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雯吃了三个肉包子,一根油条加一碗豆浆,姜雯平日胃口极小,今日可谓当最后一顿来吃的。

    以致跪在坤宁宫外求见皇帝时,还在打饱嗝。

    公公从门内出来,走下阶梯,对众人道:“陛下请太子妃先进去单独谈话。”

    姜雯一愣,意识到皇帝这是要给自己面子。

    可将死之人,那需顾及面子,莫不是自己假传圣旨,皇帝还愿放自己一马?

    抱着疑问,姜雯跟着公公走近了坤宁宫。

    几日不见,皇帝好似又消瘦了。

    “儿臣参见父皇,”姜雯跪在地上,良久都不见皇帝说话,想来是被自己气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姜雯却抑制不住自己打饱嗝,一个一个,在安静的大殿内,清晰响着。

    皇帝大抵是听的不耐了,唤公公取来茶水,供姜雯饮用。

    公公端来茶水,小声告知姜雯,“太子妃,不要吞咽,直接灌,就不打嗝了。”

    姜雯听公公的,一碗茶灌下去,果真不再打嗝。

    皇帝见姜雯饮完茶,又老实巴交的跪伏在地,瞧了好笑,“你这会儿倒是乖巧,假传圣旨的胆子哪里去了?”

    姜雯还以为自己要跪许久,才能被问话,没想到这么快。

    立即回道:“父皇,儿臣听闻国库亏空,想到子沐还在边关,若无军饷及时供应,子沐会如何?大洲会如何?百姓会如何?儿臣真是不敢想。也知若是提议此事,父皇定然不同意,故而才出此下策。”

    皇帝哼了一声,“假传圣旨你倒是敢想!”

    姜雯闻言蔫了下去,不敢答话。

    “可想过后果?莫要欺瞒朕,朕想听实话。”

    姜雯沉默半晌,摸不准皇帝的脾性,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若此事成,皆大欢喜,我一力承担罪责,要死要罚都认。若此事不成,子沐私库还剩些钱财,可撑一段时日。”

    “哼,前路后路你倒是都想了。可你前几日不是向朕请了谅你犯错的口谕,朕不罚你,你可想过?”

    “想过,”姜雯微抬起头,认真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儿臣愿往京都外的清明寺思过。”

    皇帝眼睛微眯,看见姜雯脸上的伤口,不满道:“你这脸上是怎么搞的!”

    姜雯沉默的瞥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鲜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明明这处伤口更明显... ...看来是因为姑姑了。

    “抄吴氏时,被人划伤了。”

    皇帝皱起眉头,“那你就去那什么寺思过去吧。”

    姜雯闻言,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的脸没有受伤,定然没有一点处罚。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唤和你一起抄吴氏那几人进来。”

    姜雯脑袋朝地上一磕,“父皇,儿臣还有所求。”

    “何求?速速说来。”

    “吴氏犯数起罪责,其中吴氏有多间铺子名添乐堂,是使幼童在做买卖、□□、乞讨的恶心营生,还请陛下速速处理此事,救救哪些孩子。”

    “这,我在你们送来的证据中看到了,已经着人去查了。”

    “父皇圣明。”

    皇帝点头,“好了,赶紧下去吧。”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皇帝不耐,“平日怎不觉你如此婆妈!”

    ... ...

    坤宁宫大门打开,姜雯从里走出,顾诚晟等人紧盯在姜雯身上,待姜雯走到众人旁边,顾诚晟立即问道:“雯丫头,陛下赏赐了你什么?”

    姜雯呵呵一笑,思过。

    但姜雯说不出口,“你们日后就知道了。”

    身后公公高声道:“陛下请顾将军、裴中郎将、姜三公子和这位苏公子、宋公子,入殿觐见。”

    顾诚晟众人闻言也不敢耽搁,不再盘问姜雯,快步跟着公公进去。

    苏滕飞紧张万分,深怕自己此次又无功而返,回头看了姜雯一眼。

    见姜雯对自己点头,苏滕飞忽而安定下来,迅速跟在姜秦威身后。

    他们走了,一旁不放心,跟随姜雯一起入宫,在旁边候着的锦绣这才上前询问:“小姐,如何?陛下没罚你吧?”

    “罚了,不过是我自求的。”

    “啊!小姐为何求罚?”

