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VANISHER
越野车沿着草地间的车辙一路颠簸，越来越靠近反射着寒冷金属光泽的漆黑城墙。
随着视野里的城墙越来越高，渐渐占据全部视线，人类城市表面故意维持的死亡气息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
卢米娜安下车的一瞬间，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抬头看着几乎望不到顶的黑色机械城墙，良久，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个非常热闹的城市，跟紧我们。”洛尔凯靠着车门，对卢米娜安善意地提醒道。
卢米娜安出神地凝视着VANISHER人流熙攘的东城门，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从小游离在人类社会之外的她，进入大型人类城市的机会屈指可数。别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对她而言却是终其一生不可得的奢望。而造成这差距的唯一原因，仅仅是出身。她出生在永远不会得到人类社会认可的地方。
她捏紧双手，跟着洛尔凯走进排队进城的队伍。
一般人类城市有三到四扇大门可供进出。大型人类城市，如VANISHER有八扇城门，其中最常使用，最热闹的城门就是他们面前这扇五米高的钢铁城门：HOPE。
HOPE正对山谷，承接由南到北的过路人。凡是进入这条山谷的人都会经过VANISHER。它扼守着从平原进入高原的狭窄要道，从古至今都是个重要关口，现在更是一个人口稠密、人口来往频繁的大城市。
卢米娜安注意到进城队伍里的大部分人都穿着差不多的迷彩服或野战服，身上装备齐全，带着姓名牌和各种军队徽章，互相就算不认识也能聊上几句。
他们都是UW的人，都算得上是同事。
凯隆刚在队伍里站了一会儿就被人认出来，立刻有人上来打招呼。
凯隆不太爱说话，低声寒暄了几句就不再开口。洛尔凯见缝插针地接下被凯隆无视的话题，和他们随心所欲地攀谈起来。他的一条伤腿很快变成大家关注的焦点。其次，就是他们队伍中少掉的几个人。
“瑞秋呢？”有人问。他还记得SKY小队里那个一头金发的小伙子。
洛尔凯艰难地扯动嘴角，略带伤感地说：“他…没能回来。”
“你们的向导不在了？”有人讶异地瞪大眼睛。
一支哨兵小队如果没有想到陪同，几天之后就会失控。
可是凯隆一行人看起来只是受了些伤，精神状态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洛尔凯耸耸肩膀，靠在维尔森身上，淡淡道：“我们被黒匪袭击。他中了埋伏没能回来。”
每位特种兵都对这种事情早有准备。
现在随着科技发展，野外行动不像以前那样危险，但依然危机四伏。他们走入丛林时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他们谈及死亡就像谈及今天的晚饭一样平常。即使心中仍有伤痛隐隐抽动，他们表面上也会装得尽可能云淡风轻。一方面是他们不能被多余的情感过多影响；另一方面是他们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以统一的“硬汉形象”示人。
“那亚当……？”有人注意到他们队伍里不只少了这一个人。
洛尔凯无奈地眨眨蓝眼睛，蓝色虹膜映着格外清澈的蓝天，沉默着点点头，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你们这一路过来一定很难。”有人上前拍了拍洛尔凯的肩膀，好奇地问，“你们是在哪里被袭击的？”
“玉山南侧，金沙河大拐弯附近。”
“那里…离这里很远吧？”有人疑惑地皱眉。哪怕昼夜不息地开车，至少也要一个星期才能赶到这里。野外行动的哨兵几乎一直处在战斗状态，长期的精神消耗一定需要向导提供治疗和缓解。他们怎么能平安无恙地赶到这里？
“是的，很远。我们去了一次野外基地SHED。”
“看来基地里有向导？他们终于舍得在基地里放向导了？”
“不，不是。”洛尔凯回头看了眼站在费加尔身后的卢米娜安，微微扬眉，“我们半路上遇到了另一个迷路的向导。”
“这算不算一种奇妙的缘分。”他冲一脸茫然的卢米娜安俏皮地眨眨眼睛，微笑地打趣道。
“迷路？”
人们的视线落到卢米娜安身上，一下子被她漂亮的绿眼睛吸引住。
卢米娜安长相并不突出，不是一眼惊艳的大美女，五官清秀精致，气质文弱柔和，浑身一股书卷气。任何人第一眼都会误以为她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然后才会注意到她橄榄绿眼底独属于超级士兵的那一束锋锐光芒。
“你是特种兵？你和你的队员走丢了吗？”好事者兴奋地围上来，好奇地追问。
卢米娜安无所适从地朝费加尔身后躲了躲，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费加尔双臂环胸，脸色阴郁地瞪了眼还往前凑的好事者，嘶声斥道：“后退！”身体线条呈完美流线形的黑豹猛然出现在他身侧，伏低身子对着人群低吼一声，吓得围上来的人群争先恐后地退下。
