣,“能陪在郎君身边是妾身的福气,就是受再多委屈也值得。”

    写月不多不少的又敲了钱明一笔。足足折腾了一日,钱明才顺利买断了芳草的奴籍。美人来之不易,当日钱明就将人抬进了府,王瑶大闹一场,甚至想来写月楼兴师问罪,但被钱明吓唬了一番。将事情扯到安王萧承平头上,王瑶这才做罢。不过少不得磋磨羞辱了芳草一阵,芳草装做一心之为钱明,受任何委屈都行的样子,又让钱明好好心疼了一番。

    白日里钱明挂着公职,自然得出门当差,芳草少不得受些欺负,不过芳草枕头风吹的勤,倒惹到钱明更加厌恶王瑶。

    这日钱明刚出门,王瑶便叫了芳草来使唤,让王瑶奉了茶跪着,嘴上还不忘嘲讽着,“你以为你长得多勾人呢,不过是有几分像那个贱人,夫君对你多了几分愧疚罢了,要不就凭你还想爬进着府门?”

    芳草看着眼前烧死自己的罪魁祸首,依旧低眉顺眼,装做一派弱柳扶风的样子,“夫人,奴只想陪在钱郎身边,别无所求,我知道夫人心中有气,便是怎么磋磨奴,奴都不会有半句话的。”

    “行呀,你这么会伺候人,只伺候夫君的确是可惜了,其他人都下去,就留你伺候我好了。”王瑶巴不得好好收拾她,立刻吩咐其他人下去,却不知这正中芳草下怀。

    一整个上午,王瑶不停的使唤芳草,但芳草始终百依百顺,伏低做小。王瑶心中畅快了几分,午睡时也让芳草站在床边打扇。

    王瑶睡得正熟,却突然呼吸困难,好像被人掐住脖子,急忙挣扎着醒来就看见一张被烧的血肉模糊的脸,一边掐着她的脖子一边说道,“王瑶,你该给我偿命了。”王瑶惊恐不已,却叫不出声,不多时便昏死过去,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掐的。

    等她再次醒来时,就看见芳草在她床头叫她,“夫人可是做噩梦了?”看着那张跟李莫相似的脸,王瑶突然将芳草推到在地,嘴里念叨着,“别过来!你别过来!”

    声音引来了一众奴仆,芳草被推到了后边。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芳草嘴角勾起了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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