    姜雯连忙捂住锦绣大声叫唤的嘴,“小声一点,只是请罚清明寺思过,小罚,不用担心。”

    “顾叔有一句话说对了,爹娘当年风头太盛了,而咱们此时,该去寺里躲躲风头。也可好让京中氏族松口气,不能一下逼急了,狗急跳墙还惹麻烦哩。”

    锦绣点头,示意自己明了,不会再大喊大叫。

    姜雯这才放开锦绣的嘴。

    “小姐,你太聪明了。”

    “嗯嗯嗯,”姜雯捂了捂手臂,“锦绣,我们不等三哥了,快些回去,我感觉我这手臂上的伤,刚刚行礼时又扯开了。”

    “小姐怎的这么不小心,”锦绣闻言赶忙扶着姜雯走。

    后头公公去而复返,唤道:“太子妃,太子妃请稍后,轿撵马上就来。”

    锦绣闻言大喜,“不用走出宫了。”

    姜雯行礼道:“多谢父皇,有劳公公跑一趟了。”

    公公笑着道:“为太子妃奔波,是奴才的福气,陛下还赐了太子妃金疮药,说女子不适留疤。”

    姜雯闻言嘴角抽了抽,事是好事,药是好药,只是为什么感觉这么不适呢?

    不过看来自己这张脸在皇帝此处,还真是张保命符。

    李姝在府中也睡不着,尽听了些外头的风言风语,愁的不行。

    待姜雯到家时,家中已经备好了几位郎中。

    姜雯和姜雯院里的丫鬟都坐在姜雯院里的里屋,供郎中治伤。

    姜雯手臂哪块伤口包扎后又裂开渗血,此刻早已止血干涸,一扯上头的布条姜雯就痛的不行,额头冷汗直冒,布块和伤口黏连在一起,一扯复又渗血。

    郎中早央人备好了温水,见状便让丫鬟用帕子过水后轻轻擦拭伤口,扯开伤口上缠绕的布条。

    郎中忍不住吐槽道:“这伤口包扎的太草率了。”

    李姝闻言,瞪了姜雯一眼。

    姜雯呼痛,喘了口气解释:“娘,刀剑在前,顾虑不上这点小伤。”

    李姝上过战场,身上大伤小伤不少,也知其中缘由,可看着姜雯,心中还是止不住为女儿心疼。

    好不容易将布条扯开,伤口处皮肉已经模糊一片,姜雯瞧了一眼,就不想再看,转过了头去。

    郎中细细为姜雯止血,处理手上伤口,姜雯死死咬住牙,忍着痛处。

    李姝见了不免摇头,恨自己未同女儿一起去,也能帮衬些,那至于令姜雯这般... ...

    重新包扎好伤口,姜雯由母亲身边的几个丫鬟,帮着卸下身上铠甲,带去浴房清理下满身血污。

    身上包有伤口,几个丫鬟只能简单替姜雯擦洗一下身子,不放心跟进来的李姝这才发现,姜雯不止手臂和脸上有伤,身上更是到处青紫。

    姜雯身边虽有几个丫鬟相护,但人多手杂难免被伤,虽有铠甲护体,可姜雯细皮嫩肉,刀剑虽划不破铠甲,其重击而来的力道却是全受住了。

    李姝不发一言,默默接过丫鬟手上的帕子,替姜雯小心擦洗。

    待擦洗完换了身舒适的宽松衣裳,李姝嘱咐道:“你好好回屋里去歇息,怎么回事,待你三哥回来了,我自会问他。”

    姜雯点头,抱了抱娘亲,“娘亲,今日庄子上的姑娘进京了,我嘱咐了她们,若累了就来府上歇息用膳,还请娘亲一会儿招待一番。”

    李姝一把推开姜雯,“哎呀,知道了,你手莫乱动!”

    姜雯不敢再乱动,只等娘亲走后,起身去院里丫鬟房里,瞧了瞧几个丫鬟。

    她们已经累极,连姜雯进门都未发现,个个都沉沉睡去。

    她们昨夜身上也有几个受伤,姜雯这般瞧上一眼,才算安心。

    姜雯一个个进屋看过去,直至最后一间,听见锦绣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和锦绣同睡一间的月牙抬起脑袋,看向进门的姜雯。

    “小姐。”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失笑。

    “睡不着?”

    月牙点点头,“平日是习惯了的,可今日... ...”

    姜雯好笑拉起月牙,“去与我同睡吧,她今日许是累惨了。”

    月牙看了眼姜雯的手臂,“小姐身上的伤。”

    “伤的左臂,你睡里头,不会有碍的。”

    “好。”

    姜雯抬右手牵着月牙起身,两人一起去了自己屋里休息。

    姜雯醒来已是天黑,戌时已过。

    浑身冰凉,黑暗中,姜雯抬手摸上自己完好只剩一道小疤痕的脖颈。

    今日一醒,竟莫名觉的脖颈发痛。

    可转了转脖子,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而是手臂上传来清晰的痛意。

    约莫是梦魇了。

    窗外有点月光洒进屋内,睡里侧的月牙不见踪影,想是已经起了。

    锦绣敲了敲屋门,“小姐,可是醒了?”