军队里无人不知这头彪悍强壮的黑豹属于谁，也知道费加尔脾气非常不好。
大家悻悻回到洛尔凯身边，识趣地岔开话题。
“那你们这次的任务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也没办法。平安就好。”
洛尔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似乎很冷似的双手搓了搓肩膀，漫不经心地反问：“你们呢？”
“任务不难，送点物资罢了。”对方耸耸肩膀，无聊地摊开双手。
另一名士兵忽然插话，神秘兮兮地低声道：“这次我们出去的久。外面似乎有点奇怪。黑匪在黎明雪山一带特别活跃。我们撞上了两次，幸好都没被发现。当然，发现了也不怕，直接就是干！”突然夸张地提高音量，一手握拳朝空中挥了挥。
洛尔凯微微皱眉，默默听着周围人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最近的黑匪活动，抬眸望了眼站在人群外的凯隆。他们这次出去的时间不久，但也遇见了两次黑匪，而且两次都遭受重创。
如果这不是他们运气太差的缘故，那背后一定有有其他原因。
黑匪内部出现了变化。
两次正面迎敌的凯隆一定比他更清楚黑匪内部发生了什么。
他又扭头看向还站在费加尔身后的卢米娜安，脏乱的棕褐色卷发遮住她橄榄绿的眼睛，脸色憔悴，身型孱弱，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她的精神体绝对是统治级的强悍。她既然这么强，又怎么会被UW开除？
她到底来自哪里？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又为什么会加入他们？
她身上充满了谜团，充满了危险气息，那种深藏在密林深处令人看不透摸不清的迷雾。
偏偏凯隆像是中了邪似的毫无条件地信任她。
他绝不会质疑队长的任何决定，费加尔和维尔森也不会。作为一支在野外数次出生入死的队伍，他们早就明白“服从命令”的重要性。
进城的队伍渐渐缩短。卢米娜安看见城门口的检查站。
所有人都要在检查站前卸下身上一切武器装备，带上控制手环走入一间间单独的检查室。
卢米娜安身上本就没有武器，直接走过安检门，走进一间专门提供给向导的检查室。检查室里有张病床，柜子里放了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一名专业医生和一名看起来很年轻的小护士站在病床前等着她。
“Chaos，请坐到床上。”护士手里拿着一本记录册，指了指身边还沾这些血迹的病床。
卢米娜安从善如流地走上前，护士低头看着记录册，缓缓问道：“根据报告，你肩膀受了伤，手臂有一些擦伤。还有其他伤口吗？”
“没有。”
“伤口情况如何？”
“应该已经愈合了。”
“菌丝呢？”
“没有。”
“很好。”护士转头看了眼医生，后者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请脱下上衣。我们需要进一步检查伤口情况。”
“好。”
卢米娜安面不改色地一件件脱下衣服，直到赤裸的肌肤被冰冷的空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透过柜门玻璃表面的反光看见自己，一个模糊的人形倒影，一个伤痕累累的人类躯体，还没有死，还没有被无处不在的菌丝鸠占鹊巢。
护士拆下她手臂上的绷带，医生用消过毒的手术刀切开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鲜血顺着肩胛骨流过脊椎，滴到雪白的床单上，绽开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护士拿来特殊的“杀菌灯”，对准鲜血淋漓的伤口摁下开关。一阵炽热的疼痛铁钉般钻进骨骼。卢米娜安疼得眼前一黑，双手抓紧床单，咬牙忍了过去。护士不动声色地又按了几次开关，等到伤口周围的皮肤微微发红后，转头看向医生。
“可以了。治疗结束了。开始缝合伤口。”
“是。”
医生没有用麻药。超级士兵的忍耐力足够应对这点小场面。疼痛几乎与他们如影随形。
卢米娜安从检查室出来时，凯隆正好从旁边的检查室走了出来。他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短袖袖口紧紧勒住他粗壮的大臂，手臂上重新缠了绷带，渗了些血。卢米娜安抬头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绿眼睛，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你怎么样？”
“我…”卢米娜安还套着凯隆借她的外套，袖口挽了几下，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我们走吧，去前面等他们。”凯隆多看了一眼她血色全无地脸颊，忧虑地皱起眉头，轻声道。
后者点点头，低头走向他。她身后另一间检查站的房门忽然打开，一名赤身裸体的男向导尖叫着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挥舞双手大叫道：“不！不！我没有被感染！不要杀我，我还有哨兵，我不能死！”
他歇斯底里的叫嚷还没结束，在检查站前排成一排的警卫立刻持枪冲了上来，前赴后继地向他按倒在地。
各种精神体在检查站跳跃奔跑、嘶吼叫喊。
男向导被警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后背上的伤口撕裂，鲜血如注，露出一点可疑的白色斑点。
“不！不行！”他绝望地嘶吼道，艰难地伸出一只手看向前方。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枪声尚未响起，一名身形高瘦的女哨兵从人群里冲出来，一头斑斓猛虎咆哮着扑向压在男向导身上的警卫，厉声尖叫道：“别碰他！滚开！”
检查站里顷刻乱成一团，四处流动的精神力在不大的空间里卷起漩涡。
凯隆抱起卢米娜安后撤到检查室后，用身体挡住她。卢米娜安只能抱着他的手臂偷偷觑看混乱的人群。
“一起处理！”警卫队长是名鬓角花白的中年男子，眉间有道深深的皱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容严肃地看着这一切，毫不犹豫地高声命令道。
“不！不要！”女哨兵大叫，斑斓猛虎和她一起纵身跃向地上的向导。然而，她手腕上的控制手环亮起一圈红光，一串电流迅速淌过她的身体。她四肢猛地抽搐了一下，猛虎凭空消失，整个人倒头栽了下去。
数声枪响后，地上聚集起一个小小的血泊。
人群从血泊旁散开，留下身中数枪的向导和哨兵死不瞑目地凝视着对方。
卢米娜安呼吸陡然急促，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控制手环紧贴肌肤，明明很冷，又像是非常滚烫，令人难以忽视。她下意识捏紧凯隆手臂，悄悄朝后退了一步。
凯隆转身挡住她，拍拍她缩起来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看了。我们回去 ”
“……”卢米娜安无言，魂不守舍地跟着他走出检查站。
费加尔和维尔森早早完成了身体检查，站在城门边等着他们。
维尔森远远看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对于他们这种经常进出检查站的人来说，这种场面并不少见，早成了家常便饭。
他注意到卢米娜安格外混乱的呼吸声，望了言眼凯隆，双手紧张地互相捏了捏。
随着视野里的城墙越来越高，渐渐占据全部视线，人类城市表面故意维持的死亡气息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
卢米娜安下车的一瞬间，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抬头看着几乎望不到顶的黑色机械城墙，良久，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个非常热闹的城市，跟紧我们。”洛尔凯靠着车门，对卢米娜安善意地提醒道。
卢米娜安出神地凝视着VANISHER人流熙攘的东城门，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从小游离在人类社会之外的她，进入大型人类城市的机会屈指可数。别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对她而言却是终其一生不可得的奢望。而造成这差距的唯一原因，仅仅是出身。她出生在永远不会得到人类社会认可的地方。
她捏紧双手，跟着洛尔凯走进排队进城的队伍。
一般人类城市有三到四扇大门可供进出。大型人类城市，如VANISHER有八扇城门，其中最常使用，最热闹的城门就是他们面前这扇五米高的钢铁城门：HOPE。
HOPE正对山谷，承接由南到北的过路人。凡是进入这条山谷的人都会经过VANISHER。它扼守着从平原进入高原的狭窄要道，从古至今都是个重要关口，现在更是一个人口稠密、人口来往频繁的大城市。
卢米娜安注意到进城队伍里的大部分人都穿着差不多的迷彩服或野战服，身上装备齐全，带着姓名牌和各种军队徽章，互相就算不认识也能聊上几句。
他们都是UW的人，都算得上是同事。
凯隆刚在队伍里站了一会儿就被人认出来，立刻有人上来打招呼。
凯隆不太爱说话，低声寒暄了几句就不再开口。洛尔凯见缝插针地接下被凯隆无视的话题，和他们随心所欲地攀谈起来。他的一条伤腿很快变成大家关注的焦点。其次，就是他们队伍中少掉的几个人。
“瑞秋呢？”有人问。他还记得SKY小队里那个一头金发的小伙子。
洛尔凯艰难地扯动嘴角，略带伤感地说：“他…没能回来。”
“你们的向导不在了？”有人讶异地瞪大眼睛。
一支哨兵小队如果没有想到陪同，几天之后就会失控。