    姜雯应了一声,锦绣立即进来伺候姜雯穿衣宽带。

    视线内亮起烛火,姜雯有种从梦中回到现实的感觉,逐渐清醒,身上冷意散去不少。

    “小姐,夫人在前院办了宴,过去瞧瞧吧,”锦绣笑着进来,嘴里这般说道,手上给姜雯宽衣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些。

    抬着灯笼出了自己院子,姜雯才发现府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不仅庄子上的姑娘们未离去,想等姜雯醒来,就连昨夜一同参战的顾诚晟等人,今夜都来了府上庆贺。

    姜雯瞧见他们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跟着笑。

    “洛汐,快来。”

    “雯丫头,醒了啊。”

    “小妹。”

    “太子妃。太子妃。”

    周围热闹嘈杂,姜雯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来了。”

    姜府人口少,大家还各分一处院子住,府里总是透着冷清,也从未办过宴。

    今日一下热闹起来,姜雯挨着娘亲坐下时,还有些局促不适应。

    结果一坐下,就被娘亲拉着问:“睡觉可有碰到伤口?”

    娘亲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凑到姜雯身边来,“伤势如何?”“脸上伤疤要不要紧?”“郎中如何说?”芸芸如此的提问。

    “好的很,一点也无碍,”姜雯目光看向自己三哥姜秦威,“我一回府就收拾休息了,陛下后来召唤你们如何?”

    “我被封左庶长,将任百将,赏白银百两,”姜秦威面带喜色,把百将当做一个很好的开始。

    姜雯一问之下才得知,皇帝认下了曾给自己下密令之事。不止姜秦威,其他人都得了赏赐。

    顾将军宝甲一套,白银五百两。

    裴中郎将宝剑一柄,白银百两。

    宋康任屯长,赏白银百两。

    苏滕飞任大理寺司直,赏白银百两。

    而吴氏剩下的妇孺,交大理寺调查,真有苦处者,可无罪释放。若有受吴氏恩惠,也曾犯下罪行者,则被发配挖矿。

    顾诚晟不解道:“雯丫头,怎的明明数你功劳最大,为何陛下只赏你白银百两,还又以惊扰百姓为由,罚你思过半年?这哪次动军不惊扰百姓的,次次也没见责罚,可偏偏这次要受罚?”

    思过是自己主动提出的,姜雯自知为何,可其中缘由却是不能说,于是开始胡诌,“应当是我其中有思虑不当之处,才有此罚,该是让我好好想清其中错处。”

    “哦?”顾诚晟眉头深皱,陷入沉默,似真把姜雯话听了进去,要好好复盘一番昨夜。

    姜雯不敢再多说,怕漏了错处,和娘亲招呼了一声,就混入朱沐她们那堆坐,同大家说说笑笑,瞧着月光,吃点小食,心情又重归平静。

    三哥姜秦威极不好意思的,端了一碟女子爱吃的雪花糕,到周秀燕面前,引起大家一阵起哄声。

    未让姜雯想到,苏滕飞这老实人在怀里摸了半晌,也掏出一只钗子,递到朱沐面前。

    姜雯瞪大眼在朱沐和苏滕飞二人身上来回看,这实为没想到。

    但是没想到的,居然还有朱沐这个当事人。

    朱沐犹豫半晌,终是摇了摇头,拒绝道:“苏公子,我们二人年纪相差许多。”

    苏滕飞笑道:“没事,我不介意你的年纪,也不介意你的过去,请朱姑娘也莫嫌我苏滕飞草莽出生,若不是今日能上官途,我是万不敢和姑娘说此事的,还请姑娘能给个机会,我苏滕飞是真心的。”

    姜雯压了压手,制止周边人的起哄声,“朱沐姐,你自己决定。”

    朱沐左右为难之际,苏滕飞收回了钗子,“我知朱姑娘是个果敢之人,若此事令姑娘百般纠结,就当我今日没说此事。待明年的今日,我再拿出钗子求姑娘收下,姑娘若还不愿收,我便明白姑娘心意了,此后,我苏滕飞再不纠缠。”

    朱沐闻言点头应下。

    朱沐对苏滕飞观感倒是不差,但是自己不仅年岁大他许多,过去还曾委身于他人,令朱沐百般纠结苏滕飞所说的不介意是否为真,毕竟人有百面,怎敢轻易相付终生。

    热闹的夜宴结束,次日姜雯早早收拾了包袱,遵旨前往清明寺。

    不过出发前,姜雯先去了裴府登门。

    裴简只裴贾燕一个女儿,因此格外宠爱,夫妻两思念女儿,竟就将裴贾燕的排位放在了自己的卧房之内。

    因此姜雯前来祭拜时,夫妻二人极为尴尬。

    姜雯点燃一炷香,站在裴贾燕的排位前,盈盈三拜,只说道:“吴氏,灭了!”

    祭拜完,姜雯告别裴简夫妻,启程清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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