可是凯隆一行人看起来只是受了些伤，精神状态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洛尔凯耸耸肩膀，靠在维尔森身上，淡淡道：“我们被黒匪袭击。他中了埋伏没能回来。”
每位特种兵都对这种事情早有准备。
现在随着科技发展，野外行动不像以前那样危险，但依然危机四伏。他们走入丛林时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他们谈及死亡就像谈及今天的晚饭一样平常。即使心中仍有伤痛隐隐抽动，他们表面上也会装得尽可能云淡风轻。一方面是他们不能被多余的情感过多影响；另一方面是他们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以统一的“硬汉形象”示人。
“那亚当……？”有人注意到他们队伍里不只少了这一个人。
洛尔凯无奈地眨眨蓝眼睛，蓝色虹膜映着格外清澈的蓝天，沉默着点点头，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你们这一路过来一定很难。”有人上前拍了拍洛尔凯的肩膀，好奇地问，“你们是在哪里被袭击的？”
“玉山南侧，金沙河大拐弯附近。”
“那里…离这里很远吧？”有人疑惑地皱眉。哪怕昼夜不息地开车，至少也要一个星期才能赶到这里。野外行动的哨兵几乎一直处在战斗状态，长期的精神消耗一定需要向导提供治疗和缓解。他们怎么能平安无恙地赶到这里？
“是的，很远。我们去了一次野外基地SHED。”
“看来基地里有向导？他们终于舍得在基地里放向导了？”
“不，不是。”洛尔凯回头看了眼站在费加尔身后的卢米娜安，微微扬眉，“我们半路上遇到了另一个迷路的向导。”
“这算不算一种奇妙的缘分。”他冲一脸茫然的卢米娜安俏皮地眨眨眼睛，微笑地打趣道。
“迷路？”
人们的视线落到卢米娜安身上，一下子被她漂亮的绿眼睛吸引住。
卢米娜安长相并不突出，不是一眼惊艳的大美女，五官清秀精致，气质文弱柔和，浑身一股书卷气。任何人第一眼都会误以为她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然后才会注意到她橄榄绿眼底独属于超级士兵的那一束锋锐光芒。
“你是特种兵？你和你的队员走丢了吗？”好事者兴奋地围上来，好奇地追问。
卢米娜安无所适从地朝费加尔身后躲了躲，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费加尔双臂环胸，脸色阴郁地瞪了眼还往前凑的好事者，嘶声斥道：“后退！”身体线条呈完美流线形的黑豹猛然出现在他身侧，伏低身子对着人群低吼一声，吓得围上来的人群争先恐后地退下。
军队里无人不知这头彪悍强壮的黑豹属于谁，也知道费加尔脾气非常不好。
大家悻悻回到洛尔凯身边，识趣地岔开话题。
“那你们这次的任务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也没办法。平安就好。”
洛尔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似乎很冷似的双手搓了搓肩膀，漫不经心地反问：“你们呢？”
“任务不难，送点物资罢了。”对方耸耸肩膀，无聊地摊开双手。
另一名士兵忽然插话，神秘兮兮地低声道：“这次我们出去的久。外面似乎有点奇怪。黑匪在黎明雪山一带特别活跃。我们撞上了两次，幸好都没被发现。当然，发现了也不怕，直接就是干！”突然夸张地提高音量，一手握拳朝空中挥了挥。
洛尔凯微微皱眉，默默听着周围人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最近的黑匪活动，抬眸望了眼站在人群外的凯隆。他们这次出去的时间不久，但也遇见了两次黑匪，而且两次都遭受重创。
如果这不是他们运气太差的缘故，那背后一定有有其他原因。
黑匪内部出现了变化。
两次正面迎敌的凯隆一定比他更清楚黑匪内部发生了什么。
他又扭头看向还站在费加尔身后的卢米娜安，脏乱的棕褐色卷发遮住她橄榄绿的眼睛，脸色憔悴，身型孱弱，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她的精神体绝对是统治级的强悍。她既然这么强，又怎么会被UW开除？
她到底来自哪里？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又为什么会加入他们？
她身上充满了谜团，充满了危险气息，那种深藏在密林深处令人看不透摸不清的迷雾。
偏偏凯隆像是中了邪似的毫无条件地信任她。
他绝不会质疑队长的任何决定，费加尔和维尔森也不会。作为一支在野外数次出生入死的队伍，他们早就明白“服从命令”的重要性。
进城的队伍渐渐缩短。卢米娜安看见城门口的检查站。
所有人都要在检查站前卸下身上一切武器装备，带上控制手环走入一间间单独的检查室。
卢米娜安身上本就没有武器，直接走过安检门，走进一间专门提供给向导的检查室。检查室里有张病床，柜子里放了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一名专业医生和一名看起来很年轻的小护士站在病床前等着她。
“Chaos，请坐到床上。”护士手里拿着一本记录册，指了指身边还沾这些血迹的病床。
卢米娜安从善如流地走上前，护士低头看着记录册，缓缓问道：“根据报告，你肩膀受了伤，手臂有一些擦伤。还有其他伤口吗？”
“没有。”
“伤口情况如何？”
“应该已经愈合了。”
“菌丝呢？”
“没有。”
“很好。”护士转头看了眼医生，后者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请脱下上衣。我们需要进一步检查伤口情况。”
“好。”
卢米娜安面不改色地一件件脱下衣服，直到赤裸的肌肤被冰冷的空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透过柜门玻璃表面的反光看见自己，一个模糊的人形倒影，一个伤痕累累的人类躯体，还没有死，还没有被无处不在的菌丝鸠占鹊巢。
护士拆下她手臂上的绷带，医生用消过毒的手术刀切开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鲜血顺着肩胛骨流过脊椎，滴到雪白的床单上，绽开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护士拿来特殊的“杀菌灯”，对准鲜血淋漓的伤口摁下开关。一阵炽热的疼痛铁钉般钻进骨骼。卢米娜安疼得眼前一黑，双手抓紧床单，咬牙忍了过去。护士不动声色地又按了几次开关，等到伤口周围的皮肤微微发红后，转头看向医生。
“可以了。治疗结束了。开始缝合伤口。”
“是。”
医生没有用麻药。超级士兵的忍耐力足够应对这点小场面。疼痛几乎与他们如影随形。
卢米娜安从检查室出来时，凯隆正好从旁边的检查室走了出来。他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短袖袖口紧紧勒住他粗壮的大臂，手臂上重新缠了绷带，渗了些血。卢米娜安抬头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绿眼睛，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你怎么样？”
“我…”卢米娜安还套着凯隆借她的外套，袖口挽了几下，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我们走吧，去前面等他们。”凯隆多看了一眼她血色全无地脸颊，忧虑地皱起眉头，轻声道。
后者点点头，低头走向他。她身后另一间检查站的房门忽然打开，一名赤身裸体的男向导尖叫着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挥舞双手大叫道：“不！不！我没有被感染！不要杀我，我还有哨兵，我不能死！”
他歇斯底里的叫嚷还没结束，在检查站前排成一排的警卫立刻持枪冲了上来，前赴后继地向他按倒在地。
各种精神体在检查站跳跃奔跑、嘶吼叫喊。
男向导被警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后背上的伤口撕裂，鲜血如注，露出一点可疑的白色斑点。
“不！不行！”他绝望地嘶吼道，艰难地伸出一只手看向前方。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枪声尚未响起，一名身形高瘦的女哨兵从人群里冲出来，一头斑斓猛虎咆哮着扑向压在男向导身上的警卫，厉声尖叫道：“别碰他！滚开！”
检查站里顷刻乱成一团，四处流动的精神力在不大的空间里卷起漩涡。
凯隆抱起卢米娜安后撤到检查室后，用身体挡住她。卢米娜安只能抱着他的手臂偷偷觑看混乱的人群。
“一起处理！”警卫队长是名鬓角花白的中年男子，眉间有道深深的皱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容严肃地看着这一切，毫不犹豫地高声命令道。
“不！不要！”女哨兵大叫，斑斓猛虎和她一起纵身跃向地上的向导。然而，她手腕上的控制手环亮起一圈红光，一串电流迅速淌过她的身体。她四肢猛地抽搐了一下，猛虎凭空消失，整个人倒头栽了下去。
数声枪响后，地上聚集起一个小小的血泊。
人群从血泊旁散开，留下身中数枪的向导和哨兵死不瞑目地凝视着对方。
卢米娜安呼吸陡然急促，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控制手环紧贴肌肤，明明很冷，又像是非常滚烫，令人难以忽视。她下意识捏紧凯隆手臂，悄悄朝后退了一步。
凯隆转身挡住她，拍拍她缩起来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看了。我们回去 ”
“……”卢米娜安无言，魂不守舍地跟着他走出检查站。
费加尔和维尔森早早完成了身体检查，站在城门边等着他们。
维尔森远远看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对于他们这种经常进出检查站的人来说，这种场面并不少见，早成了家常便饭。
他注意到卢米娜安格外混乱的呼吸声，望了言眼凯隆，双手紧张地互相捏了捏。